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文”：爱情神话消亡时代的另类想象

黄丽群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自1998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问世以来，网络文学渐趋成熟，并迅速发展成为一支足以与精英文学分庭抗礼的文学大军。21世纪以来，网络的普及打破了传统文学固定、封闭的出版模式，使文学遭遇了新一轮的“洗牌”，网络文学不失时机地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网络打破了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严格界限，大众化成为网络文学的最大特色之一，每一个读者都可以是小说家，似乎只要你轻轻地敲击几下键盘，就可以建造一座理想的文学殿堂。连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也不得不在2008年8月6日召开的“中国当代文学”发布会上承认：“网络文学的兴起，颠覆了纸质传统写作的话语霸权，它是一个平民自由的平台，给每一个喜欢写作的人以相对平等的机会。网络作家已经成为一股不能被忽视的力量。”[1]

在浩浩荡荡的网络文学大军中，有一类小说悄然兴起，逐渐大行其道，这类小说就是以霸道总裁爱上平凡女孩，并开始疯狂虐恋为主题的小说，现在我们习惯把这类网络小说称为“总裁文”①“总裁文”是指男主角大多为某跨国企业CEO、总裁，并且大多有非常强大的黑道背景的一类网络文学作品。。“总裁文”颠覆了传统小说中才子佳人的恋爱模式，转而变为“财子”佳人的虐恋。这类小说的情节虽多有不同，但男女主角的主要特征大都相似：男主角帅气多金，身世显赫，能力超群，品味不俗，性格高冷，但对女主却柔情似水、情深似海；女主角出身平凡，身世悲惨，但却善良正直、坚强独立，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长相清纯甜美，惹人喜爱。在各大网站的“女频”小说中，“总裁文”几乎成为当之无愧的“点击量冠军”。“总裁文”的作者和读者基本都是女性，它们之所以让女性读者心心念念，原因在于：这类小说有非常强的代入感，满足了现代女性对爱情的全部幻想和白日梦的想象需求。逼仄的现实生活、与日俱增的生存压力，让现代女性备感艰辛，她们渴望被保护、被爱、被关注，渴望倾诉，但现代社会婚恋的现实却让她们的愿望落空，因此，她们将目光转向网络，希望在网络文学中寻求慰藉。对于“总裁文”，库索在《霸道总裁演变史》一文中给予了极为精到的评价：“女人对男人的终极幻想就是你牛逼到俯瞰整个地球但是眼里只有我一个，霸道总裁手握全球3/4的经济命脉，但是从不开会从不管理经济事务，整天琢磨的就是‘哎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2]或许，这就是现代女性所幻想的完美之爱，希望自己永远是男性关注的中心，永远被宠爱。

一、“白日梦”的新奇体验

有人说，这是一个无爱的艰难时代。长期以来，童话故事中王子和公主梦幻般的爱情，为许多女性创造了一个关于爱情的旖旎幻象，并内化为现代人对理想爱情的渴求，但是，我们曾经一度将之奉为信仰的爱情，现在却被硬生生地贴上了情欲、物欲、金钱的标签。曾经的爱情神话消亡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琼瑶式的忠贞之爱，变成了“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的物质之爱。一度在网络上流行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都是权衡利弊”，将现代爱情赤裸裸地嘲讽了一番。网络小说中“总裁文”的适时出现，弥补了现代女性追求理想爱情中的遗憾，使她们在虚构的小说情境中摆脱庸俗功利的现实，徜徉在似真似幻的爱情梦境中不能自拔。

“总裁文”要扮演的恰恰是一个梦境的角色—一个寄托了现代都市女性精神需求的美丽的白日梦。这类小说的作者似乎也深谙此道，在小说中重复地构筑一个个理想的爱情乌托邦，正像《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的真情告白一样：“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云霞来娶我。”“总裁文”写手们乐此不疲地刻画着爱情幻象，与其说她们是在迎合市场，不如说她们自己已经沉溺其中。“总裁文”的作家和读者基本都是女性，“渴望被爱”是所有女性的本能欲求，因此，在“总裁文”中，“宠溺”“溺爱”“宠爱”“恩爱”“心疼”“温柔”等词语频频出现。小说的读者和作者将自己想象为小说的女主人公，在小说的虚幻情境中尽情地体验“被宠爱”“被呵护”，发泄深埋心底的爱情渴望和欲念。她们将现实生活中对爱情和婚姻的全部渴望都寄托在小说中，就此而言，与其说她们爱上了爱情，不如说她们爱上了幻想本身。

