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航远：医路知行者

文/本刊记者 杨晓慧 许定河

郭航远：医路知行者

文/本刊记者 杨晓慧 许定河

医学是什么？有温度的医院有着怎样的形态？绍兴市人民医院院长郭航远给出了他的回答，并用“知行合一”的准则不断探索践行。

五百多年前，“心”学之祖王阳明谱出了“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境界；五百多年后，在其故乡绍兴，他的思想被首次系统性地导入了医学领域，《医说阳明心学》问世。

王阳明修“心”，该书的作者同样研“心”：他是给人看“心”病的知名医学专家，是绍兴文理学院医学院的院长，还是绍兴市最大医院绍兴市人民医院的掌舵人——郭航远。

《医说阳明心学》是郭航远“医说”系列书籍的第十部，在他的这一系列书籍中涌现着同一个理念：医学就是“致良知”，医生是份良心活，对每一位患者都应该满怀同情、理解和关爱，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合理、恰当地应用先进的诊疗技术，使百姓既能够享受传统人文关怀的和谐与温馨，又能够享受医学科学发展的最新成果。

他用自己的言行为这一理念进行注脚，正如《医说阳明心学》的封底那样：没有自我赞美，不炫名家推荐，干净的页面只有他书写的落款——知行合一。

立志持心

王阳明：“志之所至，气亦至焉。”郭航远：人一定要先有“志”，才会升起一股“浩然之气”。人之所以可贵，就在于一个“志”字。

——《医说阳明心学》第八章《立志与进取》

有些人很幸运，一早就明确了自己要做什么、要成为谁，不纠结、不拧巴，追随内心，全情投入。在笔者看来，郭航远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他出生于历史名城、中国百强县市浙江诸暨。儿时，相比于工厂里机器的轰隆隆声，郭航远更加钟爱卫生院的那份安静与特有味道。循着这份热爱，他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清一色地写满了医学院校，从军队医学院校到协和医科大学、浙江医科大学，一直到绍兴卫校，“只要能学医，就好。”

随后，他在浙江医科大学求学至博士学位，并于2003年东渡扶桑，完成了博士后深造。如今的他是浙江省跨世纪学科带头人，是全省最年轻的、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心血管病学教授、三甲医院院长。

学而优则“思”。一路走来，每一份经历都让他有更多的收获。

1990年，23岁的郭航远开始步入社会，后来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开启了从医生涯。这座当时还隐现于麦浪中，伴随着蛙鸣与鸡叫的医院“清流”，成为他认识人性化管理、精细化管理的启蒙之地。“每天，我们那位美国院长都会拿着一个袋子巡视，进行走动式管理”；“在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展了首诊负责制、首问负责制，开展了优质服务。”

求学日本期间，郭航远不仅见识了日本福井医科大学附属病院的科研实力，更见识了医院建设与管理的“精致”。“学校附属医院只有370张床位，到现在13年过去了，床位也只有600多张，比我们的县医院都小很多。我们讲规模，他们讲质量；我们的护士在忙发药、挂盐水，他们的护士推着患者在医院花园里‘聊天’；我们的患者躺在床上，他们的患者术后早早就开始康复训练了。”

2004年，郭航远从日本学成归国，有了“要去改变”的想法：“自己很想去做一家只有三四百张床位的医院，把它做得精致一点、人文一点、有温度一点、人文管理稍微强化一点，还能够把预防和康复做起来。”

郭航远

医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现任绍兴市人民医院（浙江大学绍兴医院）院长，兼绍兴文理学院医学院院长。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2004年开始，郭航远就跳出机制，下沉到绍兴，担任当初浙江省最大的民营医院的院长。2009年，掌舵绍兴市人民医院，他

2012年10月，由医院组织筹备的第三届中国控烟与心血管疾病预防学术会议在绍兴召开。会议间隙，郭航远为他刚出版的新书《医生职业化培养》举办了签名赠书活动，这部书聚焦于医生人文精神的塑造与职业精神的提升。

在郭航远眼中，医学本质上是“人学”，关注的是在痛苦中挣扎、最需要关怀和帮助的人，它是最具人文传统的学科，这也使得医生这一职业更加富含人情味，所以，“一位合格的医务工作者必须具备人文素养”。

