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按规定怀孕“被辞职”？3名女教师获赔偿

清利

怀孕像作贼，只因劳动合同的奇葩规定

2016年8月26日，在郑州市博才中学担任初二语文老师的李娟准时上了班，新的学期开始了，这所民办中学也全面进入紧张的学习氛围。

与其他教师笃定而平静地进入工作状态不同，李娟显得心事重重，备课、讲课也老是走神。之所以这么不淡定，是因为她心里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怀孕是件喜事儿，李娟缘何如此紧张呢？原来，李娟和学校60多位老师一样，都和学校签有劳动合同，合同针对女教师有项特殊规定：育龄女教师根据教学要求，如本学年打算要孩子的，最好在下学期怀孕，如果在上学期怀孕而不能正常履行职责，或因其他原因本学年下学期不能继续工作或中途辞职者，需要承担其他老师的代课费和招聘费共3000元。

对于这个堪称奇葩的条款，李娟签合同之前就有些犹豫，她婚龄3年，26岁属于最佳生育年龄，签了这样的合同意味着连正常怀孕的自由也被剥夺了。不过，当时校方催着赶紧签合同，加上其他女教师都在合同上签了名，怕因此丢了工作的李娟也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工作满一年后，她又和学校续签了一年合同。

没想到2016年暑假时候，李娟发现自己竟然计划外怀孕了。想到劳动合同里的那条奇葩规定，不由得心里一沉，按照劳动合同里“女教师怀孕后没有产假”的规定，再加上她是在上学期怀孕，学校肯定要与她解除劳动合同的。李娟的心里没有新生命带来的惊喜，只有无尽的烦恼和担忧。李娟和老公按揭买房不到一年，经济较为窘迫，两人本打算3年内不要孩子，可一想到自己正值最佳育龄期，也不忍心放弃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小两口商量了一下，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怀孕早期并不耽误上课，李娟打算到了肚子藏不住秘密的时候再跟学校摊牌，她想为未来的宝宝多挣点奶粉钱。于是，开学初期，她瞒下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尽管李娟隐藏得很深，但她怀孕出现的一些反应却瞒不过作为过来人的同事。国庆节后的一天，李娟在学校食堂吃饭，因为饭菜较为油腻，她感到恶心，就到卫生间干呕起来，被同一个教研组的黄姐看见了，黄姐俯在李娟耳边，悄悄地问：“李老师，你是不是肚子里有宝宝了？”

李娟与黄姐平时关系不错就没有瞒她，并恳求她替自己保守秘密，她想多干两个月，肚子大了瞒不住时再向学校提出辞职，黄姐让李娟放心，保证会严守秘密。

孕肚难掩无奈辞职，争取正当利益遭斥责

李娟挺著有孕之身继续工作，有不适反应时，她就躲到同事视线之外悄悄处理。孕妇对饮食要求高，有时饭菜不可口，她就只吃水果，深谙内情的黄姐平时对她非常照顾。从黄姐口中，李娟得知了学校里和她一起怀孕的还有两位女教师，一个是教数学的罗淑静，一个是历史老师董玉青。

10月下旬的一天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看到办公室没人，黄姐悄悄对李娟说，不知为何，另外两位怀孕的女老师被校方知道了实情，校长已经找她们谈了话，让李娟也当心些。

黄姐的话让李娟感到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她所在的虽是所民办学校，但人际关系较为复杂，有一些员工经常会把教师中谁准备跳槽、谁打算怀孕等敏感信息透露给校方，学校很快就会做出相应反应。

经过一夜的思考，李娟决定向校方坦白自己怀孕的事实，自秋季开学后她已干满两个月，接下来的一个月，肚子就会“出卖”她，与其让校长找到她谈话，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辞职，说不定校方网开一面，不会扣除合同上写明的3000元代课及招聘费用。

