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中国与阿根廷外交的新支点

梅春才+郭培清

今年是中国与阿根廷建交45周年，5月阿根廷总统马克里将访问中国。几乎在同一时段，1959年签署的《南极条约》的协商会议将首次在中国召开。

阿根廷是世界上最靠近南极的国家，也是《南极条约》创始成员国之一。阿根廷还是《南极条约》秘书处所在地，在南极政治和南极治理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堪称“南极大国”。鉴于南极对于阿根廷的重要性，同时南极问题又与马尔维纳斯群岛（以下简称马岛）的主权问题关联在一起，因此南极问题是阿根廷对外交往活动的重要元素，甚至其很多双边外交主要围绕南极（马岛）问题展开。随着中国对南极事务的参与加深，中国的国家利益已经扩展至南极地区。重新认识阿根廷在中国南极战略、海洋战略乃至全球战略中的价值，挖掘中阿南极合作的潜力，已经提上了日程。

“南极大国”阿根廷

从字面上看，南极就是地球的最南端，但实际上，南极这个词有多种近似含义，例如：南极洲、南极点、南极大陆、南极地区、南极圈等。按照国际上通行的概念，我们一般把南纬60度以南的地区称为南极，它是南大洋及其岛屿和南极大陆的总称，总面积约6500万平方千米。南极蕴藏着极其丰富的各种资源，据已查明的资源分布来看，煤、铁和石油的储量为世界第一。

2015年4月10日，中国第31次南极考察队完成预定考察任务，乘坐“雪龙”号极地考察船返回位于上海的极地考察国内基地码头。

1941年，阿根廷宣布对西经25度到74度、南纬60度以南的南极地域拥有主权。阿根廷政府认为，本国领土由三部分组成——阿根廷本土、马岛和南极领土，阿根廷出版的地图无不把“南极属地”列入其版图内，阿根廷政府还数度到南极洲召开国务会议，阿根廷总统甚至常常选择在某一时间到南极办公以向世人宣示本国的“实质性管辖”。1982年英阿马岛战争后，阿根廷失去对马岛的控制权。阿根廷认为，如果自己能控制南极半岛（位于西南极洲，是南极大陆最大、向北伸入海洋最远的大半岛）及其附近岛屿，不但可以掌握太平洋与大西洋之间的海上交通要道德雷克海峡，还能极大地孤立马岛，威慑英国在马岛的存在。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南极一直是阿根廷的地缘政治重心。

目前，阿根廷在南极拥有六个永久基地和七个临时（夏季）基地，为世界各国之最。鉴于阿根廷在南极科学研究和生态资源保护等方面的突出表现，2001年《南极条约》协商会议将《南极条约》秘书处设在了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除了阿根廷，英国和智利分别在1908年和1946年对南极半岛提出主权要求，并与阿根廷的“南极领土”互有交叠。其实，自19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40年代，多个国家的探险家相继发现南极大陆的不同区域，为本国政府对南极提出主权要求提供了依据。比如，新西兰、澳大利亚、法国、挪威等国家也先后对南极洲的部分地区提出主权要求，从而使这块万年冰封的平静大地笼罩上国际纠纷的阴影。

阿根廷的南极外交

在1982年的马岛战争中惨败以及近年来英阿南极“领土纠纷”重新泛起，使阿根廷越来越重视南极外交，而其南极外交的目标之一就是遏制和削弱英国在南极和南大西洋的影响。

出于抵制英国的共同需求，阿根廷与同样对南极提出主权要求的智利积极沟通，并于1947年达成协议，宣布双方在有关南极主权的所有方面“不发生争论”。2007年10月，英国向联合国申请拥有从南极洲向外延伸350海里、西经20度至80度之间的大陆架海床的石油、天然气和矿物勘探及开采权，涵盖土地面积达100万平方千米。对此，阿根廷与智利进行了紧急会晤，强调两国在南极问题上拥有“共同利益”，决定加强合作以应对其他国家对南极提出的“非法要求”。此后，阿根廷军舰和智利军舰多次进行南极联合巡逻，两国议员代表团曾两次在南极考察站聚会，商讨如何应对英国的挑战。阿根廷与邻国巴西一度在南极问题上针锋相对，但后来两国在南极矿产资源开发、生态环境保护及非军事化等问题上进行了沟通和协调。阿根廷承认了巴西在南极的部分权利，并为巴西的科考工作提供帮助和便利，巴西遂改变立场，宣布禁止英国在马岛和南极的一切船只在巴西沿海停靠。

与此同时，阿根廷还曾充分利用美国主导的泛美同盟体系，抵制英国在南极的行动。1952年英阿两国在南极霍普湾发生冲突，一度走到战争边缘。当时，美国虽是英国的亲密盟友，但由于美国致力于打造泛美同盟，所以并不支持英国的立场。1956年，英国与阿根廷、智利在美国推动下达成协议，三国同意不派军舰去南极，以减少摩擦。同一年，印度向联合国秘书长提议将南极问题纳入联大议事日程，以最终实现南极地区由联合国托管。此提议遭到了阿根廷和美国的坚决反对。1959年，在阿根廷与美国的联手推动下，12个国家在华盛顿签署了被称为冷战时期“最成功”的国际条约——《南极条约》。其主要内容为：禁止在条约区从事任何带有军事性质的活动，南极只用于和平目的;冻结对南极任何形式的领土要求;鼓励在南极科学考察中的国际合作;各协商国都有权到彼此的南极考察站上视察;协商国决策重大事务的实施主要靠每年一次的例会和各协商国对南极的自由视察权。多年来，一些国家就南极地区划界问题向外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了不少申请，对此美国多次照会联合国，表示不承认对《南极条约》所辖地区内的任何领土权利主张，也不承认任何国家对南极洲以外和毗邻的海底区域的海底和底土拥有权利。可以说，南极现在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是属于全人类。

