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伟
众所周知,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英年早逝的海子是一位杰出的、难得的天才诗人。在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里,他以自己的青春为笔,以自己的生命为墨,创作发表了《亚洲铜》《九月》《秋》《日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四姐妹》《春天,十个海子》等大量脍炙人口的短诗和《河流》《传说》《但是水,水》等一系列长诗以及《太阳》等诗剧,凭借自己与众不同的才华和独树一帜的诗作在中国诗坛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独有的鲜明的印记,从而成为20世纪80年代至今诗作最佳、读者最多、名声最大、影响最广的最杰出的诗人之一。
然而,这个天才诗人是如何成为天才的?这位著名诗人是怎样成名的?恐怕大家就鲜为人知了。而谁是隐藏在幕后力推海子成名的神秘推手?这个问题,想必很多人想了解。如今,在时隔海子诗歌成名作也就是代表作《亚洲铜》问世三十一周年的时候,在依托我个人创办的20世纪80年代诗歌纪念馆的资料支持下,在经过对有关当事人刨根问底式的深入采访后,终于到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了:谁是隐藏在幕后帮助海子成名的第一推手?
青年诗人海子的成名绝不是偶然的。他能够在诗人辈出、强手如林的20世纪80年代诗歌的黄金时代脱颖而出,在中国诗坛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诗歌江山,除了与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废寝忘食的勤奋、百折不挠的毅力、狂热的创作激情有关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身后站立着神秘的强大的幕后推手。正是由于众多幕后推手不遗余力的举荐,为他搭建了发表诗歌作品、展示诗歌才华的平台,才使海子在短短的五年间声名鹊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诗歌作者成为万众瞩目的杰出诗人,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写下了灿烂的篇章。
在众多力推青年诗人海子成名的功臣中,付出最大、功劳最大的第一推手,毫无疑问当属内蒙古《草原》文学月刊。这家文学月刊从海子1985年开始公开发表诗歌作品到1989年卧轨自杀离世,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将海子列为重点作者,给予了重点关注,进行了重点扶持,先后发表了他的成名作《亚洲铜》等共计十七首诗作(包括诗剧《遗址》),成为海子生前发表作品最多,给海子带来影响最大的文学刊物,从而为海子的成名创造了最重要的条件。
一、海子的成名作《亚洲铜》首发在《草原》1985年第4期
1985年4月,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月份。然而,对于一位热爱诗歌、狂热写作却始终籍籍无名的诗歌作者海子来说,无疑是他诗歌创作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个月份,最关键的一个节点。在投稿无门、发表无门,几乎快要“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一本最新出版的文学月刊,给他带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春”的转机:因为这家文学刊物编辑的独具慧眼,因为这家刊物编辑的鼎力推举,因为这家文学刊物编辑的喜爱赏识,在自己的诗作得不到大家认可的诗歌作者——中国政法大学校刊编辑海子在1985年第4期《草原》文学月刊发表了他诗歌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首诗歌《亚洲铜》和另外一首题为《新娘》的抒情诗。
在这首《亚洲铜》中,诗人写道:
亚洲铜,亚洲铜祖父
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
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铜,亚洲铜
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
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
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亚洲铜,亚洲铜
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是屈原遗
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亚洲铜,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
叫做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亚洲铜》的公开发表,对于海子来说,不仅仅是作品发表的一个福音、一个喜讯,更是海子的诗歌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因为这首诗的发表,点燃了海子的诗歌创作热情,形成了诗歌创作的燎原之势。从此之后,海子不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创作信心,自己的创作方向,自己的创作追求,而且改变了此前对自己不利的发表环境、不利的交流环境、不利的创作环境,更引起了广大读者的瞩目、诗歌同行的尊敬,从而使自己的写作之路更加顺畅、更加宽广。
二、海子诗作《亚洲铜》责任编辑赵健雄谈《亚洲铜》发表内幕
2015年5月12日,为了将尘封多年、鲜为人知的海子成名作《亚洲铜》首发内幕公之于众,在事隔三十年后,我专门采访了1985年亲手编发了海子诗歌《亚洲铜》的该刊诗歌编辑、著名诗人赵健雄先生。在访谈中,赵健雄先生以当事人的身份回答了我的两个问题。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据我所知,海子的成名作《亚洲铜》首发于《草原》1985年第4期,是由您编发的。请问,您最初从他的油印诗集里为什么要选择这首诗发表?这首诗发表后对于海子意味着什么?
