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回归
——近代西方哲学视野中的“人”

2017-04-14 14:51:56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视野理性哲学

张 竑

(中共中央党校 哲学教研部,北京 100091;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 机关党委,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人的回归
——近代西方哲学视野中的“人”

张 竑

(中共中央党校 哲学教研部,北京 100091;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 机关党委,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近年来,我国哲学界“人学”研究异常火热。文章从近代西方哲学家关于“人”的各种观点中,梳理出近代西方哲学家视野中对“人”的定义、属性和特点等相关观点及其思想渊源,为“人学”研究提供了可资参考的基础性材料。文章还展示了15、16世纪的“文艺复兴”,17、18世纪的“理性时代”“启蒙时代”和德国古典哲学,“终结”了近代西方哲学的“各个时代精神的精华”以及近代西方哲学的“认识论转向”内涵。“认识论转向”是基于人的理性威权的建立而产生的,人的理性是人的重要属性和特点,在近代西方哲学中逐渐成为了绝对的主宰和威权,成为了判断一切事实和认识一切事物的唯一准则。

近代西方哲学;人学;理性;认识论转向

在西方漫长的中世纪中,基督教神学建立了绝对的统治地位,哲学沦为神学的“婢女”。西方世界的人已经习惯了上帝的存在,人只需要乖乖地信仰上帝、服从上帝即可“得到幸福”。在经院哲学中产生了唯名论和实在论的争论、亚里士多德主义的传播、关于理性和信仰的关系问题的讨论以及实验科学的兴起,由此致使文化上出现了新旧并行、新旧交替的局面,近代哲学视野中的“人”逐渐清晰起来,为“人的回归”打开了大门。

一、发现神统治下的人——“文艺复兴时期”哲学视野中的“人”

随着15世纪开始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运动以及16世纪席卷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的蓬勃发展,欧洲出现了大量人文主义的文学家和艺术家。他们的文学观、艺术观和道德观传播了与经院哲学不同的价值观念,人文主义思想家从哲学和神学的角度论证了人的崇高价值。用布克哈特的话说,文艺复兴时期的成果可以概括为“人的发现和世界的发现”这两大主题[1]。因而,“发现神统治下的人”成为了文艺复兴时期哲学的主要成果。

这些人文主义哲学思想家先是不约而同地、从各种角度论述人的伟大和人的崇高,重新拾起“人的尊严”,重新建立“人的自由和才能”,重新找回了在神统治下的“人”;后期的人文主义思想家又试图把早期人文主义思想家对人的尊严、自由、才能的过度称颂扭转回正常的范围内,重新构建了“人的局限”。这一时期的哲学家、思想家开始试图找回“人”的地位,分别从人的优越性和缺憾性两个维度探讨了他们所寻找到的“人”。

(一)重拾人的尊严

人的灵魂和肉体、人的创造和幸福是人文主义者的讴歌对象。彼得拉克(Pranasco Petraca)认为自己是讨论人的尊严的第一人,他以“人的尊严”“人的崇高”为题,歌颂人的价值。托麦达(Anselm Turmeda)用“上帝肉身化的形象是人,而不是其他动物”来证明人比其他动物具有优越性。阿格里帕(Rudolph Agricola)认为,人体的比例是万物的尺度,人体的构造是一个小宇宙,人体的直立姿势使人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只能俯视地面,人还能仰望苍天,能够以精神世界为其归宿。斐微斯(Juan Luis Vives)说,人的形象“如此协调一致,任何一部分若被改变或损益,都会失去全部的和谐、美丽和效用”[2]。阿尔伯蒂(Battista Alberti)说,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却不同于其他部分,上帝创造人是为了让他的杰作被人欣赏。

