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洲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后意识形态的幻象
——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的批判性反思
孙 洲
(河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后现代主义拒斥理性、同一性、基础主义、本质主义,主张多元主义、非中心主义、非理性主义。进入到意识形态领域的后现代主义更要求消解意识形态的崇高性,意识形态发展呈现出多维的特征,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向“解构化”、“技术化”、“符号化”以及“消费化”转向。然而事实上,后现代社会的意识形态不仅没有被终结和消解,反而以更隐蔽的形式消融在日常生活之中,重新恢复了更强的生命力和活力。
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终结;消解;批判性反思
从尼采的“上帝之死”到福柯的“人之死”﹑“作者之死”,后现代主义的大军顺着时代大潮浩浩荡荡的踏上了现代主义的阵地,从艺术领域﹑建筑领域﹑文学领域再到哲学领域﹑政治领域等各个地方,都无不飘荡着后现代主义的“幽灵”,意识形态领域同样也不能幸免。后现代主义作为对现代主义的反思和批判下形成的新思潮,它拒斥理性﹑同一性﹑基础主义﹑本质主义,主张多元主义﹑非中心主义﹑非理性主义。因而进入到意识形态领域中的后现代主义同样反对起具有真理性意义的传统“意识形态”概念,试图解构意识形态的政治意义,消解意识形态的崇高性,甚至要从“消解”走向“去意识形态化”。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以后现代主义惯用的解构手段,尝试用符号化﹑技术化﹑消费化的意识形态概念来解构传统意识形态本身,从而可以大声疾呼:“意识形态已经走向终结”。然而,事实上意识形态不仅没有终结,反而在后现代主义社会中重新恢复了新的活力。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在给世人营造一种“意识形态终结”幻象的同时,自己却以更加“隐蔽”的形式消融于现实生活中,正如伊格尔顿所言,后现代主义“就是西方一个特定历史时代的意识形态”。[1]所谓的意识形态的终结,其本身也就是一种意识形态。但是,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也具有一定合理性,它们所宣扬的多元化理念,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思想,并为意识形态的研究提供了多维度可能性。因而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这一“幻象”进行辩证的批判性反思,不仅是维护与巩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主流意识形态领域主导地位的必然要求,同时也是批判性引导大众正确认知后现代主义思潮在社会主义思想领域泛滥的必要前提。
传统意识形态概念的完成经历了多次演变。第一个使用“意识形态”概念的是法国思想家特拉西,他认为传统的知识和观念系统是根源于权威和文化传统的虚妄意识,因此要用“意识形态”的观念来作为认识和思想的基础,以此避免虚妄和偏见。在托拉西那里,意识形态是一种新的﹑科学的﹑非形而上学的人类知识。马克思恩格斯在否定意义上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因而也赋予了意识形态以“否定性”色彩,将意识形态比作“虚假的意识”。德国古典哲学等资产阶级意识将“存在”和“意识”﹑“生活”和“观念”颠倒,不从现实出发来解释世界,而是企图从观念出发来改造世界,因而马克思称其为扭曲了现实的“虚假意识”。马克思还进一步指出了意识形态具有强烈的阶级性,作为阶级或者集团的意识总是把本阶级的利益说成是全民的共同利益,本质上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在社会中的统治地位,而赋予自己以“人民性”﹑“合理性”﹑“合法性”权威。列宁在无产阶级革命新时期,以实践和理论的发展为需要提出了“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这一理论,从而肯定了意识形态的积极性内涵。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由于在实践中证明了自身的正确性,因而无产阶级也应该有自己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就是科学性与革命性相统一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卢卡奇和葛兰西总体上继承了列宁的思想,并提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科学性正是在于总体性的科学性,且无产阶级要通过占领市民社会的意识形态领导权地位才能真正的最后夺取资产阶级政权。至此,传统的意识形态概念形成了以理性为本质的科学内涵,完成了从古典意义向现代意义的演变。意识形态成为一种“代表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感情﹑表象和观念的总和”[2]。
