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的灵魂

2017-05-10 09:54宗德宏杨志学赵琼蓝珊孤城
北京文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象山桃李太平

宗德宏+杨志学+赵琼+蓝珊+孤城

想起您的时候

有雨如泪,可以听到窗外雪落

太平湖没有干涸

记忆的流水从我心上淌过

历冬至春回到秋

尤其是在这一时刻

我思念的浪潮起伏翻滚

击打着归岸的船舷,把往事抚摸

想起《茶馆》《四世同堂》

想起《我这一辈子》里的“臭脚巡”

以及祥子风里雨里拉的那辆破车

太多的伤痕、遗憾和缅怀

刹那间——显现又无法割舍

每当夜晚,我会站立风中

仰望星空,和岁月一起沉默

您离去的时候,是个夏末

已经盛开了多少花朵

按说湖水不凉,但人心难测

我能想象,您内心经受的折磨

不用追问和疑惑,是人间的冷漠

让一片本已平静的湖

汹涌波澜,把一位巨人吞没

苍天当哭,长风悲歌

我记得,当年您笔下的祥子

曾在这里心神不定,一脸焦灼

他的影子闪过,命运有些巧合

在那样的一个年代,也不可苟活

这一种尊严,摄人魂魄

纪念,不仅因您的那些著作

包括您的日月山河

战乱与太平

——怀念老舍先生

杨志学

在曾经的太平湖畔

历史的湖水悄无声息

我内心的湖水,却止不住

一浪高过一浪地翻卷

在战乱年代

谁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比如,您笔下那个有名的

小人物——人力车夫祥子

他先是车被抢、人被拉去充军

随后于动乱中遭遇三匹骆驼

骆驼很快离开了他

他却得了个骆驼祥子的绰号

并继续着他那骆驼般的苦力生涯

他拉车挣来的钱被人抢了

穷困的拉车人更加穷困

就连爱他并且嫁给他的虎妞

婚恋中也包含了欺骗捉弄的成分

在太平年代

谁能预料到天空的不测风云

比如先生您,为百姓写作

被尊称为人民艺术家

想不到却被推到了人民的反面

以至于没有一点退路

您在战乱中呼唤和追寻太平

想不到在太平岁月

却遭遇到这样的自己人与自己人

之间又一次以阶级名义发动的

更加冷酷无情的战争

您无法理解和接受这样的现实

只能学历史上的屈原

以自沉的方式洗刷自己的冤屈

太平湖仍然在我的记忆中流淌

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春风桃李或者桃李春风

——致老舍

赵 琼

站在冬天的雪地里,如果感觉到冷

我就会跟着你一起,朗诵春风

同时,也朗诵春雨对万物的悲悯

让所有落叶复苏的声音

全都化成,你笔下那一园

驮负希冀的桃李

到了春天,我一定会坐在

你的桃李之下,让我的身上

沾满你笔下的白花和月痕

让花香呵护着的小院或墓地

成为一对

永不反目的兄弟

在你缔造的春风里,我能听到

乳汁流动的声音

那些有幸的文字和有幸的我

都会以桃李的形态,在生命的地头

与灵魂列队

一个又一个春天,一缕又一缕春风

一树又一树桃李

桃李能记住的事物

春风,也一定会在一年之中的四季里,将它们

一一记起

注:《桃李春风》为先生雅集。

不沉的灵魂

——致老舍先生

蓝 珊

你是寂静的

太平湖是寂静的

世界是寂静的

祥子活了

大赤包活了

龙须沟的妞子活了

茶馆的王利发活了

他们要去看你

地上怎么如此喧嚷

一个寒冷如冬天的

夏夜

疯狂如地狱般的

拷打

大洪水泛滥

你把洁白的鸽子

放出去

月牙儿亮了

小羊圈胡同干净了

每一个卑微的生命

被你托举起来

他们呼唤着你

你有一个不沉的

灵魂

苇塘的一次哽咽

——纪念老舍先生诞辰118周年

孤 城

已经疏滩

已经清淤

已经改叫太平湖

本是舒舒服服庆幸走在春光里的人

本是如获神谕

在笔尖点开深邃花朵的人

是什么让一个时代

停滞

是什么在扭曲的浊流里

吞噬骆驼祥子

吞噬茶馆

吞噬四世同堂……

让痛苦有了更深的

深渊

让一个老人成为,那深深苇塘的

一次哽咽

责任编辑 师力斌

反向(外一首)

梁雪波

孩子还不肯入睡,向我索求一个故事

而故事早已排干了水分

寂静显得多余,拖鞋没有父亲

把几支铅笔削尖,半截的雪已经荒废

愤怒还要生长,拳头在吞没拳头

远方无可救药,对面的窗整夜充血

表态有什么用,拥抱有什么用

刀子、王冠、缓慢、粪坑,都有什么用

儿子说,暴龙与霸王龙合体

一串串浮出海面的气泡有什么用

咳嗽吧,把词从亡灵的肺里咳出来

把破冰船从浓烟里咳出来

把想象从变化里咳出来

把遗照从一场痛哭中咳出来

这是谁的宿疾,与歌声不对称

与愁苦人的脸隔着闪电的裂谷

世界正缩小,幽灵的化骨绵掌

让栖身于语言中的人面目模糊

——多么可疑的转变:一只潜入

故事里的蚂蚁,抖动着轻省的双翅

穿越象山

穿过象山的时候,我以为是梦

一个紫色的梦,或者关于梦的解释

我梦见麦地、棉花、苦涩的夏天

我梦见一只巨象正在穿越我的身体

而由象所集聚的石头

使一个阴沉的下午陷入深深的混沌

石头需要坚硬来支撑想象

正如我身体里的采石场需要一吨炸药

然而是否大象已步出棋局

是否有一颗头颅还卡在动物园的栅栏里

是否脑袋应该像滚动的石子

咬住冒烟的车尾,紧紧追趕那飘荡的梦

对于象山而言,石头是不重要的

命名是不重要的,雷管可能因天气受潮

飞鸟、夏天、热情的废铁,以及

生活的开颅术,都可以省略掉

省不掉的是,当我穿过象山的时候

什么在穿过石头、敌人、采石场的野菊

和谁在途中相遇,并在那交错的泪光中

撞碎一头猛兽庞然的幻影

责任编辑 黑 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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