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萍
(华中科技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高等教育是“不屈从于当下时代的需要,而要走自己的路”,[1]60还是与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等相适应,培养出适应社会需要的人?“适应论”与“超越论”已经成为发展高等教育的关键争论点,这场争论不仅发生在康奈尔大学的创始者康奈尔和怀特两位校长之间,也曾发生在哈佛的两位校长艾略特和洛厄尔之间。“大学必须迅速的适应人们的各种变化,因为它们正是为这样的人而存在的”,艾略特缔造了重视实用性的新哈佛,“我们希望训练出实干家……我们这儿对于培养这个世界无精打采的观察家、纯粹的生活游戏的旁观者、或者那些对别人的劳动过分挑剔的评论家,概无兴趣。”[2]28但是洛厄尔并不这样认为,他把大学看做是修道院般神圣的净地,他认为哈佛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情是让年轻人把思考当作“获得面包的一种手段”。[3]64时至今日,这场争辩仍然没有结论。近二十年来我国教育学界就教育适应性的问题先后有过两次较大的论争,第一次始于鲁洁教授在1996年《教育研究》第二期上发表了《论教育之适应与超越》一文,该文指出了我国教育观念和实践模式的单纯适应性及其局限,同时深刻阐释了教育的“适应”与“超越”的辩证关系。之后很快引起关注,引发了全国范围内的研究与讨论长达3年之久,呼应与商榷的声音兼而有之。第二次争论起于2013年《北京大学教育评论》第一期刊载了展立新、陈学飞的《理性的视角:走出高等教育“适应论”的历史误区》,文章批判了潘懋元先生的高等教育“两个规律”,之后有关学者在此问题上展开了论争。
对于“适应”与“超越”之间的关系,鲁洁等一些学者从理论上进行了论证。目前来看形成两种观点,一是超越论,一是适应论,更多的学者是居于两者之间的中间派。针对这一争论,首先,笔者认为适应性是高等教育社会属性的重要表现。高等教育是拥有多重属性的,学者们根据教育所固有的属性及其表现将教育属性分为社会属性、育人属性、经济属性和政治属性四个方面。[4]其中社会属性指的是教育以社会整体的存在和发展作为自身存在与发展的基础,并受社会的发展规律所制约,适应社会发展是作为社会子系统的教育系统存在和发展的前提。无法否定“适应性”之于高等教育的积极意义,作为教育存在本体衍生的两个基本向度,[5]适应与超越都是高等教育不可或缺的,“超越”固然有其积极的意义所在,但是在呼吁“超越”的同时也应该就“适应不足”的现实问题仔细考量。高等教育必须是“双重性格”的,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整合发展的,因为单纯满足“闲逸的好奇”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纯粹超越的价值理性并不能完全彰显高等教育的内涵和价值,高等教育必须走出象牙塔并尽到社会责任,适应和服务于社会发展的需要是高等教育应当并且能够发挥的作用。第二,适应的“度”与“结构”。上述争论的焦点之一是适应与超越之间“度”的问题,笔者认为“度”并非一个恒定的标准,而是随着教育系统及其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即在系统变革中来判定教育的适应与超越,对这个“度”的判定不应一成不变。鲁洁教授对我国教育观念和实践模式的单纯适应性及其局限的批判针对的是20个世纪90年代以前的状况,当时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开端,教育和社会都面临重大调整,而在二三十年后的今天,情况发生了转变,适应与超越的讨论也面临着新的背景与问题。另外,以上只是对量的考量,我们还需要考虑质的方面,也就是对其“结构”的关注,教育包含方方面面的内容,仅仅只把教育作为一个整体来讨论其适应或超越是不够充分的,在教育的不同形式与层次中适应与超越之间的“度”应该有所差异。第三,笔者重点关注的是高等教育,由于产品属性的差异,高等教育和基础教育有着显著的区别,其适应的“度”与“结构”也有着较大的不同。还需要指出的是,高等教育是分层的系统,我国高等教育机构包含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院校,研究型大学并非不需要关注自身教育内容和能力的适应性,然而对于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院校的确不应该有统一的要求。
