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摘 要:湾区经济既是拉动区域经济的强大引擎,也是一国竞争实力的豪华名片。全球著名的三大湾区即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不仅地理位置优越和排列着强大港口群与都市群,而且具有健全的创新体系与高效的交通系统以及完善的分工协作治理机制。作为世界湾区的“第四极”,粤港澳大湾区具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与产业厚度,同时面向广袤腹地可以释放聚集外溢效应,在学习国际著名湾区经济成功经验的同时,更应注重彰显中国特色。
关键词:湾区经济;粤港澳大湾区;港口群与城市群;中国模式
蓝色的海水,绵延的海岸,宜人的气候,繁忙的海港,穿梭的海运,恢弘的都市群,勃发的创新力……,纵横缤纷的图画叠加而成了湾区经济的一副盛景。如同镶嵌在世界经济版图上的明珠,湾区经济所释放出的璀璨光芒尽情洒落在了自身可以覆盖的地理方位上,从而聚合成了拉动区域经济的强大引擎;也宛如一扇宽敞明亮的窗口,湾区经济让外界直观透视到了一方形同磁场的多彩魅力,继而构成了世人心目中观测与度量一国形象的豪华名片。
璀璨夺目的三大湾区
湾区是由一个海湾或相连若干个海湾、港湾以及邻近岛屿共同组成的区域。据世界银行的一项数据显示,全球60%的经济总量集中在湾区部分。这一由湾区非同寻常的地理位置所衍生出的经济效应被称之为“湾区经济”。作为湾区空间上的重要组成部分,港口与城市发挥着纽带与辐射作用,因此,湾区经济可以说是滨海经济、港口经济、都市经济与网络经济高度融合而成的一种独特经济形态,是海岸贸易、都市商圈与湾区地理形态聚变而成的一种特有经济格局。纵观全球,目前知名的海湾就有几千个,但真正意义上的湾区经济却只有三个,即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
纽约湾区:陆地面积21481平方公里,由31个县组成,人口达到6500万,占美国总人口的20%。湾区的重要城市包括纽约市、纽瓦克市和新泽西市,其中纽约市是纽约湾区的中心,也是美国第一大都市,这里不仅集中了百老汇、帝国大厦、格林威治村、中央公园、联合国总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第五大道,而且也是世界上就业密度最高和公交系统最繁忙的城市,平均每年的旅客流量近3000万;另外,纽约港为美国第一大商港,由此铸就了纽约湾区作为国际航运中心的重要地位。与此同时,纽约湾区设有58所大学,其中纽约大学与哥伦比亚大学为世界著名大学。
作为国际湾区之首,纽约湾区不仅贡献了美国GDP的13.2%,而且还是世界金融的核心枢纽与商业中心,除全球500强企业有40%在此落地外,纽约市的曼哈顿中城则是世界上最大的CBD及摩天大楼集中地,不仅蜚声全球的的华尔街横卧于此,同时还云集着100多家国际著名的银行与保险公司的总部。正是如此,纽约湾区的第三产业占比超过了90%。
旧金山湾区:陆地面积18000平方公里,由9个行政县覆盖而成,总人口超700万。在由101个大小城市组成的美国第五大城市群落中,湾区最著名城市包括旧金山、奥克兰市和圣何塞旧三座,其中旧金山乃湾区的中心城市,而圣何塞就是众所熟知的硅谷,尽管该地区人口不到全国的1%,但却创造了美国总GDP的5%。受到硅谷这一闪耀亮点的支撑,旧金山湾区不仅驻扎着多达30多家私人创业基金机构,而且全美国超过40%的风险资本集中在此,各路资本风起云涌撬动着技术与产业的扩张,最终孕育出了谷歌、苹果、脸谱、英特尔等全球知名企业。
除了资本的巨大催生功能外,科技创新也是旧金山湾区经济增长的强大引擎。目前,旧金山湾区拥有斯坦福、加州伯克利大学等20多所著名大学,还分布着航天、能源研究中心等高端技术研发机构,引领全球20多种产业之潮流。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虽然旧金山湾区已经成为了美国高科技产业集中地区,但其依然保留着多丘陵的海岸线、海湾森林山脉和广袤原野,这种优美的自然生态与极具包容的创新文化相映照,构成了吸引和留住全球顶级人才的关键。
东京湾区:陆地面积13556平方公里,由“一都三县”即东京都、神奈川县、千叶县和琦玉县所组成,人口3500万人,占日本总人口的26.3%。以东京为中心,东京湾区环绕着横滨、川崎、船桥、千叶等4座大城市,同时,东京湾沿岸形成了由横滨港、东京港、千叶港、川崎港、木更津港、横须贺港六个港口首尾相连的马蹄形港口群,年吞吐量超过5亿吨。庞大的港口群带动了东京湾区产业集中和人口集聚,也锻造出日本最大的工业城市群和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交通中心、商贸中心和消费中心。
