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是指歌唱中的语言。声乐艺术不仅要用“人声乐器”唱出美好旋律,还要用语言来表达声乐作品的内容和感情。语言是人们交流思想感情的工具,因此,语言对于每一位立志从事声乐专业的学习者而言尤为重要。
上述这段话是金铁霖教授对“七字标准”中的“字”——歌唱语言的阐述。在日常教学中,金教授对歌唱语言的要求主要包含以下几点:第一,语言要准确;第二,“腔圆字正”;第三,字要清楚又不能把字咬死;第四,吐字干净,不能有“保护”,所有字“赖”在气上或支点上完成,避免字跟嘴“粘”在一起;第五,要敢说,敢咬字,敢表现,做到“字头夸张嘴巴松”。总的要求,就是要做到语言准确清晰、字音纯正,而且语气生动、敢于夸张,又要位置统一、字音连贯、声腔优美。
语言是声乐区别于器乐演奏最为重要的特征,语言也是歌唱艺术与众不同的魅力之所在。歌唱语言是演唱者表现情感最直接的手段,也是演唱者与观众沟通情感的桥梁。
几年前,我和朋友一起去歌剧院看一部大型原创民族歌剧,女主角的演唱咬字清晰,表达得很清楚,观众都沉浸在剧情中。当剧中的女二号每次演唱的时候,观众却齐刷刷地把脸转向舞台两侧的显示屏,因为听不清楚演唱的内容,所以只能边听边看字幕。
正是因为有了语言,才使得观众在欣赏歌唱艺术的过程中,既能感受作品的情绪,又能辨明所唱的具体内容。另外,声乐作品中的语言,即歌词的字音、语调、语气也是作曲家谱写歌曲旋律和节奏的主要依据。所以,经典的作品一定是旋律与歌词高度统一的。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中《分骨肉》《葬花吟》《叹香菱》《题帕三绝》《秋窗风雨夕》等插曲的旋律都跟语言的韵律结合得非常巧妙。如果我们反复诵读歌词并对比旋律,就不难发现,每首曲子仿佛都是歌词韵律夸张、美化的结果。这些作品的特点就是感染力强,容易使人产生情感上的共鸣。笔者与多位朋友都有同感,唱完这些作品之后,因受到凄婉情绪的影响而久久难以释怀。这就是经典的力量。外国作品中的经典之作亦是如此。
小静(化名)是一位抒情女高音,从俄罗斯圣彼得堡音乐学院留学归来,她谈起了唱俄罗斯浪漫曲《这儿好》的感受:“第一次听这首歌时,第一句就把我‘抓住’了,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还有那高音的弱音延长,像是进入了心灵的最深处,真的太美了。可是当我反复读词、核对旋律时,却发现最打动我的不是第一个乐句,也不是最高音的弱音延长,而是中低音区类似上行模进的三个小乐句。尤其是其中的前两句,从一个字音到另一个字音的半音级进,词和旋律的结合,我觉得特别美,特别享受唱这两句的瞬间。”
“之前,我的艺术指导老师在讲解一首作品时,指着其中的一个乐句说,‘看这一句,这个词的音到那个词的音,这种过渡真是太美了!’当时我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在唱这首作品的时候,我特别有体会!”小静一边说还一边陶醉地哼唱。
歌曲创作的规律是相通的。那些经典作品正是因为旋律对词的美化,与歌词韵律达到高度统一,才展现出作品超凡的艺术魅力,也直接影响着风格的表现。可以说,演唱者对歌唱语言,即歌词的把握,是唱好作品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是,歌唱的语言与我们日常说话有着很大的区别。日常的说话,只要相对准确,能够听懂,满足沟通的需要即可。而歌唱语言,仅仅满足情感的表达和交流的需要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满足声音审美需求。这里除了字音要准确、清晰外,还要通过气息、高位置的配合获得良好的共鸣效果,使其美化并能致远。因此歌唱语言除了要遵循语言发音的规律外,还要遵循声乐艺术的美学原则。
