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雯
摘 要:公共艺术教育作为公共精神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社会公平和公共资源的有效配置,是建设和谐社会的具体实施面。中国的公共艺术教育在艺术教育产品的开发层面取得出可喜的成果。美国公共艺术教育则通过“跨元性”“交互性”以及“实践性”,充分体现了开放、包容与灵活的机制建设成果,对我国的公共艺术教育发展和基本教育理念更新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关键词:公共艺术教育;跨元性;交互性;实践性
法国思想家卢梭提出“做中学”,这一理念同样适用于艺术教育实践。随着时代的发展,经典教育理论也需要顺应新的时代精神,艺术教育必须跨越横亘在各传统艺术门类之间的藩篱,寻求跨元发展;而艺术媒介的更新与迭代,也同样呼唤着艺术教育实现交互性体验。归结到艺术教育的核心,实践才是所有教育手段所要达成的目标。传统型的学校课堂教育为学生提供的往往是较为机械刻板的教育模式,将学习的过程简化为“理论中来,理论中去”。中国教育虽然日益重视实践教学环节的设置,也注重考核教师在课程中是否注入了实践环节,但其考察的指标往往只涉及“是”与“否”,以及时间长度的统计考核,而忽略探究实践教学的成果和循环再利用,即“做中学”到了什么?由“做”而形成的阶段性成果如何反哺至教育过程,再成为“学”的第一手资源?当我们身处21世纪,教育越来越重视“因材施教”,立足于信息资源唾手可得的当代以及可见的未来,艺术教育机制必须改变以知识单向传授为主的傳统教育模式。而相较于普通全日制学校艺术公共课程的普及性,学生的课外培养则更能表现灵活性、平等性以及可持续发展性。少年儿童时期是处于知识学习、创造力培养的关键时期,在公共艺术教育平台,可创造一个较为理想的学习环境:在这里,感性认知、理性归纳判断二者统一;触摸、观察、模仿事物;和同伴合作、交流;在教师的面对面指导下拓展思维创造力。
中国的公共艺术教育平台一般依托于区县文化馆、群众艺术馆、少年宫等事业单位机构,其次是图书馆、博物馆定期或不定期开展的各项公共艺术教育活动,一般的运营方式则是依靠政府拨款,公共艺术教育单位内部组织设计教育产品或对外购买公共艺术教育产品。而在美国,根据笔者在美国东部、中部、南部城市的走访调查经历,公共艺术教育活动主要由各区、县、市的图书馆和博物馆承担,美国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并非国有性质,一般为私营,由公益事业基金会、企业、私人提供资金赞助,向社会免费提供公共服务。由于资金来源不确定,即使是像纽约公共图书馆这样的大型机构,也会因为资金短缺向社会募集捐助。正因为如此,美国各公共教育机构都着力于提高文化产品质量,进而提升社会影响力,塑造机构的品牌效应,从而吸引更多的赞助资金。
2015~2016年,笔者重点考察的是美国公共艺术教育场馆。这些公共文化艺术平台根据各自的展品特色,结合外借展品,按季规划相关的公共艺术教育产品,根据面向人群的不同年龄层次和文化背景,注重从多层次、多角度以及多形式来展开,在具体工作中充分体现了跨元性、交互性、实践性的统一。
1 跨元性:艺术门类杂糅的教育情境
美国的公共博物馆、艺术馆为强化公共艺术教育效果,相当注重各艺术门类的综合作用,他们并不划分艺术门类之间的界线,而是鼓励少年儿童尽情探索各艺术门类之间微妙的联系。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地理学家Henry Fairfield Osborn在其著作中指出:“自然并不仅仅是真,同样还有美,表达自然之美和自然之真这两者必须携手共进。因此我们需要艺术家加入我们的行列。”[1]他认为美术、音乐、戏剧以及装置艺术家在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情境设计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无疑,Henry所说的“艺术家的加入”,是指各艺术元素的跨元整合,可服务于自然科学的展示教育活动。