为了塑造更为完美的爱情童话，“总裁文”中的男主人公“霸道总裁”一定财力惊人、能力超群，对于男主人公不俗的经济能力的设定，一方面扫除了男女主人公之间爱情的障碍，他们可以只谈爱情，不必担心面包（因为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常常因为“面包”而逐渐消褪）；另一方面，也可以表明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的爱有多么深切—男主人公常常可以为了女主人公一掷千金，甚至放弃公司或显赫的家世。例如，在作家时今的《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当爹地》中，“霸道总裁”陆一琛会为了所爱之人程海安和他们的孩子而与父亲闹翻，甚至连失去他的总裁职位也毫不迟疑。为了给心爱之人和孩子最好的生活，陆一琛买下市区最好地段的独栋别墅，而且内部所有的装修材料全部是来自国外的奢侈品。匪我思存的《千山暮雪》中，男主人公莫绍谦和女主人公童雪因父辈的恩怨，彼此的心里有很深的隔阂，但朝夕相处的三年里，莫绍谦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童雪，物质上给了她最好的一切，甚至最后为了她出让了49%的港业股份给慕氏—这家公司是他父亲一手创立的，是他视若生命的存在。“一个幸福的人从来不会幻想，幻想只发生在愿望得不到满足的人身上。幻想的动力是未被满足的愿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一次对令人不能满足的现实的校正。”[3]以爱为名是所有“总裁文”的共同特征，“缺爱”的现代女性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情感满足，“总裁文”起到了情感抚慰的作用，满足了她们对爱情的全部想象。当霸道总裁陆一琛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进过这里，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看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你是第一个”，“海安，能决定我这颗心是死是活的人，只有你”[4]的时候，虐死了多少“单身汪”，融化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呀!而霸道总裁封腾的那句“你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杉杉来吃》）也一度让无数怀春少女为之疯狂，最终，“鱼塘主”演变为“霸道总裁”的代名词，成为网络上的流行词汇。当然，和席绢《罂粟的情人》中早期霸道总裁王竞尧相比，或许当下的许多“鱼塘主”们都要自惭形秽了。王竞尧是一手遮天的黑道头目，也是蔑视商界的霸道总裁，他认定情妇何怜幽就是自己的真爱，于是，搞垮家族企业，带着女主人公远走高飞，隐居英国乡间。对一个女性来说，能被一个男性（而且是一个能睥睨天下的男性）在乎着，用生命去爱，去保护，想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也是许多女性所渴望得到的、经常做的“白日梦”。因此，“总裁文”为现代女性带来了爱情白日梦的新奇体验。

文学源于生活，反映现实，网络小说更是如此。网络小说是一种自由化的写作，“是一场‘匿名的狂欢’，它削平一切等级界限，将每一个人还原为活生生的独立、自由、平等的生命个体，将写作变成真正的个人情感的自由释放”[5]，因而，网络小说更具真实性—情感、欲求的真实。在“总裁文”中，小说作者有意让女主人公掌握话语权，高高在上地俯视身边的男子，并让女主人公作为传声筒，代替她们表达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总裁文”的女主人公极度渴望过平静的生活，却机缘巧合地和“霸道总裁”式的男主人公相遇、相识。按照“总裁文”一贯的剧情发展模式，起初女主人公还极力回避男主人公，但是她的这种倔强恰恰激起了男主人公强烈的征服欲，于是开始百般“撩妹”，最终赢得美人芳心，抱得美人归，女主人公也幸运地收获了真爱。“总裁文”的女主人公的形象通常被设定为虽长相清纯、坚强独立、善良正直，但出身极其平凡，与“霸道总裁”的完美形象有较大差距。在作者和读者看来，似乎男女主角自身“软件”“硬件”条件差距越大，女主人公的幸福指数就越高。试想，一个帅得人神共愤而又年纪轻轻的钻石王老五，在商界能呼风唤雨、睥睨天下，但却仰视着一个平凡女子，对她一往情深、宠爱有加，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个女子很幸福？这或许是古今中外所有女性共同的“痴心妄想”了。