随着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走向垄断阶段,经济发展从工业化进程转为信息化进程,以及新科学技术革命的兴起,进一步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然而在看似繁荣的背后,却发生了两次给人类造成极大灾难的世界大战,经济落后的国家受到本国地主阶级和发达国家资本家剥削的双重压迫;科学技术的进步带来的是环境恶化﹑生态平衡的破坏,甚至还有随时导致人类灭亡的核武器;信息化时代消解了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界限,物化与异化从劳动领域扩展到文学﹑艺术等更多方面。这些事实对传统的以“理性”﹑“中心”﹑“权威”为准则的现代人意识产生了猛烈的冲击,他们开始怀疑﹑厌倦甚至否定现实,“无主体感”﹑“无历史感”﹑“无权威性”﹑“不确定性”﹑“碎片性”等价值感铺天盖地袭来,现代主义的“理性王国”随之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反理性”﹑“解构一切”为核心的后现代主义。由此,传统的意识形态也经由后现代主义的洗礼,尤其是以德里达为代表的后现代思想家的解构,逐渐转向了后现代主义的意识形态。
当下,虽然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是为了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进行指向性地批判反思,我们在这里就大胆地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进行简要的概念界定。从字面上讲,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有两重含义:一是后现代主义对意识形态问题的看法﹑观点,对意识形态理论的继承与创新。二是后现代主义本身作为意识形态而存在,其理论的内容﹑态度﹑原则等主张构成了众多意识形态中的一种。应该说后现代主义作为意识形态本身所主张的主要理论观点,基本上都与其对意识形态问题的认识相契合。因而我们可以把“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定义为“后现代主义对意识形态问题认识上所表现出来的观点﹑理论﹑情感和态度的总和” 。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不同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古典主义意识形态,它们拒斥传统意识形态理论家对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在他们看来,任何经典都是僵化,经典的意识形态已不复存在,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将会跌下神坛,具有形而上学基础的思想和神话已经消解。启蒙和理性被“摧毁”了,理想和目标被“解构”了,主体和历史被“碎片化”了,连意识形态自身也要被“终结”了。意识形态的终结还并不是全部,还有所谓哲学的终结,乃至历史的终结,走向资本主义民主政治的终结。一切的乌托邦似乎都消失了,就像西方后现代主义理论家雅克·佩里达在1983年写到的那样:“未来已经到来,一切都已经到来,一切皆在于此,人们不再有任何期待。”让·博德里亚更是扬言:“人们不再期待什么,无论是革命乌托邦的实现,还是核爆炸事件。反正终点就在我们的身边。”[3]
后现代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采取了四种策略:知识/权力——“超越”意识形态的策略;解构——“抹平”意识形态的策略;话语——“淹没”意识形态的策略;“终结”意识形态的策略。[4]无论是福柯主张的对知识的批判来获取知识,以思考的方式来超越真理。还是利奥塔德所谓的语言游戏至上,历史主体的消失。在质疑现代性或批判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的同时,自己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遭受后现代人批判和质疑的泥潭。后现代主义看似研究一切,可以涉及身体感官﹑监狱﹑大众媒介﹑种族性别,也研究文化主义﹑女权主义﹑种族主义﹑极权主义等,但是,后现代主义绝不触碰整个社会,它们贬斥总体主义﹑基础主义﹑本质主义。他们不像马克思那样用阶级斗争的视角去研究并改造这个社会,也不愿意以意识形态的批判性与阶级性本质来获取现实性力量。反而是用文化主义取代社会理论,用女权主义和种族主义代替全球的阶级斗争。然而这样一种策略转移,却忽视了阶级关系普遍的物质条件,使得自身理论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殊不知即使是女权主义﹑种族主义也可以到阶级理论当中寻找到根源。