作为日本工业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带,东京湾湾区圈占了日本经济总量的40%,集中了日本的钢铁、有色冶金、炼油、石化、机械、电子、汽车、造船等主要工业部门,并形成了京滨、京叶工业区为核心的两大工业地带,工业产值占全国的40%,GDP占到全国的26%。特别是在京滨工业带上,不仅集聚了如NEC、佳能、三菱、丰田、索尼、东芝、富士通等世界著名的大企业,而且驻扎着武藏工业大学、横滨国立大学著名高等学府。相关研究表明,东京湾区不仅是GDP最高与人口密度最高的湾区,更是世界500强集聚程度最高的地区。
它们共有的颜色
开放的经济结构、高效的资源配置能力、优美宜人的生活环境、强大的集聚外溢功能、发达的国际交往网络与强劲的经济发展,是至今为止林林总总的研究成果粘贴在湾区经济身上的系列标签,以这些抽象的轮廓与粗线条的罗列为基础,我们还可以勾勒出了湾区经济更为细致而具体的共同颜色。
优越的地理构型:与直线型或外突的弧形滨海地区相比,湾区三面环陆,从而成就了“拥海抱湾”的独特地理造型,而由于“拥海抱湾”,湾区就具备了比一般沿海地区更优越的生态和区位,如避风、水深和防冻等优点,从而适于建造大小不一的港口,进而形成港口群;另外,由于湾区靠近海洋、海湾,环绕大面积水域,温差较小,由此形成了怡人的自然環境和优良的生态环境。
发达的港口城市:由于湾区的海岸线长、腹地广,使得湾区能在面积相对小的空间中孕育多个港口城市,同时湾区通道的建设,使的湾区港口城市两点之间的通勤距离降到了最低,从而使整个湾区的经济联系得更加紧密。作为湾区经济的基本单元,港口城市也是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它们最先吸纳外商直接投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生产方式,从而成为连接本国市场和国际市场的重要节点。
强大的核心城市:湾区经济一般都是多核都市圈,或者说是城市群,但每个城市的地位与作用不尽相同,其中定有一个城市为核心都市,而且核心城市一般为政治、经济或者金融与文化中心,其他城市都会围绕着核心城市谋求产业与职能的错位发展,以共同提升整个湾区经济的竞争力。进一步而言,湾区经济之所以具有高度竞争力,重要的原因就是与其他都市圈相比,它拥有多个能量各异的世界级港口城市。
健全的创新体系:与一般的休闲湾区相比,湾区经济内往往聚集着高度发达与门类齐全的产业系统,围绕着产业扩张的需求,湾区内不仅设立培养高端人才的高等学府,而且盘踞着跨国公司的研发中心,以及各种类型的国家创新机构,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资本孵化组织,为了促进产、学、研进的互动与对接,政府会创设各种产业协作运行平台。也正是如此,湾区经济才能催生出强大的产业集聚效应。
高效的交通设施:湾区内的港口与港口之间、港口与城市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沿海与腹地之间,物流、人才流、技术流以及资金流等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圈中完成配置与投放,企业经营效率、人员工作效率因此大大提高,湾区的城市网络效应得以充分彰显。
灵敏的的分工协作:湾区经济一般涉及多个行政区,不管是产业的分工合作、城市基础设施的衔接,还是生态环境的保护,都需要区域协调,而且发展成熟的湾区经济无不有着合理的分工协作体系,包括加强统筹规划,明确城市与港口的角色定位,成立湾区政府协会、交通委员会等多种治理组织等等。
包容的文化氛围:基于高度开放的市场环境以及宜人的住居生态,外加丰饶的创业土壤和充满竞争性的工作机会,湾区成为了大量外来人口的聚集地,从而荟萃成来自世界各地的多民族文化,而且多元文化也进一步促进了湾区的开放,激发与反哺湾区城市的创新发展。
第四极的崛起
在不久前召开的全国人大十二届五次会议上,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推动内地与港澳深化合作,研究制定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发展规划,发挥港澳独特优势,提升在国家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中的地位与功能。”这是“粤港澳大湾区”首次写入国家政府工作报告,也标志着粤港澳大湾区正式升级为国家战略。
