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媛
佛道虽在名相上各有差异,但往回自视,路径倒颇多类同之处。自达摩东渡,佛教一花开五叶,遍布四方,绵延不绝,禅宗蔚为大观。而在道教这边,祖师王重阳之后,七子分布,显像各异,其源于一。而其中,又以龙门一宗,蔚然挺立。
全真龙门教发机于重阳弟子丘处机,保真全年,一任自然。所谓的真人,即是一个真正、自足的人;所谓的仙风,即是纯然、无杂的生命状态。龙门教由善养生而著称。但真正的养生,何期是高寿白须?不过是生命的真宰存焉。
世之论及道家,论及龙门,总是不离仙道长生,性命双修。然老道人之说,岂又是泛泛名词解释可凭的?
不同名词中的标签定位。丘处机其人,幼年入山,严冬冻手频呵,何尝贪生也?花甲之龄,西行万里,一言止杀于君前,何尝惜命也?人君是天地之子,而人子是天地之君。真人,求的是顺应天地治道,郭然大公。
《本草衍义总论》云:夫善养生者养其内,不善养生者养其外。养外者实外,以充快、悦泽、贪欲、恣情为务,殊不知外实则内虚也。养于内者,即孟子所谓浩然正气。
真人居于山林之中,乔木挲挲,鸟鸣喈喈。饮溪泉,食松茶,万般事只做岭头云。万般艰难,命悬一丝。然借凭一志,撞开千古心月。
千宗万教,千载万岁,修行的起源于一志。祖师重阳去后,几大弟子各言其志马钰说:“斗贫”,谭处端说:“斗是”,刘处玄说:“斗志”,丘处机说:“斗闲”。各自表完,全真分作七派。
龙门派以“闲”为志,一任逍遥自然,颇似仙风。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后世道门式微,几经舛度,唯有没有边际的龙门得以延存。
及至教门之人,也无不在此。蹯溪修炼,自有一番苦功。精微之处,岂独于此。“秋夜沉沉,漏长睡酷多思想。须依仗,道清和畅,不纵魔军王。打叠神情,物物离心上。虚空帐,慧灯明放,坐待金鸡唱。”
行止坐卧无不是道场。修行哪里是高妙悬空处?性者,天命。人之阳气,保始而已矣。龙门门人,在日常点滴中,反省自观,于是进益。执相不拘,从容中道, 性命休戚,自在其中矣。
事实上,自祖师王重阳起,便不大提长生修仙。而在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说它不存在,而是不以此引诱,不无端打妄想。修行若有一絲掺杂,离道远矣。
“今人欲永不死而离凡世者,大愚,不达道也。”“吾宗不言长生。吾宗惟贵见性。”“三分命功,七分性学,以后只称性学,不得称命功。”切断一切无端妄想,直指当下,于每个人的性命本我处修真,而不得妄议神通外力。
丘处机享年79岁,适逢乱世,生年多舛。艰难苦冻,于人之难舍处舍,于人之难持处持。真实,而纯粹。龙门派世代相传,俯首于日常功课,心与天游。这本身即是一段难得的功夫。
知性即命,知仙是人,才有可能性命兼修,郭然有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