第二天上午，李娟找到了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梁彬，向他汇报了自己怀孕的情况。梁校长黑着脸指责李娟不诚实，应该在秋季开学初就向学校汇报，那样学校可以提前招聘，尽快找到替代人选。学校一再强调，中途换老师既不利于教学，也会拉长学生与新来老师的适应过程，她这么迟才向学校报告，让学校很是被动。面对校长的指责，李娟感到既无奈又委屈。

与校方摊牌一周后，李娟被副校长梁彬叫到了办公室，梁彬桌子上放着李娟与校方续签的劳动合同。梁校长说：“小李，这是咱们事先签订的合同，根据协议，你写个辞职信，就可以办理手续了！”看着梁校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庞，李娟心里堵得难受，但她还是委婉地提出：“梁校长，我写辞职信可以，但我有个请求，合同上规定的扣除3000元代课及招聘费用这一项不太合理，能不能不执行？”

对于李娟的提议，梁校长板起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一切都要按合同办事，如果我给你开了这个口子，其他员工再提这样的要求怎么办？”

李娟对校方的规定提出质疑：“学校让女教师按规定怀孕既不合理，也不合法，而且合同里辞职就要扣除3000元钱那一项就是霸王条款！”李娟的话让梁校长勃然大怒：“合同是按双方自愿的原则签订的，当初签合同时，你为什么不说是霸王条款？”被梁校长一番训斥，李娟眼里涌出了泪水，她捂着脸从校长办公室退了出来。

怀孕教师联手维权，奇葩条款被裁定无效

第三天，李娟向学校递交了辞职信，办理了交接手续。到财务室结算当月工资时，按合同扣除3000元钱后，李娟仅领到230元工资。

辞职回家后的几天内，李娟的情绪依然无法平复。和她一起“被辞职”的还有两个怀孕的女教师罗淑静和黄玉春，她们也都觉得学校的做法不合理。

李娟从一个律师朋友那里了解到，学校当初与聘用教师签的合同属于霸王条款，而且规定女教师应在上学期怀孕的条款与国家有关法律相抵触，这样的合同是无效的。辞职时，学校从她们的工资里扣除代课费和招聘费的行为更是违法的。另外，根据劳动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如果用人单位违法辞退员工，员工干满一年还能获取一个月的经济补偿金，她们三人都在学校工作了一年以上，都有获得经济补偿金的资格。

听了李娟的话，罗淑静、黄玉青决定拿起法律武器为自己维权。

2016年11月18日，李娟、罗淑静、黄玉青三人向郑州市惠济区劳动仲裁委员会提交仲裁申请书，以郑州博才中学违反劳动法逼迫教师签订霸王合同，及合同内容违反《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为由，请求仲裁委裁令校方退回三位申请人被扣除的每人3000元工资，并赔偿三位被辞退女教师每人3200元的经济补偿金。

博才中学在随后提交的仲裁答辩书中称，该校劳动合同一年一签，学校有30多名女教师，签订合同时无人提出异议，都是自愿签订的，学校是在严格执行合同。女教师上学期怀孕，下学期分娩会影响正常的教学工作，未满一年换老师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本着对学生和家长负责的态度，校方才在合同中做出那样的规定。

2016年12月19日，郑州市惠济区劳动仲裁委下达仲裁通知书，裁决书称，我国《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明确规定：用人单位聘用女职工时，应当依法与其签订劳动（聘用）合同或者服务协议，劳动（聘用）合同或者服务协议中不得有限制女工结婚、生育的内容。所以，博才中学劳动合同相关条款明显违法，不具备法律效力。因此，裁令博才中学退回三位仲裁申请人每人3000元被扣工资，并补偿每人3200元经济补偿金。仲裁书下达后，博才中学没有提起上诉，李娟三人如愿维护了自己的合法权益。

小编有话说：时下，很多用人单位利用应聘人员急于得到工作的心理，在合同方面设置霸王条款，很多劳动者敢怒不敢言，使得劳动者的一些权益得不到有效保障，只有在签订合同时敢于维护自身权益，才能在源头上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