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话“不好意思”互动话语功能探析

鲁名芯

【摘要】本文从“不好意思”作为客套话的角度，讨论了其作为客套话标记语的形成主要是受词汇化和语用化的影响，并对“不好意思”在互动话语中的功能做出一定的分析。

【关键词】“不好意思”；话语标记；语用化；话语功能

“不好意思”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的词语之一。《现代汉语词典》对“不好意思”的解释是：第一，害羞；难为情；第二，碍于情面而不便或不肯；据《现代汉语规范詞典》，“不好意思”的词义是：第一，害羞；第二，碍于情面而不便（做某事）；第三，客套话，难为情。对比两种解释，《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的“不好意思”多出一种作为客套话的义项，例如：

（1）这点东西真拿不出手，不好意思。（《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例句）

例（1）中的“不好意思”表达的是一种谦虚的口吻，具有难为情的意思。沈卢旭（2005）指出，客套话是表示客气的套话，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只是形式。这类表示“客套话”的“不好意思”具有如下特征：第一，句法上，相对独立，不与邻近成分构成任何语法单位，具有可分离性；第二，语义上，语意很虚。删除后不影响句子的理解，且它具有逻辑上的程序义；第三，功能上，作为客套话，“不好意思”表达说话人主观上的态度和立场。第四，语音上，有符号把它与其他句子成分隔开，一般不可重叠。这一系列的特征符合Schiffrin（1987）、董秀芳（2007）、刘艳丽（2011）等中西方学者所论述的话语标记的特点，因而，“不好意思”表客套性的标记语是客观存在的。

关于客套话“不好意思”作为话语标记的研究文章不多。孙利萍（2011）最早明确提出“不好意思”的话语标记性质，对话语标记“不好意思”的历史演变过程及其在交际中的语用功能进行了探究，指出伴随着词汇化和语法化的程度的进一步增强，“不好意思”话语标记用法最终产生。孙利萍的首创之功应予以肯定，但就“语法化”对话语标记“不好意思”的形成是否起了重要作用，还有待商榷。

本文主要从“语用化”角度去探讨话语标记“不好意思”的形成，及其在互动话语中的功能。

一、客套话“不好意思”的语用化溯源

1、词汇化过程

“不好意思”最初是作为“好意思”这一词的否定形式出现的。孙利萍（2011）指出，伴随着“好意思”词汇化为一个词（意义为不害羞、不难为情），其否定形式“不好意思”在明代出现了。而作为“好意思”的否定形式——“不好意思”，其最初的义项应为害羞或难为情。例：

（2）妙通道：“令姑也曾道来，年深月久，只怕相公已曾别娶，就不好意思，所以要老身探问个明白”。（明《二刻拍案惊奇》上）

（3）卢母道：“邻里翁婆看你，有甚不好意思？”（明《初刻拍案惊奇》下）

例（2）“不好意思”表示“难为情”；例（3）中的“不好意思”则侧重“害羞”之意。

经检索，在明代包含“不好意思”的语句中，还没有出现后面接动词的情况。直至清代，“不好意思”才出现后面接动词或短语的情况，表示碍于情面只能怎样或不便怎样，例：

（4）剑客镇三山心中不悦，无奈胜爷的面子重，不好意思驳，走上前来。（清《三侠剑》中）

在古代汉语中，“不好意思”主要表示难为情（如例2）或害羞（如例3）或碍于情面不便怎样（如例4）。

在现代汉语中，“不好意思”也有上述三层意思，但除上述语义外，“不好意思”还有一种常用的表达，表示一种谦敬的礼貌用语——表道歉。例：

（5）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1994年报刊精选）

不好意思表道歉意时，可以单说，可以受“很”等程度副词的修饰，后面也可以加“啊”、“呀”等语气词。这里的“不好意思”主要表示一种主观态度，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抱歉。

2、语用化过程

“不好意思”由词到话语标记应是语用化的作用，而不是语法化，因为它不起语法作用，不是语法标记，而是语用中的话语标记，不说不影响语法表达。在句子中主要是具备一定的功能。

例（6）：张凯一看表说：“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李可《杜拉拉升职记》）（“不好意思”表歉意）

“不好意思”这种语义的演变，反映了“不好意思”由认知义到功能义的转变过程，当“不好意思”表示一种功能义的时候，具体的语义已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抽象但比较固定的功能，其程序义逐渐的加强。

二、“不好意思”在互动语篇中的功能分析

1、表委婉的拒绝。因不接受他人的东西或无法满足他人的请求所发出的礼貌性歉意表达。

例（7）：不好意思，我们只想吃火锅，小菜就不要了。（《1996年人民日报》11月）

例（7）中的“不好意思”表示拒绝小菜的提供。在这种语境下，“不好意思”所承接的语句都包含拒绝话语。

例（8）：一位志愿者仰着脖子向姚明索要中国纪念章，姚明指了指自己的大行李，用英语对她说：“不好意思，都打在包里了。”（新华社新闻报道2004.8）

例（8）中就没有明确的拒绝话语，委婉的拒绝之意主要是由“不好意思”来表达的，因东西都打包在包里，所以无法满足志愿者索要中国纪念章的请求。

2、表打破现状，转移焦点。这里“不好意思”所蕴含的致歉义是因话题的转移而表达出的一种礼貌用语。

例（9）：她气恼得牙根痒痒，稳了稳血气，才回道：“不好意思，我得开会去了，先走一步。”（李可《杜拉拉升职记》）

在上述例子中，通过“不好意思”这个词，将焦点成功的转移了。“不好意思”的后面所承接的是与前面不同的内容，这种焦点的转移在话语交际中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

3、表反驳对方的观点。“不好意思”所蕴含的歉意是因对方的理解与自己的观点或既定的事理不相符，对对方的观点予以否认所产生的。

例（10）：我说，各位，不好意思，我并不反对澳洲的和谐。只是想提醒大家，身为中国人，曾经沧海难为水。（网络语料/杨恒均博客）

例（10）中的“不好意思”是反驳他人对作者的看法。具备反驳意义的“不好意思”，前面一般都是他人的观点，其后是对自己的解释。

4、表得意。说话一方通常是占据了主导地位，其目的已经达到，或是别人的意图不可能得逞了。“不好意思”的致歉义是针对对方的意图破灭或失败而表示的。如：

（11）手机响起来，听到一个非意大利籍球迷朋友的声音：“不好意思，你赌的那瓶酒得归我了！”（新华社《新闻报》2002.6）

当这种得意之意用在感叹句中时，大部分还表示一种警告、宣示之意，例11中“不好意思”后面的话语还强调的是所赌的酒是归“我”的，而不是“你”的。

三、小结

“不好意思”作为客套标记经历了两个虚化阶段：词汇化和语用化。不好意思由词到话语标记是语用化的作用，而不是语法化，因为它不起语法作用，而是语用中的话语标记。在互动话语中，客套性标记语“不好意思”具有很多不同的功能，如婉转拒绝、转移焦点等，凸显话语功能中的主观性以及其语用化的不断增强。

【参考文献】

[1] 邱述德. 语用化与语用标记语[J]. 中国外语， 2011.

[2] 董秀芳. 词汇化与话语标记的形成[J]. 世界汉语教学， 2007.

[3] 刘丽艳. 汉语话语标记研究[M]. 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