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医家运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咽喉疼痛的经验研究*

何嘉慧管桦桦彭 霖老膺荣△指导杨志敏

（1.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 广州 510405；2.广东省中医院，广东 广州 510120）

·研究报告·

历代医家运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咽喉疼痛的经验研究*

何嘉慧1管桦桦2彭 霖1老膺荣2△指导杨志敏2

（1.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 广州 510405；2.广东省中医院，广东 广州 510120）

目的 归纳总结古籍文献中运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咽喉疼痛的辨识及用药经验。方法 以《中华医典（光盘版）》为工具，检索与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咽喉疼痛有关的古籍文献原文，根据纳排标准筛选出符合要求者并从中提取相关信息，经过规范化处理后录入WPS2013建立数据库，采用内容分析法与描述性统计加以分类与归纳。结果 辨识方面：采用辛温解表方药所治咽痛常具有以下特点。望诊：咽喉局部色白或紫且不甚肿大，或咽喉局部色白且扁桃体明显肿大，舌润。闻诊：暴喑（急性声音嘶哑）。问诊：有感受寒邪或服冷剂（对苦寒泻下药的统称）会加重病情的病史，常兼见恶寒（伴或不伴发热）、下利、咽喉异物感、咳嗽或口不渴等症状。切诊：脉沉、迟/缓、弱/微、细，或脉浮、弦/紧、数/疾。用药方面：常用于治疗阴证咽痛的辛温解表方药有桔梗汤、半夏散及汤、六味汤、荆防败毒散及麻黄细辛附子汤等方剂，以及细辛、荆芥、葱白、桂枝、生姜等药物。结论 咽痛辨证时应关注患者发病的诱因、治疗经过、四诊特点，“恶寒、舌润、脉沉/细/弱”对辛温解表方药的使用有较强提示作用；桔梗汤、半夏散及汤等经方为各家所喜用，细辛、葱白等亦为利咽要药。

咽痛 喉痹 乳蛾 辛温解表 辨识 用药

咽喉疼痛（以下简称咽痛）是感冒、喉痹与乳蛾等病就诊时的主要症状。如今，业界常持“咽部肿痛与否常为感冒病风寒风热辨证主要依据”的观点［1］，且多重视辛凉、苦寒与滋阴之法［2-5］。“辨证论治”“审症求因”是中医治病的精髓，若由寒邪等阴邪所引起的阴证咽痛恐不适宜上述主流治法。

笔者发现中外医家均有运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咽痛的验案报道［6-10］，然而，相关辨识依据的不全面对重复相关经验造成了困难。“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本研究尝试通过发现与分析古籍中的辨证与用药特点，来完善辛温解表方药治疗这类疾病的辨治经验，或能有助于该治法的推广。现报告如下。

1 资料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中华医典（光盘版）》，该软件汇集了1949年之前的历代主要中医著作，大致涵盖了至民国为止的中医学的主要成就。

1.2 纳入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内容涉及咽痛且以咽痛为主症；内容与辛温解表方药的应用经验相关，至少包含望、闻、问、切四诊信息中其中1种；内容属《中药学》解表药中的发散风寒药或未纳入《中药学》而相关典籍记载性味辛温且具有解表散寒功效者；内容属《方剂学》辛温解表剂或未纳入《方剂学》中而相关典籍中记载其具有解表散寒功效者；内容不涉方药但言明以辛温解表法治疗；内容相同而见于不同古籍者，视作专家共识；成书时间在1911年以前。排除标准：内容属外治法（针刺、艾灸、刮痧等）者；因光盘问题，被重复命中的条目。

1.3 检索策略与过程 检索词共8个，分别为“咽痛”“咽喉肿痛”“咽喉疼痛”“咽疼”“喉疼”“喉痛”“喉痹”“乳蛾”；3人配合，A研究者检索前4个，B研究者检索后4个，同时对检索到的内容依据纳入与排除标准进行筛选，C研究员进行复核；若内容存在争议，则请高级别的研究者判断。

