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以来我国乡村武术社会结构变迁研究

2017-04-10 23:35孙向豪
四川体育科学 2017年1期
关键词:武术

孙向豪



近现代以来我国乡村武术社会结构变迁研究

孙向豪

近现代以来,西学东渐使我国乡村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武术作为乡村文化的一部分,也发生了很大改变。本研究运用文化学、历史学、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以重大历史事件为结点,在界定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基础上,分析了乡村武术生存环境、习练人口、经济基础、技术思想等社会构成要素的具体变化,有利于系统认识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具体变化。

近现代;乡村;武术;社会结构

宋朝以后,中国武术的发展开始由官方与主导地位逐渐向民间转移,并在农耕伦理社区中形成了以家族、血缘、师徒、帮派为特征的传播主体,构成了独特的社会群体与文化形态,彰显出有别于其它组织的结构形式。但是,近现代以来,随着清末民初武举制退出、中央国术馆建立、武术救国论等现象的发生,使乡村武术社会结构逐渐打破了家族、血缘、师徒等固有模式,开始在清末民初的社会动乱中广泛向社会传播,到新中国建立与改革开放,已逐渐突破乡村走向全国与世界,不仅走出了董海川、郭云深、张文广、梁以全等一批武术名家,而且出现了一些对武术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重要村落,如陈式太极拳的发源地陈家沟村、塔沟武术学校所在地塔沟村、苌家拳的所在地苌村等。那么,是什么样的时代背景和因素使乡村武术文化对近现代以来中国武术的传承传播产生重大影响,在这一时代变迁的重大改变中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本研究将运用社会学、历史学、文化学的理论与方法,以近现代以来的重大历史事件为结点,对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变化进行分析。本研究的完成有利于系统认识乡村武术的变化,分析乡村武术社会结构变迁的利弊得失,可为中国武术在乡村社会中的开展提供一种思路和依据。

1 古代乡村武术的社会结构

社会结构指社会整体的基本构成要素以及它们之间相对稳定的关系[2]。包括环境、人口、组织、经济、艺术等各要素。基于这种解释,古代乡村武术的社会结构,即乡村武术社会整体的基本构成要素以及它们之间相对稳定的关系。包括乡村武术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武术人口、武术组织、武术从业的生存状况、武术技术与思想等各方面要素,及其所形成和维持的相互关系。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我国社会形成了以农业为主的超稳定型的社会结构形态,不论是在乡村还是城市,除了人口的增长外,构成社会整体结构的各要素几乎没有发生大的变化,所以黑格尔说“中国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同样在近现代以前,构成我国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各要素也一直生存于超稳定的农耕伦理社区中,生存环境没有发生过根本性质的变化。武术人口是以乡村绅士与地方精英构成其主要传播群体,并依托于家族、血缘、帮派、师徒等伦理关系形成了乡村武术的组织形式;其经济来源除了自身的农业耕种外,额外多出了徒弟逢年过节的礼拜、押镖护院等额外收入,拥有较高的社会威望与良好生存状况。武术技术与思想在农耕伦理社区的宗法与准宗法环境中,受兵、儒、道、佛、医等各家思想的影响,形成内容丰富、形式繁多的武术技术体系。

