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关系新形势下经贸合作的新思路——基于“一带一路”倡议

郭 芳

(黎明职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福建 泉州，362000)

自大陆2001年加入WTO以来，两岸经贸关系日趋紧密，尽管两岸关系的变迁在某种程度上也对两岸经贸往来产生重大影响，但总体上来看，两岸经贸合作的广度和深度都在不断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从2000年以来，台湾经历三度“政党轮替”，不同执政当局所推行的对大陆政策使得两岸经贸关系历经波澜。2010年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的签订充分考虑了两岸之间的彼此关切，兼顾了两岸的产业互补性，同时针对台湾的弱势产业、农产品以及服务贸易等，大陆给予单方面开放市场，这一具有明显的对台“让利”性质的框架协议为两岸的经贸合作搭建了一个制度化的平台，开创了两岸经贸合作新局面。但2014年台湾“太阳花学运”的爆发使得后续的两岸货物贸易、服务贸易以及单项投资等协议谈判难以为继。

随着大陆“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以及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切实落实“一带一路”的宏伟计划，两岸之间经贸往来的着眼点已经上升到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共同参与国际竞争以及加快两岸经济共同体建设的高度。在当前两岸经贸合作主要依靠政策性导向推动的情况下，如何深化两岸经贸合作、建立互联互通的长效机制，以摆脱两岸经贸关系受制于政治性因素的不利影响，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

一、政治与经济因素交织下的两岸经贸交流

两岸经贸交流历来无法摆脱两岸关系的层面来孤立看待，不同时期两岸关系的变迁直接影响经贸往来的规模、层次以及内容和形式。在长达38年的两岸关系隔绝时期(1949—1988年)，两岸处于政治对抗时期，台湾当局未对两岸经贸作任何政策性开放，两岸经贸交流基本上以转口贸易为主[1]。在工商业界要求解除经贸禁令以及放宽经贸限制的呼声日益高涨的情况下，台湾先后出台了多项行政法规以及贸易政策，逐步放宽了台商对大陆投资的限制以及大陆物品输入台湾、金融往来和人员往来的限令。总体上来说，90年代之前的两岸经贸关系以台资投资大陆、台湾商品输入大陆以及台湾人员进入大陆为主流。由于无法进行直接的经贸交流，两岸之间的转口贸易不仅费时费力，也增加了交流成本，导致交流规模受到一定限制。

90年代台湾经济处于“亚洲四小龙”之一的繁荣时期，而大陆尚处于经济发展初期，在资本、技术、人才以及管理上与台湾尚有较大的差距。在两岸经贸关系上，台湾当局基本上秉持“经济服务于政治”的原则，即将两岸经贸交流当作政治筹码，迫使大陆在许多政治议题上对台湾让步；同时，在开放台湾资本进入大陆市场获利的同时，又往往以“维护台湾安全”为由，限制大陆商品和人员进入台湾。随着台湾岛内政治生态的变化，1993年，李登辉当局推出了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南向政策”，“试图以通过开辟新的海外投资基地,分散、减缓台湾民间对大陆的投资热潮,进而遏制两岸关系迅速发展的势头”[2]，并且随着李登辉提出“两国论”而引爆1996年“台海危机”，台湾当局推出“戒急用忍”的大陆政策，限制大型企业、高科技行业以及大额资本进入大陆，致使两岸经贸关系陷入低谷。2001年，大陆与台湾先后加入WTO，两岸经贸交流与合作迎来新的契机。但是在WTO的框架协议下，台湾当局以所谓“大陆和台湾经济体量不对等”“安全”和“防止产业空心化”为借口，人为设置了诸多违反WTO公平贸易原则的歧视性条款；而大陆方面出于稳定两岸关系大局的考虑，一般情况下都会接受台湾所提出的两岸经贸条件。

