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孙大光
清太祖努尔哈赤十一世孙 爱新觉罗·德崇披露婉容去世真相
文本刊记者 孙大光
2016年德崇接受央视主持人水均益专访
近日 笔者在沈阳见到了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十一世孙 今年已经73岁的爱新觉罗·德崇。他告诉笔者 他刚从北京参加完“纪念郭布罗·婉容诞辰110周年学术研讨会”回来。在研讨会上 作为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十一世孙 德崇以自己特殊的身份和经历对这位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的皇后身世做了最权威的发言 澄清了长时间围绕婉容的一些不实传言——
德崇先生先从婉容的身世说起——郭布罗·婉容虽然是清朝的皇后 但她无疑是一个悲剧性女人。纵观她短暂的一生 给历史留下了令人扼挽、叹息的一页。虽然她是一个才女 当年有着许多美好的梦想 但在封建社会里她逃不脱社会牺牲品的结局。
达斡尔族是契丹大贺氏部族后裔与鄂温克族、鄂伦春族栖居于东起精奇里江 西到石勒克河。17世纪 在沙俄疯狂、惨无人道的东侵中被迫南迁 渡过黑龙江 在嫩河流域定居。英雄的达斡尔人 擅长骑射 作战勇敢 为人忠义。特别是后金至清时期 拥戴努尔哈赤、皇太极“女真统一事业”而屡立卓越丰功。
同情婉容末日的李刚奶奶李邢氏
李刚《红色家族》
李延禄
评价出自达斡尔族的婉容是一朵隽美的“梅花”“芙蓉”“雪莲”一点也不为过。她于1906年11月13日出生于内务府大臣荣源府内。婉容的父亲郭布罗·荣源 是位开明人士 时任内务府大臣 他一向主张男女平等 认为女孩子应该和男孩子同样接受教育。婉容的母亲是荣源的继室 是德崇宗族爱新觉罗·恒春所生。婉容是“八旗”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她杏眼玉肌 黑发如云 亭亭玉立 姿色迷人。婉容不但相貌姣好 而且仪态不凡 举止端庄 谈吐文雅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实在是千里挑一的才女。
1921年溥仪16岁时 逊帝小皇宫里的大臣们开始给他物色皇后和皇妃 而一些军阀、政客 如徐世昌、张作霖也纷纷来提亲。经过一年多的遴选和竞争 最终婉容成功入住皇宫。她和溥仪都年方17。婉容的获胜 给本旗人带来了瞬间荣耀。荣源一家因女儿受封而获得实惠 “荣宅”升格为“荣公府”荣源被封为“承恩公” 婉容的胞兄、胞弟也得到了国舅级待遇。
婉容做了皇后 也是她悲剧命运的开始。对于当时苟延残喘的清朝小朝廷 外人很是仰慕 可宫廷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风 连溥仪也承认生活在宫里压得他透不过气。
李刚
婉容进宫后 和溥仪有一些共同的兴趣、志向 这对青年仿佛遇到了知己。他们一起尝试新鲜玩意儿 骑车、摄影、游玩……溥仪爱用师傅给他起的英文名字“亨利” 溥仪也给婉容起了个英文名字“伊丽莎白” 他们曾用英文写诗 传递感情。虽然他俩的举止受到封建遗老遗少和旧势力的非议 但他们坚守青年人的追求 希望呼吸新鲜空气 希望走入社会 甚至还想到西方去 学习、锻炼自己的政治才干。但由于强大的封建势力的百般阻挠 他们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当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 迫使溥仪带着婉容离宫离京 来到天津 住进“静园” 但也没能摆脱封建势力的纠缠 没能摆脱所谓“恢复祖业 梦想复辟”的所谓责任。
津门不津 静园不静。在军阀如疯狗争食、野狗夺尸的混战中 一次次背离《清帝逊位条约》的驱宫、毁园、掘祖坟之事 一阵阵、一场场的刺激着溥仪 刺激着为大中华疆土粉身碎骨的八旗人的愤怒和仇恨——先是1924年 张作霖、张学良驻兵清东陵 把清东陵地面上值钱的贡件、摆物、珍贵的树木都毁、伐变现 甚至连陵寝、殿宇的门窗、藻井、匾额和鎏金水瓮也拆下来运出去充当军饷。陵区的地面上被毁坏殆尽 而后又有军阀走狗孙殿英带兵炸乾隆、慈禧等寝宫 掘墓毁尸 盗窃冥器 位于北京房山的怡贤亲王胤祥园寝是清朝历史上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唯一有望柱华表的王爷陵墓。1925年 民国军阀马瑞云强行伐陵林 引起和另一军阀石友三的火拼。军阀宋哲元带军掘墓、焚尸 将所有随葬珍宝洗劫一空600亩陵园破坏殆尽……此完全背离整个中华民族传统的人伦、礼仪。把寻求理想奋斗之路的溥仪一步步推向了更深的深渊。也就把向西方、向进步寻求学习、向时代寻求光明的溥仪、婉容等推向了寻求复辟、复仇的那一端!