“适应”是来自于生物学的一个概念,“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达尔文进化论的主旨,也是对“适应”的经典阐释。“适应性”在生物学领域被界定为“生物体随外界环境条件的改变而改变自身的特性或生活方式的能力”,[6]2366后来被引入社会学领域,引申为“社会群体在既定环境中通过再生产而维持它自己的心-身遗产的相对确定的机会”。[7]124功能主义大师帕森斯发展了这一概念,他认为“适应”指的是系统必须与其环境打交道,这包含着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系统必须对于环境所强加的‘现实要求’有一种顺应”;二是有“积极的情境改造”过程。[8]530由此可见适应并非仅仅是一种时态,完整意义的“适应”应该包括三种时态:一是维持性适应,即对存在的一种再生和复制,是对过去时态的适应。二是动态性适应,是对现在时态的适应,即对目前存在的一种调整和修正。三是前瞻性适应,是对将来时态的适应,是对未来变迁的一种准备和应对。[9]综上可见,很多研究对“适应”的概念存在误读,认为适应仅仅是被动的调整,环境怎么变教育随之而动,但是根据帕森斯的定义,适应还有面向未来的含义。主体有着自身的能动性,这种能动性不仅体现在能够根据环境的变化而做出反应,更加体现在主体做出反应的时候能够对环境进行理性的判断,当下哪些变化是需要顺应的,环境未来会有的趋势是需要顺应而于我有益。
已经有研究从不同的角度对“教育适应性”做了界定。佘远富等从大众化背景出发,界定了高等教育的四大基本特征、社会适应性的四个方面的内涵以及我国高等教育社会适应的五大错位。[10]施咏清和方向阳等从受教育者的角度进行了研究,他们认为教育主体会根据社会环境的外部形势而调整自身,特别是当下市场的需求、发展动态和未来趋势。其中施咏清认为教育的“‘适应性’指教育主体根据未来的要求和发展趋势,适时、主动地改变自身的特性和教育、教学方式,以适合外部条件变化的能力”。[11]亨利·莱文从经济学的角度关注并探讨了教育适应性,他认为随着就业场所和雇佣环境的变化,新的教育需求已经产生,高等教育必须采取策略转变教育的能力和内容以适应新的需求。
在此基础上,笔者认为高等教育适应性包括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的含义。从宏观层面上来说,高等教育适应性是指作为主体的高等教育能够根据外部环境及其发展趋势而调整自身,满足经济发展的当下需要和发展需要的能力,即高等教育的规模、结构、质量等能满足社会生产的发展需求,而且强调教育所培养出来的人才具有适应性。微观意义上的高等教育适应性指的是教育培养出的人才具有适应性,即高等教育能够培养学生有较强的社会适应能力,使其能够应对职业、生存和生活的各种挑战,能够合理而有效率地分配自己的时间、金钱和智力等资源。笔者主要对微观层面进行探讨,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高等教育提高受教育者人力资本的能力。高等教育能够为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服务,使其掌握现代生产所需要的各种知识和技能,积累较高的人力资本,实现就业的能力。(2)高等教育提高受教育者劳动适应性的能力。失业或待业的时间短;进入工作岗位之后,能够较快的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沟通交流、适应工作环境等能力突出;个人收入相对较高等等。(3)高等教育的“分配效果”和“分配效益”,即高等教育提高受教育个人“分配能力”的能力。在21世纪,人们有意识地分配自己资源的能力显得极为重要,舒尔茨把人的这种能力叫做“分配能力”或“处理不均衡状态的能力”。在经济和技术等外在环境不断变化的条件下,谁能够最先察觉到这些变化,并最迅速地做出准确反应,调整自己的资源分配,谁就能取得较多的经济利益。高等教育在提高人的“分配能力”方面有很大的作用,教育对人的这种特殊能力的提高作用叫做教育的“分配效果”,由教育的分配效果而获得的经济收益被舒尔茨称作教育的“分配效益”。[12]85这种能力也是教育适应性的重要方面。(4)高等教育使受教育者的“无形收入”增加的能力。所谓的无形收入,是指这些收入不表现为劳动者提供的产品和劳务的增加,而是表现为劳动者支出的节省。如医疗费用的节省、商品选购和维修等支出上的节省,以及子女教育上的节省。
“适应”的关键是人才的适应,只有培养出高质量的人才,才能充分发挥高等教育的作用,高等院校的规模与布局、专业设置等方面的适应是有利的补充。我国大学从近代产生至今的百余年里,“适应”虽然一直被强调,但目前我国高等教育适应性的状况却是存在问题的,高等教育的规模扩张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人力资源,但是专业设置与人才培养存在调整优化的巨大空间。专业是高校以学科为基础来培养人的基本单位,专业设置合理与否直接影响高校学生的“出口”,进而影响生源的选择及人才资源的质量与结构。在高等教育大众化扩张的初期,由于经济发展对某些专业的暂时性需求过热导致高校在设置新专业时趋同趋热,专业设置在一定时期之内呈现出随意性和盲目性,近年来经过调整改进,本科专业设置仍然存在一些突出问题,比如“存量决定增量”而非“需求决定增量”;科类结构被固化,调整有难度;专业重复设置;文科专业布点和招生的增幅过大。