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仪
妈妈带我们全家走“五七道路”了,回到了爸爸的家乡义县石佛堡公社官场沟大队。只留老爸一个人在城里,在南山监狱里接受改造。
冷不丁从城里来到农村,着实是新鲜了好几天。我们是冬天到义县的。
那时候我们只要向山里走走,就可以捡到树下的一些冻得邦邦硬的小梨,拿回家放水里,还都带有甜味,足足让我们开心好几天。
生产队的房顶上,堆着喂马的花生秧,我经常悄悄地爬到上面,躲在花生秧堆里,找寻着尚未摘掉的花生,不光是小的,偶尔还能找到一些大花生粒,真是开心死了!
要不是队长老用那大鞭子啪啪地甩着吓唬我,估计花生堆就是我的快乐老家了。
春天到了,日子过得越来越紧迫。每到月底那几天,我们家就断顿了。那时候,我们还算吃商品粮的城里人,只是居住在农村。我也不解释了,反正今天的孩子们也听不懂。那时候国家规定我这个未成年人一个月只有28斤粮食。说到这儿,今天的孩子一准会瞪大眼睛:一个月吃那么多呀?!
那时候我们一个月每人只能吃三两油啊!肚子里没有油水,哪有不饿的道理!
那时候,所有人的健康指标都是正常的,没有一个人的肝上会有脂肪。
大概每月的25号、26号吧,我们家一准要断顿了。
我清楚地记得,断顿后,我妈会起得很早,赶到公社所在地石佛堡。
我爸的一个不远的姑姑姑父是五保户,我叫姑爷姑奶,他们年龄大了,吃得不多,是个常有余粮的户。
妈妈会里里外外为他们打扫一天卫生,再把所有的脏衣服洗了晾上,这一折腾就到晚上了。临了,借上10斤大米就往回赶,到家还有四里地呢。
好在我们早早就把水烧开了,就等米到下锅了。
在等妈妈回来的白天,我们也有办法充饑,这个方法是我发现的,我就不要求专利了。
那时候,每家的后院都种有过冬的大葱,一开春都长出嫩绿的叶子,二姐三姐和我逮谁家摘谁家,摘完就跑,从未有过失手。
回家化点儿盐水一蘸,好不好吃我不敢保证,但中午这顿就对付过去了。
那时候大哥大姐在榆树堡中学读书,住在学校,周六回来住一天就走。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开始难过了,我11岁时,就成了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每天下学,我必须要上山砍柴,一担子一担子再挑到家里。我哥只在周日那一天,能帮上我的忙。
为了我们家能有柴烧,有时候一天要上山几趟!
别再小瞧俺个小了,那是在我发育阶段,天天被担子压的,要是没有那些家务活,说不定今天,就是我从国家篮球队退役的招待酒会呢!
还有一个插曲,一场大雨后,村里的孩子带我们上山了,没过半个小时,我们就采了好几筐蘑菇,村里人叫它黄磨团。
下山回到家才发现,从来就没有吃过比它还好吃的东西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开始上吐下泻,那个难受劲儿,好像今天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因为太饿,又吃了太多的鲜蘑菇,我们三个全都食物中毒了。
庆幸我没有死于那场食物中毒,同时,我也庆幸你们还能看到这篇文章,这说明你们和我一样,依然健康地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