赵健雄先生的回答如下:“它的宽阔与气势,与当时《北中国诗卷》的追求有某种共通性,这甚至从题目上就可以体会出来。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首诗而不是另一首詩发表,出于直觉,并未想到它后来会被普遍认为是海子的代表作。至于这种直觉的形成,当然有其原因。“文革”后期,我读过相当数量的唐诗宋词,有了一些古典诗词的基础,也系统地看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新诗代表人物的许多作品,主要是浪漫主义的外国诗歌,而从七十年代后期起,便与国内的先锋诗人包括北岛等,有所接触,《今天》自开始起,就是它的忠实读者。这么一些因素结合起来,审美上就不再被当时主流观念局限,也可以说,具有某种先见与远见。这首诗的发表对海子意味着什么,不得而知。也许是某种文坛的承认,或者即使低廉,仍是一笔收入,对于几乎一直生活在贫困中的海子,也不无裨益吧?”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您曾经在1989年第7期《草原》上发表了《海子死了》一文。其中,有一个段落写道:“我不认识海子,当初朋友把他介绍给我,我从他那本厚厚的自印诗集中选出付梓的便是《遗址》——一个不祥的名字。如今对海子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成为遗址了。”请问,最初向您推荐海子诗歌的是哪位诗人?能否谈谈您对海子诗歌的评价?
赵健雄先生的回答是:“最初介绍海子给《草原》的,似乎是默然(刘亮明),当时《内蒙古青年》的一个编辑,也是诗人。至于最早告诉我海子死讯的则是邹静之。当时刊物都是铅字排印的,费时费力,从稿子编辑开始,一般要两个月后才能正式出版。所以这篇即时写成的短文,到见刊时,几乎具有另外的意义了,第8期上我同样以方竹为笔名的那篇短文《一禾也死了》,指向更加直接。两个诗人以不同的方式辞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当时我已预感到后诗歌时代要来了,尽管还不知道其具体形态,随后我离开《草原》,显然与此有关。海子现在被当成诗圣,当初他是个以全部心血写作的青年诗人,比较之下,我更喜欢他的短诗,但《遗址》是长诗,刊发长诗表示我们愿意给一个诗人更多篇幅,是传达对他重视的方式。”
从赵健雄先生的回答中,我们可以看出,正是由于这家文学刊物诗歌编辑的赏识和厚爱,才最终成就了海子扬名四海的诗人名声。
三、海子的首部诗剧《遗址》(三幕)首发在《草原》文学月刊
在海子的诗歌创作历程中,诗剧创作是他倾注心血最多、投入精力最多的一个重要诗歌板块。众所周知,诗剧创作在诗歌门类中是最复杂、最烦琐、最庞大的诗歌艺术工程,要想完成这项艰巨的诗歌艺术工程需要付出诗人艰辛的劳动和难以想象的代价。因此,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坛上众多才华出众的优秀诗人几乎都不敢涉猎诗剧创作。而海子不愧为一个天才的诗人,面对艰难的诗剧创作,他不但没有望而却步,反而知难而进,勇于面对诗剧创作。艰苦卓绝的艺术探索之后,1985年,海子以惊人的毅力、以无畏的勇气、以新颖的手法完成了长诗《但是水,水》的创作,并油印了这本诗集。其中,这首长诗的第一个章节《遗址》就是海子第一次尝试创作的诗剧。
