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俪颖
摘 要: 在探讨审美和艺术的起源中,“游戏论”以特有的形态征服了众多的哲学家和美学家,并且在艺术创造和审美活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中,弗洛伊德的游戏观就有个人的鲜明特色,对传统美学的很多观念进行了解构,他认为艺术是作家幻想的游戏,是性本能的冲动。而在游戏中,作家通过创作表达幻想,使得自己被压抑的欲望可以得到缓解,从而也使得主体的潜意识在对象化中得到显现。
关键词: 游戏 对象化 弗洛伊德
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在一些作品中就已经开始集中体现人文主义精神。许多文艺作品就高度赞扬人之美,自然之美,比如但丁的《神曲》就热情歌颂了诗人的赤子之心,人文关怀。到了十八世纪中期,美学学科得以诞生,且哲学家们在对人的心理结构和功能的解构中做出了认知、情感、意志的明确划分。但是,认知方面已有专门的逻辑学来研究,意志方面也有专门的伦理学来研究,而对于情感方面研究的缺失,鲍姆加顿便有心创立了专门研究人情感心性的学科——美学。
在美学范畴中,“对象化”直击人们的心灵,特别是我国美学界中多数人较为认可“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个命题。
一、人的本质力量
在《权力意志》中,尼采就指出一种社会状况:“十九世纪的欧洲人不怎么为自己的本能感到可耻;为了有朝一日承认自己的绝对自然属性即非道德性,他们已经迈出了相当大的一步①”弗洛伊德继承了尼采的思想,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入手,指出人是具有自然属性的人,在生物学意义上有生命本能,对性和欲望有强烈的渴求。
当人们开始直面“本我”时,这也就意味着人们承认“超我”这个至高原则管束压抑着自己最原始的、潜意识的、非理性的本能冲动。而压抑的最终结果是人迂回地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个过程是复杂的。因为人在满足这些可能甚至必然会受到惩罚的愿望时不可避免地会在现实中受到阻拦,而且最大的阻拦和惩罚是自己的“超我”施加的,它会吞噬人的心灵,这种惩罚是对人本质力量的惩罚,譬如俄狄浦斯王。
人的本质力量多指生命本能、人格、理念、思想等,弗洛伊德认为它们都存在于人的潜意识中,受超我压抑,只有通过力比多的转移,人才能在对象化的活动中使欲望获得满足。并且弗洛伊德的游戏论中指出,人借助想象来满足自身愿望。这样一种游戏活动通过想象为主体提供对象,从而使本我中被压抑的原始冲动得以释放或者自身愿望得到满足。
二、弗洛伊德游戏论中对象化的体现
关于对象化,柏拉图早就借阿里斯托芬之口作出了闡释。人一开始有两个头、四只手、四只脚,后来由于人犯了错误,宙斯为了惩罚人便把其切成两半。人被切成两半后,这一半想着另一半,另一半也想着这一半,期望能再次合拢,于是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地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这是人们之间爱情的根源,也是“对象化”的最初的原因。而弗洛伊德作为反叛者推掉了柏拉图所说的美好与神圣,在“对象化”的阐释中代入了世俗的色彩,认为所谓的性对象是被抑制的最原始的欲望得到满足的寄托主体。如果说柏拉图对“对象化”的阐释是精神上的,那么弗洛伊德的阐释便是生理上的。
弗洛伊德最初是从儿童游戏入手来探讨游戏的。在游戏中,儿童会“在脑子里形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②”,为了达成自己心里的愿望,儿童凭借想象塑造了自己的虚拟世界来进行虚拟活动。因为儿童自身有很多的限制,若在现实中想达成自己的愿望必须得借助父母等有能力的人的帮助,而在自己想象的虚拟世界中,这些现实中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在儿童的游戏中,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而那个专注的自己便是他们不在游戏时自己潜意识幻想出的对象,然后他们通过沉浸到自己的对象中以及自己塑造的虚拟世界中来完成自己的愿望。
儿童的游戏区别于幻想的地方在于,他们会把想象中的或自己虚构的事物同现实联系起来。在弗洛伊德的《论梦》中,他就指出了儿童的梦的特性,一是梦的内容与白天生活联系,二是他们在梦中满足了的愿望都是白天遗留下来的,三是这种愿望一般都是前一天遗留下来的并伴有强烈的情绪。所以儿童的梦,我们可以称其为内心愿望对象化的显现。
在对成人游戏的研究中,弗洛伊德认为其游戏动机是多种多样的。其中,现实欲望的满足和儿童游戏是相似的。不同的是,儿童游戏是身心投入的,成人游戏是精神性的。在弗洛伊德指出的俄狄浦斯情结中,人最初的性对象是与之性别相异的父母。这种对象化的活动在现实世界中往往会受到各种约束,内心的欲望受到压抑。而人因为在现实中实现不了性本能,于是便期望通过力比多的转移,在其他场合寻求一种虚幻的对象化。这样既可以避免舆论绑架和现实惩罚,又可以实现内心渴望的性欲。
其实这种对象化的活动多是来自于人们心里的恐惧感,游戏只是成人世界的伪装。
三、艺术创作在游戏论中“对象化”的体现
在成人游戏中,我们大多是在幻想中对象化,于是我们都变成了白日梦者。艺术是“富于想象的创造,正如白昼梦一样,是童年游戏的继续和替代③”,意指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把它当成童年游戏或者童年游戏的替代品。弗洛伊德就借助语言的表述指出了例证,德语中的“Spiel”(游戏)指充满想象力的创作形式等。