1.4 数据库的构建 运用WPS2013建立数据库。数据库大致包含3部分内容：条目信息、辨识部分、治疗部分，其中条目信息又包括纳入原文、出处、朝代、关键词4项，辨识部分包括四诊（望/闻/问/切）、病因（风邪/寒邪）、体质、病机4项，治疗部分包括法则、方剂（包含半夏散及汤等11个方剂）、药物（包含细辛等10味药物）、禁忌、服法5项内容，共13项。

表1 数据库的框架与部分内容

1.5 信息提取、规范化与录入 从所纳入的条目中提取四诊、病因、病机、治法、方药等相关信息，作规范化处理后录入数据库。需作规范化处理的信息为：1）一种事物具有多种表达方式，2）一种事物包含多个种类，3）一种事物含有多个部分，如半夏桂甘汤归为半夏散及汤，姜汁归为生姜等。

1.6 数据的处理与分析 对数据库进行描述性统计及人工分析。

2 结 果

2.1 检索与纳入情况 喉痹、咽痛所涉及的条目数量较多，分别为3259与2307条；根据纳排标准，经初筛、复核后，共纳入201条，其中咽痛33条，喉痹112条，乳蛾27条，喉痛18条，咽疼11条。

2.2 方剂与药物 方剂：涉及辛温解表剂11个，方剂频次依次为：桔梗汤28次，半夏散及汤25次，六味汤9次，桂枝汤7次，荆防败毒散5次，麻黄汤4次，补胆防风汤3次，五拗汤2次，紫梗半夏汤、麻黄细辛附子汤各1次。药物：涉及单味药物（除外上述方剂组方药物）9种，药物频次依次为：细辛28次，葱白21次，生姜（包括姜汁、姜皮）10次，荆芥（穗）7次，羌活1次，紫苏叶1次，桂枝7次，防风1次，麻黄1次。

2.3 四诊资料 望诊：涉及条目共23条，主要涉及咽喉局部望诊及舌诊。1）咽喉局部：色白或紫，轻度肿大或无肿大，代表性论述如《验方新编·附录》中“寒伏喉痹，此症肺经脉缓，寒重色紫，亦不大肿。若误服凉剂，久之必烂。凡遇紫色者，不可作火治。用六味汤加细辛五分，麻黄、桂枝、苏叶、栝蒌、诃子、牛蒡各一钱”。相似观点见于 《喉科指掌·卷之四》《咽喉秘集·张氏咽喉七十二症治》。又如《验方新编·附录》中“喉痹……有风、寒、火、湿、毒、虚之别……淡白而牙紧，风寒也；紫色不肿而烂者，风伏寒也……俱可用六味汤加减”。相似观点见于 《医灯续焰·喉痹脉证》《张聿青医案·卷二十》《医宗金鉴·卷三十七》。色白且喉核（扁桃体）明显肿大，代表性论述如《验方新编·附录》中“白色乳蛾，肿塞满口，身发寒热，六脉浮弦，因肺受风寒之症也。六味汤加苏叶二钱，细辛三分，羌活二钱，一服可愈”或“风寒蛾，此症因风寒而起，肿大如李，头不能下视，气塞不通，寸关之脉浮紧，肺胃之症也。即针少商、商阳、少冲两手六穴，用六味汤加苏叶三钱，羌活一钱，一服可愈。若早用凉药，则不能退矣”。相似观点见于《薛氏医案选（上下册）·外科发挥》《外科理例新释·卷六》［11］。2）舌象：舌润，代表性论述如《感症宝筏·卷之四》中“夏应热而反凉，感之邪伏于少阴之经，每多咽痛，或兼泄泻，舌润不渴，寸口脉沉伏而小……之类温散之，以助阳消阴。邵评：阴火上升则咽痛，寒湿之邪内入则泄泻。阴邪伤阳则舌润不渴，邪郁其阳则脉沉小，宜清肾中阴火而透邪以辛温药散之”。相似观点见于《验方新编·卷十七》《神仙济世良方·上卷》。闻诊：暴喑，代表性论述如《张聿青医案·卷二十》中“方书所谓乳蛾之类……后贤详其证状，谓猝然而起，不红不肿，但觉大痛异常，暴喑无音，脉多弦紧，或数疾无伦，此大寒犯肾也，用麻附细辛汤”。相似观点见于《不知医必要·卷一》《张氏医通·卷四》《杂病广要精要·脏腑类》。问诊：涉及条目共53条，主要为病史特征及伴随症状。1）病史特征：寒为病因，当令寒邪或非时暴寒，代表性论述如《医学心悟·附录》中“喉间肿痛，名曰喉痹……更有中寒咽痛，治用半夏桂甘汤，不可误投凉药”。又，《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四》中“亦有伏气病，名肾伤寒，谓非时暴寒，伏毒于少阴，始衰不病，旬日乃发，脉微弱而咽痛，次必下利，当辛热药攻其本病，顺其阴阳，则水火降而咽疼自已”。相似观点见于 《感症宝筏·卷之四》《伤寒捷诀·咽痛》《验方新编·附录》等著作。服冷剂更甚的用药史，《王肯堂医学全书·证治准绳》中“有咽疼服冷剂反甚者，宜用姜汁”；又，《武之望医学全书·济阳纲目》（p1301）中“荫按：暴感风寒，则咽喉紧缩妨碍者……凡咽喉不可纯用凉药草药，取效目前，上热未除，中寒复起”。相似观点见于 《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四》《齐氏医案·卷四》《医灯续焰·卷七》等。2）兼症：除外主症咽痛外，常见兼症按频次由高到低为：恶寒（伴或不伴发热），下利，咽喉异物感，咳嗽，口不渴等。切诊：涉及条目共36条，主要为脉诊。沉、迟/缓、弱/微与细脉为1类；浮、弦/紧、数/疾与实脉为1类。沉、迟/缓、弱/微与细脉单独或相互并见，代表性论述如《伤寒捷诀·咽痛》中“阴毒咽痛喉不利，寒邪伏在少阴中，脉来微弱当温散”；又，《医灯续焰·卷七》中“喉痹之脉，数热迟寒……脉迟者乃是外寒袭经，经气不利”。相似观点见于《验方新编·附录》《杂病源流犀烛·卷二十四》《王肯堂医学全书·证治准绳》等。浮、弦/紧、数/疾与实脉单独或相互并见：代表性论述如《张氏医通·卷四》中“若暴哑声不出，咽痛异常，卒然而起……脉多弦紧，或数疾无伦，此大寒犯肾也”；又，《验方新编·附录》中“白色乳蛾，肿塞满口，身发寒热，六脉浮弦，因肺受风寒之症也”。相似观点可见于《古今医案按·卷五》《伤寒大白·卷一》。