“理性”的失败使后现代主义者产生了畏惧,它们拒斥一切“理性”,以“理性”为基础或与理性相关的都成了后现代主义者所讥讽的对象。属于现代主义理论范畴的意识形态进入到后现代领域,不可避免的要遭致消解,传统以理性为核心的意识形态被解构成“符号”或“工具”。
“解构”作为后现代主义批判否定现代主义的重要手段,也是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消解意识形态的根本之策。因而有学者更称“后现代主义就是解构主义”。解构主义主要代表有:福柯﹑拉康﹑德里达﹑米勒﹑利奥塔等人,在这些解构主义者所提出的种种理论和见解中,又以被称为“解构大师”的德里达解构理论为权威代表,因而他也是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实现“解构化”转向的重要推手。
德里达的哲学思考是在继承索绪尔语言学和尼采﹑海德格尔探索基础上进行的,沿着后现代早期代表者对传统形而上学认识论的怀疑路径,德里达更进一步的对“语言中心主义”进行解构,以此来彻底摧毁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黑格尔的整个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传统。逻各斯中心主义是对理性与本质的指称,是西方理性精神与文化的核心所在,“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覆灭意味着理性的陨落。因此,具有理性精神的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在德里达那里也成了解构工作所指的对象。德里达认为,在西方形而上学传统那里,文本﹑语言﹑思想之间具有内在统一性,然而在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文本的解读,因“在场”的后人与“不在场”的作者的间离,“本意”遭到曲解,“写”的文本解释难以契合“所言”与“所思”。于是,历史和文本失去了深度的内涵与原有的真实感,而成了只能由文字符号所组成的“虚无”的思想。为此德里达还提出了“延异”﹑“播撒”﹑“踪印”等概念来使其解构有效。德里达认为,“语言就是“延异”的无止境的游戏,得不出终极结论。”[5]232正是在这种延异的游戏中,意义才借助联系得以生成,而这些联系又不是什么在场或者不在场,只意味着一种文本向另一种文本的转化生成;“播撒”是不确定性的延异概念空间的进一步拓展,德里达用“播种”与“种子”这两个概念来形容一切符号的意义关联,它们之间是不确定性的﹑失去必然联系的关系,因此文本失去了固定的意义,读者是否理解文本,与本文无关;“踪印”是“延异”观念的延续,踪印“不仅表明本源的消失,就现存的语言来说,它还意味着无所谓本源的消失,事实上从没有构成本源,除非它是由非本源的踪印构成,这样,踪印变成了本源的本源。”[5]237
可见德里达激进的对一切文本的解构批评本身就是“解构”普遍化﹑任意化的表现,客观世界万事万物似乎都逃不掉被解构的命运。现象学哲学将人们的注意力转向“意义”世界,结构主义又进一步强调这一意义世界的“结构性”,后结构主义又进而强调这个意义世界与我们语言体系之间的脆弱关系,语言体系的不稳定性加剧了意义的“延异”。这一步一步的发展,将人们对传统意识形态背后的阶级对立认识转移到了对语言世界﹑文本世界﹑符号世界的认识,那个独立于语言世界以外﹑不为我们的意义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世界被碎片化的文本﹑不确定的意义所取代。它不仅使我们看不到现实世界中意识形态的现实状态,它提倡无意义的文本和符号在现实中也并不存在。它还对意识形态﹑对迄今为止人们习以为常的各种认知范式﹑甚至对于人类现有的全部认识都持有一种从根本上怀疑和否定的态度。意识形态在解构主义那里虽然解构的并不成功,但是后结构主义却为后意识形态转向技术化﹑符号化﹑消费化提供了多种方向。
在工业发达社会和后现代社会,意识形态出现的明显转向,就是技术理性的崛起,取代了政治理性而成为社会控制的新形式。以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和“弗洛依德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为重要代表,马尔库塞详细研究了发达工业社会中,科学与技术理性的发展已经具备了意识形态的职能,并已结成社会控制新形式。[6]212