人的尊严在这一时期被哲学思想家们大力地称颂和讴歌,使人渐渐地走出了神的阴影,吹响了人的回归的号角。

(二)重建人的自由和才能

人文主义思想家们认识到,人的最高价值是自由,自由是选择和造就人自身地位的特殊力量,自由是神赋予人的独特的礼物。人文主义者皮科(Giovanni Pico)借上帝之口对亚当说:“我们使你既不属天也不属地,既非可朽亦非不朽;这样一来,你就是自己尊贵而自由的形塑者,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你偏爱的形式。”[3]新柏拉图主义者费奇诺(Marsilio Ficino)认为,人就是地球上的神,人所创造的奇迹——伟大的城市、辉煌的建筑、雕像和绘画、有用的工具,充分表现了人利用自然、装饰自然的强大创造力,显示了人的灵魂的神圣。

他们着力表达了人是自由的、人是具有各种才能的观点,突出强调了人的自由能动性。

(三)重构人的局限

第一个用世俗眼光审视政治本性的哲学家马基雅维利(Niccolo Machiavelli)把哲学视野从抽象的人性转向社会政治中的人,对人的局限进行了反思并提出了批判,为人的政治属性增加了重要的内容。他认为,君主“必须做一个伟大的伪装者和假好人”[4]80,因为人总是受当前利益的支配,“要进行欺骗的人总可以找到上当受骗的人”[4]83-84。意思是说,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不是什么好人,政治的本质是以恶制恶,只有使用欺骗和暴力相混合的手段才能在政治上取得成功。

在经历了因宗教改革而触发的宗教战争后,米歇尔·蒙田(Michel Montaigne)对早期人文主义的人性论持批判的反思态度,他不再相信人在自然界的优越性,认为正是由于人自认为自己优越才造成了人性中骄横自负方面的无限膨胀,世界上的大多数弊端来自人们内心对承认自己无知的害怕。

人的缺憾、人的局限性在这一时期得到了阐述和分析,使人的形象鲜活了起来。

二、初探人的认识能力——“理性的时代”哲学视野中的“人”

17世纪和18世纪是“理性的时代”,此“理性”与古希腊、中世纪的“理性”都不同。古希腊的理性是与宇宙的心灵相通的思辨,中世纪的理性是神学和信仰的助手,近代哲学的理性是与自然科学精神的关联[5]196。近代哲学的理性主要体现为求知精神(探索自然奥秘)、求实精神(重视观察实验)、确定性(精确的量化)和机械论图式(理解世界)。随着近代哲学的“认识论转向”,这一时期的哲学家对“人”的关注主要表现为对“人”的理性认识能力的关注和探索。因为,无论是支持经验论还是唯理论的哲学家,还是后来把二者推到极端的怀疑论和独断论的哲学家,都把关注重心放在了人的理性认识能力上。所以说,“理性的时代”哲学视野中的“人”,主要关注“人”的理性认识能力。即便在个别哲学家的思想中提到了“人”,也是在其认识论观点基础上提出的人的伦理属性和政治属性。

(一)斯宾诺莎与“人的心灵与整个自然相一致”

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的哲学视野中的“人”建立了人在理性基础上的伦理属性。他认为人的“最高的幸福”是精神幸福,这表现了他对精神幸福的不懈追求和对物质利益的极端鄙视。斯宾诺莎把人通过理性思维所能达到的境界表述为“人的心灵与整个自然相一致”,即天人合一的境界;他主张顺应自然,执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伦理态度。他提出“运用普遍的自然规律和法则去理解”人的本性和情感,把人的情感看作“出于自然的同一的必然性和力量”[6]。由于斯宾诺莎的自然观是严格的决定论,导致他认为在自然中没有任何偶然的东西,所有一切事物都受到事物本性的必然性决定。人自觉地按自然的本性而存在,这就是人的自由和永恒。在此基础上,他提出并论证了“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的著名命题。

(二)洛克与“天赋人权”

洛克(John Locke)的哲学视野中的“人”拓展了人在理性基础上的政治属性。洛克是西方自由主义和民主政治理论的创始人,他的理论赋予了“人”一系列权利,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他认为,自然状态不再是战争状态,而是和平的和自由的状态,人们在自然状态中可以平等地享有自然权利。这个“自然权利”是指生命、自由、追求幸福和拥有财产等“天赋人权”。洛克的“天赋人权”思想影响了美国独立战争中发表的独立宣言、法国大革命中发表的人权宣言。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法国大革命的“自由思想正是从英国输入法国的。洛克是这种自由思想的始祖”[7]。