就爱情童话的构建方式而言，“总裁文”可以说是王子和灰姑娘爱情故事的升级版，因为无论其间怎样误会重重，男女主人公最终都会在一场盛大而浪漫的世纪婚礼之后过上幸福的生活。成人的世界也需要童话，“总裁文”是作者为读者构筑的成人模式的爱情童话，这个童话承载了很多现代女性对爱情的全部想象和渴望。

二、欲望的表达

“总裁文”的读者大都是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女性，她们或者是还徜徉在象牙塔里的女学生，对未来、爱情充满了幻想；或者是走出大学校园不久的职场女性，面对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和生存的压力，她们深感惶惑、无奈，却又无处诉说。但是，“总裁文”告诉她们残酷的现实背后有一道彩虹。因此，她们一边在现实生活中体味着池莉笔下的烦恼人生，一边一头扎进网络言情小说所营造的虚幻情境中寻求安慰。在面对生活的困苦之时，她们做着一场英雄骑士降临并拯救她们于水火中的美梦。“总裁文”成为她们逃避现实、寄托幻想、表达欲望的独特载体。

通常而言，“总裁文”中的故事情节总是千回百转，男女主人公从相遇到在一起的漫长过程中，会遭遇重重阻碍，而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女主人公面临危机，男主人公就会在危急关头或者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出现，使女主人公化险为夷，男女主人公的心最终也会因为这场有惊无险的危机而慢慢靠近。这是一种唯美的幻想，是现实生活中不可实现的愿望。但是，读者却在“总裁文”中体味到了愿望实现的感觉，她们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有一天能遇到一个像“总裁文”中的霸道总裁式的男子，以使自己逃离现实生活的无尽苦痛。

由于“总裁文”的重中之重是“情”，女主人公常常被设定为爱情至上、遗世独立者，她们义无反顾地追求真爱，把纯洁的爱情奉为神灵，视金钱、权势若粪土。尽管女主人公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但和霸道总裁走到一起以后，她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金钱、权势、真爱。顾漫的《杉杉来吃》①该小说2014年被改编为都市爱情偶像剧《杉杉来了》。中，薛杉杉是一个来自小城市的平凡女子，家庭经济条件很一般，甚至有点穷，但是，和大老板封腾在一起以后，她的工作、房子都有了，生活质量也节节攀升。匪我思存的《千山暮雪》中，男主人公莫绍谦对父母双亡的童雪一见倾心，三年中给予她物质上最好的一切—数不清的名贵珠宝、天价服饰，让她衣食无忧地度过了大学生活，明知她是仇人之女，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总裁文”中描述的这种不劳而获的幸福是许多人心中的愿望。现代女性虽然标榜男女平等、独立自主，但是，潜藏在她们心中的愿望却是有一天可以傍上一个“高富帅”，享受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高品质、纯粹的情感生活，这种想法契合了当下流行的“读书好不如嫁得好”的价值观，虽然很现实、功利，但是也可以理解。

“总裁文”中，作者倾注了大量笔墨描写霸道总裁的奢侈生活—豪宅、豪车、精致的餐点、私人定制的名贵服饰、五星级酒店、高级会所等在小说中频频出现，如“阳光灿烂的早晨，在全玻璃顶的花房里吃早餐，周围全是盛开的新鲜玫瑰，早起园丁刚浇过，所以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面包黄油，牛乳雪白。瓷具是英国名贵骨瓷，光一套杯子就够我交全年学费，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生活。我不是资本家，莫绍谦是资本家”[6]。作者以赞赏的笔触虚构了现实生活中几乎不存在的男主人公，匪我思存的《千山暮雪》则将之戏称为“万恶的资本家”，读者对这样的男主人公更是顶礼膜拜。现代女性对“总裁文”的态度表明金钱、权势成为她们隐藏的欲望，在纯洁爱情的外衣下，包裹的是现代女性渴望以爱之名摆脱现实困境，过上上流社会生活的愿望。