[13]高等教育是建立人力资本的重要过程,这个过程不能仅仅赋予受教育者文化知识,社会生活能力与职业技能等综合素养的培养也应当是高等教育关注的重要方面。李路路等在《中国大学生成长报告2012》中指出,首都大学生认为大学对自己专业知识、社会见识、工作能力和交往能力四个方面的成长都有一定的作用,但总体评分并不高,其中比较肯定的是专业知识成长这一方面,而对自身工作能力提升的作用评价较低。[14]62由此可见我国高等教育对人才培养的着力点仍然停留在专业知识的教授,对学生综合能力的提高不足,不能够充分地使毕业生合理而有效率地分配自己的时间、金钱和智力等资源,并应对职业、生存和生活的各种挑战,高等教育培养学生有较强适应性的能力不足。造成高等教育适应性水平低的关键原因是,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扩张的办学思路简单遵循了人力资本理论的表面逻辑,即受教育程度越高劳动力的生产力越高,因而较大幅度地提升本科生培养的数量,忽略了人才的质量和结构,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滞后于市场需求。我国高等教育无论是在学科专业结构上还是层次结构以及人才培养的具体方式上都偏离了产业结构调整和劳动力市场的要求,学科专业建设单纯遵循学科发展的逻辑,缺乏科学的学术论证和周密的市场调研的指导。[15]在人才培养上,高等教育被定位为各类高级人才的专业性教育,培养具备较高的专业理论知识和一定的实际技能。这种培养模式显然不能够培养和塑造大学生的劳动适应性,独立工作的能力、协作沟通能力、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个性心理品质等综合素质偏低,由此造成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能力与人才市场的需求不相适应,不能使大学生的教育积累和学习成绩顺利地转化为社会工作和生活的实践能力。
重视高等教育适应性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的经验总结,对于充分发挥高等教育的价值、缓解当下大学生就业等现实问题都有重要作用和意义,同时也是在当下劳动力市场转变的背景下,改变单一的人才培养模式和应对多元化市场需求的重要措施。
1.重视高等教育适应性是将提升大学生的劳动适应性和人力资本放在实处,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缓解当下的就业难等现实问题。大学生就业已然成为当今备受关注的社会问题,能否实现就业不仅关系到人才资源能否实现有效配置,而且关系到个人、家庭和社会对高等教育投入的资源、时间和精力能否获得收益,更关系到高等教育的知识和智力资源能否顺利地转化成生产力。1998年高校毕业人数为108万,十年之后这个数字扩大到559万,一部分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大学生就业成为一大社会问题。2010年的调查研究发现,毕业于普通院校的“蚁族”占到半数,职业院校的较少,毕业于“211”重点院校的比例由2009年的10.8%上升到28.9%,研究生学历“蚁族”由2009年的1.6%增加到7.2%。[16]在红牌专业(即就业率较低的专业)中部分是由供大于求造成的,但更多是由于人才培养质量达不到产业的要求造成的。较低的大学毕业生就业率意味着高等教育培养的人才不能进入社会的各个领域发挥作用,这不仅是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也间接说明教育资源未能转化为社会价值,高等教育的适应性处于较低的水平,而提高高等教育的适应性有利于缓解当下的现实问题。
2.重视教育适应性有助于转变单一的人才培养模式,是高等教育应对多元化劳动市场需求的重要对策。不同的人才培养模式“反映了高等学校与劳动力市场尤其是高层次劳动力市场之间的不同的结合与对接机制”以及“在面对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挑战时所采取的不同选择和人才培养的不同思路与办学的不同定位”。[17]长期以来,尤其是在精英教育条件下,我国高等教育更倾向于进行学术性知识教学和科学研究,培养学生就业能力并不是高等教育关注的核心问题,而在市场需求转变的现实情况下,我国高等教育的培养模式还是延续着精英教育的培养模式,这造成了人才培养不能够适应市场需求。日本劳动省《雇佣管理调查报告》显示,企业录用大学毕业生从事事务性工作所要求的素质是,“工作热情与积极性”、“一般常识和教养”、“协调性”、“理解力、判断力”等,而“专业知识技能”等却极少被提及。[18]176由此可见,市场转向对综合素质和能力卓越的人才的需求,而高等教育还停留在培养理论型人才,这种培养模式无疑是“拘束型”的应对模式。另外,社会的劳动体系中存在着不同种类、不同等级、不同复杂程度、不同劳动强度、不同工作环境的岗位,这相应要求有不同类别的劳动力来从事,但是我国各层级高校之间的培养模式差异不甚明显。高等教育需要关注已经多元化的现实需要,亟需转变单一的培养模式。