粤港澳大湾区完全可以算得上全球湾区经济的“第四极”。资料显示,面积为5.65万平方公里的粤港澳大湾区覆盖了广州、深圳、珠海、佛山、惠州、东莞、中山、江门、肇庆九个城市和港、澳两个特别行政区,人口达6765万,经济总量超过1.4万亿美元,对外贸易总额超过1.8万亿美元。
从大区域来看,粤港澳大湾区主要是以珠江湾区为核心,同时还包括大鹏湾区、大亚湾区等一些外围湾区。正是由于湾区群的存在,粤港澳大湾区范围内形成了两个层次的港口群,即以香港港、深圳港、广州港为阵营的三个世界级港口群和以东莞港、珠海港等为主体的国内大型港口群,每年集装箱运输的吞吐量超过6500万标箱。
作为粤港澳大湾区的核心节点,湾区内还排列着由香港、广州与深圳组成的世界级大都市阵容,以及以广州为顶点,佛山、中山,珠海为西翼,东莞、深圳、香港为东翼的“A字型结构”豪华城市集群,同时有肇庆、江门与惠州分别作为左右策应的城市编队。另外,从粤港澳大湾区出发,往东是海峡西岸经济区,往西是北部湾经济区,往北是湖南、江西以及广阔的中国中部城市群。这样以粤港澳大湾区为核心,以厦门湾区为东翼和北部湾区为西翼,就可形成“一核引领、双翼齐飞”的发展态势,并带动江西、湖南、贵州、云南、四川等大腹地的经济拓展。
在向腹地辐射出强大的外溢效应的同时,粤港澳大湾区同时能得到广袤腹地的牢固支撑。首先是香港以东南沿海地区作为生产加工的腹地,并向内地扩展,构成“双层腹地”格局;其次广东省内汕尾、汕头、揭阳、河源、阳江等地对应广州、深圳、东莞、佛山组成的珠三角核心区,组成了广阔腹地;第三个层次粤港澳大湾区腹地可以延伸到福建、广西、海南和台湾,以及毗邻地区的江西、湖南、贵州、云南、四川等区域,在获取足量资源要素的同时,完成产业聚集与转移。
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地区,粤港澳大湾区坐拥着珠三角这一全球知名的加工制造基地和产品出口基地,目前除形成了石油化工、服装鞋帽、玩具加工、食品饮料等中低端产业集群外,还形成了通讯电子信息产业、新能源汽车、无人机、机器人等高端产业集群;另外,受香港的金融服务、航运服务和澳门的旅游服务、文化创意服务以及深港现代服务综合示范区等多元力量的驱动,粤港澳大湾区三次产业占比超过了80%,由此形成了粤港澳大湾区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双轮驱动的产业体系。
完善的金融服务体系在粤港澳大湾区也得到了较为饱满的铺展。除了香港作为国际知名金融机构的汇集地之外,粤港两地还有香港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值得期待的是,不久前中央已批准南沙成立商品期货交易所,联同深圳比较成熟的风险投资中心和广州比较成熟的商业银行中心以及澳门和珠海的债券市场、资产管理特色,粤港澳大湾区完全有可能打造建立于传统商业银行之上的中国纳斯达克交易所和创新金融、科技金融中心。
在基础设施方面,以港深穗为主轴,粤港澳大湾区高铁网、轻轨网和地铁网三网联成轨道交通网,“大珠三角一小时生活圈”正加速形成,同时,酝酿中的第三条亚欧大陆桥以及正在推进的港珠澳大桥等高度可达性交通基础设施可实现港澳与湾区其他城市之间跨界无缝衔接。据悉,港珠澳大桥海底隧道部分将在今年4月底贯通,预计2017年底建成通车。
与基础设施硬件不斷改善相并行,粤港澳大湾区的软环境也相当成熟。除了香港和广州分布着多所国际或国内知名大学外,湾区内还集聚了8个国家级高新园区,16个863基地,1个国家级大学科技园,研发经费支出占GDP比重就达2.7%,与美国、德国并驾齐驱。此外,秀美的岭南水乡、妖娆的西葡风情、深度的中西交汇,联袂组合成了独特的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足以将粤港澳大湾区打造成一个宜人宜居的休闲湾区。
中国模式下的待解题
从将深圳确立为对外开放的经济特区,到启动CEPA(《内地与香港、澳门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机制,再到开辟由前海、南沙、横琴组成的广东自贸试验区,粤港澳三地从经济改革中获取的市场基因与动能日渐充盈与饱满,因此可以说,作为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又一次重大实验,粤港澳大湾区是市场推动与成熟的必然結果。另外,在“十三五”规划版图中,国家提出了“一带一路”建设、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等三个国家级战略,唯独珠三角缺少一个国家级的战略定位,如今粤港澳大湾区横空出世,填补了东南沿海地区的战略规划空白,也让粤港澳为核心的珠三角再一次荣膺起非凡的使命担当。