在现代工业文明条件下,技术的发展使得技术本身不再是单纯的工具和手段,科学技术在提高人类劳动生产率和生产力的同时,也在逐步获取技术自我的规律性和独立性,这种规律性与科学本质精神的结合所形成的技术理性,反渗透于社会生活和社会结构的方方面面,科学技术“中立”的传统思维得以打破。“技术进步持续不断的动态,变得为政治内容所充满,技术逻各斯被转变为持续下来的奴役的逻各斯。技术的解放力量——事物的工具化——成为解放的桎梏;这就是人的工具化。”[7]136人运用科学和技术的过程,也是人靠拢和依赖技术的过程,并且科学与技术越强大,人受到的奴役与统治也就越深化。因为技术通过不断地满足人的物质需求与精神消费,人沉浸于技术的满足之中无法脱身,人们心甘情愿的被纳入到现存的技术世界体系中,毫无抵抗之意。在此意义上讲,科学技术也具有了意识形态的功能,即意识形态实现了向“技术化”的转向。
技术的进步带来了社会财富的增加,也扩展了对人的奴役。因而,技术具有了政治的性质,或者说政治借助了技术的手段,实现了从传统政治统治向技术理性统治的转变。这种技术理性统治不同于传统政治统治用暴力﹑国家机器﹑权威等方式来树立合法性,它以技术的合理性外观为自己获取人们的认同和认可。在看似相对富裕的消费世界中,出现了带有享乐性质的物化活动和异化方式,人本应具有的否定性﹑批判性力量遭致消解,人成为失去超越维度和批判维度的“单向度的人”。[8]这种“单向度的人”的生成过程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传统体力劳动正在被机械化和自动化的现代科学技术所改变,工人的生存境遇和地位得到根本性的提升,“在自动化最成功的地区,某种技术共同体似乎把劳动中的个人整合起来。”[7]22;第二,自动化为核心的技术体系取代了体力劳动的人在生产中的中心地位,“非生产性工人数量增加”,机器表现出更重要的地位和价值,劳动者的职业自主性——对既定社会否定的职业自主性——正在丧失;第三,自动化技术体系中的工人作为这一体系中的一部分,是以肯定性意识和力量而存在于体系之中;第四,单向度世界的个体,不再与现实世界相对立,他们在舒适的物质生活下接受灌输着“虚假意识”的技术产品,并且他们并不会感觉“虚假”和“压抑”。人与现实秩序之间的张力被消解了,“幸福意识已经占了上风”。[7]68
此外,马尔库塞还认为单向度的技术合理性造成了话语领域和思想的封闭,语言的功能化﹑可操作化和实用化,使得语言失去了批判性思维而成为充满陈词滥调﹑单向度的体系,意识形态化的工具性语言具有功能化﹑仪式化﹑封闭化﹑强制化等特征。[6]214被技术合理性意识形态化了的单向度语言,实现了对大脑的清洗,实现了肯定性思维方式对否定性思维的胜利,也标志着意识形态“技术化”转向的完成。
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的另一个转向就是“符号化”。其中博德里拉的符号社会则是将意识形态微观化﹑日常化方面所进行的一种尝试。博德里拉声称,我们目前正处于一个新的类象时代,计算机﹑信息处理﹑媒体以及按照类象符码和模型而形成的社会组织,已经取代了生产的地位,成为社会新的组织原则。在这里,博德里拉向我们描绘了“冶金术”社会到“符号制造术”社会的过渡,在这一过渡过程中:符号迅猛剧增,并主宰了一切。
博德里拉借用麦克卢汉的内爆概念,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后现代社会中类象与真实之间﹑超真实世界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的销蚀到消亡。真实与非真实变得模糊不清,真实不再单纯的是一些现成之物(如山川或树木),而是人为地生产出来的“真实”(如模拟模型),它变得不是不真实,而是比真实更为真实了。就像电视剧中扮演医生形象的演员,常被观众们认为是比现实中医生医术更为高明的人,而扮演汉奸坏人的演员,没有保镖的护卫就在大庭广众前露面,则有可能因其在电视世界中的恶行遭致愤怒的影迷攻击。因此,信息与消遣娱乐﹑影像与政治﹑真实与非真实之间都因超现实的降临而发生了“内爆”。政治选举中,形象比实质性的政绩更为重要,政治选举变得越来越依赖于媒体顾问﹑公共关系专家以及民意测验者,他们将政治竞选转变成了形象的竞争或符号的竞争。如近期结束的美国大选,两党竞选者极力通过电视辩论﹑新闻报道﹑网络“推特”平台等工具展现自己,力求在公众面前树立起全民利益代表的最佳形象。并且对竞选对手政治形象的攻击﹑个人隐私的揭露和政治行为的讽刺在竞选中也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由此可见,内爆理论是博德里拉后现代社会理论中的一个关键概念,它描绘的是一种导致各种界限崩溃的社会熵增加过程,包括意义内爆在媒体之中,社会和媒体内爆在大众之中。[9]134在符号制造术和媒体信息四处撒播的后现代社会,意义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变得平淡无奇。大众在狂轰滥炸的信息面前,丧失了激情也产生了厌恶。一切意义和信息都在流动的过程中内爆其中,整个社会也在内爆中消失。资本和劳动之间﹑通俗文化与高雅文化之间﹑政治与娱乐之间﹑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甚至是各种意识形态之间的界限均已内爆,博德里亚宣称:整个社会都已内爆。在博德里亚的内爆理论中我们看到了符号类象取代了意识形态的概念,成了社会组织或者政党竞争的新形式。博德里亚将真实消解在形象和符号的迷雾中,也随之将意识形态消解于无意义﹑空洞的符号中去了。
