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镇上新建了一所小学,旧校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唯独留下了我最喜欢的五月花柱。那是一根木质柱子,在遥远的过去,每年的五朔节,上面都会饰以各色鲜花,长长的丝带一端系在柱子顶端,一端握在人们的手里。大家跳着传统的欢快舞步,共同迎接春天的到来。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一些人总在五月花柱前举行政治集会,镇上取消了这一庆祝活动。但是我的老师康利夫人,还是会把我们带到五月花柱前,她觉得春天是最美的季节,一定要给这样的季节一个美丽的迎接仪式。
身手最敏捷的一个男生像猴子一样攀爬到柱子顶端,没多久就把丝带打结系好滑了下来。我们每人分得一根丝带,用手使劲把它拉直,仿佛五月花柱是车轴,我们手里的丝带是辐条。我们绕着柱子走啊走,像一颗颗围绕着太阳运转的行星。我想如果从空中看,五颜六色的丝带旋转的样子一定很美,更美的是此时康利夫人会用她动人的嗓音背诵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诗歌《写于早春》:
四围的鸟儿跳了又耍,
我不知道它们想些什么,
但它们每个细微的动作,
似乎都激起心头的欢乐。
…………
庆祝活动结束时正赶上午餐时间,西斯克夫人会给我们端上春天才有的饭后甜点——她自制的冰淇淋。冰淇淋的味道太好了,我们恨不得把挖冰淇淋的小木勺嚼碎。机智如我,早就发现同学赖特不能食用任何牛奶制品,要知道那時候人们还不知道有乳糖不耐症。我紧挨赖特坐着,顺便帮忙处理掉他的冰淇淋。
五月开始,我们会把沉寂一冬的棒球手套拿出来,操场上再度热闹起来。不玩球的男生会围着五月花柱奔跑、号叫,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些小小男子汉的步伐。这场景总能让我想到华兹华斯诗里的鸟儿。昂扬的春天,多彩的春天,放飞了我们灵魂的春天,就这样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长大后,我也曾经回到母校,我的梦中女孩儿就住在小学附近,我们相约在那里见面。因为是第一次约会,我感觉空气紧张到令人难以呼吸。她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儿,而我从来没想过她能答应我的邀请。两个人静静地走着,碎石铺就的操场上响起我俩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我搜刮肚肠拼命想要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直到,遇见五月花柱。
有关这根柱子的记忆打开了我的话匣子,就仿佛五月花柱敲开了春天的大门,我们的感情随着交谈的深入,萌芽、成长。如今多年过去,塑胶取代了碎石,五月花柱也已经不知踪影,只留下了那些永远不会褪色的五月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