1985年,海子将这本刊载着诗剧《遗址》的厚厚的油印诗集《但是水,水》寄给了各地的文学杂志,以期能得到杂志的发表和诗坛的认可。然而,这本油印诗集在投给其他文学刊物之后犹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就在海子翘首企盼却久无回音以至于陷入苦闷绝望的时候,1986年2月,又是内蒙古《草原》文学月刊为他带来了福音,在新创办的诗歌专号《北中国诗卷》创刊号上重磅推出了海子的诗剧《遗址》。
《遗址》是海子诗剧创作中的一根至关重要的“救命稻草”,正是在几近绝望的关键时刻,《草原》文学月刊将这根“救命稻草”递给了海子,从而使海子通过这首《遗址》的发表,“拯救”了自己的诗歌生命。
《遗址》的发表,堪称海子诗歌生活中的一件天大的喜事。这首《遗址》的发表,不但使海子对自己在诗剧创作上的成功产生了强烈的信心,而且对自己未来的诗剧创作更是充满了希望,充满了自信。从此之后,海子在诗剧创作上更加自信,并以一种神奇的诗剧创作能量,创作出了震惊诗坛的《太阳》系列诗劇,为中国现代诗剧创作做出了重大贡献。为此,对海子的诗剧创作,著名诗人、诗歌翻译家、学者袁可嘉先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八十年代后期,海子以诗歌殉道者的虔诚之心,将诗剧推向了一个高峰。他的系列长诗《太阳·七部书》(即指《太阳》《太阳·断头篇》《太阳·但是水,水》《太阳·弥赛亚》《太阳·弑》《太阳·土地篇》《太阳·你是父亲的好女儿》)中前五部都是用纯粹的现代诗剧写成的。诗剧在他来说是最佳的宣泄方式,这里可以有着多种声音,多重化身的因素,体现了悲剧矛盾的壮丽和激情。海子对诗剧的贡献并不会因为卧轨而消失,相反激励了一些青年诗人在诗剧创作上进行了进一步的尝试。”
四、重新评价海子《遗址》的重要诗学价值
《遗址》是海子创作的第一部诗剧。由于诗剧创作对于诗人来说历来是一次冒险、一次挑战,对作者的要求极高,因此,在中国当代诗坛上,优秀的诗剧始终是凤毛麟角。而令人敬重的海子不愧是一位诗歌英雄、诗歌勇士,竟敢于写别人不敢写、不能写的诗剧。然而,在《草原》文学月刊发表后,虽然因形式新颖、故事新奇,在读者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是,与这首诗剧本身的诗学价值相比,却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没有达到对等的反响。我认为,《遗址》是中国现代诗剧史册上的一部重要作品,是中国现代诗剧史册上的一座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
1986年第10期《草原》文学月刊发表了青年诗歌评论家、诗人杨远宏的诗歌评论文章《吹响当代中国诗坛的北方雄风——评《草原》1986年2月号上几位青年诗人的作品》,对海子的这首诗剧给予了高度评价:
海子的《遗址》是一出既具体,又极为抽象,象征和神秘氛围都极浓厚的诗剧,极令人费解,也极悬心地诱人去领悟。有人力图按照他们习惯的方式去“读”懂甚至注释这种类型的诗,正如“向着康定斯基‘伟大的抽象的绘画索取形象是徒劳的,但他们的悲剧正在于此”。(谢冕:《诗在超越自己》,见《黄河》1985年第1期)我认为,处理这类诗的要义和关键是:总体的领悟和把握,而不是琐碎的环节解析。照我看来,诗中的老人象征我们东方民族,水(母羊)象征东方民族的精神和希望,秦俑体现历史性的观照,诗人及屈子体现源远流长的、古老的东方文化。背景尽管是“完全干涸的大河”,然而,四位老人仍然“像树根一样”深深地依恋、根植于古老的东方大地。这块古陆上的人们,划过了“悲惨的船歌”,承受了风雷、兽嘶、白骨等重重的惨痛和苦难,最终还是迎来了母羊和雨水。正是在这块生生不息的古陆上,正是在对于苦难的承受和坚忍中,人们赢得了亲切动人的希望和永生。于是,“雨水声像神乐充满”“婴儿的啼哭声”传出了生之接续,东方民族也就进入永恒。
