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县城回来,在黄昏前挑选了
瓷器、帽子和我要的
盗版故事集。蝉声歇去,我竖起耳朵
猫在屋里,试图捕捉那发皱的
摩托车轰鸣和刚洗过的解放鞋
他幽灵般的皮夹克
却疾步穿过我的双手。从筷子筒里
倒出稍整齐的两支,咀嚼
日渐失败的中年生活。如一场
喑哑的梦呓:他站着,
在撕不破的雾气中,并不嘶喊。
偶尔,在酒气的围困中,他擦拭一盏
熏黑的煤油灯,提及那个
考上了一本的学生,那是他一生中
少有的成功。上次碰见,“那小子竟然
不记得我了。”他得意的笑,仿佛被计划生育
革去的教职阑尾般地生回。
更多时候,他忙于农时,抽卷烟,喝
隔壁县产的散装白酒。和掏出乳房
喂奶的女人打牌,她們已不是
早早辍学的未成年少女。媚眼一抛,熟稔的炸弹
轰炸了过于主义的乡村生活。
深夜,他掸去红皮教案的灰,和苍蝇一起
研读二手的马克思。“要为无产阶级
和人类的解放事业作斗争!”他未及刮的胡渣,
从未触及过我的脸颊。越来越庞大的阴影,
犹如我在旧报纸上
推演不出的那道加减题。如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