元代燕南之庵的《唱论》中所说“声要圆熟,腔要彻满”①,外国作品则要注意“所有延长音都在元音上,元音要唱得饱满”,这些都是声乐审美的共性要求。很多人在读歌词的时候是准确的,但是一唱起来,字就不准了,原因就是歌唱的语言是需要咬字发音与气息、腔体相互配合来完成的,或者说歌唱语言其实也是需要专门学习和练习的。
在日常教学中,金铁霖教授强调首先要掌握好本民族的语言规律和特点,唱好中国歌曲。作为中国的声乐演唱者,则首先要掌握普及度最广,最具代表性的语言——汉语普通话的发音特点。汉语有着自身的特点和规律,字音十分复杂,因文章篇幅有限,故根据声乐演唱实践的需要,笔者将汉语语音的特点简单归纳如下:
1.汉语发音三要素
按照中国传统音韵学体系,汉语发音包含三个要素:声、韵、调。
声,即声母,通常都是辅音,作为字头。汉语拼音的声母有21个,分别是“b、p、m、f、d、t、n、l、g、k、h、j、q、x、z、c、s、zh、ch、sh、r”。韵,即韵母。汉语拼音韵母的数量说法不一,最为常见是36个韵母,其中包含7个单元音韵母,即“a、e、o、 、i、u、ü”;13个复韵母“ai、ei、ao、ou、ia、ie、iao、iu、ua、uo、uai、ui、ü e”;16个鼻韵母,即“an、en、ang、eng、ong、ian、in、iang、ing、iong、uan、uen、uang、ueng、ü an、ü n”。调,即“四声”,指的是字的声调,也叫“字调”。汉语“四声”,在元代之前主要是指“平、上、去、入”四声。据元代周德清著《中原音韵》记载:“四声”从元代开始发生较大的变化,即“平分阴阳,入派三声”。故此,我们现在所指“四声”主要是“阴、阳、上、去”,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2.汉字音节的组成
按照发音时每一部分的作用、特点不同,汉字音节可分为字头、字腹、字尾三部分。字头由声母、介母组成,二者可有可无或只具其一;字腹由元音构成,属于必不可少的部分;字尾由元音或鼻尾音构成。故按照音节中头、腹、尾三部分的组合情况,又分为四大类:头腹尾都有、无头有腹有尾、无头有腹无尾和有头有腹无尾。
3.语言发音过程
歌唱咬字发音过程包含吐字、归韵、收声三个阶段。吐字阶段不仅要注意发音部位,还要注意字头辅音的发音过程。清代徐大椿著《乐府传声》载:“喉、舌、齿、牙、唇,谓之五音。此审字之法也。声出于喉为喉,出于舌为舌,出于齿为齿,出于牙为牙,出于唇为唇。”②“五音”指的是声母发音的五个部位,即字头发音时所触及的受阻部分。
“五音”起到审理字头的作用。通常,我们发音时声母发音较快,是一瞬间的感觉,但是将其速度减慢,即可发现声母发音可以分解为“成阻”“持阻”和“除阻”三个阶段。“成阻”,指的是发声母时,气流在口腔内发音部位形成阻碍,阻住气流的瞬间;“持阻”,指的是形成阻碍后的持续阶段;“除阻”,指的是阻碍解除的瞬间。这三个阶段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对于字头的清晰度起着关键作用。
韵母发音,则要注意“四呼”的问题,即韵母发音的方法,也叫“口法”。《乐府传声》载:“开、齐、撮、合,谓之四呼。此读字之口法也。开口谓之开,其用力在喉。齐齿谓之齐,其用力在齿。撮口谓之撮,其用力在唇。合口谓之合,其用力在满口。”③“四呼”包括开口呼(如“a、o、e”等),齐齿呼(如“i、ie、ia”等),合口呼(如“u、ua、uai”等),撮口呼(如“ü、ü e、ü an”等),它是音节出字的口形依据。
