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代皇帝的平民恋

陆琴华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经过十年教育改造，“末代皇帝”溥仪蒙政府特赦，成了国家政协下设的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自食其力过起了一个公民的普通生活。那时的溥仪，四任妻子不是因病离开人世，就是因彼此性格不合而离异，成了名副其实的鳏夫。

千里姻缘一线牵，1962年正月，人们还沉浸在春节喜庆祥和的氛围之中，同事却给溥仪介绍了女朋友。那时的溥仪已经是五十六岁的人了，可是一见到女朋友，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又回到了风华正茂的年代。溥仪出狱后，曾有不少人热心为溥仪牵线搭桥，有从小就生活在贵族家庭的，穿绣花旗袍，满头珠翠耀眼的女子，可是溥仪看不上。有能唱会跳的，还会好几个国家语言的新女性，可是溥仪还是不中意。情人眼里出西施，溥仪相中的，偏偏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女子，也就是成为溥仪第五任妻子的李淑贤。那时李淑贤三十七岁，是当时北京朝阳区关厢医院的一名护士。李淑贤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很不幸。她八岁时，母亲去世。六年后，父亲也因病撒手人寰。十七岁时，李淑贤得知继母要把她卖给一个阔佬做妾，就从上海逃到北京，跟一个寡居的远房表姐生活。

溥仪一见到李淑贤，就好像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如今在上天的安排下两人又重逢了。那时，李淑贤在工作之余，正在卫校进修，和溥仪初次相见，手里拿着一本医学教科书。溥仪倍感亲切和欣慰，觉得他和李淑贤的结合，不仅有共同的理想追求，還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原来溥仪在改造期间学过中医，看过不少医学书籍，也曾经多次在医务室做过护理工作，比如帮助病人量血压、注射等。于是溥仪对李淑贤说：“我当时曾想过，真能学会了治病，改造结束以后，也许可以当个大夫呢！”瞧着溥仪一脸的真诚和天真，李淑贤笑了，觉得这个“末代皇帝”不像书里和电影里所描述的那些皇帝一样冷酷，而是一脸的友善，就同意了和这位末代皇帝谈恋爱。

人说年龄愈大愈害怕谈感情，但溥仪对李淑贤呢，大有三天不见病一场之情景。溥仪下班后，总是跑到关厢医院去看李淑贤。有时实在没空去医院，就打电话给李淑贤。一次，李淑贤悄悄对溥仪说：“你的名气那么大，让人家都知道了，我不好说啊？”言下之意，无特殊情况，溥仪就不要跟老顽童似的缠着她不放。溥仪一脸的无所谓，笑着说：“我不说是溥仪，如果医院的同志问我姓什么，我就说姓周。”瞧着溥仪一脸的天真，李淑贤干脆摆摆手说：“好好好，只要你乐意，随你怎么说。”有一次，李淑贤病了，一连好几天起不了床，这可把溥仪急坏了，天天跑到李淑贤的住处看望她。溥仪见到李淑贤病好一分，就跟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一次周末，溥仪就在电话里约李淑贤晚上八点在政协礼堂门口见面，溥仪早早就到了。可是，月亮在天空露出了笑脸，还是不见李淑贤的身影。溥仪就离开政协礼堂朝汽车站方向走，一路寻找李淑贤，可是到了那儿，华灯闪烁，人来人往，他左瞧右瞧，就是不见李淑贤。原来那天车上人多，特拥挤，李淑贤几次都没有登上开往政协礼堂门口的车。好不容易坐上车了，那车慢得跟蜗牛似的，结果没能准时赴约。李淑贤到达时，也没见着溥仪，就到处寻找他，最后两人好像都意识到什么，再次回到礼堂门口。两个人终于见面了，溥仪伸开双臂把李淑贤紧紧抱住。当时不少人都认识溥仪，人们一见到溥仪拥抱李淑贤的情景，都笑了。李淑贤在华灯映照之下，两颊绯红，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就低声埋怨溥仪：“你咋不管不顾的，也该分分场合。”溥仪倒是非常得意，哈哈大笑，说：“我到处找，上车站又没接着，竟在这里碰上了，哪能不拥抱呢？”

为了追求到恋人，溥仪大胆地向李淑贤发出了爱情誓言。一次，溥仪发高烧，躺在病床上万般无聊，一股孤独和凄凉瞬间袭上心头。他看见李淑贤来看望他，一骨碌从病床上爬起来，紧紧握着李淑贤的手不放，乞求李淑贤：“答应我，早点儿结婚吧。”见李淑贤迟迟不作出正面回答，溥仪说：“我喜欢你，所以更怕失去你，我不能没有你啊。”李淑贤见溥仪一脸的真诚，就用这样一句话来表达她对溥仪的感情：“海可枯石可烂，我这颗心不会变。”溥仪听了，病似乎好了大半，高兴得几乎要从病床上跳起来，接口道：“山有顶河有源，爱情之花不凋残。”溥仪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此前他在宫中都是把妻子当摆设。如今改造过后的溥仪对所爱的人信誓旦旦，令人莞尔。

终于，他们结为了夫妻。有一段日子，北京连日大雨。溥仪下班回到家里，发现爱人还没有回来，掏出怀表看了看，惊叫道：“怎么还没有到家？”那时溥仪所住的地方已经由政协大院内搬到西城区东观音寺的新居，距离李淑贤所在的医院方便一些了，可是路线却很陌生。溥仪望着屋外被雨水漫过的马路，不由得心头一紧，开始担心起爱人来，就撑了雨伞，冒雨冲到了外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水朝医院赶去。到了医院，被告之李淑贤已经下班了。溥仪就开始沿着原路寻找，一处没有盖的下水道口被雨水漫过，从表面上根本看不清楚。这太危险了！溥仪打量着在雨中穿梭的人，担心会发生祸事。溥仪握紧雨伞，来到那没有盖子的下水道口旁边，守在那里。要是遇到行人挨近这没盖子的下水道口了，溥仪就摆手提示行人不要靠近。这时，溥仪透过弥漫的水雾，冲着一个行人喊：“千萬注意下水道口，没有盖！”结果人走近了，才发现是李淑贤，真是心有灵犀啊。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溥仪和李淑贤的爱尽管没有唐玄宗和杨贵妃那般的缠绵、死去活来，可是充满了人间烟火味，让人觉得亲切。

摘自《做人与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