(三)休谟与“性善论”

休谟(David Hume)对他哲学视野中的“人”持“性善论”的伦理态度。休谟的《人性论》是一个完整的体系,以人性为研究对象,包括理解和情感两个部分,他的理论相应地分为认识论和伦理学两个部分。在伦理学部分,他的观点是西方传统中很少见的“性善论”。在长期被基督教“原罪说”统治的西方人性领域,休谟的性善论是巨大的创新。休谟认为:“道德的本质在于产生快乐,恶的本质在于给人痛苦。”[8]快乐、幸福和利益是统一的,凡是能够增加人的快乐和利益的,就是善,反之就是恶。休谟的情感主义蕴含功利主义的萌芽,他的情感主义道德观是个人主义的,但却不是自私自利的。追求快乐并不是仅有的道德原则,人性中的“比较原则”和“同情原则”同样也是重要的伦理原则。

三、树立人的理性权威——“启蒙时代”哲学视野中的“人”

18世纪在欧洲兴起的启蒙运动是一场进步的思想解放运动。“启蒙”的意思是“用光明来驱散黑暗,以理性来代替蒙昧”。恩格斯曾说,启蒙学者是“非常革命”的,“他们不承认任何外界的权威,不管这种权威是什么样的。宗教、自然观、社会、国家制度,一切都受到了最无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己的存在做辩护或者放弃存在的权利。思维的悟性成了衡量一切的唯一尺度”[9]。

(一)卢梭与“理性史观”

卢梭(Jean Jacques Rousseau)的哲学视野中的“人”具有了社会性和历史性,在伦理观上秉持“性善论”。卢梭第一次充分地表达了新兴的资产阶级人本主义观念,提出了启蒙批判的“理性史观”。假定本来有一个理性的、和谐的社会,可是如今的社会是非理性的、充满罪恶的社会,应该打倒如今的封建专制制度,回到一个理性的、以“社会契约”精神为基础的共和社会。卢梭看到了人类历史发展中的善与恶、进步与退步的矛盾和统一。他说:“人的能力增长和文明化使自己带上枷锁,人越是社会化,就越是远离自己的本性,人越是征服和获得财物,也就越是为这些物所累。”[10]8在卢梭看来,人类表面上成了支配世界的主人,但事实上却更深地沦为奴隶。“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10]8他指出了人类走向光明的出路,即一个扬弃了私有制和罪恶的新的人类“契约”社会,人本主义的“应该”与“是”的理论逻辑在此第一次出现了。

(二)拉美特利与“人是机器”说

拉美特利(Julien La Mettrie)哲学视野中的“人”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他继承了笛卡尔的机械论,并把机械论的原则贯彻到底,得出了“人是机器”的结论。他说:“人并不是用什么贵重的材料捏出来的,自然只用了一种同样的面粉团子,它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改变了这面粉团子的酵料而已。”[11]117关于人的物理性,他提出:“人体是一架会自己发动自己的机器,一架永动机的活生生的模型,体温推动它,食料支持它。没有食料,心灵就渐渐瘫痪下去,徒然疯狂地挣扎一下,终于倒下死去。”[11]117拉美特利认为人的良知也可以用身体的机械作用来说明。

(三)爱尔维修与环境决定论

爱尔维修(Claude Helvetius)哲学视野中的“人”的社会性比较突出,他开始试图找到对人产生决定性作用的力量。他是环境决定论者,他提到的社会环境是影响和熏陶人的外部条件的总和。在社会环境的多种因素中,他着重强调政治、法律和教育对人的决定性作用,但并没有指出这三者之中起最终决定性作用的因素。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普列汉诺夫后来曾指出,马克思之前的旧唯物主义没有跳出环境与思想的循环决定论,即在自然领域认为环境决定思想,而在社会领域认为思想决定环境;是马克思找到了第三个因素,即生产力的因素,马克思把生产力的因素作为决定环境和思想的最终决定性力量[12]。在从环境决定论到一元论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发展过程中,爱尔维修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四)霍尔巴赫与机械决定论