归韵、收声,则要注意“十三辙”的问题。十三辙指的是按照汉字的发音规律,将相近的韵归纳为十三种,分别为中东辙、依七辙、言前辙、灰堆辙、梭波辙、遥条辙、发花辙、人辰辙、由求辙、乜斜辙、姑苏辙、江阳辙、怀来辙。
此外,还有“儿化音”的问题,因其与地区方言有关,笔者将其纳入下一篇“味”的文论中来讲解。总而言之,中国语言有着自身突出的特点,演唱者要认识这些基本规律和特点,在演唱的时候才能明确、清晰,有据可依。
1.字头清晰
明代魏良辅在《曲律》中提出唱曲要做到“三绝”,即“字清为一绝;腔纯为二绝;板正为三绝。”④《乐府传声》载:“若字不清,则音调虽和,而动人不易。”⑤这些论述都强调了演唱时吐字清晰的重要性。
小高(化名)是一位男中音,演唱作品《嘎达梅林》时只关注声音圆润,却不敢咬字,结果只听到声音,却听不清楚字。小高的问题就属于“声多字少”,也叫“音包字”,这在戏曲演唱中是非常忌讳的。“音包字”易导致观众无法理解歌词含义,美声唱法的学习者也容易犯此毛病,一定要引起重视。
2.字腹饱满
字腹饱满既是语言发音的要求,也是声音审美的要求。字腹的饱满既与喉咙打开程度、腔体打开后内部空间形状有关,更与气息的运用密不可分。
小悦(化名)是一名女高音,演唱作品《二月里见罢到如今》时,嘴巴紧、喉咙掐,导致气息用不上,位置低;字头出来以后,声音“粘”在嘴上且很干、不圆润。民族唱法的学习者容易出现这种“字多声少”的问题。小悦的问题就是咬字太死,字头出来以后,嘴巴没松开,字腹就没有“进”头腔,所以缺少共鸣空间。
3.归韵准确
喉咙打开不正确,发韵母时的口形不正确,都会导致归韵不准。十三辙中的言前辙、乜斜辙、江阳辙、中东辙是中国歌曲演唱中的难点,甚至一些知名的歌唱家也会出现归韵不准的情况。
前段时间,德国花腔女高音黛安娜·达姆娆演唱中国艺术歌曲《我住长江头》的视频在微信朋友圈刷屏,大家讨论热烈。她演唱的这首作品,音乐处理非常细腻,风格把握得也很好。语言上,除了“长、愿、相”等个别字归韵差一点儿,整体来讲,准确度是很高的。作为一位外国人,能把中国作品唱到这个程度,确实令人佩服。其实,这几个归韵不准确的字对应的恰好就是言前辙、江阳辙,对于中国演唱者来说也是难点。
晓丽(化名)是一位女高音,演唱歌曲《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中的第一句“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哟)一道道水”中的“山”,归韵不到位,听起来介乎“shan”和“sha”之间。这就是典型的“言前辙”归韵不到位,出现这个问题往往与演唱技术相关。比如由于演唱者喉咙纵向打开不够、软腭抬得不够,或者与气息搭配不好,都会导致江阳辙、中东辙、言前辙的归韵不到位。
一位女高音在演唱歌剧《苍原》的唱段《情歌》时,有一句是“叫声远行的人儿哟”,其中的“远”(音“yuan”),因为咬字的时候牙关是咬死的,导致口咽腔里面是扁的,结果就唱成了“约”(音“yue”)。这也是歌唱训练中比较常见的问题,嘴巴太紧张,口形不正,导致字腹变形。
歌曲《梅花引》中第一句“一支梅花踏雪来”,“梅”(音“mei”)尾音应该收到头腔,以“ei”收尾,在即将要出现“i”音之前就轻收,不能出现“i”音,更不能以“i”结尾,否则灰堆辙就成了依七辙。
歌唱的归韵与戏曲不同,讲究的是归韵适度,如果归韵太死,歌曲的声音统一性和连贯性就会受到破坏。
还有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区分,如“pen”和“peng”、“in”和“ing”,两者的区别对于一些人就是难点。演唱者在准备作品的过程中,不能“大概其”,不确定的词一定要仔细查阅,发音不准要及时纠正并反复练习。
1.四 声