3 讨 论

结果表明：桔梗汤、半夏散及汤、六味汤、荆防败毒散及麻黄细辛附子汤等方剂，细辛、荆芥、葱白、桂枝、生姜等药物，可以用于治疗咽痛。望诊中，咽喉局部以色白或紫且无肿大或轻度肿大，或色白且明显肿大（肿大主要是对扁桃体的描述）为特点，舌象以舌润（润既可以是舌体胖嫩也可以是苔质湿润）为特点；闻诊中以暴喑（急性声音嘶哑）为特点；问诊中以感受寒邪为病因（当令寒邪或非时暴寒），服冷剂（对苦寒泻下方药的统称）会加重病情，伴恶寒（伴或不伴发热）、下利、咽喉异物感、咳嗽或口不渴等常见兼症为特点；切诊中以脉象沉、迟/缓、弱/微与细或浮、弦/紧、数/疾为特点；具备上述四诊特点的咽痛应考虑使用辛温方药。大多数结果与我们既往经验是一致的，然而，该如何理解咽喉局部明显肿大（扁桃体）与脉象浮、弦/紧与数/疾这2个信息呢？

“咽痛非有大热，即为大寒。寒者，何以致痛……寒则经络闭塞，阳气不通，皆能致痛”，寒邪外侵或伏寒内发导致经络壅塞不通，不通则痛而见咽喉疼痛；局部气血凝滞、阳气郁遏而见喉核肿大。此类肿大应理解为一种“阳郁”之象，即阳气郁结失宣，不能畅达，失去鼓舞温养之能的表现［12］，阳热被寒邪所郁，气血集聚壅滞于局部，不得宣发，“郁”而肿。值得注意的是，这类肿大是“白肿”而非“红肿”，或有病机寒多热少，整体气血亏虚且体质偏虚的提示。

