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梅
(北京京北职业技术学院,北京 101400)
·女性文学研究·
残缺、对峙之后的共同成长
——考琳·麦卡洛小说对两性关系问题的思索
徐 梅
(北京京北职业技术学院,北京 101400)
随着女性解放运动的兴起和女性意识的觉醒,两性问题成为了女性主义作家们热衷的主题。澳大利亚当代著名女作家考琳·麦卡洛众多作品都对两性关系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索。在她的作品中,男女两性世界都曾是残缺的,处于对峙状态的。但是,这种残缺和对峙状态使两性世界均遭受重创、遍体鳞伤。为此,考琳·麦卡洛发掘了两性的优良潜质,并让他们最终走上了相互支撑的共同成长之旅。
考琳·麦卡洛;小说;两性关系
1937年6月1日,考琳·麦卡洛(ColleenMcCullough)出生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惠灵顿的一个普通牧业工人家庭。考琳·麦卡洛的父亲Jim是一名来自爱尔兰的移民,他对家庭极不负责任,他多次重婚、背负外债并累及子女等行为都令考琳·麦卡洛对父亲感到绝望,而父亲曾经对她的恶言相向则令其对男性世界痛恨至极。考琳·麦卡洛的母亲Laurie则是来自新西兰的毛利人的后代。作为毛利人后代的母亲一直抑郁不得志,母亲的抑郁及母爱的冷漠加剧了整个家庭的悲哀。正是源于父爱的缺失和母爱的冷漠,考琳·麦卡洛的作品中出现了一个残缺的两性世界。
(一)母爱的极端
在考琳·麦卡洛的作品中,作为母亲的女性们是残缺的,她们要么无爱、冷漠,要么疯狂、热烈,但她们的爱都不是艾里希·弗洛姆所言的“祝福与和平”[1](P37),她们冷漠、无法唤起的母爱导致的后果是子代们世界观、人生观的扭曲;而她们处于疯狂状态、令子女们无法自由呼吸的浓郁母爱则又像一条隐形的枷锁束缚着子女们自由成长的人格。
美国当代著名心理学家艾里希·弗洛姆曾指出:“造成神经(机能)疾病的一个原因可能是一个男孩有一个十分慈爱,却又很娇惯他的母亲,同时又有一个性格懦弱或者对孩子不感兴趣的父亲。”[1](P41-42)强调了娇惯型母爱和专制母爱对子代们人格养成、自我身份确认造成的负面影响。考琳·麦卡洛首篇悬疑侦探小说《遍地凶案》中的小德斯蒙德就是一位由“忘我型”母爱而引发的“神经疾病”患者,他的母亲菲洛米娜·斯凯珀斯是一位可以为他去死的、过度溺爱他的疯狂母亲,她将为争取小德斯蒙德的监护权而做出的牺牲、为挣脱畸形婚姻关系禁锢所做的努力等等统统归结于对儿子小德斯蒙德的爱,因此,小德斯蒙德自幼被这种沉重的爱束缚着,以至于他无法正常养成完整的人格。
除了极端型母爱对子女人格养成造成的羁绊外,考琳·麦卡洛的小说还弥漫着母爱无法唤起的悲哀及其对子女人格养成、自我身份定位造成的困扰。艾里希·弗洛姆曾指出了母爱包含的两层含义:“乳汁”和“蜂蜜”。他认为:“乳汁象征母爱的第一个方面:对生命的关心和肯定,蜂蜜则象征生活的甘美,对生活的爱和活在世上的幸福。”[1](P46)由于考琳·麦卡洛对自己母亲的评价是“失落”“生活不如意”“沉浸于个人悲伤”等,因此,冷漠、封闭的母亲形象在她的作品中不绝如缕:《遍地凶案》中卡尔米内的第一任妻子桑德拉沉迷于可卡因不能自拔,对于唯一的女儿索菲娅倍加冷漠。
(二)父爱的畸形
相对于极端的母亲群体,考琳·考琳麦卡洛作品中的父亲群体也处于残缺状态,她作品中的父亲们一直是以反面形象出现,他们要么缺席、要么处于失语状态,要么不负责任、无爱,要么蛮横、专制。他们有时是一个在家庭中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角色,有时又是权威、专制的代名词,是引发子代们身份焦虑、病态性格的罪魁祸首。
首先,考琳·麦卡洛历数了父爱缺席对子代们人格养成造成的羁绊。考琳·麦卡洛作品中的私生子不绝如缕,在他们的生活中,父爱是缺席的,恰因为父爱的缺席,他们备受歧视,内心充满忧伤。考琳·麦卡洛在《荆棘鸟》中通过弗兰克幼小心灵因为生父的缺席而遭受的折磨,呈现了父爱缺失对子代健康人格养成的重要性。面对来自传统社会异样目光的审视和暧昧的指点,弗兰克的记忆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困扰,这种源于父亲缺席的恐惧和困扰是导致弗兰克好斗、暴虐性格养成的直接原因。
其次,考琳·麦卡洛还呈现了专制型父爱对子代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造成的负面影响。《恺撒大传·十月马》中的加图是一个自律的斯多葛主义者,他这种几近严酷的自虐行为也对孩子们造成了沉重的压力和挥之不去的负面影响。小加图曾深深感叹,“做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父亲的儿子实在是太难了。”[2](P164)加图的斯多葛主义作法还造就了“女加图”——鲍基亚不幸的一生,鲍基亚作为父亲政治生涯的牺牲品,是不幸的。但深受专制父爱包裹的鲍基亚也沿袭了父亲以爱情、婚姻为筹码换取政治资本的作法。虽然鲍基亚的悲剧源自于她的性格悲剧,但鲍基亚的性格悲剧与父亲加图专制的父爱不无关系。