霍尔巴赫(Paul Holbach)的决定论是机械唯物主义的严格因果论的体系。他说,人完全受到自然因果律的支配。“人是自然的产物,存在于自然之中,服从自然的法则,不能越出自然,哪怕是通过思维,也不能离开自然一步。”[11]203

在社会领域,霍尔巴赫仍然是环境决定论者。他说:人的善与恶是外部环境所造成的,人的本性中并无善恶,只是由于教育、榜样、言语、交际、灌输的观念、习惯和政府等外部环境造就了人的品格。他与爱尔维修一样,陷入了“环境决定思想,思想决定环境”的怪圈之中。

从15、16世纪文艺复兴运动发现“人”,到17、18世纪理性时代开启理性的力量,再到启蒙运动把理性权威树立起来,正体现了马克思所说的,从“消解神圣形象”到“消解非神圣形象”的过程,即把神打倒之后,却把抽象的人的理性推向了极端,把人以及世界万物都变成了“理性的奴隶”。在这一过程中,哲学家视野中的“人”在理性的基础上具有多重属性:社会性、伦理性、政治性和历史性。但由于哲学家们把抽象的理性推到了绝对的位置和高度,导致人丧失了主体性,人的发展受到理性的约束,人的历史只有理性发展的历史。这与哲学家的初衷恰恰相反,树立了人的理性权威,却使得现实的人只剩下了客体尺度,丧失了主体尺度。

四、思想中的人的实践——德国古典哲学视野中的“人”

德国古典哲学是西方哲学史上的一座高山,同时也是启蒙运动的主角。法国大革命失败之后,在政治上一直很保守的德国,开始出现积极反映和总结法国大革命的哲学思想,这种哲学所追求的是世界万事万物的统摄原则。德国古典哲学既是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集中反映,又在哲学史上具有超越时代的理论价值[5]296。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出现了“实践”的概念,从康德的“道德实践”发展到费希特的“行动实践”,最后在黑格尔那里,他建立的绝对唯心主义体系哲学里容不下“实践”的存在。

(一)康德与“人为自然界立法”

康德(Immanuel Kant)在回答“世界的规律性到底是客观固有的,还是人类思维的结果”这样一个哲学问题时,给出了这样的结论:世界的规律是我们在进行认识时赋予世界的。他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明确地提出:“自然界的最高法则必然在我们心中,即在我们的理智中。”[11]286由此,康德在知识论上完成了“哥白尼式的革命”,不是自然给人立法,而是“人给自然立法”。康德认为,人的理性在理论方面的重要作用就是给自然界颁布法律,即“自然律”;人的理性在道德实践方面的重要作用是给人的行为颁布法律,即“道德律”。在康德看来,无论是自然律还是道德律,都是运用理性的结果。

康德的批判哲学在认识论领域对经验论和唯理论哲学进行了综合与总结,同时也完成了一次超越。经验论忽略了理性在认识中的作用,一味地强调感觉经验;唯理论则夸大了理性在认识中的作用,完全否定了感觉经验的重要性。经验论与唯理论虽然观点相反,但二者却犯了同样的错误,即二者都没有批判地对待人的理性本身,没有冷静地考察人的理性在认识中到底能够起到什么作用[13]299。

