听，我的手影在唱歌

◇卢东群

雪后初晴，阳光欢快而温暖，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就像滤过一般澄澈、温柔，文静而又活泼地铺洒在教室里。

我正在检查孩子们的背诵情况，不经意间发现前排靠窗的松两手交叉在一起，手指一动一动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而他的同桌伟则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他俩还不时地会心一笑。我悄悄走近，他们竟全然不知。

“干什么呢？我也看看稀奇。”我走过去，只轻轻一句，松像受惊的小鹿，慌乱地抬起头，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伟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来，诚惶诚恐地说：“他……他在玩手影。”

“什么手影？”我追问。松站起来，闷声不吭。

这孩子，从开学到现在，每节课里似乎都没有闲着的时候，玩脖子上的钥匙，在橡皮上画画，用纸筒戳鼻子……难得有安静的时候。他母亲也专门来找过我，说松有多动症，在家总是上蹿下跳。“唉，他一回家，好像屋里来了一群猴。”他母亲说起这些，总是无可奈何，摇头叹息，“我这娃算是没救了。”我把他从后排调到前排，和他一起制订“注意力时间计划”，坚持了几周，情况略有好转。没想到，这又……

我无声地叹口气，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但我努力平静地说：“把手伸出来，让我看个究竟。”松红着脸，怯怯地把手伸出来。这时其他孩子也都停下背书，注视着我们。

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是教鞭打手的严惩，还是……这些，会有作用吗？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松的两只手，在阳光中静静地等着，恰像桌子上躺着两枚不规则的树叶，我灵机一动，决定改变原来的检查背诵计划。

“能不能再表演一下，让同学们也开开眼界？”我微笑着说，“来，同学们掌声鼓励一下。”班里鸦雀无声，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那，我先欢迎松的手影表演吧！”我举起手在头顶鼓掌，班里跟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松看看我，有些怀疑，有些羞涩，有些犹豫。“没关系，就按刚才的表演，我小时候也玩过手影。”我鼓励地看着松，朝他微笑点头。

松扭捏了一会儿，伸展双手，握在一起，阳光照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像充满了魔力：课桌上一会儿是展翅高飞的鹰，自由自在地翱翔；一会儿是张牙舞爪的狼，露出恐怖的獠牙；一会儿是憨态可掬的企鹅，背对阳光摇摇晃晃走远……松像一位神秘的魔术师，不断扭动着双手，变换着角度。

“哇，真厉害！”

“老师，我也想表演。”

松停下来，班里又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孩子提出也想表演，我表示同意：“但是，接下来的手影表演，要加大难度，一边表演，一边配音，可以配动物叫，还可以配童话故事，怎么样？”孩子们都说好。

于是，清晨的阳光下，手影小演员们闪亮登场。“嗷——嗷——嗷，我是一匹来自野外的狼，我饿得两眼发慌……”看着手影，听着故事，让人忍俊不禁。又一个同学走上讲台，一边表演，一边配音道：“我是一只狮子狗，外号‘肥宝’，今天主人想遛我，可我还想遛主人呢……”稀奇古怪的童话在教室里诞生。栩栩如生的手影，出人意料的故事，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我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

下课了，孩子们还沉浸在奇妙的手影表演中。“老师，我有个建议，今天的作业就让我们写一篇作文吧。”松小声对我说。哦？这个提起作文就头疼的孩子，今天竟然主动要求写作文！我心里一喜，“写作文？你们不是最怕写作文的吗？”我故意提高声音问。“不怕，不怕，就写作文吧。”孩子们随声附和。“写什么呢？”

“这还不简单，‘手影游戏’。”

“我要写‘我有一双魔法手’。”

“‘听，我的手影在唱歌’。”

……

好一个“听，我的手影在唱歌”！我情不自禁地鼓掌，松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没有羞涩，只有满脸的骄傲。

窗外，阳光恰灿烂，春风恰暖；窗内，笑脸恰烂漫，童心恰绽放，空气里洋溢着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