中国语言富有歌唱性,这种歌唱性主要就体现在语言的声调上。《曲律》载:“五音以四声为主,四声不得其宜,则五音废矣。”“四声”不准确,容易出现“倒字”,也会导致语意的混淆,从而影响听众对作品内容的理解。
歌剧《再别康桥》选段《一首桃花》中的第一句的“桃花,桃花”对应的是谱例1中的唱法,听起来就像“涛(阴平)花”,所以演唱者二度创作时要根据朗诵的音调加入前倚音(见谱例2),使其成为阳平。这是中国作品的特点,演唱者如果不仔细研究、琢磨字调及其变化,在需要时加入装饰音,或者没有根据地乱加滑音、倚音等,都可能会引起“倒字”现象。
谱例1
谱例2
歌曲《红豆词》里有一句“展不开眉头,捱不明更漏”,“明”原本是阳平,这个旋律反复时,现在曲谱有两个不同版本:一种是“捱不明”对应谱例3中的三个音,另一种是“捱不明”对应谱例4。从字调来看,第一个版本是符合音韵规律的;而第二个版本却导致“明”接近上声,变成“捱不敏(音‘min’)”,就“倒字”了。以字调为依据,笔者可以确定第一个版本是正确的。
谱例3
谱例4
2.变 调
“四声”的准确,还要注意“变调”的问题。“变调”,指的是某个字与其他字组成词语时,它前面或后面的字的声调会发生变化。如哥哥、姐姐、爸爸等,第二个“哥、姐、爸”分别由阴平、上声、去声变为轻声。而一些数词,如“一”为阴平,但“一件”的“一”变为阳平,“一种”的“一”变为去声。这些都是容易被演唱者忽略的问题。
3.语 调
汉语演唱中除了注意字的声调以外,还要注意语调、语气。语调,指的是句子音调高低的变化。语调以语句内容为依据,与重音、语气有着直接的关系。而把握字调、语调的准确性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读词,在语言准确的前提下反复读词,有助于理解歌词内容,将歌词的字调、语调读出来,感受语言韵律的美感。
此外,歌唱的语言是需要夸张的,这是一种艺术化的夸张。比如语气重音的强调,主要是通过加强字头的喷口和音量来表现。也就是,加强吐字的力度,提高字音的清晰度和音量来强调字音,通过对比得到突出,增强语音形式的节奏感,避免听众的视觉疲劳。
一字多音,主要是指多音字。有些字在日常生活中是一种发音,而在声乐作品(流行歌曲除外)中要选择另一种发音。比如“呢”有“ne”“ni”两种读音,日常说话“你说呢,你看呢(音‘ne’)”,而在歌词中通常唱“ni”。就像《故乡》中“我的家呢”中的“呢”,音“ni”,而且要弱化为轻声。再比如“的”,有“de”(轻声)、“di”(阳平)、“di”(去声)三种读音。日常说话中多数念“de”,但是在演唱中却要唱“di”。比如《祖国,慈祥的母亲》,“的”在歌名中念“de”,在演唱时,“亲爱的祖国,慈祥的母亲”中的两个“的”都唱“di”,且通常都在弱音位置。还有“谁”,有“shui”“shei”两种发音,日常说话多念“shei”,但是歌曲中多数要唱“shui”,如歌曲《为了谁(音“shui”)》、《梅花引》中“谁(音‘shui’)是我知音”。这既是歌唱声音圆润和连贯的审美要求所致,也是中国传统声乐长期积淀逐渐形成的演唱习惯。
此外,还有一些多音字要根据词意和语境确定字的含义和发音,尤其是古诗词歌曲中的一些词的读法在现代汉语中已很少出现,演唱者往往容易读错。如“槛”有两种读法,第一种“kan”(上声),是指门槛、门限;第二种“jian”(去声),是指栏杆或圈兽类的栅栏。在歌剧《屈原》选段《夜空银河低垂》中“囚槛旁红烛流泪”一句,根据词意,应属于第二种意义,所以要读“jian”(去声)。这些是需要演唱者明辨的。
几年前,笔者与朋友去听一位从国外回来的歌唱家的音乐会。当时这位歌唱家唱了多首外国作品,唱得非常好,可是当她唱中国作品时却差强人意。中国人能把外国作品演唱得这么到位,却唱不好本国的作品,让很多观众费解。其实细想起来,还是有原因的。