康德面对这种困境,认为在进行认识之前,应该先批判地考察人的理性本身,弄清楚人的理性的能力、范围和界限。这些内容体现在康德撰写的“三大批判”中,分别是《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这“三大批判”分别揭示自由与必然的矛盾、理性存在者与经验世界中存在者的矛盾以及人与自然的矛盾。简单地说,康德“三大批判”回答的问题分别是:“我们能够认识什么?”“我们应当做什么?”以及“我们可以希望什么?”[5]326这三个问题合起来,就构成了基本问题——“人是什么?”康德认为,如果理清了人的知、意、情这三个部分,那么我们就知道了人是什么了。康德的“三大批判”给我们的答案就是:人是自由,即“人的本质”是自由。整个康德哲学始终关注的就是自由的问题。康德的哲学是包罗万象的,既有唯我主义成分,又有唯心主义成分;既有独断论,又有怀疑论,在他的哲学中集中地体现了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康德在推崇人的理性的同时,注重从人的理性中规定出的人的道德实践准则,即“道德律”;赋予了人的本质——自由(在理性基础上的自由)。

(二)费希特与“绝对自我”“实践的理论”

费希特(Gottlieb Fichte)生活在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法国先后经历了大革命和拿破仑统治,英国开始了工业革命,费希特所在的德国也出现了张扬个性、讴歌天才、弘扬民族精神的“狂飙突进”运动[13]337。费希特作为时代精神的代言人,十分强调实践和注重行动。他的名言是:“行动,行动,除此之外还是行动!”可惜他所说的“行动”始终停留在思想领域,仅仅是思想上的行动,并非身体上的行动。费希特形成了关于“实践”的理论,他通过对康德批判哲学的再批判,建立具有鲜明实践特点的以“绝对自我”作为基础的主观唯心主义。

费希特利用“自我”与“非我”的概念阐述了人的实践过程和认识过程及其相互关系,同时产生了对立同一的辩证逻辑形式。他的哲学的正题是“自我设定自身”,反题是“自我设定非我”,合题是“自我设定自身和非我”。这里的“自我”可以理解为世界的本原,费希特认为世界的本原是精神;“非我”指世界万物。人最开始不知道“非我”是自己所设定的,以为“非我”是“自在之物”,就是说人最开始以为客观事物一直是客观存在着的。后来,当“自我”与“非我”相互作用时,发生了实践的过程和认识的过程:当“自我”限制或作用于“非我”的时候,也就是主观作用于客观、观念作用于对象、思维作用于存在的时候,就发生了实践活动;反过来,当“非我”限制或作用于“自我”的时候,也就是客观作用于主观、对象作用于观念、存在作用于思维的时候,就发生了认识活动。费希特认为,“自我”和“非我”相互限制的过程就是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的过程,实践和认识是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由于这个相互限制的过程都是在“自我”的设定下进行的,因此“自我”与“非我”、实践与认识既是对立的,又是同一的。正是在这个相互限制的过程中,作为设定者的“自我”把自身从一个无意识的“自我”提升到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绝对自我”,主观与客观、思维与存在、实践与认识,这一切对立的东西全部达到了同一。他的这种建立在主观唯心主义基础上的认识与实践的理论,影响了之后的谢林、黑格尔等哲学家,马克思后来对这种唯心主义的认识与实践观点进行了批判,形成了在唯物主义基础上的认识与实践的过程和它们之间的关系的正确论述。

(三)黑格尔与“绝对精神”“市民社会”

黑格尔(Friedrich Hegel)批判了近代西方哲学的认识论优先原则,他认为考察人的认识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达到绝对知识或真理目的的手段。通过批判和综合前人的哲学学说,他建立了历史上最庞大、最全面的哲学体系,他把历史维度引入他的哲学体系中。通过“绝对精神”的自否定运动,实现了建立在“绝对唯心主义”(黑格尔对自己哲学的称呼)基础上的思维与存在的辩证地、历史地、具体地同一。