以自然科学教育为己任的博物馆尚且如此注重艺术门类的跨元合作,更不必说其他艺术博物馆。以费城巴勒斯艺术博物馆为例,该馆开展的公共艺术教育活动,就注重多感经验的情境设计。博物馆力图在公共艺术教育领域引领年轻一代的审美观念,打破单一的艺术欣赏模式,激发他们全方位的艺术体验。他们的做法是不拘泥于艺术形式,回归最基本的感官体验。在“非洲艺术探索专列”这一项目中,该馆设计了如下课程:演奏乐器,完成制作一张非洲地理拼图,闻香料,编辫子,读书,运用木质面具,看舞蹈,听首歌,感受真正的材质,组装家具。在官方网站的介绍文字中,清晰地标明:“这一教育活动的根本目标是凸现‘人与‘地点是如何塑造艺术的。”[2]原本该馆陈列的非洲艺术品散落于场馆的各处,无法构成自洽的整体。该馆将所有的展品(或仿制品)组织成一个整体的场景,展现非洲原始部落的生活样貌。儿童和少年们在参与过程中充分体验了非洲土著居民的物质、文化及艺术生活,教育意义更为深远。
对于费城巴勒斯艺术博物馆艺术教育的开展方式,我们不难理解,当公共艺术教育平台致力于构建一个或多个兼具各艺术门类的教育情境时,其教育产品更具开放性。
2 交互性:公共艺术教育的沉浸式体验
在现代艺术的历史进程中,艺术品鉴赏的常规范式在逐步改变。以往,艺术家和艺术品展示机构更注重架上艺术的基本特征,画框、护栏造成了展品和观众之间的距离感,两者之间形成不可逾越的“第四堵墙”。伴随着现代艺术观念的引路,“交互性”成为现代艺术的全新元素及特征,与此同时,这也悄然改变了公共艺术教育的固定思维。儿童在这种全新艺术媒介“游戏”中体验了何为“交互性”,当他们理解了现代艺术之后,更容易从“交互性”这一角度去理解现代艺术,而年长的艺术观众可能还需要更多的适应时间。毫无疑问,丰富且开放的公共艺术教育设计背后是艺术观念、现代公共艺术教育的基本策略。
纽约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作为世界现代艺术旗舰级展馆,在其现代工业设计品区,放置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熟悉的娱乐影音艺术器材以及与之配套的游戏影音软件。在相应展区内,人们可以体验各年代不同版本的电子游戏产品,他们体验游戏产品就是新媒体艺术完整传达的一个过程。这改变了大家的传统观念:“展览”一词仿佛意味着观者需要隔着玻璃墙观看展品,但在一个游戏艺术“展品”面前,唯有观者与展品亲密融合,进行深度体验,才能完成其“展览”的实际过程。MOMA现代艺术馆除上文介绍的游戏展区,在各个展区均注重以交互的方式来引导观众对现代艺术的认知。
纽约切尔西画廊区拥有数量众多的当代艺术家架上艺术作品,但是艺术的“交互性”体验同样是重要的主题。日本艺术家yoko ono的装置艺术展提供了一个实验平台,打碎的白瓷片、细麻绳、胶水——这就是艺术实验场的全部。观众必须亲身进入实验场,参与艺术创作,才能理解艺术家创作的本意。艺术家并没有告诉他们该如何做,但观众自发地拿起胶水和麻绳,对瓷片加以拼贴和捆绑,组成形态各异的作品,这是观众与艺术素材的一次深入交互体验。隐身其后的艺术家看似并未呈现“现成”的艺术作品,但他启发观众去“发现”这一艺术展的真正主题:“弥合”——人们在面对破碎的瓷片时,无一例外地选择“弥合破碎”,并在这其中体会到“弥合”之难。在该艺术展中,由“交互”带动“创作”,再由“创作”点燃“发现”的火花,这火花既点亮了作品本身,也使观众在交互中有所顿悟。这似乎是公共艺术教育和现代艺术观念传达的完美结合。
3 “实践性”:公共艺术教育的生命力所在
艺术馆、博物馆的展品是公共艺术教育不可多得的资源,相比于学校的教育,实践性也是其优势所在。如果没有开展实践性教学,则一切将是空谈。如何将经典艺术展品“变活”,成为生动的借鉴对象,才是公共艺术教育的生命力所在。美国公共艺术教育机构凭借对于艺术史的深度了解,持续开发一系列艺术实践课程,通过和中小学校的对接,吸引学生参加工作坊形式的艺术实践课程。
各艺术场馆配备馆员教师,为各个年龄层次的学生提供教学。各艺术场馆的学生研习中心则常年开放实践课程,学生可以随到随学,随到随练。