2 近现代以来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时代背景及其变迁

2.1 清朝末期的社会动乱与乡村武术社会的变迁

清王朝在经历康乾盛世之后,长期稳定的社会环境使统治者安于现状、疏于管理,造成各级统治者日趋腐败,伴随而来的是人民赋税加重、各级剥削增加,使国内阶级矛盾日益激化,全国各地反抗斗争不断。同时期,以英法为代表新兴起的西方国家,正以现代科学技术进行着全球性的殖民扩张,而清王朝的闭关锁国却使英法等国家在与我国的经济贸易中长期处于逆差之势,由此而拉开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序幕。从嘉庆年间的白莲教起义到天地会、天理教、捻党、义和拳等遍及全国的秘密结社,加上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入侵、甲午战争、太平天国运动、义和团运动等大的社会事件,国内国际两方面的矛盾进一步加剧了清朝的社会动乱。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乡村武术社会结构的各方面都发生着相应变化。在社会环境方面,虽然乡村武术所处的农耕伦理社区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宏观社会环境的变化却为乡村武术提供了一定的传播空间和机遇;在人口方面,为了镇压反抗运动,清朝统治者明令禁止习武活动,使城填的习武活动明显减少,但在乡村社会由于地处偏僻、分布较广,不利于监督和管理,就成为了孕育武力的反抗温床,是此一时期武术传播的主要阵地。如影响较广的义和团运动,本属乡团,由梅花拳师赵三多将其改名为义和拳[1],后得到各地教会的广泛响应,逐渐发展成为义和团。在匪盗猖獗的社会环境中,为了保障人身与财产安全,乡村居民习武自保,不仅许多民众自发拜师学拳练武,而且许多教会也吸纳了大量的乡村民众,使此一时期乡村武术人口达到鼎盛;在组织方面,虽然清朝末期社会动乱不堪,但基于农耕文明的家族、血缘等社会机制却没有发生改变,而且由于教会、帮派等秘密结社的参与,进一步加固了家族、师徒制的组织形式与传承制度;在经济方面,虽然此一时期社会动乱,人民难于生计,但乡村武术习练者较之于其他民众来说,却具有经济与地位的双重优势;在技术与思想方面,各教会为了吸引拳众,打出了“画符念咒”“降神附体”“刀枪不入”等神秘主义色彩,虽然一方面为武术蒙上了深深地封建迷信烙印,但在另一方面教会林立、各自独立的现象却进一步推进了门派与拳种的丰富。

2.2 民国期间的爱国运动与乡村武术社会变迁

伴随着西方列强逼迫我国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我国社会精英开始反思局势,进行变革图强。民国期间无论是新文化运动的理论争鸣,进行科学民主救国,还是国共合作共同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入侵,社会各界建立了广泛的爱国同盟。武术也开始在此一时期从政府打压的俗文化现象,登上与国家命运相关的历史舞台,不仅出现了“土洋体育之争”的理论争鸣,而且从精武体育会到中央国术馆,武术成为了那个时期尚武救国的一种具体实践和重要思潮。

在这种背景下,我国乡村武术存在的各方面也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在生存环境方面,虽然武术所处的农耕社会生产环境没有发生变化,但军阀割据、日本入侵等背景却使乡村武术文化的生存环境处于乱世之中,这一方面造成了许多武力盗匪;另一方面也使一批有识之士走出乡村,投军从戎加入反抗日本侵略者的英勇对抗。在人口方面,进一步的社会动乱,加剧了社会安保力量的缺失,同时由于尚武精神的提倡,使此一时期乡村武术的传播得到了进一步的推广;在组织方面,民国所建立的一套管理机制使乡村武术民众也逐渐加入到其中,如杜心武曾被第一届国术国考聘为评判员,又如在1928年和1933年举办的两次国术国考中,有许多参赛选手都是来自于乡村社会,他们通过县级、省级的层层选拨,最终冲入国考,如张文广教授;在经济方面,国家动乱,经济凋敝,乡村社会更显贫乏,此一时期一些乡村习练者虽然选择了进入军队以改变其农民地位,但就大多数而言其生存状况堪忧;在技术与思想方面,民国期间中西文化进入了全面冲突与争论的时代,上演了春秋战国时代式的百家争鸣。在这种背景下,土洋体育之争、科学化的国术、中华新武术等掀起了武术改革的高潮,丰富了武术技术与思想,这虽然没有在乡村社会全面普及,但已通过一些乡村精英开始向乡村社会逐渐渗透。

2.3 新中国初期的乡村治理与乡村武术社会变迁

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系统的国家管理体系尚未建立,原来的乡村管理尚未打破,加之国民党余力,社会匪乱遗留,使维护社会稳定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首要难题。据统计,自1949年至1950年3月,共发生已遂和未遂的较大的反革命破坏事件253次[3],1956年9月至1957年3月半年时间内,全国发生了少数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农民闹退社闹缺粮、复员军人请愿(少数人闹事)式的群体性事件……在农村也连续发生了闹社的风潮,如浙江省的农村发生请愿、殴打、哄闹等事件一千一百多起[4]。在这种背景下,重整乡村,消除和打击一切乡村团体和结社,对其进行彻底性改革就成为了中国共产党的必然选择,在这种背景下,带有浓重家庭、血缘色彩并具有武力性质的群体,成为了改革的必然对象。