2008年两岸关系进入和平与发展的新局面，两岸实现全面“三通”。2010年ECFA的签订使得两岸经贸关系从长期以来的“政策化导向”逐步走向“制度化导向”。根据ECFA的规定，大陆与台湾双方逐步减少多数货物贸易关税及非关税壁垒，逐步减少或消除双方之间服务贸易限制性措施，促进双向投资等，并规定了两岸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早收清单[3]。这一协议的签订对两岸经贸发展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有利于加快两岸的产业对接，实现区域经济的一体化。然而，2014年台湾一场旨在反对两岸服务贸易协议的“太阳花学运”使得两岸已经签署的服贸协议最终被束之高阁，后续的两岸货物贸易协议谈判也无以为继。应该说，“太阳花学运”背后有着明显的政治势力操纵的痕迹。近年来台湾“台独”势力抬头，由于担心两岸经贸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最终将使两岸之间建立更紧密的政治关系，台湾独派势力不遗余力地否定、破坏两岸经贸交流。

纵观两岸经贸交流史，可以看出两岸的经贸合作具有显著的特殊性，它“是一个尚未统一的国家内部两个不同的经济体之间的经贸交流与合作”[4]，因此，两岸经贸交流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议题，它受到不同时期的两岸政治关系的深刻影响。总体上来看，在两岸经贸交流与合作中，出于稳定两岸关系的需要，大陆在对台贸易中更多地考虑台湾的实际经济处境与发展需求，在经贸交流中“让利”成为了对台经贸的常态。两岸经贸关系受政治因素的影响，“政策性导向”的成分远大于“制度性导向”。ECFA的签订尽管是两岸经贸交流开始走向制度化的尝试，但终究仍被政治因素干扰而无法全面落实。随着两岸经贸合作进入蜕变期，现有政策所带来的“边际贡献”正在不断减小，亟需两岸加强制度上的合作，加快产业对接、巩固经济纽带、增加受惠幅度等，为经贸合作提供新的“制度红利”[5]。

二、“一带一路”倡议与两岸经贸合作的契机

“一带一路”作为近年来大陆提出的重要倡议，旨在通过加强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和地区的经贸与文化交流，促进区域一体化的形成，对于改善两岸经贸关系现状、为两岸人民创造共同福祉具有重大意义。

(一)“一带一路”倡议扩大了台湾参与区域经济合作的空间

在两岸关系背景下，台湾长期以来对区域性经济合作组织的参与度较低，导致台商在参与国际竞争上面临着许多不利因素。尽管近年来台湾试图参与《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区域合作，却因为国际形势及两岸关系的变化而举步维艰，未来台湾在区域经济中被边缘化的趋势将日益明显。“一带一路”倡议是在经济全球化趋势下，通过构建以中国为枢纽点的全方位经济开放新体系，进而推动沿线国家形成跨国界的利益共享的经贸合作新格局，强调根据社会发展客观规律，构建跨国区域符合客观规律的生态国际区域市场制度，实现国际区域社会、区域内国家、参与企业三者之间利益的均衡发展[6]。而在当前大陆政府不断强调将给予台商及在陆台湾人士“国民待遇”，也为台商参与“一带一路”扫清了政策障碍。从长远来看，台湾参与“一带一路”，可以经由大陆进入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进程，随着大陆对外投资规模的日益扩大，经由区域经济合作而形成区域命运共同体，也可以带来周边形势的稳定。

(二)“一带一路”倡议创造了两岸经贸合作的新商机

台湾海峡西岸作为“一带一路”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在未来必然成为大陆投资的重要地区，福建自贸区的建设也将创造出更多的投资热点。随着“中国崛起”的荣景日益成为现实，大陆已经从“世界工厂”逐步向“世界市场”转变，大陆第三产业的高速发展为两岸经贸合作创造了新的商机。海协会会长陈德铭指出：“两岸在服务业有巨大合作商机，台湾的最大优势是语言文化，台湾不仅可抢占大陆13 亿人口市场，还可借道进军全球70亿多人口的市场。”[6]未来两岸经贸合作也将逐步呈现为“投资型贸易”与“第三产业服务贸易”并重的局面。在台湾的产业结构中，服务业占GDP的比重超过70%，台湾中小银行业、保险业、饮食、养老、医疗等行业在全球排名靠前，近年来台湾许多中小企业、个人也已经“抢滩登陆”，以较小的资金、设备、人员投入，依托大陆巨大的内需市场，迅速培养起一批服务业品牌。“就对台开放的具体安排看，福建自贸区的建设突出了创新两岸产经合作机制、增强闽台经济关联度的战略。在两岸合作方面先行先试、为整体推进两岸深化合作积累经验，成为福建自贸区的最大特色。”[7]在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下，大陆自贸区的新开放模式开启了两岸经贸合作的新窗口，有利于对接两岸市场，推动贸易的市场化、法制化，建立起两岸经贸共同市场的良性竞争机制。而大陆巨大的内需市场、城镇化建设以及供给侧改革为两岸共同市场的产业合作与要素流动创造了新的契机。