3.重视教育适应性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经验。中国近代大学从建立之初就带有浓厚的实用性,1862年京师同文馆建立的初衷是培养革新所需的新式洋务人才,并非纯碎为了发展学术和知识。民国时期,蔡元培制定的《大学令》体现了“大学以教授高深学问,养成硕学闳才,应国家需要为宗旨”的理想,之后他主导了北京大学的改革,按照知识的内在逻辑建立起科学知识型的制度性结构,而不是以用途、应用领域的相关性为基点。可以说清末高等教育太过强调“适应”,而民国教育改革在回应“国家需要”的同时开始强调对“超越”的重视,有力地扭转了过于注重实用的教风,一时人才辈出。新中国成立至20世纪80年代的30年里,国家权力主导了高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进行了大规模的院系调整,在“是否符合国家政治经济的实际需要”的原则下,实用性工科知识取得了至高的合法性,文理科等学术性学科的地位被弱化。第一,将原本涵盖了文、理、工、医、农、财经、政法、师范等多学科门类的综合性大学改组为仅开设文、理系科的综合性大学或多科性工业大学。如北京大学调出其工学院、医学院等,成为主要开设文、理系科的综合性大学,清华大学调出文、理、法学院,改组为多科性工业大学。第二,大力发展直接对应于工业、国防建设的工程技术系科、医学科,集中或独立为专门的学院。如清华大学的石油系独立为北京石油工业学院;中南区的几所大学将机械、动力和土木、建筑系科分别集中,成立华中工学院和中南土木建筑学院等。第三,压缩并整顿文科、政法、财经类系科。在院系调整前,全国设有财经院系的院校有70余所,教育部将其归并调整为5所专门的财经院校和11所设有财经系科的综合性大学。[19]另外,从1953年下半年开始推行全国大学教学的统一化。全国高校执行统一的专业教学计划和课程教学大纲,并且按照基础课、专业基础课、专业应用课“三层楼”方式构建课程体系。通过统一的课程体系,使全国同一专业的课程门类、教学进度、教学时数、排课顺序、教学方式等都趋于一致。虽然自建国以来,高校的专业设置和教学始终坚持服务国家政治、经济发展的原则,比较强调专业的实用性和工具价值,但是执行过程中的以下情况严重伤害了高等教育的适应性。
(1)国家的“计划”主控,高等院校缺乏自主性。国家为满足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社会需求,对高等教育实行“统招统配”的基本政策,高校不参与人才需求的市场预测和毕业生的安置工作,只负责教学环节,除此之外的人才培养的其它环节,比如专业设置、培养规格、课程要求、教材编写等均由国家来计划与调节。这种高度集中的管理体制切断了高校与产业之间应该有的沟通联系,形成了高校“闭门办学”的局面,人们很少用“社会适应性”来评价和要求高等教育,高等院校的定位和人才培养目标逐渐模糊,专业设置和办学模式趋同。
(2)虽然学科专业的设置上偏重实用,但是学术性主导的人才培养模式很难培养出“适应性”人才。在我国,大学生录取、培养和毕业考核的标准都是学术性主导的,特别是知识导向的教学方式和课程设置,“课程建设主要体现为重学术轻职业取向,即重理论课程轻实践课程,重学科逻辑轻市场需求;在教学模式上,体现为重视学科专业的学术性规训,忽视与学科专业相匹配的职业训练,重视教师主导教学过程忽视学生的个性化发展”。[20]在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中学术性取向与职业性取向的价值冲突,造成学生适应能力严重不足。
4.重视适应性有利于彰显教育的价值。教育价值是指作为客体的教育现象的属性与作为社会实践的人的需要之间的一种特定关系,按照主体的不同可以分为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两个方面。[21]2教育的个人价值,也被称为教育的内在价值,它是指教育对人的发展所起的促进作用,它是教育最基本的价值。教育的社会价值表现为一种外在的价值,人通过接受教育,在增长知识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定的社会所需要的技能和品行,为参与社会生活做准备,从潜在的劳动力转换成现实的劳动力。对高等教育适应性的强调,必然会重视加强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的联系,诚如很多人担心的一样,高等教育的适应性是体现高等教育社会价值的重要方面,过于彰显的工具价值会伤害对人的培养,有损于教育的内在价值。其中斯坦利·阿罗诺维兹的批评最为激烈,他将当代大学称之为“知识工厂”或者“企业型大学”,认为“当前的学术体系……从整体上被市场逻辑所控制,即学生毕业时已经为工作做好准备”。