俄罗斯虽然远离南极，但一贯重视南极事务。1956年，苏联在南极建立了自己的第一个科考站，先后在南极进行了多次大规模考察。2010年，俄罗斯政府批准实施南极事业发展战略，将南极发展事业列入国家发展计划。近年来，阿根廷特别加强了与俄罗斯的南极合作，特别是在军事装备方面的合作。2008年，阿根廷的破冰船“伊利萨尔”号因遭遇火灾维修期间，俄罗斯科考船积极支持阿根廷的南极科考活动，为其运输物资。2011年，阿根廷从俄罗斯购买了两架米-17直升机，隶属于阿根廷南极联合司令部，用于执行搜索救援任务并为阿根廷“马兰比奥”南极站补给物资。这是阿根廷第一次购买俄制技术装备。今年2月，阿根廷国防部长表示，阿根廷正在考虑从俄罗斯购买南极科考船。

对中阿开展南极合作的建议

早在1981年，中国就成立了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及其办事机构南极办公室。两年后，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中国加入《南极条约》的决议，次年中国首次派出南极考察队奔赴南极洲，1985年2月建成中国南极长城站。1985年中国被接纳为《南极条约》协商国，1986年中国加入南极研究科学委员会。1989年2月，中国又在南极圈内的东南极洲建成中国南极中山站……中国在南极地区拥有政治、经济、科研等多方面利益，可以说南极事关中国海洋强国战略的实施和全球利益的维护。但与美国等国相比，中国是南极事务的“后来者”，在南极治理中的话语权较为薄弱。

而阿根廷作为距离南极最近的国家，在中国挺进南极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比如，中国第三代“雪龙”号极地科学考察船曾多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和阿根廷南端的乌斯怀亚港停靠补给物资，此前的第一代“向阳红10”号和第二代“极地”号科学考察船均途经阿根廷进行补给。此外，阿根廷在南极国际制度创设方面发挥了独特作用，又是《南极条约》秘书处所在地，因此，阿根廷是中囯参与南极科考、南极治理、南极法律建设的重要合作伙伴。1988年，中阿两国政府签署了南极合作协定，内容涵盖科学、政治、法律、情报交换和后勤补给等多个领域。这一协定将两国的南极合作制度化，是两国南极合作的法律保障。随着中囯在南极存在的不断增强，可以预见南极将成为中国与阿根廷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更好地开展南极合作，笔者有如下建议。

首先，提升南極外交在中阿双边关系中的分量，打造中阿南极“命运/利益共同体”。2015年建立的中阿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囊括了政治、经贸、金融、核能、文化、卫生、司法、航天等领域，两国为此设立了政治分委会、防务分委会、科技分委会等九个分委会。虽然南极问题可以归类为科技问题，但2007年英国的“南极圈地运动”和2012年英国宣布以女王名字命名南极部分土地，使得南极问题再度复杂化，科技分委会不足以容纳中阿之间的南极协作，两国可考虑单独设立南极分委会，把两国的南极合作提升至战略协作高度。5月马克里总统将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预计此访有望推动中阿南极合作进入更高阶段。

其次，加强在南极渔业和南大洋环境保护等领域的合作。阿根廷海洋渔业发展迅速，已经成为该国的重要支柱产业之一。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在南极水域从事捕捞活动，超大规模的世界捕鱼船队和无节制的经济开发给南极生物资源带来了巨大压力，未来将影响阿根廷渔业的长远发展，也必然影响到中国渔业的长期利益。阿根廷是南极海洋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创始成员，中国与阿根廷在南大洋生物资源养护方面的合作不存在任何障碍，也最有可能取得成果。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应抓住时机通过中阿合作提升在南大洋生物资源养护方面的话语权，扭转昔日在南极渔业治理中的被动局面。

第三，充分挖掘在南极旅游方面的合作潜力。近十年来，南极原生态旅游日益为人们所青睐，南极游客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即使在金融危机影响下，仍然以每年两位数增长。其中，中国游客的增长速度最快。阿根廷是赴南极旅游的最主要中转国之一，南极旅游业在阿根廷经济中的比重越来越高。此前，囿于签证等因素，中国游客赴南极旅游受到较多限制。去年阿根廷政府宣布，凡持有美国或欧盟有效签证的中国游客可以免签进入阿根廷。但迄今，我国旅游从业者不熟悉也不掌握南极旅游资源，只能通过转送游客获取微薄利润。为此，中国应该加强与阿根廷的合作，共同开发南极旅游资源，促使南极旅游向着均衡和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作者梅春才为吉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郭培清为中国海洋大学法政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