海子深情地在亲近人生与感悟永恒中,实践着他的美学追求。
如今,在时隔三十一年后,再次重读海子的这首诗剧,我们依旧能强烈地感受到海子驾驭诗剧的天才。在众多研究海子诗歌的论文和专著中,鲜见论述《遗址》的内容和有关章节,《遗址》闪烁出的诗意的光芒被遮蔽了,成为中国当代诗歌史上或者说是海子研究领域里一件令人遗憾的事件。因此,我希望有关研究海子的专家重新再研读《遗址》,为中国现代诗剧的发展、为海子诗歌研究做出自己另辟蹊径的贡献。
五、海子的第一首爱情诗首发在《草原》文学月刊
众所周知,海子的初恋女友是一位来自内蒙古的中国政法大学学生,海子为他的初恋情人创作了大量的爱情诗篇。尽管,这一首又一首饱蘸爱意的诗歌写得情真意切,然而,在公开文学报刊上发表的却寥寥无几。而《草原》文学月刊的诗歌编辑们却能慧眼识珠,从海子创作的大量爱情诗歌中精选了最有代表性的一首,发表在1987年第8期。这首爱情诗,就是海子写于1986年9月10日的《给B的生日》:
天亮我梦见你的生日
好像羊羔滚向东方
——那太阳升起的地方
黄昏我梦见我的死亡
好像羊羔滚向四方
——那太阳落下的地方
秋天来到,一切难忘
好像两只羊羔在途中相遇
在运送太阳的途中相遇
碰碰鼻子和嘴唇
——那友爱的地方
那秋风吹凉的地方
那片我曾经吻过的地方
这首爱情诗是海子公开发表的极少的爱情诗之一,但是,却是他创作的爱情诗中的精品。这首诗精练、干净、纯粹,幸福中蕴含着伤感,甜蜜中掺杂着心酸,既写出了初恋的美好,又道出了相爱的困苦,是一首最打动人的、让人难以忘怀的佳作。在所有海子的爱情诗中,这首诗堪称最好的诗作。尤其值得一提的,也是最令人困惑的,那就是海子在这首诗中将初恋女友的生日和自己的死亡写到了一起,不知道这是不是纯属巧合?抑或是暗示?
不幸的是,海子最终的结局正好应验了他在这首诗中抒写的那样,既失去了爱情,又失去了生命。
难道这是冥冥中之天意吗?
六、海子去世前最后一个组诗发表在《草原》文学月刊第3期
在海子成名的道路上,《草原》文学月刊对海子可谓是“情深似海、恩重如山”: 在《亚洲铜》发表之后,这家文学刊物继续力推海子,相继在1986年第10期《草原·北中国诗卷》上发表他的诗歌《哑脊背》、在1987年第8期《草原·北中国诗卷》上发表他的诗歌《给B的生日》《草原上》《房屋》,而且更具有传奇色彩、更具有预言色彩的是,在海子卧轨自杀的1989年3月,《草原》文学月刊第3期居然一次性刊登了海子的四首诗歌作品《秋》《八月之杯》《九月》《秋》(两首《秋》同名)。
在这四首诗歌中,有一首题目叫《九月》的诗歌格外引人注目,也格外令人浮想联翩: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 高悬草原 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这是一首充满了“玄机”的诗,也是一首充满了“预言”的诗。在这首诗中,海子多处写到“草原”的字眼,仿佛预示着海子与《草原》的缘分之深、感情之深。从字里行间的解读看,恰似是一首海子向《草原》文学月刊表达谢意、表达敬意的心声之作,莫非海子在这首诗中已经暗含着“告别草原”的寓意?