(三)子代们的参孙特征
由于深受极端母爱、畸形父爱的影响,子代们尤其是儿子们在考琳·麦卡洛的作品中也呈现出残缺化特征,他们无法确立正确的性别意识。在她的作品中,男性身上普遍具有明显的参孙特征:他们害怕女性夺取他们的权利,害怕女性凌驾于他们之上,因此他们拒绝恋爱,拒绝婚姻。即使在婚恋关系中,他们也处处提防女性,以防女性觊觎自己的权利。与执着于爱情的梅吉、菲奥娜、克里奥帕特拉相比,克利阿里家的儿子们是爱情的逃兵和追求幸福的溃败者。正如梅吉所言:“每一个男人身上都有一种参孙的特点……看看我的哥哥们吧……他们害怕女人的威力会凌驾于他们之上……”[2](P301)《恺撒大传·十月马》中遭受专制型母爱包裹的恺撒也具有明显的参孙特征,与克里奥帕特拉执着于爱情的勇气和真心付出相比,他却将权利、利益均衡置于情感交流之上。
(一)男性世界对女性的疏离
首先,出生于澳大利亚的考琳·麦卡洛深切感受到了澳大利亚文化中的“丛林精神”和“伙伴情谊”对女性们的疏离和拒绝态度。《荆棘鸟》中享受艰辛劳动带来的快乐之后的卢克对梅吉的排斥是发自内心的:“……他决不会愿意在梅吉的身上浪费他体内的精华的。在他的思想深处,她已经成了一个凋萎的、多余的、不受欢迎的形象,被打入冷宫了。他知道,在他割甘蔗的时候,他会将她抛到脑后去的。”[2](P246)卢克崇尚的“丛林精神”和“伙伴情谊”不仅拒绝婚姻,而且,疏离所有的女性,他们唯一向往的是同性们之间的冒险、劳作带来的欢乐。但卢克对梅吉、朱丝婷的疏离和拒绝导致的结果是他的落魄和奄奄一息。
其次,考琳·麦卡洛还重申了自古以来以男性为代表的政治世界对女性的拒绝和疏离态度。考琳·麦卡洛在爱情与政治的对决性书写中,采用冷静的现实主义手法,将女性在爱情与政治斗争中的惨烈描绘得淋漓尽致。在《荆棘鸟》中,考琳·麦卡洛通过梅吉与上帝争夺拉尔夫战争中的失败呈现了政治对女性视为生命的爱情的胜利,进而表明,相对于男性们的政治追求,女性只能退居其次。《恺撒大传·十月马》中的恺撒虽然深切地爱上了埃及法老克里奥帕特拉,克里奥帕特拉的爱也深深地震撼了他,但是,当爱情与他的政治利益发生冲撞的时候,恺撒毫不留情地将爱情的弱不禁风和失败的伤痛犀利地公布于众:“……虽然目前我是你的爱人,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可是一旦你的利益与罗马的利益发生冲突,我们这种联系就将不复存在了。”[3](P79)《呼唤》中的伊丽莎白则成了丈夫威廉·达西获取政治资本的一枚棋子和装饰门面的符号。
(二)女性对男性世界的拒绝
相对于男性世界的疏离,在考琳·麦卡洛的作品中,女性世界也曾表现出了对男性世界的拒绝态度。
《荆棘鸟》中的玛丽·卡森是一位典型的女权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她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独自涉足野蛮的男性拓荒世界,并且富甲一方。丈夫死后,虽然她极度渴望爱情,但她不愿意为了爱情、婚姻、家庭、欲望等正常的女性需求放弃已经拥有的财富和社会地位,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作为迈克尔·卡森的未亡人,她无疑是个皇后,但一旦作为某人的妻子,她得把一切的控制权都交给那个人。”[2](P52)因此,她选择了与男性对峙的女强人之路,她用财富和邪恶的智慧垄断了德洛耶达和在她手下工作的所有男性。
《荆棘鸟》中的朱丝婷和《呼唤》中的内尔·金罗斯也都曾拒绝过男性世界,她们蔑视传统、鼓吹女权主义,她们聪明、强大、自负。朱丝婷对于猥亵自己的男性大打出手,内尔则渴望自己变成男人,自称“我是爸爸的儿子”,并充当妹妹的保护者。但内尔·金罗斯和朱丝婷的斗争是盲目的,以男性为靶子的斗争过程让她们的内心充满迷茫、苦闷和质疑,因此,朱丝婷通过舞台上的“疯癫”和泛滥的性行为来进行自我发泄;妹妹安娜的被蹂躏、父亲的猝然离世、母亲富有真爱之后的活力都令内尔对以往孤军奋战的自己充满质疑。
(一)两性优良潜质的发掘
在呈现了两性的残缺和对峙状态之后,考琳·麦卡洛冷静思索了两性的自我寻求之路。考琳·麦卡洛既发现了女性身上的巨大潜质,也客观呈现了男性身上萌生的优良品质。
首先,考琳·麦卡洛通过创作呈现了一直被男性话语边缘化了的女性潜质,塑造了一系列敢恨敢爱,明确自己渴求所在,并勇于追寻的女性形象。《荆棘鸟》中的梅吉是一位经历了爱情、婚姻阵痛之后,勇敢地响应自己内心呼唤,与上帝展开爱情争夺战的勇敢女性;《特洛伊之歌》中的布里塞伊斯是一个超群的女人,她性格刚强、感情深沉、有思想有原则,面对被俘的处境,她拒绝哭泣,因为她悟出一个道理,即被俘的女人需要运用智慧;《呼唤》中的内尔是一位头脑聪明、意志坚强、敢于向强大的男性世界宣战的知识女性。
除了对女性潜质和性别优势的发掘,考琳·麦卡洛也通过创作塑造了一系列拥有优良特质的完美男性形象,他们截然不同于传统男性话语的专制,他们不乏传统男性们的政治梦想,但他们抛弃了传统男性们唯政治梦想为尊的极端;他们事业有成,不仅在政治的漩涡中游刃有余,而且还怀揣拯救全人类、帮扶弱者的热忱;此外,他们还懂得尊重女性、勇于追求爱情、珍视家庭。《班纳特小姐的自立》中的查理、《呼唤》中的李·康斯特万、《荆棘鸟》中的雷纳、《遍地凶案》中的卡尔米内、《摩根的旅程》中的理查德·摩根等均是新时期完美男性的代表。