而此时 早已对中国虎视眈眈的日本 终于有了可趁之机 他们千方百计接近溥仪。溥仪似乎也以为找到了可以帮助自己复辟、复仇的靠山 从而彻底走向了不归之路。当然 婉容的头脑还是相对清醒的 她曾规劝过溥仪不要亲日。
谈到这里德崇激动地说 当年包括我父亲在内的爱新觉罗家族的一些人都劝溥仪不要和奸诈的日本人同流合污。但最终溥仪被哄骗出走东北后 婉容也被日本人蒙骗走向了末路。
德崇继续说 婉容被日本人从天津骗到大连后 日本人没有让夫妻二人见面 而是分别软禁 给他们洗脑。
在这个过程中 很多人充当了汉奸角色 比如宗族人熙恰 比如所谓的朝廷忠臣张景慧、郑孝胥等 他们都积极为日本人当说客 甚至对溥仪穿衣服、祭祖坟、接见人也进行诸多干预与刺探。很多实例白纸黑字都有记载。“社会上有些人说溥仪和婉容对日本人处处顺从 对此我不能同意”。当年日本人在他们夫妻身边安插了间谍、特务 甚至还安装了窃听器 以此来监督、控制他们的言行。从另一个角度看 也说明溥仪和婉容并非“逆来顺受” 虽然后来溥仪和婉容当上了伪满洲国的皇帝和皇后 实际上却成了侵华日寇的傀儡。“伪皇宫”内的“缉熙楼”就是他们的囚室。 德崇说 “我在中共中央东北局工作时 经组织批准 曾于1964年、1965年和1966年到过北京西城观音巷22号看望身为全国政协文史专员的溥仪。我们就历史上诸多情况有过交流。溥仪对国家的热爱和共产党‘变腐朽为神奇’的伟大政策感恩不尽是发自内心的。”
婉容除了受到日本人的监视外 还受到傀儡皇帝溥仪的监视。在这种环境下 整日被困在小屋的婉容 其精神极度紧张、空虚。她在苦恼、悲伤、绝望中只能通过吸食大烟来麻醉自己。
1945年 溥仪被苏军掳走。已经精神恍惚、精神病态严重的婉容 作为封建王朝的俘虏被辗转多地关押。当时正处于国共拉锯战 她在长春、通化、临江、永吉等多地来回移走关押 还以“反面教材”让当地老百姓公开参观展览 经受辱骂和讥讽……周恩来曾说过 毛主席和党中央关于保护爱新觉罗
家族的指示在当时没有得到贯彻执行。险恶的环境、颠沛流离的生活、受人歧视的“伪满皇后”身份导致身心崩溃的婉容更加凄惨。1946年6月20日22时年仅40多岁的婉容在长白山下的延吉监狱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里 德崇向笔者透露1957年 我父亲受东北人民政府之命带我到抚顺战犯监狱探监 执行“做溥仪接受改造的帮助”任务。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年仅13岁的我跟着父亲来到了抚顺战犯监狱见到了溥仪。寒暄之后溥仪主动向我父亲讲述人民政府多次组织中日战犯参观城市、工厂、人民公社 溥仪很受感触。我听父亲和溥仪都感慨国家的进步 社会的安定和人民生活的幸福。溥仪问我多大了 还嘱咐我要热爱新中国 长大立志为国家做贡献 这给当时年幼的我以极大鼓励。探监结束前 溥仪对我父亲说 “我希望知道婉容究竟死在了哪里 她的尸骨得没得到安葬。”话虽不多 但从中体现出溥仪经过在共和国战犯监狱多年的改造 他对婉容还是有留恋和愧疚之意的。因为他走错了路 还殃及到了婉容 所以他在以后的文章中曾写到“长时期受到冷淡的婉容 她的经历也许是新中国的青年最不能理解的。她如果不是在一出生时就被决定了命运 从一结婚就被安排好了下场 我后来时常想 她如果在天津时能像文绣和我离了婚 很可能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德崇先生是1960年受党的培养在西安上学 并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为“总参三局”战士。1964年 组织上派德崇跟随马明芳 东北局书记 从西安来到中共中央东北局任机要秘书。回到沈阳的德崇才知道 他父亲曾于1959年、1961年和1963年三次到长春等地秘密寻找婉容的最终下落 那时正值“阶级斗争 一抓就灵”的岁月 要寻找已经定性为反动阶级代表人物的婉容尸体必须秘密进行 。说秘密寻找 就是德崇的父亲想办法找到“知情人” 然后送去高压锅、白酒、打火机、收音机、全国粮票、布票等礼物 尽量满足“知情人”的要求。但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 甚至还有道听途说的。