首先,我们演唱外国作品要经过反复读词、核对、纠错的过程,而演唱中国作品没有语言障碍,演唱者背下歌词、合上旋律就能唱,因此,很多人不会下功夫去反复朗诵、找语感。其次,外国作品(如意大利语)需要用相对固定的口形去唱,而这种演唱方式用于中国作品中是行不通的,中国语言的复合元音、归韵等问题都是需要根据字的要求做相应调整。还有汉字的“四声”,也是区别于外国作品的重要特征。在演唱外国作品时,除非作曲家有标注,歌词是不允许加滑音和倚音的(花腔作品中的二度创作另当别论)。而中国作品在演唱的二度创作中,有些地方却需要增加必要的装饰音来避免“倒字”的问题。
歌唱者既要做到语言准确、清晰,又要符合声音审美要求,使声音通畅、圆润,音色统一、字音连贯。字声矛盾是声乐演唱中的共性问题,不论是中国作品还是外国作品的演唱中都会遇到。比如俄语作品中常常一个旋律音对应的歌词包含一个元音多个辅音,如果不熟读根本无法演唱;而德语中的一些字的发音位置特别低。再说说中国作品,对于窄母音不好的人,会感觉小字二组的降b上的“i”,甚至比High C上的“a”更难唱。比如,歌曲很多窄母音唱不好的人会觉得《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很难,因为高潮部分“不管什么地方”的最高音“地”(“i”母音)是在小字二组的降b上延长。“i”本身是音色最集中的母音,也是喉器最高的一个母音。演唱时,既要把字咬清楚,又要在这个音高保持“i”母音的圆润并适当延长,还要保持与前后字音的统一,对于窄母音不好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在中国作品的演唱中,像“yi、ui、ei、ue”这样的不好唱的字音是大量存在的。
对于宽母音、窄母音的矛盾,我们传统的提法有“宽母音窄唱,窄母音宽唱”之说。在实际运用中我们以母音的变形为处理手段,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字声矛盾,但是并不能彻底解决咬字与声音统一性的问题。金铁霖教授针对字声难协调的问题,提出了“腔圆字正”和“字头夸张嘴巴松”的解决方式,这两点既是声音技术的要求,也是歌唱语言表现需要遵守的原则。
1.“腔圆字正”
传统的教学强调“以字行腔、以字带声”,金铁霖教授在教学实践中发现,过于强调“字”往往会导致口腔动作和力量过大,破坏了音色的统一与声音的连贯,因此提出“腔圆字正”——先打开喉咙解决“腔圆”的问题,再在此基础上做到“字头夸张嘴巴松”。这里的“腔”与我国传统的戏曲、曲艺中所提的“字正腔圆”中的“声腔、行腔”概念不同,指的是歌唱的腔体。
“腔圆字正”最关键的要求,就是“腔不随字走”,即喉咙打开以后保持稳定。比如上下大牙要分离,软腭始终保持抬起,舌头、下巴尽量松弛,咬字的时候气息积极主动,而嘴唇、牙齿、舌头轻轻一配合,字就咬完了,打开的状态不能随着换字发生大的变化。尤其是“一”(音“yi”)、“月”(音“yue”)这样的字,很多演唱者一唱到这种字的时候,就容易“腔随字变形”,腔一变形,声音的统一性和连贯性就受到影响。所以,金铁霖教授提出了“腔圆字正”的要求,以打开为基础,咬字吐字时动作要小,要清楚、干净,又不能咬死,最终既保持了歌唱“通道”的稳定性,又解决了字的清晰度,达到“腔圆字正”的效果。
2.“字头夸张嘴巴松”
在“腔圆字正”的基础上,还要做好“字头夸张嘴巴松”。金铁霖教授认为,中国歌曲演唱的一大特点是“说得多,唱得少”,要像说话一样歌唱,特别是像《恨似高山仇似海》这一类说唱性强的作品,演唱时一定要夸张字头,加强咬字。这样做,才能表达出语气抑扬顿挫的感觉,唱出作品的风格和味道。他提出“字头夸张嘴巴松”是在打开喉咙、放松、叹气的基础上,来解决演唱者“咬字过死”“不敢咬字”“字粘嘴巴”等问题。