三、“天使”与“恶魔”：现代女性的矛盾心理

当下，人们的审美观在悄悄发生着变化，青春偶像剧极力塑造一个长相“妖孽”、帅到没人性的男主角，从《来自星星的你》中的都教授到《太阳的后裔》中的柳时镇，各种“欧巴”引得一拨少女忍不住“舔屏”。与之相似的是，“总裁文”中的男主人公也是长相“妖孽”的男子，甚至男配角也毫不逊色，这种角色的设置表达了作者对男性审美的想象：“他一身正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外套。胸前的扣开了几个，露出健康的麦色肌肤，他穿西装从来这样，不规则地穿，但是偏偏这样穿，却也能穿出一种味道，野性、内敛的张狂，让人无法直视。他是上天的宠儿，不仅拥有一副好的面孔，就连身材也好得妒人，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他陆一琛的味道。”[4]当然，作为一个霸道总裁，男主人公必须强势、霸道、坚强，甚至，往往为了让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有噱头，男主人公还有冷酷腹黑的一面，有一颗“恶魔”般的心。和“恶魔”式的男主人公相对立的，往往还会有一个或几个男配角，他们不仅有天使般的面容，还有天使般的心，善解人意、温柔无比，他或他们对女主人公的爱也非常深沉，令人动容。如时今《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当爹地》中的陆梓煜，他是女主人公程海安的学长，“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刻，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那个时候，她有男朋友，他就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4]，痴恋了女主人公八年。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顾白，他在女主人公程海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了无私的帮助，为她放弃一切，躲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但是，不管这两个男子对女主人公如何百般呵护、深情款款，女主人公对他们却只有感激和感动，没有爱情。无论“总裁文”的故事情节多么千回百转，细节多么丰富多彩，最终结局却永远只有一个：尽管和男主人公在一起可能要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会受尽折磨，但女主人公还是坚定地选择霸道总裁—一个强势的、“恶魔”式的男子。目前几乎所有的“总裁文”，甚至可以说当下几乎所有的网络言情小说都设置了这样相似的情节：一个抱得美人归的强势男主人公，一个或者几个充当炮灰的悲剧男配角。实际上，这样的选择契合了作者和读者的心理期待，也表明了现代女性的矛盾心理。

几十年来，女性一直在追求男女平等、妇女解放，当下女性宣扬独立自主、自尊自重，为了摆脱依附男性的悲剧地位而孜孜不倦地追求经济独立。尽管如此，相信大部分甚至所有的女性在潜意识里还保留着对强者的崇拜，内心还是渴望被强势的男性保护和征服，这就是现代女性的矛盾所在。就像电视剧《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中的女主角潘芸那样，她对百般追求她的于德伟无动于衷，是因为他不能给她强烈的被征服之感，而男主角赵小亮却可以给她这种感觉。崇拜强者是人的天性，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总裁文”会让一个强势的、霸道的、“恶魔”式的男子最终赢得女主人公的芳心，而其他同样深爱着女主人公的、有着天使面容和天使心的男子却只能充当炮灰。时今的小说《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当爹地》中的男主人公陆一琛天生自带王者气质、霸气十足：“他的话，霸气、又带着嚣张，大家纵然不悦，但是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反驳他，毕竟他在这个位置太久，做事很绝又不按常理出牌，现在有人出头已经很不错了”[4]；顾漫的小说《杉杉来吃》中的封腾也是强势、霸道的主，“他拿笔的姿势非常有魄力，天生一种掌握全局的气势，字迹也非常有力道……”[7]26他们最终都成功赢得了女主人公。或许，这样的霸道总裁才能俘获万千少女的心。“总裁文”这种千篇一律的情节设置完全符合读者的心理期待，或许，也是作者本人内心的真实渴求。

强者崇拜和图腾崇拜一样，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情感。现代女性虽然标榜独立自主，但实际上还是渴望被强势的男性征服，或许强者可以给予女性所谓的安全感，这一点恰好满足了当代女性渴求保护的心理。每一个女汉子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小女子，哪个女性不渴望被呵护，不渴望像公主一样被捧在手掌心？强势的男主人公就像王子一样，痴痴地爱恋着女主人公，恨不得把全世界捧在手心中送给她，并给予她温柔的呵护、全心全意的爱。因此，在“恶魔”和“天使”的对决中，“恶魔式”的男主人公完胜。