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城市夏洛特明特艺术馆也附设设备齐全、场地开阔的“学生艺术教育中心”,馆方挑选艺术家案例,并指导学生从模仿入手,进行创作实践。例如:由美国画家Romare Howard Bearden创作的抽象画作品《灰猫之夜》。这幅作品之所以被选为范例,是因为作品以线条、色块单纯的动物形象为主,学生易于模仿创作,而画面中出现的道具均为日常生活中所常见的器皿。为帮助学生理解,画作旁的几排支架上放置了色彩鲜艳的厨房用具,学生可在其启发下动手组接、拼贴艺术作品。模仿也并非艺术教育的终极目标,最终目的是要启发学生举一反三,实现艺术创作的自我激励。
美国纳什维尔市立艺术馆附设的“马丁艺术学习中心”以隔间划分了不同的艺术主题:“光与影”“色彩”“动画”“空间中的物体”等主题。如果仅以概念的方式出现,必然是枯燥乏味的。以“抽象主义”模块为例:主办方采用了对比式的方法,在帮助学生理解艺术基本概念的基础上,给出了实践方案:以配图展现了茶壶、玻璃瓶、剪刀三样物品在写实、简化、夸张三种不同绘画手法之下的不同形态。学生可以此为例,变换创作手法,在实践中理解抽象主义的发展脉络,并自然地进行艺术创作。
不难看出,美国公共艺术教育平台摆脱了灌输思维,和传统课堂教育相比,更倚重展馆的地点、内容优势,灵活机动地开展教学实践。
4 中美比较
公共艺术教育在中国是尚未充分开发,但却是充满无限活力的领域。《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指出:“学校、家庭、社会密切配合,形成体系开放、机制灵活、渠道互通、选择多样的人才培养体制。”公共艺术教育代表着教育体系中的“社会”一环,有力衔接学校与家庭,形成教育资源的有机整合与互动,并成为不容忽视的文化艺术教育阵地。21世纪以来,我国城市居民对公共精神产品的需求和关注急剧增加。公共精神产品不仅仅包含各类在公共场所展示的艺术作品和艺术活动,同时也包括公共艺术教育——建立包容性及凝聚力兼备的社会文化场域,培育大众的艺术审美经验和创新能力,并承担区域和民族的文化传承任务。公共艺术教育作为公共精神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体现着社会公平和公共资源的有效配置,是建设和谐社会的具体实施面。
上海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国际型大都市,起着领头羊的作用。就本人在上海市嘉定区、普陀区、长宁区的考察发现,上海各区县的文化馆承担着重要的公共艺术教育产品开发以及输送功能,由于社会需求量增大,他们也积极采取产品外包的方式运作。近些年来,国内一线城市的公共艺术教育有了长足的进步,各区县艺术馆、文化馆场馆硬件设施的完善程度和公共艺术教育产品的积极开发层面展现出令人惊异的发展速度。然而,文化馆作为国有型事业单位,如何在市场中寻找到愿意把追求商业利益最大化放在第二位,把社会公益放在第一位的民营企业或团体,却是一个难点。过于依赖政府拨款,这些公共艺术教育机构的竞争意识也尚显不足,而且在观念层面还存在过于保守的传统教育思维。
反观的美国公共艺术教育,他们在硬件条件上并不具备绝对的优势力量,换言之,假以时日,我国依托强劲的经济实力实现弯道超速并非难事。但是在教育观念更新和教育机制的细节设置环节,我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恰是美国公共艺术教育的核心竞争力所在。通过对美国公共艺术教育的一番初步探寻,笔者认为美国公共艺术教育理念较为全面地考虑到人文精神价值观引导,以及对少年儿童人文艺术综合素養的全面培养。“跨元性”“交互性”以及“实践性”充分体现了美国公共艺术教育的开放、包容与灵活的机制建设成果,这应当成为中国加以借鉴的部分。
参考文献:
[1] Henry Fairfield Osborn . Creative Education in School,College,and Museum[M] . New York-London: Charles Scribners sons,1927:236-237.
[2] The Barnes Foundation[EB] . https://goo.gl/photos/xEA9caJ5HDzkGdEY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