以卡夫卡及其作品为例。卡夫卡和弗洛伊德同是一个时代的人,在布罗德对卡夫卡的回忆中,他对父亲的优越地位的态度不是在“日常的思考”中形成的,而是“从童年时代开始就亲身经历到的”。卡夫卡在童年时代就受到他那肥胖的法语家庭女教师的引诱,这种肥胖会给人刺激,但却远不是教师的那种刺激。她在卡夫卡的生活中充当了可怕的“性对象”,从而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种伤害从童年一直延续着,比如在《城堡》、《诉讼》等作品中,卡夫卡塑造的女性形象一直是丑陋的。这也意味着在卡夫卡的成人游戏——“艺术创作”中,他把童年游戏延续到自己的作品中,并在成人游戏中把内心压抑的一面对象化。
作家在作品中创造虚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作家能够体验创作的各种可能性。如同儿童游戏一般,其游戏动机依然是满足本我的冲动和欲望,这本能欲望便是作家的内驱力,作家可以凭借创作使内在的一口气得到合理的释放,而这里的一口气指作家创作的灵气。
《圣经·创世纪》里对灵气的解释是,神创造万物后想找个管理者帮自己管理,于是依照自己的形象用土造了人。可这人刚造后缺乏一些灵气,耶和华便在人鼻孔内吹了一口气,人便有了灵气。其实,这里被塑造的管理者便是神对象化的自己,換言之,人抒写了圣经,创造的神的形象也是人对象化出来的,并且赋予了神性,使对象得到升华。弗洛伊德美学思想中提到,美是本能欲望的升华。
有了创作动机,便有了创作过程。作家不会像白日梦者那样掩藏自己的幻想,而是通过创作把自己的幻想表达出来。一方面可以是自己内在的欲望宣泄出来;另一方面也可以给读者带来共鸣和快感,同时读者在欣赏体验中把它对象化,“因为主体会在这种对象化的活动中产生与一般游戏极为相似的自由、愉快体验④”,从而使自己得到满足。
艺术家和白日梦者的区别在于,作家赋予了作品灵性,使得艺术作品有引导读者思想、帮助读者去蔽的作用。因此,在这样的创作过程中,作家和读者均实现了“对象化”的幻想。
四、游戏中审视对象化的优越性与局限性
(一)优越性
其一,直抵心灵深处,符合心灵美学的研究方法。所谓美学,主要研究的就是心灵中那根“脆弱的弦”,它包含着无穷内涵的心灵本体。弗洛伊德研究艺术家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了解这个艺术家的童年,探究其性格形成的原始冲动和压抑在他们心底深处的东西。比起只以作品内容为研究对象的方法,弗洛伊德的研究更为接近艺术家的心灵。
其二,撕破伪装。人的本质力量存在于潜意识中。这种生命本能、欲望冲动等受道德伦理等的管束,特别是对于拥有敏感心灵的艺术家来说,他们丧失了将其直接表现出来的通道。而且敢于把心底深处的欲望直接表现出来的艺术家少之又少,于是这些艺术家通过创作游戏伪装自己的本能想法。可是弗洛伊德选择把他们放到自己的手术台上,以精神分析法来剖析他们,力争撕破伪装。因为艺术家们通过伪装把内心最原始的东西对象化,如果只是独立地片面地研究对象而忽视艺术家的潜意识、心理活动以及个人童年经历等,那这种研究是有缺陷的,不完整的。
其三,能够正视人的本质力量。弗洛伊德指出,美是本能欲望的升华。这一说法明确说明了人的本质力量的重要性,不管它们怎么伪装、转移,儿童游戏也好,成人游戏也罢,只要从游戏中能正确审视其对象化的活动,也便能正确审视其心理活动。在《达芬奇及其童年的回忆中》,弗洛伊德通过研究达芬奇的童年经历,深入探讨了他的自恋症、同性恋、性启蒙、恋母情结等,用精神分析颠覆了我们对人性的认识。
(二)局限性
卡夫卡曾说,理性的最大局限就在于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局限。而弗洛伊德恰恰是在自己的美学体系及精神分析学体系中研究人,例如《达芬奇及其童年的回忆》在出版伊始受到指责,但却没有受到理论界学术界的推翻。
但弗洛伊德的游戏论多偏向于虚拟、虚构,儿童虚构自己的游戏世界,艺术家虚构自己的精神世界,但弗洛伊德似乎又刻意避开了研究现实中的游戏,也忽视了人本质力量中的美好道德一面。
总之,本文择取弗洛伊德的游戏思想作为切入点来探讨“对象化”的活动,它有时代性也有局限性,而“对象化”的活动应有更广泛的适用性。
注释:
①尼采.《权力意志》.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183.
②[奥]弗洛伊德.《论创造力与无意识》.中国展望出版社,1986:43.
③[奥]弗洛伊德.《论创造力与无意识》.中国展望出版社,1986:49.
④董虫草.《弗洛伊德严重的游戏与艺术》.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05(3).
参考文献:
[1]尼采.权力意志[M].海口: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
[2]弗洛伊德.论创造力与无意识[M].北京:中国展望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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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曾艳兵.卡夫卡与弗洛伊德[J].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1).
[8]董虫草.弗洛伊德眼中的游戏与艺术[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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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小英.儿童游戏的意义[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