(三)“一带一路”倡议有利于台商经由大陆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市场

大陆与台湾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在两岸经贸合作的初始阶段，主要以台商投资大陆市场、大陆承接台湾地区的低端和边际产业为主要形态，但随着大陆资本积累的不断扩大及产业的不断升级，大陆与台湾的经济发展差距不断缩小，两地产业的竞争性逐渐大于互补性，使得近年来台商在大陆直接投资总数及占比逐年下降。同时，受2008年以来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台湾近年来经济低迷，民众薪资冻涨，“蓝”“绿”政治恶斗现象有增无减，产业政策“西进”或“南向”举棋不定，这些因素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经济发展。大陆近年来受传统产业产能过剩的影响，正在积极寻求产业转型，开拓国际市场。“从国家的角度来看，‘一带一路’是中国与沿带沿路国家的经济合作倡议。但从国内角度来看，‘一带一路’倡议事实上串起了不同经济地理区域，充分呼应了对外经济合作倡议的内部化需求，并提升了各省份的对外和对内开放水平，中国几大经济地理区域，无论是东北、华北、华东、华南、西南还是西北，都在‘一带一路’规划中有自身的位置。”[8]因此，台商参与“一带一路”，对内则可以深度参与两岸经贸合作，降低两岸产业经济的“内耗”，寻求更为宽广的“大中国”市场；对外可以借助大陆的国际影响力及与沿线国家和地区的自由贸易关系，降低关税壁垒和市场准入限制，也使台商获得更有力的保障。

三、“一带一路”倡议下两岸经贸合作促进策略

“‘一带一路’不仅针对经济贸易领域，更是海洋合作、基础设施、货币流通、人文交流等领域的全方位、多层次合作”。[7]“一带一路”的建设需要沿线国家和地区之间通力配合才能真正得到落实。对于两岸经贸合作而言，需要把握“一带一路”建设的契机，推动两岸合作的制度性创新。大陆与台湾的经贸合作历来不是单纯的经济议题，由两岸的经贸合作推动两岸的文化交流，最终实现两岸人民的心灵契合，形成两岸密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是在经贸合作的基础上更深层次的追求。从现有的两岸经贸合作的基础以及存在的问题来看，未来两岸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的经贸合作，主要应从四个方面探索新的合作策略及制度建设。

(一)两岸自由贸易体制的建设

“一带一路”倡议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打破区域间贸易壁垒，创造互利双赢的贸易格局，打造互联互通的贸易网络。两岸经贸交流与合作30年来，尽管经贸规模不断扩大，但由于政治对立的局面始终存在，政治因素干扰下的贸易壁垒始终存在。大陆方面出于“两岸一家亲”的政治思考，持续单方面对台“让利”，实际上违背了国际贸易中互惠互利、合作双赢的基本准则。目前，台湾95%以上产品的进口都对几乎所有贸易伙伴开放，但是对大陆仍有2000多项产品实行严格的进口管制，而对于大陆资本对台直接投资则更是严格限制。这种不公平的贸易机制不仅在大陆产业界颇有微词，实际上也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台湾产业的转型与升级。互联互通的自由贸易体制的建设有利于在自由市场竞争的机制下实现两岸产业的自然分工与合作，在当前两岸“三通”已然实现、基础设施大幅度完善以及跨境电商迅速发展的基础上具备了更加良好的条件。两岸自由贸易体制的建设需要台湾方面以更加开放的心态，明确政治与经济的区分，在相互谅解的基础上协商更为合理的经贸制度安排。