德崇的父亲那几年走了吉林省十几个地方 总行程超过7000多公里 吃了不少苦。他父亲最后一次寻找已是75岁的老人了。他穿着的老羊皮翻毛坎肩还被“知情人”要了去 最后见到了当时的敦化市公安局局长 算是核实准确了“婉容死在敦化市公安局所属的延吉监狱” 也对上了“婉容去世的时间是1946年6月20日”。但尸体埋在哪里还是说法不一。总之他父亲没看到碑 没见到坟 也没找到经手人。后来 十年“文化大革命” 委托人溥仪去世了德崇的父亲也去世了。
德崇说 凑巧的是 2008年6月28日 他应邀到天津出席“关于溥仪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 一位叫何景方的先生发表了一篇论文 《川岛芳子生死之谜》 引起轰动。会上 德崇结交了一位朋友——参加“川岛芳子生死之谜”研究课题的成员李刚 他是长春市政府的干部。李刚的爷爷、父亲、叔叔、姑姑都是革命者。李刚把写他家的《红色家族》一书赠予德崇。德崇在这本书里看到了李刚叔叔、姑姑、奶奶对延吉监狱的回忆 由此 勾起德崇50多年一直悬在心头的关于婉容最终下落的事。尽管德崇的父亲和溥仪都已不在人世了 但德崇想知道究竟。于是他向李刚打听婉容的事情 李刚告诉德崇“你算找对人了。我叔叔当时正负责看管婉容。婉容临死和埋葬在什么地方他都知道。”
李刚告诉德崇 “婉容当时身体不好 经常有病 犯病时难受、难忍就要大烟来减轻疾病的折磨。我叔叔曾冒着极大危险 以给我奶奶治病为由要大烟帮助婉容……”李刚向德崇详尽叙述了婉容死时的经过。婉容在监狱去世后先是被人用炕席一裹 扔到了监狱外的沟边。李刚的叔叔回家告诉了奶奶婉容的死和简单处理的情况 在李刚奶奶的督促下 李刚的叔叔返身回去领着几个犯人用厚门板钉了一副简单的棺材 按照当地习俗挑选了一个高岗 头西脚东深埋了婉容。当时的时间是1946年6月20日晚10时。
2009年 受德崇嘱托 李刚和亲友从长春特意去了当年埋葬婉容的地方——但监狱早已经没了 现在那地方是延吉艺术院。婉容人生最后一段生命就是李刚亲人亲手参与安排的。
德崇至此也完成了两位逝者51年的遗愿。
几十年来 德崇先生曾阅读过大量有关描写婉容的文章。尤其有争议的是 婉容到底死在了什么地方 曾有死在哈尔滨、长春、敦化、通化、延吉等多种说法……还有她去世时的情节也有很多出入。包括婉容的近亲 婉容的胞弟和爱新觉罗家族一些人的经历等 许多文章内容都是道听途说 不少是以讹传讹 妄加评论。纵观婉容生活跌宕的一生 实际上她走的是一条受迫害、受歧视、受奴役的不归之路。她不仅是封建社会死亡前的殉葬品 还是日本军国主义和满洲国傀儡政权的殉葬品。
说到这里 德崇激动地站了起来“研究婉容 和研究历史一样 要真实、客观 要凭第一手资料 不要人云亦云 鹦鹉学舌。我们在回忆这位特殊女性时应该认识到 封建社会造成的人间悲剧 何止一个婉容 日本军国主义和他们扶植的傀儡政权 曾奴役、残害了何止一个婉容 ”
“列宁曾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们每个活着的人 都要把历史教训和真实的历史事件 讲给今天的青年人 激发他们对祖国、对人民、对新生活的热爱。”德崇铿锵有力的话语令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