四、结语

网络写作的自由化使得作者能够将个人情感直接倾注于作品中，因此，“总裁文”可以说真实地反映了当代女性对自身的生活现状、婚姻恋爱状况的直观感受。看过《非诚勿扰》的观众大概都会觉得现代的爱情太功利、太复杂，远远不能满足在王子和灰姑娘爱情故事中长大的现代女性对完美爱情的想象。既然爱而不得，就只能依靠幻想了。“总裁文”是幻想的结果，称得上王子和灰姑娘故事的升级版，它将梦幻般的爱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赚足了无数女性读者的眼泪。因此，“总裁文”被贴上了两个标签，即“虐恋情深”+“囚禁爱人”。实际上，这是大部分网络言情小说青睐的路数，屡试不爽。“总裁文”的唯情主义为很多现代女性提供了白日梦的新奇体验。

现世艰难、生活不易，难免会滋生出不劳而获的思想，于是，人们常常会做天上掉馅饼的梦。欲望人人会有，“总裁文”也难免流俗，但它的绝妙之处在于：将梦幻般的爱情和世俗的金钱、受崇拜的权势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既将“霸道总裁爱上甜美校花”的玛丽苏情怀发挥到了极致，又将当代女性对物欲的渴求以爱之名表达出来。所以，在表达当代女性欲望方面，“总裁文”可谓功力不凡。帅哥人人都爱，如果这个帅哥是个年纪轻轻的钻石王老五，一手遮天的商界老大（或者黑道头目），兼具霸道总裁和暴君于一身，那他绝对是很多女性读者心目中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写小说是一个生活的补充，生活里面不能实现的事情可以把它搬到小说里面去”[8]，这几乎是一种共识，所以网络小说中的“白日梦”层出不穷。作为网络言情小说中的一类，“总裁文”能成功俘获无数女性读者的芳心，自然有其特殊之处：“有人说‘言情小说是女人的精神A片’，霸道总裁不过是在这种语境中增添了更多暴发户心态，融爱情、权力和金钱为一体的玛丽苏，天上掉彩票都没这么美好。”[2]总之，“总裁文”只是寄托很多当代女性梦想、欲望的载体。不论现实如何艰难，梦想还是要有的，成人的世界一样需要童话故事的存在。在爱情神话渐次消亡的时代，将对爱情的幻想以幻象的形式寄托于网络言情小说，是对爱情的另类想象，是当代人在情感退无可退情形之下的权宜之计。

“总裁文”中的爱情是当代很多女性渴望的完美之爱，是她们在忙碌的人生、逼仄的现实生活中的一丝慰藉。所以，即便清楚知道只是虚幻的梦境，她们依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现实生活纷纷扰扰，纯真的爱情似乎无迹可寻，所以许多人只能如饥似渴地在网络言情小说中重温爱情的想象。一方面自嘲“我是灰姑娘，我有水晶鞋和南瓜车，但是没有王子”，另一方面又自欺欺人地一头扎进网络言情小说虚构的爱情幻境中，享受被爱和被宠溺的快感，这是很多现代女性的无奈和悲剧。在这种矛盾心理的作用下，网络言情小说或许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稳坐“女频”小说的点击率之冠，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也将在网络言情小说中持续上演。

[1]杨鸥.专业作家眼里的网络文学[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9-06-06（1）.

[2]库索.霸道总裁演变史[J].新周刊，2014（8）：97.

[3]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252.

[4]时今.腹黑双胞胎：抢个总裁当爹地[EB/OL].（2015-01-19）[2016-10-04].http://yuedu.sogou.com/book/info/4968F4B0 7B22B1A55ADB86FB8D174C87.

[5]欧阳友权. 网络文学概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69.

[6]匪我思存.千山暮雪[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4-5.

[7]顾漫.杉杉来吃[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

[8]陈村.女人 爱情 婚姻 性—从网络言情小说说开去[J].学习博览，2010（2）：56-57.

[9]徐晓利，张婵. 网络言情小说中的虐恋模式[J].文学教育（下），2014（1）：29.

[10]亓丽. 欲望叙事与当下网络言情小说[J].宜春学院学报，2012（3）：98-101.

[11]梁颐. 论“霸道总裁”情节母题从文学到电视剧领域的流动—由电视剧《何以笙箫默》热播论起[J].东南传播，2015（6）：108-111.

[12]欧阳友权. 网络小说名篇解读（总序）[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1-5.

[13]邵燕君. 在“异托邦”里建构“个人另类选择”幻象空间—网络文学的意识形态功能之一种[J].文艺研究，2012（4）：1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