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还转向了消费领域之中。詹姆逊认为后现代主义社会已经是一个完全商品化的社会,商品进入一切领域,并产生出遵循商品逻辑的新的文化工业。传统的文化界域遭致消解,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的边界被抹消,文化与商品生产结合了起来。高雅文化所具有的独立于世﹑保持自身纯洁的特性,以及对现实生活的批判性张力也随着高雅文化的通俗化而消失殆尽。随着文化的彻底大众化﹑机械性的复制技术的发展,文化理论﹑美学理论本身也就变成了日常生活中的商品,这种文化商品创造了它的消费使用价值,这种消费使用价值则是通过大众传媒和现代广告的准确生动定位来实现的。在现代广告传媒的狂轰滥炸中,大众逐渐被这种消费意识形态所征服。广告从传统的以功能简介为主走向宣扬时尚和潮流,大众消费也从以实用性为主转向身份符号消费。甚至都不再把高档昂贵商品看作时尚和身份的象征,而是消费作为文化符号的香奈儿香水﹑苹果手机﹑范思哲时装﹑发型设计等学问,消费具有象征性和理想性的商品符号,实则是为了追求商品符号所带来的身份差异,以满足后现代人的内心虚荣。
此外,在詹姆逊那里既然文化成为了一种商品消费,那么消费了文化商品的同时,也就消费了文化自身,在消费社会的突出表现,就在于“商品消费同时就是其自身的意识形态。”[10]也就是说,社会上出现的一系列的行为﹑实践和活动,无关乎任何信仰。只要你需要消费,那么任何意识形态对你来说也都无关紧要。并且詹姆逊认为,在过去的时代中,思想﹑哲学观点等意识形态在社会和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信仰和主义统制着人们的生活。但是大众媒介﹑电视电影﹑快餐等消费文化在当代西方人世界的崛起预示着他们已经生活在一种“十分标准化的后现代文化”之中。与这一“消费社会”相联系的,是晚期资本主义的另一特征:“社会已经演变成为一个由多方力量所构成的放任的领域,其中只有多元的风格,多元的论述,却不见常规和典范,更容纳不了以常规典范为骨干的单元体系。”[11]这意味着詹姆逊将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看作是完全多元化﹑抛弃了某种单一规范的放任社会。实际上,正是文化商品消费的兴起,植根于消费中的意识形态比传统意识形态更“隐晦”﹑“深刻”地影响着后现代中的每一个人,后现代意识形态的“消费化”转向实际上是资本逻辑现实化的结果。在看似意识形态不再作用的消费之中,后现代社会形成了新的意识形态假象,如民主平等假象﹑人性解放假象﹑政治自由假象等。因此,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实质上是在“自我幻象”之中实现着自我的发展,即使是再碎片的符号﹑再商品的文化消费,只能说明意识形态已以更深的形式渗透在社会之中。
在后现代社会,意识形态通过一系列的转型,已经微观化﹑隐晦化,它从政治领域扩散到了经济领域﹑文化领域和消费领域等日常生活之中。后现代主义者促使意识形态转向工具化﹑符号化﹑解构化﹑消费化的视域中,为人们提供了多维度的意识形态研究视角,转变了对当代资本主义世界基本逻辑的认识,并进一步发展了社会批判理论,把批判的矛头从对“物”转向了“符号”,更深刻地揭示了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现象。然而,这种意识形态转向也解构了﹑符号化了意识形态自身,意识形态真的从“崇高的地位”跌落下来,并丧失了现代主义的传统意识形态功能吗?甚至如有些学者所大声疾呼的那样:意识形态已经终结,历史也在此划上了句号?实则不然。后现代主义虽然消解了形而上学。在那里,具有真理性意义的意识形态看似并不存在,好像传统的意识形态命题在后现代社会已经让位于对“符号”﹑“表象”的社会批判,社会统制的形式也已经从“意识形态统制”转向了“技术理性统制”。然而事实上意识形态不是褪去了,而是隐藏﹑消融了,它们穿上“隐身衣”,以更加隐蔽的形式出现在日常生活中,“后意识形态”思想本身因此也已经陷入了人们的意识形态怀疑之中。
特里·伊格尔顿认为,后现代主义是1968年西欧“五月风暴”失败后的理论回应,是左派激进运动在无法挑战现存资本主义制度情况下的一种替代性选择。因此,它是一种利益,同时又是一种借口。它将种族关系﹑两性关系都放到政治议事日程之上,把新的受侮辱﹑排挤的边缘性团体都纳入观察的视域中,并以此为借口,用嘲讽的手段来根本上动摇骄傲专横的制度认同。因此它依然是一种意识形态,是把崇高的意识形态观念植入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新型意识形态。伊格尔顿针对后现代主义抛弃意识形态的做法进行了尖锐的讽刺,他说:“没有一种比这样一种设想更加唯心的了,即人们将一切意识形态抛到身后。”[3]道格拉斯·凯尔纳和斯蒂文·贝斯特在他们合著的《后现代理论》中,甚至以副标题的形式对后现代理论提出了质疑。尽管后现代主义者宣称历史和社会已经终结,但是,在80年代的十年中间却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历史性骚乱和变动,这些变动的发生使后现代理论自身受到质疑。事实上,光是1989年就目睹了苏维埃共产主义集团的解体:其中包括柏林墙的戏剧性拆毁;捷克斯洛伐克的示威运动;苏联自身内部剧烈的政治变化,并伴随着常常令人惊讶不已的自由化……1990年仍然是政治骚动和惊人事件频出的年代。美国对巴拿马的非法入侵﹑曼德拉的释放﹑伊拉克对科威特的入侵以及以美国为首的军事力量对中东的介入和由此导致的海湾战争﹑此外还有明日可能继续上演的不可预料的戏剧等等,所有这些重大事件无不在昭示着意识形态还在发挥着重要且深远的作用。与此相反,后现代主义对片段的颂扬,它的使人麻木的虚无主义,以及它的迟钝和冷漠感,在理论和政治上都具有危害性。因而凯尔纳严厉地指出:“事实上,大多数后现代理论根本不能理解发生在这个时代的戏剧性事件的意义,而它关于历史﹑社会﹑大众等均已终结的宣称,在重新复活的历史戏剧和骚乱面前显得幼稚可笑。”[9]326
