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家具本土特征的研究∗

邹伟华

“海派”家具是一种在中国近代所形成的家具风格，主要盛行于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区，并对中国的家具发展产生着深远影响。自上海开埠后，西方文化不断涌入，并与本土文化碰撞交融，“海派”家具也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所形成的一种集西式家具、传统中式家具、上海民俗家具于一体的家具风格。

西式家具的传入和流行对“海派”家具风格的形成起着重要的促进作用，“海派”家具与传统中式家具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形态差异，这是受西方生活、西方文化、西式家具影响的缘故。但是，“海派”家具并不是对西式家具的照搬，“海派”家具从造型原则、构成元素、造物特征以及美学追求方面都具有鲜明的本土特征。

1 造型原则中的本土意义

每件家具都是由若干个构件根据约定俗成的造型原则进行设计、制造的结果。而这些约定俗成的造型原则不仅是实现家具形态的指导思想，还是分析家具文化意义的重要依据。在造型原则方面，“海派”家具仍然坚守着传统中式家具的诸多特征，其家具文化意义也因此而被赋予了更多的本土色彩。“海派”家具构成原则中的本土特征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1 以框架结构为主的结构形式

柱、梁、枋是中国传统建筑结构的基本承重构件，柱上架梁枋所构成的框架结构就是传统建筑的基本单元结构，在此基础上进行排列、组合、叠加，便形成了古代房屋的主体结构。与中国传统建筑息息相关的传统家具，也遵从着这种框架结构体系，并随之发展了数千年，从而形成了传统中式家具特有的以框架结构为主的结构形式，这种形式也常出现在“海派”家具当中，如：家具的旁板、门板、层板、座面等零部件以及家具的整体形态都表现为框架结构，如图1所示。

图1 “海派”家具中常见的框架结构Fig.1 The common frame structure in Shanghai style furniture

1.2 虚实相生与方圆相济的造型方式

图2 虚实相生、方圆相济的“海派”家具Fig.2 Shanghai style furniture whose form is the actual with virtual and the square in round

虚实相生、方圆相济是中国传统艺术中常用的表现手法。虚实相生源于道家的阴阳理论，方圆相济则源于儒家的经世之道。传统中式家具通过虚实的手法产生相互映衬的对比效果，而通过方中有圆、圆中带方的手法生成中规中矩的中和效果。在“海派”家具之中，虚实相生、方圆相济的构成形态举不胜数，如：整体形态的留白，方形构件的倒圆等,如图2所示。

1.3 尚“中”的构成法则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关于“中”的记述比比皆是，《易·师九二》：“在师中，吉，无咎。” 《易·复六四》：“中行独复。”后来，关于“中”的思想已经发展为中和、中庸的哲学与伦理学思想。所谓“中正”、“中道”、“中行”、“中无尤”、“中不自乱”等概念与思想几乎触目皆是[1]。尚“中”的文化观念也广泛深入到传统居住环境的各个领域之中，“海派”家具在构成法则中也常体现出尚“中”的空间意识和文化观念，如：整体构成形态以中轴对称为主，重点装饰常被设置于中轴线上或者以中轴对称的两端，家具与空间保持一种对称的组合方式,如图3所示。

图3 尚“中”的“海派”家具Fig.3 Shanghai style furniture which advocating the idea of "neutralization"

2 本土构成元素的融入

分析家具的文化意义，不能只着眼于造型原则，还应该深究其构成元素。作为构成整体的各种元素，不但成就了家具的形态特征，而且，成为了反映家具文化意义的重要符号。“海派”家具虽貌似西式家具，但绝非简单的照搬，大量的本土元素以混搭的形式融入其中。“海派”家具中被融入的本土构成元素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2.1 注重线元素的运用

在中国传统艺术中，线的艺术种类繁多，无论是传统书画艺术，还是传统建筑艺术，都将线作为主要的构成元素，而传统家具也是如此。在传统中式家具中，从整体形态到局部装饰都注重对线元素的运用，既有类似横竖的框式结构，又有宛如金篆的拐子龙纹等。“海派”家具的整体形态虽貌似西式家具，但是，在构成元素方面却仍注重对线的运用。线元素被大量运用于“海派”家具的结构与装饰中，如：家具的整体形态大多为线元素所构成的框架结构，家具的局部装饰也大多由线元素组合而成,如图4所示。