[22]142但是重视高等教育的社会价值并不完全与教育的个人价值相悖。高等学校固然要为学生的身心发展和终身学习奠定基础,也要为学生专业就业和职业迁移做好准备,“适应”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促进学生发展这一根本目标,有利于彰显教育的价值。当然,两者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矛盾,但是在通常情况下,教育的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可以兼顾,尤其在“适应”程度得当的情况下,二者可以相互转化、相互满足。高等教育系统的“适应”不仅有利于彰显自身的价值并促进自身发展,同时也可以服务社会,促进社会整体的发展。[23]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造成高等教育适应性水平低的关键原因是,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滞后于市场需求的转化。我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劳动力市场的要求之间存在着隔膜,学科专业的层次结构和人才培养的具体方式都缺乏科学的学术论证和周密的市场调研。高等教育的学科专业设置没有按照市场需求来调整,某些专业毕业生供大于求或者供小于求。在人才培养上,高等教育被定位为各类高级人才的专业性教育,培养具备较高的专业理论知识和一定的实际技能。这种培养模式显然不能够培养和塑造大学生的劳动适应性,致使独立工作能力、协作沟通能力、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个性心理品质等综合素质偏低,由此造成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能力与人才市场的需求不相适应,不能使大学生的教育积累和学习成绩顺利转化为社会工作和生活实践能力。由此可见,我国高等教育适应性是不足的,如何增强高等教育的适应性,应当成为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主题之一,也应当成为高等教育理论研究所关注的问题。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已然发生了转变,而大学所提供的课程仍然着力于以知识性为主导的专业理论教育。对此大学应做怎样的努力呢?
1.最关键的问题是大学教育理念和方法的转变。如前所述,我国高等教育正在历经着大众化,并逐渐向普及化阶段过渡,在这一过程中,高等教育与职业的关系不甚紧密,不仅造成大批“毕业即失业”的初次就业困难者,也使得大学和社会的关系产生了龟裂。为了缩小这样的龟裂,作为知识中心的大学,必须成为找到“系结大学教育和职业的理论和方法的核心”。笔者认为“适应性”就是这个核心,大学必须转变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从以传授“专业理论知识”为重转变为注重人才“适应性”的培养。
2.重新构建联结高等教育和产业的关系模式。建立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与劳动力市场需求之间的良性互动机制是至关重要的,这需要重新建构大学的人才培养体系,该体系需要继续保持传统的连贯性,即坚持坚实的理论体系的传授,还需要给予必要的职业训练以及各种能力的养成等。这个培养体系要为市场提供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人才,这需要高校重新调整自己的定位,教学实践根据不同高校、不同学科专业在“学术教育-职业教育”连续谱系中采取不同的办学定位,调整学科专业结构、人才培养方案、课程体系和教学内容及其相应的教学方法,尤其要把培养学生的就业能力、实践能力与专业理论知识一起贯穿于人才培养的全过程。一方面,高等教育要研究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劳动力市场的发展趋势,规划学科专业结构和人才培养体系;另一方面,办学不能封闭,要加强高校与用人单位的沟通和联系,及时调整人才培养模式。
3.大学需要尤为重视人才培养,全方面地培养学生的各种能力。虽然人的能力以及构成它的意志和知识、思维方法等是极为深奥和难以评价的,但是,只有在这些“能力”的保驾护航之下,“理论知识”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虽然强调“能力”培养的教学比传授“专业理论知识”的教学困难得多,但是,实践会证明这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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