戏剧性的历史不仅在后现代主义最辉煌的80年代频繁上演,时至今日,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仍在世界历史舞台上扮演着重要角色。在阿拉伯国家,极端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已经发展成为与人类为敌的恐怖主义;因西方“普世价值”的灌输在中东国家兴起的颜色革命;形势愈加严峻的朝鲜半岛危机;长期针对社会主义中国的“人权问题”指责等等,在今天的时代里,因意识形态冲突而引起的政治﹑经济﹑文化事件,也可能会随着意识形态活力的逐步恢复而日渐增加。意识形态不仅“显性”的活跃在世界舞台上,还在现代传播技术和媒体的帮助下,实现向“符号化”﹑“消费化”的隐性方式转向。意识形态社会不是被“符号”和“消费”所替代,而是更深地隐藏在“符号”和“消费”中。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理论为人们营造出“意识形态已然终结”的幻象,实则是对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真实矛盾的掩盖,是对人们正确认识意识形态在后现代以更全面的方式渗透的遮蔽。对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在中国的传播进行批判性引导,不仅吸收后现代主义文化多元化的合理性价值,同时主动“破”后现代主义的“幻象”,为社会大众以理性来认知社会主
义意识形态而“去蔽”。 这是进行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创新化建设,巩固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意识形态领域领导权地位的“应然之策”与“必然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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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ideological Illusion: Critical Reflection on Postmodern Ideology
SUN Zhou
(School of Marxism,Hehai University,Nanjing Jiangsu 210000,China)
Postmodernism rejects rationality,identity,fundamentalism,essentialism,and advocates pluralism,noncentralism and non-rationalism. After entering the realm of ideology,postmodernism has also demanded to eliminate the sublimity of ideology. The development of ideology shows multi-dimensional characteristics,and the most important ones are the shifts toward "deconstruction"﹑"technology"﹑"symbolization" and "consumerization". In fact,however,ideology has not been digested and ended,but resumed a stronger vitality in a more subtle form of ablation in daily life.
postmodernism;the end of ideology;digestion;critical reflection
B089
A
1672-6138(2017)04-0066-07
10.3969/j.issn.1672-6138.2017.04.015
2017-05-08
孙洲(1992—),男,江苏盐城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
曹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