图4 “海派”家具中常见的线元素Fig.4 The common line elements in Shanghai style furniture

2.2 传统装饰元素的融入

图5 “海派”家具中常见的传统装饰元素Fig.5 The common traditional decorative elements in Shanghai style furniture

在传统中式家具中，装饰元素具有画龙点睛和协调整体的作用，而且，能通过特定的形象来表达某种文化意义，尤其能反映民俗文化的特点以及大众的审美情趣，如：以表现单棵赤松的形象来象征长寿之意，一只顶着花瓶的大象寓意“吉祥太平”，等等。在“海派”家具中，传统装饰元素常以混搭的形式被融入到家具的不同部件中，题材也多为传统中式家具中的祥禽瑞兽、吉祥植物、吉祥纹样、吉祥文字等，如：五福捧寿、吉祥如意、富贵花开等，如图5所示。

3 造物过程中的本土特征

家具的造物过程反映了其所处时期的生产方式、技术水平，折射出当时人们的价值观、消费观，而且，还有力地证实了家具发展的历史渊源。“海派”家具常以西式中作的方式进行生产，整体采用西式家具的经典款式和日常功能，在用材和接合方面则传承了传统中式家具的造物特征。

3.1 红木为主的用材原则

中国传统建筑与传统家具都以实木作为主要原材料，其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实木材料的获取与加工比较便利；二是“自然天成”、“天人和一”的美学思想的影响。传统中式家具不但对实木情有独钟，而且，多以名贵的红木作为家具制作的首选材料，并对此形成了其特有的价值观、消费观。

“海派”家具继承了传统中式家具以红木为主的用材原则，大多采用印度花梨（也叫香红木）、泰国花梨制作，俗称“印红”、“泰红”，统称“老红木”，是紫檀的替代材料，其材料硬且沉、质地细而密[2]。

3.2 榫卯为主的接合技术

榫卯接合技术是中国传统建筑和传统家具最常用的技艺，其能使木构造具有优良的稳固性，并且，其手工价值长期受到国人的普遍认同。“海派”家具也依然坚持着这种传统的接合技术，而且，还保持着明式家具榫卯接合心板的方式，榫头基本采用暗榫而不用透榫。在接合的细部处理方面，“海派”家具继承了明式家具攒边的手法，攒边采用45° 格角做法，使得线脚和纹理都连贯圆通。

4 “中和”的美学追求

儒家经典《中庸》中提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和之美是中国古代艺术创作的终极追求。所谓“中”，是指矛盾双方都在自身应有的适度内发展，没有过或不及的缺陷，而使矛盾处于平衡和稳定的状态之中；所谓的“和”，是指艺术内容、艺术情感、艺术形式、艺术风格等方面的内部因素适度发展，结构和谐的美[3]。“海派”家具将各种截然不同的中西文化符号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并使其“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4]，这正印证了“海派”家具“中和”的美学追求。

“海派”家具通过采用传统中式家具的造型原则和西式中作的生产方式，使得这种蕴涵西方生活、文化特征的整体形态实现中西合璧般的“中和”之美。整体的框架结构缓解了各种复杂形体的冲突，方圆相济的造型手法协调着各种曲直的度，通体突显红木的材质美更使各种矛盾得以调和。“中和”的整体形态使得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西式家具转换成符合本土审美情趣的“海派”家具。

“海派”家具中的构成元素汇集了中西的诸多经典，既有雍容华贵的古罗马纹式，又有娇柔轻盈的洛可可纹式，还有土生土长的传统纹式，等等。这些原本并无太多联系的构成元素，却通过合理搭配、协调比例、统一主题等“中和”的处理手法，使得各种元素和谐共存于“海派”家具当中，从而实现“海派”家具对“中和”的美学追求。

5 结语

综上所述，“海派”家具本土特征的研究折射了中国传统文化对外来文化的包容性与适应性。“海派”家具的本土特征化解了西式家具与本土审美情趣的分歧，弥补了中国传统家具偏离现代生活的缺陷。“海派”家具是继明式家具之后又一种经典的家具风格，并成为了中国近代家具设计的主流。“海派”家具为中国传统家具的发展开创了一个新的景象，也为中国家具逐步走向现代生活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1]罗哲文,王振复编写.中国建筑文化大观[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10.

[2]朱孝岳，韩国荣.海派红木家具初探[J].上海工艺美术,2005(2):20-25.

[3]顾建华.中国传统艺术[M].长沙:中南工业大学出版社,1998:11.

[4]张岱年,方克立.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