就结果所见，“肿大”多与浮紧，浮弦，浮数并见。浮脉多主表，常见于外感表证［13］；紧脉多主寒亦主诸痛，常见于咽痛［13］，如“太阳病下之……脉紧者必咽痛”“病人脉阴阳俱紧……法当咽痛”［14］；弦脉多主痛，常见于各种痛症［13］。适用于辛温解表方药的咽痛，多系外感风寒表证，故可见浮脉；有寒有痛，故可见弦、紧脉。然而数、浮数脉多主热、主表热，为何仍要以辛温方药治之？《伤寒论》［14］中提到“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张景岳更是言明“凡寒邪外感，脉必暴见紧数。然初感便数者，原未传经，热自何来？所以只宜温散。即或传经日久，但其数而滑实，方可言热”。由此可见，数脉非独主热，亦可主风寒表证。此外，就古籍数量而言，指出局部明显肿大，脉象浮、弦/紧与数/疾的资料仅占少数，亦即说明以上2个信息相较于其他信息对于辛温解表方药的提示作用不强，这与团队既往研究结果是相一致的［10，15-16］。

4 结 语

世人只知板蓝根、玄参与马勃而不知细辛、荆芥、葱白也是治疗咽痛的重要药物，辛温解表甚至温热方药长期为人所忽视。究其原因，乃未掌握辨证论治之精髓，拘泥于常规治法。本研究通过总结前人应用辛温解表药物治疗咽痛的经验，为临床中识别阴证咽痛及处方用药提供一种思路。仍需提出的是，临床运用时应结合实况灵活变通，并在继承的基础上补充发展，避免思维定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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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irical Research on Previous Medical Treatment of Sore Throat with Xin Wen Relieving Drugs

HEJiahui，GUAN Huahua，PENG Lin，et al. Guangzho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Guangdong，Guangzhou 510405，China.

Objective：To conclude the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 experiences of sore throat with Xin Wen relieving drugs in ancient Chinese literature.Methods：The relevant data from original about Xin Wen relieving drugs on sore throat retrieved in the Chinese Medical Classics was collected and normalized to set up database by WPS2013.Content analysis method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data.Results：1）Characteristics of sore throat treated with Xin Wen relieving drugs in identification included：Inspection：less-thanswelling throat with white or purple color，or white throat with enlarged tonsils，humid tongue coating；Inquiry：history of infecting wind-cold or aggravation after taking the bitter-cold purgatives，with common concurrently syndromes such as aversion to cold（accompanied by fever or not），diarrhea，foreign body sensation of throat，cough，a mouth to work not thirsty，etc.；Pulse-taking：deep pulse，retarded/moderate pulse，weak/faint pulse，thready pulse or floating pulse，string-like/tight pulse，rapid/swift pulse.2）In the inspection of drug usage，Jiegeng decoction，Banxia powder and decoction，Liuwei decoction，Jingfang Baidu powder and Mahuang Xixin Fuzi decoction were most commonly used for the treatment of Yin-syndrome sore throat，as well as some herbal medicine like Asarum，Schizonepeta，Congbai，Cassia Twig，Ginger，etc.Conclusion：Predisposing factors，the process of the treatment and the four diagnostic information should be emphasized in the identification of sore throat.For those who are accompanied by aversion to cold，moistened tongue and deep/thready/weak pulse might consider Xin Wen relieving drugs.Decoctions like Jiegeng decoction and Banxia powder and decoction are popular prescriptions for Yin-syndrome sore throat，while herbs like Asarum and Congbai are important medicine relieving sore throat.

Sore throat；Pharyngeal tumefaction；Tonsillitis；Xin Wen relieving drugs；Identification；Medication

R249

A

1004-745X（2017）04-0584-04

10.3969/j.issn.1004-745X.2017.04.006

2017-01-17）

广东省科技厅项目 （2013B021800246）；广东省中医院扶阳流派传承工作室项目（2013KT1517）；广东省中医院岭南中医学术流派临床研究专项（YN2014LN03）；广东省中医院颜德馨膏方工作室（中医二院［2014］89号-6）；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学生跟师中医学术流派学习活动（中医临二【2015】3号）

△通信作者（电子邮箱：laoyingrong@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