黑格尔认为国家是保障个人意识和个人要求的最高目标。他说:“由于国家是客观精神,所以个人本身只有成为国家成员才具有客观性、真实性和伦理性。”[14]而黑格尔的“市民社会”是一种中介状态,被包含在国家中,是能满足自己需要的个人的集合。如果国家任凭个人的私利发展下去,个人将陷入丧失伦理和道德的境地,所以才需要国家的监督和指导。于是,市民社会的特殊性就被包含在国家的普遍性之中,国家构成了市民社会的基础和前提。马克思深刻地批判了黑格尔的这一观点,他认为,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正相反,正是“市民社会”才是国家的前提与基础。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指出:“只有当现实的个人同时也是抽象的公民,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人劳动、自己的个人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当人认识到自己的‘原有力量’并把这种力量组织成为社会力量因而不再把社会力量当做政治力量跟自己分开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类解放才能完成。”[15]唯有通过“人类解放”才能解决市民与公民之间的对立,从而实现市民与公民的统一,使人成为“完整的人”。

在漫长的西方哲学史中,从文艺复兴时期哲学家重新发现了在神统治下的人,到理性的时代中哲学家深入探索人的认识能力,再到启蒙运动时期哲学家树立人的理性权威,最后到德国古典哲学家在思想中形成了关于人的实践的理论。在这一段漫长时间的思想演进过程中,关于人的思想经历了很多的变化,其中既有后人对前人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也有后人对前人思想的批判和反叛。正如马克思所说,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每个时代的哲学家对于“人”的不同方面的定义、归纳、总结,赋予人的不同方面的属性和特点,都既体现了那个时代的时代精华,也体现了那个时代哲学家对于“人”的观点的最高理解。

近代以来,西方哲学家们关于人的理性的探讨形成了整个大时代的主题,围绕着人的理性,认识论发展到了最高峰,与此相关的人的道德属性、社会属性、政治属性、主体属性和历史属性也逐渐丰满和完善。思想和观念中的“人”的属性越来越多元,越来越接近于现实的人,而真正完成这一革命的人是马克思,他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过程中,找到了历史与逻辑相符合的“现实的个人”,确认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近代西方哲学家视野中的“人”的探索,为马克思提供了广阔的理论参考和批判素材,正是在前人不断探索的基础上,马克思才能完成这一革命,从解释世界到改造世界。本文关于近代西方哲学视野中的“人”的概念的梳理,既是为研究马克思早期思想来源提供理论参考的一次尝试,也是为近年来逐渐成为显学的“人学”研究提供理论借鉴的一次尝试。

[1] 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M]. 何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1979:280-302.

[2] E.Gassirer.The Renaissance Philosophy of Man[M]. Chicago,1954:391.

[3] 皮科.论人的尊严[M]. 顾超一,樊虹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5.

[4] 马基雅维利.君主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5] 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6]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440.

[7]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249.

[8] 休谟.人性论[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30-331.

[9]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19.

[10] 卢梭.社会契约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11]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下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2] 普列汉诺夫.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M]. 博古,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5:7-12.

[13] 赵林.西方哲学史讲演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

[14] 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 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254.

[1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443.

Returning of Human: "Human" In the View of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

ZHANG Hong

(CommitteeofDepartmentofPhilosophy,PartySchooloftheCentralCommitteeofC.P.C.,Beijing100091,China;ThePartySchoolofHeilongjiangP.P.C.ofCPC,Haerbin150080,China)

In recent years, the study of "human studies" in the field of philosophy in our country is extremely hot. The author, from various views of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ers about "human", attempts to sort out the definitions, attribut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human" in the view of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ers and its ideological origins, trying to provide basic materials for the "human studies". By taking the time as a clue, from renaissance in the 15th and 16th centuries to the "age of reason" in the 17th and 18th centuries, from the "age of enlightenment" in the 18th century to the "end" of the German classical philosophy and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the article shows the "essence of the spirit of all the times" and the "epistemological turn" in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The "epistemological turn" is established based on human rational authority, since human rationality is an important attribut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human and in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 it has gradually become the absolute master and authority, and the only criterion in judging all the facts and understanding of all things as well.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humanism;rationality;epistemological turn

2017-01-07 [作者简介] 张 竑(1984-),男,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共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博士生;中共黑龙江省委党校机关党委宣传科科长,工程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广播电视艺术学。

10.16396/j.cnki.sxgxskxb.2017.06.003

B1

A

1008-6285(2017)06-0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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