作为一名教育学者，同时兼任绍兴文理学院医学院院长的郭航远坦言，文理科“分家”的教育体系以及步入大学后人文知识的“供给”匮乏使得医学生的人文素养“捉襟见肘”。

“理科生的技术一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在他的惯性思维中1+1一定等于2。然而医疗不一样，医疗1+1可以等于0，意味着人财两空；可能等于0.5，患者稍微好转就出院了；可能等于1.5，患者基本治愈了；还可能等于2.5，毛病治好了，再送给医生一面锦旗，点赞优质服务。真正等于2的时候，很少。如果跟老百姓之间的沟通做不好，这是很致命的。”

看到了弊端，郭航远一边呼吁教育改革，一边对医学生的培养提出了要求。“我们培养出来的学生一定是具有人文情怀的实用性人才，这是我们医学院对学生的定位。”在他看来，理科的思维、文科的人文、法学的意识、经济的头脑，这些都是优秀医生必不可少的素质。

做有人文情怀的医生，郭航远以身作则。因自幼热爱国学，他把时间更多地留给了“诸子百家”。日常生活中他不登QQ，不开微博，不玩微信，一门心思泡在书中；豪气的他边读书，边撕书，留下感想与精华，汇集成系统。手机是他的一支笔，利用间隙，他已经在手机上完成了多部著作，《医说阳明心学》就是他历时三年，利用零碎时间在手机备忘录上完成的。40多岁的他，已经出版了40多部人文、医学、科普等专著。

在医院，为了提升医务人员的人文素养，这位“儒帅”也没少下功夫。

每年的新员工入职培训时，他都会亲自为大家讲上一堂课，主题为“医生的职业与人文素养”。

面对医院绝大部分为理科生的境况，他从护理团队入手，有意识地增加有文科背景的护士招聘。如今医院文科背景的护士占到护士队伍的18%左右，他希望继续补充血液，最终让整个护理团队拥有一半的文科背景。

开明的他还为员工搭建了兴趣、爱好平台，鼓励医务人员学习书法、摄影，有医学以外的兴趣爱好。“哪怕打打桥牌、钓鱼种花也是好的。”

如今，员工的人文素养与医院的精神面貌合二为一。走近绍兴市人民医院，人文气息扑面而来：门诊一角“穿越时空”主题墙上，展现着医院的历史与文化；连廊处悬挂着医务人员的摄影、书法作品，还有医院职工子女们的画作；各科室布置的环境也都独具匠心。

绍兴市人民医院正面全景。

“员工有温度、有人情味，医院自然就有了温度、有人情味。”他进一步对记者解释道：“要让员工有人情味，不仅仅是提升人文素养，同时也要让员工满意；只有让员工满意了，患者才会满意。”

2013年，医院特别启动员工关爱计划，成立了员工互助网；2015年，医院深入开展五个“一”工程，即一“费”，提升医护夜班费；一“吧”，设置职工茶点吧；一“场”，拓展运动场地；一“堂”，建好职工温馨食堂；一“屋”，建好员工健康小屋，把实实在在的福利送给员工。

意识到员工的成长需求，医院还启动了“3111”成长培训计划，即打造“管理培训在新加坡，服务培训在台湾，技术培训在西方”的3条培训线；并构建1套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系统，完善1个继续教育和学历提升机制，深入开展1个对外合作项目。

“十二五”落幕时，培训第一轮圆满划上了句号；随着“十三五”的到来，第二轮正式启动，医院将会再次分批送出200多名中层干部求学提升。

在郭航远看来，“有温度”还体现在医院流程的构建上，为患者提供更优质的就医体验。对此，他将目光瞄准了“智慧医院”。

2011年7月1日，医院开启了门诊革命，在全市率先取消门诊大厅集中挂号，实行分诊区取号就诊；2013年，医院再次率先出击，推进分时段挂号，实现了从“让门诊患者等在诊区”到“让门诊患者等在家里”的转变。