(二)打造对外投资的“民族资本”形态

自改革开放以来，台湾对大陆的直接投资一直是大陆利用外资的重要来源。但是近年来大陆利用台资的增长幅度不断萎缩，台资占大陆利用外资的比例也不断降低。这是由于大陆经济实力不断增强，传统制造业渐趋饱和，导致本土资本不断压缩台资传统的投资领域，在利用外资方面，大陆越来越倾向于吸引高科技基本投资。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台湾对大陆资本的严格限制导致大陆资本投资台湾的意愿和渠道受限。随着“一带一路”的推进，大陆对外投资的规模不断加大，两岸在对台投资领域合作的重要性不断凸显。大陆本土资本与台资在两岸市场中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在对外投资中，两岸应建立资本整合与分工协作的关系，共同开拓国际市场，防止恶性竞争。在国际贸易中，国家实力是对外投资的重要保障，而台湾由于国际地位受限，在处理对外投资纠纷上往往无能为力。例如2016年，台湾台塑集团在越南投资规模超过100亿美元的河静钢厂被越南政府以环保为由罚款5亿美元，但事实上，越南政府自始至终无法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污染结果与台塑河静钢厂直接相关。在台塑河静钢厂遭受巨额罚款问题上，台湾当局无法以任何形式维护台商的合法权益。而在大陆的对外投资中，许多大型投资项目是由政府主导和推动的，在民营企业的对外投资中，大陆方面也利用国际影响力成为中资企业对外投资的坚强后盾。在对外投资合作中，两岸应加强产业链上下游的整合，共同以“民族资本”的形式进行对外投资。

(三)加强两岸金融市场的合作

金融是产业发展的助推器，在“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思中，打造自由流通的货币圈是实现金融合作自由化、助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必经之路。两岸金融市场的合作拥有广阔的前景。从大陆方面来说，台湾金融业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理念是大陆发展金融业可资借鉴的重要对象。“台湾的信贷服务理念、信用融资政策体系、多层次资本市场、农村金融、中小企业融资、金融人才培训、科技金融、金融异业竞合监管、人民币跨境使用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先进性和优势，可以与大陆交流合作。”[8]与此同时，借助ECFA签订以来的“政治红利”，台湾金融业近年来正大举进入大陆。台湾金融市场由于市场规模有限，信贷供大于求，效益低、利差小是台湾银行业界的普遍现象。而大陆急剧成长的巨大内需市场为台湾金融业提供了广阔的成长空间。加强两岸金融市场的合作，应进一步完善两岸货币兑换制度与清算规则的设置，推动两岸金融机构相互设立办事处及分支机构，为两岸市场提供金融服务，以及加强两岸金融人才的交流与培养。

(四)促进两岸人员往来与文化交流

海峡两岸地缘相近、血缘相通、文缘相承，在经贸发展的基础上，增强两岸人民的文化认同与国族身份认同是一项重要的历史使命，也契合了“一带一路”倡议经由区域经济共同体建设最终达成区域命运共同体建设的目标。自2008年两岸开放“三通”以来，两岸人员往来和文化交流日渐频繁。两岸大规模的人员往来“有利于实现两岸民众的直面交流，增进彼此之间的相互认知与体验，一定程度上可以化解两岸民众之间的误解，增进民众的关系”[9]。同时，两岸之间多种形式、生动活泼的文化交流活动也有利于加强两岸民众的共同文化记忆和历史传承。在“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两岸经由经贸交流深化人文交流，终将实现命运共同体的形成。

四、结 语

随着两岸经贸交流与合作步入“深水区”，探索两岸经贸交流的制度化发展成为一个不容回避的话题。“一带一路”为两岸经贸合作带来了新的契机，不仅有利于台湾参与区域经济合作，为两岸经贸创造更为广阔的空间，也有利于两岸携手经略国际市场。围绕“一带一路”倡议，两岸应当进一步完善自由贸易制度，在对外投资方面应加强产业和资本的分工协作，打造“民族资本形态”，加强两岸金融市场合作，并且经由经贸合作进一步强化两岸人文交流，以促进“两岸命运共同体”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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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蔡宏明.ECFA的协商与挑战[J].海峡科技与产业，2010(7)：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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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鸿阶.台湾大陆经贸政策变化与深化两岸经济合作研究[J].台湾研究，2013(4)：3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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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凤凰财经综合.两岸新常态：大陆出钱、台湾出力[EB/OL].(2014-12-17)[2017-09-10].http://finance.ifeng.com/ a/20141217/13361680_0.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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