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温情与暴虐

2017-04-07 15:27吴越
齐鲁周刊 2017年11期
关键词:伊森贝利暴力

吴越

3月3日,由《忠犬八公》的导演拉斯·霍尔斯道姆执导、丹尼斯·奎德和布丽特·罗伯森联手主演的《一条狗的使命》与内地观众见面,这是近年来内地首次引进宠物电影。自从有了电影,人与动物便是永恒的主题。电影中的动物,有时是动物,有时是另一种人,有时又超越了物种的概念,成为命运的代名词。

一条狗的五世轮回

《一条狗的使命》——故事假定狗的灵魂可以转世,重点讲述了一只狗的生命轮回。狗的第一世很短暂,它出生在流浪狗收容所中,还没有认清自己的模样便被处以安乐死。狗的第二世是新斯科舍猎鸭寻回犬“贝利”,它在身处危难时被小男孩伊森一家所救,从此成为伊森童年的玩伴。狗的第三世是德国牧羊犬“爱丽”,它是威风凛凛的警犬,最终因救主人而丧命。狗的第四世是柯基犬“提诺”,它是女主人的忠实伴侣,同时也改变了主人的人生轨迹。狗的第五世是一只圣伯纳犬,它被主人遗弃,凭借前世的记忆找到了伊森,从此与伊森相伴一生。

狗经历了五世轮回,最终领略到生命的意义:“若我的陪伴令你快乐,我便有了生存的意义”。

在第二世中,若不是伊森的相救,贝利会闷死在狗贩的卡车里。伊森给贝利提供食物和居所,相应地,贝利的陪伴使伊森暂时忘记了嗜酒如命的父亲和吵吵嚷嚷的家庭,使他原本阴郁的童年充满了欢声笑语。在第三世中,警察与警犬“爱丽”相依为命,爱丽用陪伴填补了主人的孤独,用自己的性命守护了主人的生命。在第四世中,宠物犬提诺的女主人不爱交际,整日宅在家中,食物是她最大的乐趣。提诺整日与女主人相伴,共同享用美食。提諾为女主人创造了与外界交流的机会,使她敞开心扉,接纳他人和世界。在第五世中,贝利帮伊森找到了初恋情人,弥补了伊森一生的遗憾。

影片不仅展现了人类与狗之间的温情互动,还揭示出当今社会人类对狗的暴力行径。如果说狗对人类的爱是该影片的显性线索,那么人类对狗的暴力则是隐性线索。比如第一世,狗是在流浪动物收容所度过的,还未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便被人实施了安乐死。

其实导演兰塞·霍尔斯道姆在之前的电影《忠犬八公》中便曾触及这一问题,影片中,男主人公帕克在火车站救助了一条秋田犬,妻子拒绝养狗,帕克不得不将狗送往流浪动物收容所。收容所的工作人员说:“这里狗满为患,这些狗只能待两周。若两周内没有人领养它们,便会被实施安乐死。”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人们对待动物的方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转变:一方面,人类对动物的暴力与日俱增;另一方面,人类也越来越同情动物。从整体上说来,《一条狗的使命》探讨的问题是:如何制止人类对动物的暴力?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关系应该呈现出一种怎样的图景?

相爱相杀:驴和马的时代演绎

人和动物之间并不只有温情,还有彼此的伤害。除了伤害,动物也可以展现宏大的历史场景。

2009年,改编自王松小说《双驴记》的电影《走着瞧》,似乎是中国当代最好的人和动物的电影。

电影的内容很有意思:上世纪70年代,北高村知青马杰当了村饲养员,遇到了两匹“地主驴”的后代:黑六和黑七。作为种驴,黑六不耕地不拉车,吃香喝辣妻妾成群,这让伙食比驴还差的光棍马杰极为不满。黑六还狡猾得厉害,知道在大队书记大莲面前耍奸扮苦相,间接告马杰的状,让他挨批评。马杰也不是好惹的主,耍得一手好鞭子的他背着人常用鞭子教训黑六,但没想到一次失了手,打坏了黑六的命根子。养尊处优惯了的黑六一下子失去了配种能力,没法接受从“驴大爷”到农民工的变化,倒霉得连命也赔上了。本分老实的黑七将一切瞧在眼里,从此跟马杰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人跟驴,都被逼到死角,千钧一发。

电影剧情并不复杂,看似一部喜剧,却并非一部简单的纯喜剧,其间透出些许生活的无奈与青春的伤感。黑六从被捧到被杀,马杰从经常背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到失望地将书丢弃在流水中,无不昭显出卸磨杀驴的悲凉与理想破灭的悲怆。