这四首诗作是一组堪称海子短诗中的精品之作,其中的另外一首题目为《秋》的诗歌,更是脍炙人口:
秋天深了,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1989年4月21日,这组发表在《草原》上的海子最后的一個组诗被安徽《诗歌报》第111期转载后,在诗坛引起了较大反响,使海子的影响更加广泛。
海子1989年3月卧轨自杀,她生前最后一次发表诗歌作品是在《草原》文学月刊1989年第3期。
1985年,当初扶海子“上马”的是《草原》文学月刊,而1989年最后送海子一程的还是《草原》文学月刊。
七、最先发表海子逝世公开讣告的文学刊物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噩耗传来,他的朋友们、他的读者们深感悲痛。同时,《草原》文学月刊的编辑们也沉浸在失去一位优秀作者的悲痛之中。为了帮助海子家人,《草原》于1989年第6期在国内各大文学杂志中最先发表了海子去世的讣告《就海子逝世告同仁书》,向全国各地诗歌爱好者最先公布了这条不幸的噩耗:
告:朋友们,文学界同仁,以及热爱和关注诗歌的朋友:
优秀的青年诗人海子,怀着对理想世界的热切渴望,于1989年3月26日告别了我们,他圣洁的灵魂永远安息了,年仅25岁。
海子去世前在中国政法大学政治系哲学研究室任教。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5月(应为3月,笔者注)诞生于安徽省怀宁县一个农民家庭。1979年9月来到北京大学法律系求学。此后不久就开始了他短暂而艰难的文学生涯。在9年中,在与生活、与世界、与心灵的艰难而勇敢的搏斗中,他留下了大约100万字的诗作、剧本、小说和论文,其中大部分尚未发表和出版。他杰出的才华在中国诗坛留下了独特的光芒。他的诗作,先后被收入《新诗潮诗集》,《探索诗选》(书名有误,应为《探索诗集》,笔者注),《中国当代实验诗选》,《中国当代校园诗选》(书名有误,应为《中国当代校园诗人诗选》,笔者注)《亚洲铜——第三代诗选》(书名有误,应为《第三代诗人探索诗选》,笔者注),《灯心绒幸福的舞蹈——朦胧后诗选》,《中国当代10年诗选》——(以上两种诗集属于谬误,在海子生前从来没有出版。其中,《灯心绒幸福的舞蹈——后朦胧诗萃》出版于1992年7月,笔者注),《现代诗群体流派大观》(书名有误,应为《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笔者注)等近20种诗集,并获得很高的评价。
1986年12月1日获北京大学第一届文学节五四文学大奖诗歌奖。
1988年获“十月”诗歌荣誉奖。
我们作为海子多年的朋友和同学,对他的离去深为沉痛。为了收集、整理和出版他的遗作,抚恤他的家庭,表示我们每个人对他的怀念,以及在这个时代仍对于诗歌的关注和热爱,在此发起募捐活动。
愿海子勇敢和圣洁的灵魂安息。
谢谢!