字头的夸张,主要是加强声母“成阻”的力量,即当我们大胆用气息夸张字头的时候,强化出字“喷口”的一刹那。这样不仅能把字咬清楚,而且能够帮助字腹快速“进入”头腔,这样发音位置高,嘴巴解放了,也可达到“字头夸张嘴巴松”的要求。所以唱得对的时候,往往喉咙、嘴巴动作是小的,声音是圆润的,字腹也是正的。反之,不敢咬字头的人,多数人是气息运用不好的,因为出字的“喷口”靠的就是气息来夸张。一旦不敢咬字,就会导致气息用不上、声音位置偏低。位置越低,气息就越不够用,最终导致嘴巴、喉咙使劲儿,而这些部位一使劲儿,字腹就容易变形,字也就不正了。
3.如何通过咬字和气息的配合解决歌唱中的难点
在教学中,我们发现很多声乐学习者往往过分注重声音,却忽略了歌唱语言的重要性。其实,正确的语言发音与歌唱技术的要求是相辅相成的。
歌曲《故园恋》的最高音在结束句“同一片蓝天”中的“片”(音“pian”),也是到小字二组的降b。很多人唱不好,不是因为单纯的高音原因,而是在这个音高上唱好“言前辙”比较困难。
小诺(化名)是一位偏大号的抒情女高音。初次唱这首歌时,前面都唱得不错,但是一到结束句的高音就害怕,不敢咬清楚字,想着往“a”或者“ang”上靠拢,但是结果往往字不正、位置偏低,导致音偏低。有时,还会在高音前的一刻突然停下来,因为在出字之前她自己就已经感觉唱不上去了。
笔者要求小诺注意以下几点:第一,气息先行,一定要敢唱。第二,先把最高音之前的两个字(“同一”)唱好,两个字都要加强咬字,让这两个字必须收尾在头腔。最关键是要做到第三点,唱最高音“片”字时,字头的起音就起在“一”收尾的地方(头腔),而且“片”的字头不能往宽了唱,坚持字腹是什么就唱什么。只要敢夸张咬字,用气息加强“持阻”的力量,在咬字的一刹那利用“喷口”的弹性大胆把字腹唱正、将字腹送到位,帮助字进入头腔。这个过程一定要快、干脆,嘴巴要松弛。这种“加强咬字、归韵到位”的要求与小诺之前演唱的方式可以说恰恰相反的。
“这样不就‘咬死’了吗?”她怀疑地说道。
“那你试试看,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会‘咬死’?”我鼓励她。
她试了两次,没有做到,因为嘴巴不够松弛,等到第三次时终于成功地将声音快速、直接送进头腔,不仅声音圆润,而且能够做到有效延长,音色跟中低音区的音色是统一的。
“我真的做到了?”她惊讶。
“想一想刚才怎么做到的?”我启发她总结刚才的感受。
“要敢咬字,把高音前面的音唱好;要敢归韵,出字头速度要快、干脆。”她一边回想一边总结。
歌唱语言就像一把双刃剑,处理不好会破坏声音的统一性、连贯性,但处理得好就会对声音产生帮助。上面这个例子就是通过调整咬字来解决声音问题的方法。
在演唱实践中,常通过“把字快速送到头腔”的方式来帮助声音更圆润,位置更高。其实很多咬字问题并不是无法攻克的,关键在于辅音,要敢夸张字头,声母在唇、齿、牙、喉、舌部位停留要短暂,“进头腔”的速度要快,最终的落点和延长都要在头腔完成。这也是美化歌唱语言和声音的共同要求。
《乐府传声》载:“盖箫管止有工尺,无字面,此人声之所以可贵也。”⑥歌唱既是声音的艺术,又是语言的艺术。语言对于歌唱内容的表达、情感的表现、歌曲风格的体现都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歌唱者想要语言准确清晰、声情并茂地唱好每一首作品,认识语言的特点和规律是前提,遵循歌唱语言的基本原则是基础,而解决好字声矛盾则是关键。
注 释
① 傅惜华编《古典戏曲声乐论著丛编》,人民音乐出版社1957年版,第7页。
②同注①,第209页。
③同注①,第210页。
④同注①,第29页。
⑤同注①,第216页。
⑥同注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