马杰嫉妒黑六是事出有因的,不仅仅因为每天的两个鸡蛋,更重要的是,黑六的能力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并被全村人委以重任,活得很有尊严。而马杰呢,下放之后,百无一用,经常背诵一些村民听不懂的诗句,干着不熟悉的农活,吃着难以下咽的窝头,活得还不如一头驴,这使他产生一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难免迁怒于黑六,酿成悲剧。就这点而言,马杰和黑六一样不幸,都失去了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这样一个寓言故事有两层含义。一是体制对个体的压迫,知青马杰的愤懑主要来自于大莲队长的的训诫:驴比人值钱;个人价值比较集体财产,反而一文不值。二是个体的反抗:马杰反抗集体主义,黑七反抗马杰虐待。

《走着瞧》以双视角为线索——在人和驴的命运对抗上,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在动物性中见人性,人性中见动物性的更深层寓意和表现中,电影有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为了彼此长期积累起来的恶气,人与驴都不择手段,相互报复,置对方于死地,更何况人与人呢?

再看另一部影片《战马》,表现的是人与动物之间的相互依存。《战马》由著名导演史帝文·斯皮尔伯格执导,根据英国同名小说改编而成。该片以一战为背景,讲述了一个英国男孩儿与一匹马之间的故事,他们因战争而分离,又因战争而团聚。导演也以此来作为本片的主线,展开了一系列动人的故事,使《战马》在与其他战争电影相比之下而展现出更多人文关怀与温暖,成为一部没有流血的战争片。电影于2012年上映,并获得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

与斯皮尔伯格的其他作品如《慕尼黑惨案》《夺宝奇兵4》相比,《战马》更像是聊发少年狂的返老还童之作,虽有战争背景,但不见《拯救大兵瑞恩》逼真无比的暴力血腥。乔伊在战场上经历的每一位主人都善良如天使,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为它开辟通途,一路将它送回主人身旁,无法言语的动物和言语不通天外来客一样,都会产生与人类共通的思乡之情。

动物是“可以感知的存在者”

还记得1982年上映的电影《赛虎》吗?它映照了许多人的童年,多年后想起来,竟然还能清晰记得故事梗概,甚至其中一些段落情节都还在脑海中不曾淡去。很多孩子,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才有了拥有自己的“赛虎”的梦想。

《一条狗的使命》中,男主人公伊森获得父亲同意收养了“贝利”,正在他欢呼雀跃的时候,一旁的“贝利”也在欢呼:“我收养了一个叫伊森的男孩”。到底是谁收养了谁呢?当伊森与“贝利”在玩球的时候,是谁在陪谁玩耍呢?蒙田在《为雷蒙·塞邦辩护》中说道:“我跟我的小猫咪一起玩耍的时候,谁能知道它到底是我的玩物,还是相反,我成了它的玩物?”动物不是“自动的机器”(笛卡尔语),不是人类的财物和工具,它们有自己的情绪和认知,每条生命都自成一体。与此同时,动物和人类一样,共同体验着生老病死,共同承担着时间的有限性,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共同存在。

美國学者唐娜·哈拉维在《伴侣物种宣言:狗、人与意义重大的他性》中指出:“若这条狗不能满足人们对无条件的爱的想象,那么它就会面临被遗弃的危险。”换言之,在这种想象中,狗的价值和生命取决于“人类是否感觉狗爱自己”。假若人在狗身上感受不到“家人般”的爱,那么狗便没有了生存的价值。归根结底,这种想象动物的方式仍然带有人类中心主义的味道。将动物“家庭成员化”旨在在人与动物之间建立一种亲近关系,然而这种亲近关系之中却暗含着一种暴力,作为“家庭成员”的动物被纳入到自我的同一性结构中。

德里达在《动物故我在》一文中提出了另外一种想象动物的方式,即:解除动物的熟悉性和切近性,使其保持为一个“陌异他者”。尤其就家宅动物而言,首先,它应拒绝承载任何文化含义,拒绝被归类,拒绝被概念化和种属化,它应是独一无二的;其次,它应没有任何归属,不是“我的猫猫狗狗”,它逃脱“我”的权力,抵抗“我”的占有和支配,使自己保持为一个无法破译的谜,使自己保持他性,与“我”建立起一种“没有关系的关系”。在德里达看来,只有成为“陌异者”,才能获得真正的尊重。

如何制止人类对动物的暴力呢?两个世纪以前,英国哲学家边沁在《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中说道:

或许有一天人们会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即:腿的数量、皮毛的状态、骶骨末端的状况等不足以使人们将这样一种可以感知的存在者抛弃,听凭其落入悲惨的境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描绘出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呢?是理性思考的能力吗?或者是谈话的能力?……问题的关键不是它们能否用理性思考,不是它们是否能够交谈,而是它们是否能够承受苦难。

在边沁看来,动物是“可以感知的存在者”,因此,人们不能“听凭其落入悲惨的境地”。澳大利亚哲学家彼得·辛格在《动物解放》一书中将边沁的这段话作为整本书的核心论点。他指出,为动物进行辩护的底线是感受苦难(快乐)的能力,换言之,一切有感知能力的存在者都应被纳入道德考虑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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