在这种背景下,此一时期乡村武术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表现为农业生产方式打破了原来的小农耕作,转变为集体耕种,其实质是国家权力在乡村社会的全面延伸,使原来处于边缘的、带有秘密性质的武术传承,被纳入了国家的管控之中。在人口方面,由于国家稳定与管理的需要,开始控制乡村居民的武术习练,并通过发动文化大革命、国家的统一管理(竞技武术的建立)、反四旧等活动逐渐消减乡村武术人口,使乡村武术的习练由公开转为地下,由广泛传播转为私下传授,造成乡村武术人口的大量消减;在组织方面,生存环境的变化与现代国家管理制度的延伸,使家族、血缘、帮派等具有宗法与半宗法性质的武术组织与管理在乡村社会产生了断裂性转变,但由于国家经济、管理方式等方面建设尚未完善,对乡村武术的直接管理只延伸至县一级,使乡村社会的武术组织与管理近乎停滞;在经济方面,由于整个乡村社会治理的改变,不仅武术被封为四旧为人抛弃,而且武术习练者还被作为反革命,在乡村社会惨遭沦落,成为了边缘人,其生存现状岌岌可危;在武术技术与思想方面,由于这一时期对武术的管控与打击,不仅大量武术习练者放弃其技艺,而且大量的武术书籍被烧毁,一些武术拳种在此时期走向消亡。

2.4 改革开放的经济发展与乡村武术社会变迁

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我国社会面临着国内重建与国际围堵的双重压力,为了快速建立一个现代化国家,政府不仅通过剪刀差的方式把大量的农业资本集中起来以支持国家工业化建设,而且还通过大跃进、上山下乡等方式向乡村转价,使本已破落的乡村社会更显凋敝。一系列事件为改革开放提供了前提,从1978年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开始实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划立经济特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明确提出非公有制经济是社会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经济的提升使乡村经济得到了发展与缓和。随着乡村物质生活的丰富,文化活动重新成为了人们生活的必要内容,乡村武术活动在此时期,得到了新的复苏和繁荣。

在此时期,乡村武术的生存环境重新回到了小家经济型的农业文明基础,但由于农业现代化的推进,工业化的生产方式提高了农业生产力与生产价值,同时由于国家工业化、城市化的加快,使乡村武术的生存环境较之于近现代以前有了根本性改变。在武术人口方面,由于文革导致的文化生活贫乏,致使此一时期的武术活动受到了热烈追捧,如电影《少林寺》的上演,使十里八村的居民争相观看,许多少年因此而开始了自己的习武生涯,以至从20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我国各地乡村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武术学校,有研究显示,2001“河南省已注册武校有421所”[5];“除西藏自治区外几乎所有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县都有民办武术学校……仅登封就有武术学校80余所。”[6]使乡村地区的武术人口得到了快速提升;在组织方面,乡村改造使原有的家族、宗法、师徒等得到限制,在改革后虽然有了一些回转,但由于其生存环境的改变,已不能等同于古代乡村社会的组织管理,而国家对武术的管理依然停留于县一级单位;在经济方面,由于武术技术可作为乡村武术习练者的职业选择,使乡村武术从事者比起其它村民具有一些额外收入,作为师傅与艺人又具有良好的社会地位,生存状况较好;在技术与思想方面,各种形式的武术在乡村社会广泛传播,大大小小的武术拳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传统文化的阐释、现代科学的解释,加上一些不法分子的利用,使乡村武术技术与思想在此一时期表现出了混乱的局面。