与国外著名的湾区经济相比,粤港澳大湾区是在两种不同的政治制度中推进的,即内地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制度,港澳实行的是资本主义制度,两地之间由此在经济模式、法律体系等领域存在着显著的差异。不仅如此,粤港澳大湾区还存在着港澳两个独立关税区以及内地关税区之下的广东省等三个相互独立的关税区,税制管理也存在不小的区分。因此,如何在确保“一国两制”的基本制度“不动摇”“不变形”和“不走样”的前提下,实现粤港与内地的经济模式有机对接、资源要素的自由流动以及行政管理的并行同构,是摆在粤港澳大湾区面前的最为严峻挑战。
区别于国际知名湾区经济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前者都是以一个中心城市而命名,但粤港澳大湾区并未突出某一个城市,因此,香港、广州与深圳谁将成为湾区龙头就格外令人关注。公正地评价,三地虽均有长项,但都未形成压倒性优势。香港乃国际金融中心,知名度很高,但其领导力却在下降;广州的政治与文化影响力不错,但在经济影响力特别是金融与高科技两个关键指标上则失分不小;深圳的科技创新可拔得头筹,但在政治、科教、文化与历史影响力上与穗港不可同语。显然,三城中的任何一地充当粤港澳大湾区的“火车头”都还有些勉强。
倒是值得思考的是,在顶层设计方案中,与中央有意要将上海打造成长三角区域中心之都不同,高层历来是将珠三角作为一个整体来通盘设计的,目的是希望营造一个更为强大的区域板块力量,以带动内陆腹地经济的扩张。如今这种思路可能重现于粤港澳大湾区之上。一方面,通过湾区建设,让珠三角学习借鉴港澳发展服务业的经验,另一方面让港澳更大尺度地对接内陆市场,获取经济发展新能量。同时,粤港澳大湾区之称也不同于先前的珠三角或泛珠三角之名,目的是要形成更大口径的国际开放阵营,而不仅仅满足于对内陆腹地经济的拉动作用。基于此,瞄准粤港澳大湾区的恢弘版图,香港、广州与深圳均应准确做好自身的优势定位,即香港突出国际金融中心功能,广州凸显贸易枢纽作用,深圳彰显科技创新角色,三地在错位竞争中互补与协调发展,从而打造出极具中国特色的湾区经济模式。
与国外成熟湾区经济处在自由市场的环境相比,不得不承认粤港澳大湾区明显地存在着体制上致命短板,地区保护、行政壁垒、无序竞争等各种非市场性干扰因素将超出人们的想象。正是如此,粤港澳大湾区尤其是珠三角地区的空间规划还处于各自为政状态,空间利用需要通过跨区域组织的协调实现整体性优化。另外,粤港澳大湾区的创新网络远未形成,既缺乏在全球有着重大影响力的科技企业,也未能形成如同硅谷的强大产业生态,资源要素的创新功能有待通过再造人才激励制度、改革分配机制等途径予以激发。与此同时,珠三角地区的经济开放层级并不高,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还处于低位,急需通过产业升级与结构优化重塑自身的竞争优势。
环境问题也是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又一大难点。侧重于加工制造基地的工业化已经让珠三角地区的土壤、水与空气遭受到严重污染,未来治理成本相当高昂。同时,珠江湾周边很多城市都在实施或准备填海造地,这必然对湾区的自然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不仅如此,香港寸土寸金导致的不菲房价以及珠三角轮番炒作推升而成的奇高房价,外加劳动力价格的不断上涨以及日益加重的交通拥堵,系列经营与生存环境如果得不到有效改善,都将严重扼制与离散粤港澳大湾区的聚集效应。
当然,中国拥有世界上最长的海岸线,海湾面积在5平方公里以上就有200多个,而且如同珠江口湾区一样,杭州湾区和渤海湾区也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重大引擎,正是如此,粤港澳大湾区也只是一个试验田,未来中国不会只有一个湾区经济。另外,粤港澳大湾区目前还停留在概念层面,纽约大湾区前后摸索了80年,东京大湾区也经历了50年的波折,粤港澳大湾区的盛世图景自然就非一朝一夕所能绘就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