(二)共同的成长之旅
在对两性的优良潜质进行呈现之后,考琳·麦卡洛还通过创作呈现了两性世界的相互悦纳及相互帮扶的共同成长之旅。在创作过程中,考琳·麦卡洛肯定了女性在自我寻求过程中迸发出的勇气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抗争精神,但是,她也客观地指出了女性在自我寻求过程中存在的局限性,强调了来自异性世界的引导和帮扶对女性成长的可贵之处。
《班纳特小姐的自立》中的玛丽·班纳特如前所述是一位敢于打破传统,为了寻求自身价值,而踏上揭露黑暗社会之旅的勇敢女性,但是,相对于当时社会的险恶,她的自我寻求之旅不免有空想的痕迹,因此,她身陷囹圄,险些丧命。在社会活动家安格斯和其外甥查理的帮助下,她抛弃了之前不切实际的冒险,寻觅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即社会福利事业。《恺撒大传·十月马》中的埃及女王克里奥帕特拉虽然做了五年的女王,但是,经过恺撒的悉心教导之后的克里奥帕特拉无论是在情感管理还是在政治统领等方面均有了较大的进步。相对于传统女性世界对男性们的拒绝和对峙,新女性们则对男性世界敞开了大门,表现出了对男性世界的悦纳和欣赏,《呼唤》中的内尔·金罗斯在选择了自己钟情的救济弱势群体的医生职业的同时,也全力支持自己的伴侣比德·泰尔加斯的共产主义事业。自此,两性走上了相互支撑、相互帮扶的共同成长之旅。
[1] 李芬,风笑天.性别与方法:女性学者的质性研究路径[J].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16,(1):12-17.
[2] [澳]考琳·麦卡洛.呼唤[M].李尧,译.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98.
[3] [澳]考琳·麦卡洛.遍地凶案[M].孔庆华,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 赵莉萍)
Mutual Growth after Confrontation:Reflections on Gender Relations in Colleen McCullough’s Novels
XU Mei
(Northern Beijing Vocational Education Institute, Beijing 101400, China)
With the rise of women’s Liberation Movement and the awakening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the issue of gender has become the theme of feminist writers.Famous contemporary Australian writer Colleen McCullough has explored this issue deeply in many works.In her works, men and women’s worlds have been incomplete and conflicted with each other.With the passage of time, women characters break their limits and set out on the journey to seek their own identity.With men’s help, they find the best way to exert their own value and men transform from the much-hated powerful manipulators to lovable new men.Colleen McCullough has explored the great potential of both sexes, letting them eventually embark on mutual support for their common growth on the journey.
Colleen McCullough; novel; gender relation
2016-12-0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政府治理中的‘试点制’研究”(项目编号:15YJC810024)
徐梅(1978—),女,北京京北职业技术学院科研处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文学、职业教育研究。
I611.074
A
1008-6838(2017)01-004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