2.5 新世纪的繁荣稳定与乡村武术社会变迁

改革开放后我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不仅使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得到了满足,而且国家地位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同时随着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举办奥运会、提出文化软实力、以工业反哺农业等系列事件,国家大环境的繁荣稳定为我国乡村社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基础。国家开始出台一系列政策推动三农发展,如农业税的取消,国家对农村电力、交通、通讯等基础设置的投入,支农惠农补贴,引导农民工合理就业等事件使乡村社会的发展呈现繁荣之势。在这种背景下乡村武术的发展也呈现出了新的态势。

在生存环境方面,农业现代化的推进使生产力与生产方式进一步改善,工业化的经营使农业生产价值进一步提升,城市化的推进使大量农村劳动力走出乡村等变化,使延续2 000多年的农耕伦理社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乡村武术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彻底改变;在人口方面,国家工业化、城市化、农业现代建设的步步推进,使乡村武术习练者失去了传统农业的生存空间,外出务工的需求,使学习一门专业技术成为了人们满足经济提升的必然选择,武术人口在此一时期开始大量消减,以登封为例2001年还有80余所武术学校,2012年只剩下了43所,武术学校人数也大量下降。另外,在此一时期随着国家提出文化软实力建设,一些地区开始将武术纳入中小学教育;在组织方面,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提出,乡村地区的武术拳种开始受到重视,被纳入到当地文化管理部门的视野之内,传承人的确立、科学研究的推进,使师徒、门派等传统武术社团出现了一定的复苏,但除个别开展较好的地区外,国家对乡村武术的管理还依然停留于县一级单位;在经济方面,对于大部分习武者来说,在经济方面并没有得到具体实惠,而对于一些武术大师人、传承人而言,其生存状况与社会地位有较高的提升;在武术技术与思想方面,虽然现代文明使传统武术技术与思想的生存空间遭受到了挤压,但随着文化寻根、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文化复兴等宏观环境的变化,使乡村武术技术与思想开始追求自己的现代化之路,寻求适合于现代社会的生存与传播方式。

3 结 语

近现代以来,中西两大文明的碰撞与冲突,使中国2000余年来的农耕文明社会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在这种背景下中国乡村社会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以家族、血缘、宗法为基础的社会组织被打破,而且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农业生产方式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在这种背景下,武术在乡村社会的生存空间发生了彻底改变,使乡村武术社会结构发生了系列变化。本研究依据社会学理论将乡村武术社会结构划分为生存环境、人口数量、组织管理、经济基础、技术思想5个方面的内容,并按照历史结点的划分,分别对清朝末期的社会动乱、民国期间的爱国运动、新中国成立后的乡村治理、改革开放的经济发展、新世纪的繁荣稳定几个阶段的乡村武术社会变迁进行了分析。总体来说,以西方为主的、重商主义的现代生活方式已经在中国社会全面推进,使原有的乡村武术社会结构被彻底打破,乡村武术社会必须根据时代的要求,进行各方面的改进重组,以应对现代生活方式在乡村社会的进一步渗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1]吴增基.现代社会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02:51.

[2]李伯钦,李肇翔.中国通史[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2,09:236.

[3]柳随年,吴群敢.中国社会主义经济简史1949-1983[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5,05:43.

[4] 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700.

[5]姚丽华.河南省武术学校现状与对策研究[D].河南大学,2001.

[6]金 龙.登封市民办武术学校课程设置现状调查研究[D].河南大学,2008.

Study on the Changes of Social Structure of Chinese Rural Wushu in Recent Years

SUN Xianghao

In modern times, Western learning to China's rural society earth shaking changes have taken place, martial arts as a part of rural culture, also has a corresponding change. In this study, the use of cultural science, history, sociology theory and method, to major historical events as nodes, on the basis of defining social structure of rural martial arts, analyzes the rural Wushu survival environment, practicing character, economic foundation, technical thought and social elements of the change, system is conducive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specific changes in the social structure of rural martial arts.

Modern; Rural; Martial arts; Social structure

1007―6891(2017)01―0110―03

10.13932/j.cnki.sctykx.2017.01.23

G85

A

2016-05-23

2016-07-04

河南理工大学社科青年基金项目,项目编号:672605/001/078。

河南理工大学体育学院,河南焦作,454150。

Education College of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Jiaozuo·Henan, 454150,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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