他还将信息化建设引入优质护理，打造“智慧护理”。这其中，医院开发了智能输液监视系统，护士能够及时掌握患者的输液情况，保障患者在整个输液过程中的安全。

“有温度”弥漫在医院的每一处，融入到医院的每一项工作。

2013年，医院推出“安宁疗护”。开设当年，医院共计完成81例，2016年实现了300多例。每当郭航远看到医务人员让患者余生更有尊严，让生命更有尊严时，他都坚信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在手术室，医院特地为进入等待室的患者安排了一名医学生志愿者进行交流，缓解患者手术前的紧张心理。这便是医院从2015年开始推出的“术前抚慰”志愿服务项目。

郭航远本人也率先垂范，甚至因勤于关水、关门、关窗，而被员工亲切地称为“三关院长”，在他看来不仅是以身作则，更是因为他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家。

在他心中，装的是医院，是老百姓的健康。

心有“乾坤”

王阳明：仁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欣合和畅，厚无间隔。

郭航远：拥有了一体的境界，才有效地担负起天下一家、万物一体的责任。

——《医说阳明心学》第五章《善良与仁爱之心》

2017年1月7日，郭航远被中国医师协会评为2017年度“十大医学新锐”，他是全国地市级医院的唯一获奖者。他的获奖词如是写到：心若向阳，无畏悲伤。26年，他奋斗在临床一线，为的是“心心”向荣。他善于运用“治未病”理念和方法预防干预心血管疾病，将防、治、康三面大旗高高举起……

作为全国地市级医院中唯一一家因预防而拿到中华医学科技奖的医院，郭航远始终坚守着他在掌舵之时的信念：发展预防事业。

“医学的目的是预防第一，促进健康。随着医学模式的转变，医院应该更加关注疾病的预防。”“健康中国2030”的出台更加笃定了他对预防的重视，他理解预防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意义：“上医医未病，无论是对普通百姓，还是对整个社会来说，预防一定比治疗重要，因为预防工作做得好，人们就可以远离疾病，可以少受痛苦，少受损失。”

他向《中国医院院长》介绍着眼前的真实案例。2012年，绍兴市疾控中心调查数据表明每5个绍兴人中有一个高血压患者。究其原因，很重要的因素是绍兴人普遍喜欢抽烟、喜欢吃腌制品、霉制品，食盐摄入量大大超标。

早早意识到这一问题，郭航远在国内率先把控烟、禁烟内容纳入病历，并进行质量监督；与此同时，他还带着团队书写了相应的健康科普书籍，免费发放给老百姓。他相信坚持10年、20年，一直做下去，绍兴市的心血管、高血压发病率一定能够下降。

积跬步，致千里。2009年，绍兴市人民医院在全国率先设立了公共卫生处，每年定期书写出版一两本科普书籍，免费送给市民。

2013年，他带领团队在浙江省率先向社会公布“医改公益承诺书”，承诺内容之一就是：选择100个社区、农村、企业、学校等地，举行100场健康教育活动，看望慰问100位绍兴百岁老人，为其检查身体并建立健康档案。

时至今日，他带领团队还依然坚守着这份承诺，并将“大医”精神不断发扬。

2014年8月，医院牵手绍兴市越城区皋埠镇卫生院，成立了绍兴市首个市级医疗联合体，将医院优质的医疗资源、医生资源下沉基层，提升基层医疗水平。

同年11月，医院建设并启用了医学影像会诊中心、心电会诊中心和消毒供应中心三大共享中心，通过信息技术让优质医疗资源辐射基层。其中，医学影像会诊中心和心电会诊中心依托绍兴区域卫生信息网，覆盖了18个社区医院，服务市区及周边超过100万人口。

牵手东浦镇卫生院，联合袍江医院……“龙头”医院正推动着绍兴市医疗卫生水平不断提升发展。

不仅在绍兴，在贵州、新疆、西藏，同样遍布着郭航远和绍医人的足迹。2016年，医院荣获了全国对口支援“医疗扶贫贡献奖”。

2015年年底，在贵州省卫生帮扶援建期间，郭航远特地抽身前往贵阳修文阳明洞，这里是王阳明“悟道”的地方，被视为阳明心学圣地。仔细瞻仰着洞外、洞内的每一处风景，郭航远心有感慨。走出洞府，他极目远眺，用光影将那一刻的感情凝固，似瞻仰，似对话，似铭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