骆一禾、老木、西川
1989.3.31
联系地址:北京三环中路《十月》编辑部骆一禾
这则《讣告》发表后,广大诗歌爱好者获悉海子自杀之后深为惋惜和悲痛,从而在全国各地诗歌爱好者群体中自发地引爆了一场悼念海子和为海子家人募捐的潮流,使海子之死顿时成为20世纪80年代末期诗坛最值得关注的一个重要事件,从而为90年代引发海子诗歌热潮埋下了伏笔。
八、最先刊登悼念海子去世文章的文学刊物
海子的去世,对于曾经在海子成名道路上“扶上马、送一程”的《草原》文学月刊的诗歌编辑赵健雄来说,更是十分痛惜、十分哀伤。为了表达自己的悼念之情,同时也表达《草原》文学月刊对于自己发现和培养出来的一位作者离世的悲痛,他饱含真情、眼含热泪撰写了一篇悼念海子的文章《海子死了》,以笔名方竹发表在《草原》1989年第7期:
朋友来信,说北京知名度颇高的青年诗人海子在复活节那天卧轨辞世,弄得大家都心绪黯然。
消息出乎意料,因为由我编发的《北中国诗卷》刚刚刊载了海子的近作,或许他死前还随手翻过呢。
海子的诗,通常是被框入现代主义范畴的。我一直说中国其实是没有真正的现代主义诗人,因为在对待生活的态度上,那些标榜现代的旗手往往更重传统的价值观。中国的现代主义诗人,居然没有一个自杀的!我一直以此嘲弄別人和自己。
现在有了海子。
我不认识海子,当初朋友把他介绍给我,我从他那本厚厚的自印诗集中选出付梓的便是《遗址》——一个不祥的名字。如今对海子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成为遗址了。
海子多产。多产的诗人都敏感。敏感如海子,面对着眼前的倾覆,大约无法承受那种沦陷的痛苦。
他选取了一种痛快的方法。
火车从海子身上碾过去了,火车已经和还要碾碎许多美丽的梦。这个强大的怪物,一经启动就难以停息。
说到底,现代主义还是浪漫主义。现代主义诗人把现实血淋淋地撕开,是因为他总想从中寻出一片纯真。可惜这片纯真是太难寻觅了,他只有把自己撕裂。
海子死了。
海子以诗为命,所以他只有死。
我为海子致哀,我也为自己致哀:因为视编辑为己任的我,虽不至于如海子以身殉职,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浓重地尝到了其中的悲凉。
这篇悼念文章虽然只有618个字,却写的令人深感哀伤和悲凉,是一篇既令人感动又令人深思的悼文。《草原》文学月刊是全国第一家率先发表悼念海子文章的文学刊物。这篇文章发表后,在全国诗坛和广大读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1989年8月6日,《诗歌报》第118期转载了这篇文章,更是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了对诗人海子的悼念潮,从而为后来在全国读者中掀起“海子诗歌热”起到了引领先声的作用。
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文学期刊最多的年代。全国各地创办了大约500余种文学期刊。然而,为什么发表海子成名作《亚洲铜》的文学刊物是《草原》而不是其他文学刊物呢?这其中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草原》文学月刊之所以在力推海子成名的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不可或缺的角色,是与这家文学刊物的办刊风格、办刊定位、办刊水平分不开的。因为,《草原》文学月刊是一家重视诗歌、崇尚诗歌的优秀文学刊物。对于海子这样杰出的诗人、对于《亚洲铜》这样杰出的诗篇,《草原》文学月刊自然要不吝篇幅、不吝版面地向广大读者推举、向全国诗坛力荐。
因此,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草原》文学月刊1985年的发现、推举,就不可能有海子当时的一举成名,更不可能有海子后来的一世诗名。
八、较早发表海子生前遗作组诗的《草原》文学月刊
海子的成名分为两个时期:海子生前成名期和海子逝后成名期(或海子成名前期、海子成名后期)。在众多力推海子成名的推手中,有的推手在海子成名前期发挥了重要作用,有的推手在海子成名后期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唯一贯穿海子成名前期和成名后期的重要推手,只有《草原》文学月刊。在海子生前,《草原》文学月刊为海子的成名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推荐。而在海子逝后,《草原》文学月刊更是对海子念念难忘,并继续力推海子,使他许多不为人知的优秀诗作得以面世,成为了后来中国诗坛掀起海子诗歌热潮的“燎原星火”。
在海子去世后,《草原》文学月刊除了为离世的海子及其家人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之外,还在1989年第8期诗歌栏目上用三个页码的篇幅又刊发了海子生前投寄给该刊的最后一个组诗《秋天》(包括《秋日黄昏》《秋日山谷》《秋日想起春天的痛苦也想起雷锋》《秋天》《八月黑夜的火把》《九月的云》共计六首诗作),从而为海子短暂的诗歌时光留下了永恒的不可磨灭的印迹。
[责任编辑 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