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鼓韵“铁片”酣唱

曲之

姚雪芬是享誉当今京津曲坛、独具诙谐幽默特色的铁片大鼓表演艺术家。她演唱的铁片大鼓清新朴实，唱腔婉转舒畅，吐字清晰纯正，表演细腻传神，生活气息浓郁，多年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较好地继承了乃师的风范，深受广大曲艺观众的喜爱。

姚雪芬师承铁片大鼓艺术的主要创始人王佩臣（1902-1964）。那咱就先说说这位王先生：王佩臣不姓王，她姓车原名叫车凤祥，父亲车汉文是位唱平谷调的鼓书艺人，祖籍京东潞河，世居通州西集车家屯。车凤祥出身贫苦，幼年随父学艺，8岁起身背书鼓走街串巷以车小贵之名在北京天桥、护国寺、隆福寺等处撂地或上庙会，在京东八县赶集卖唱。后拜名艺人王宪章为师，王佩臣就是师父给起的名字，从师后改唱铁片大鼓。她聪颖好学，十几岁就学会了许多短段曲目和中、短篇大书。她嗓音清脆，口齿伶俐，故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人物描绘得活灵活现，使观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在艰苦的卖艺生活中，她小小年纪风里来雨里去，十冬腊月扬风揽雪，冻得手指和铁片粘在一起，嘴皮子冻得唱不成声……苦难却为她一生从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逆境中，她练就了超人的嘴皮子功力，在业内首屈一指，尤其咬字是一绝。上世纪二十年代，她来到天津，为了提高技艺，对铁片大鼓唱腔开始改革。铁片大鼓的唱腔是由河北民歌《初一十五庙门开》的基本曲调直接衍变而来，音乐属于板腔体，一板一眼板起板落，唱腔行进平稳，音域接近两个八度音程，但在同一唱句中很少有大幅度的音差出现。这个曲种在当时虽然进入高档园子，有了名艺人，但演唱并无太多特色。由于旋律单调，仅能以唱词和表演取胜，在较长时期内仍处在曲种发展的低级阶段。1923年，王佩臣与名弦师卢成科合作，锐意改革唱腔，废弃了一板一眼的唱法，改用一板三眼的板式，多用“下滑音”与“不稳定音”，在节奏上掺用“闪板”“挂板”，伴奏时常以模拟唱腔并间奏（即“学舌”），听来节奏显得舒展，曲调变得委婉，节拍和吐字较自由，使唱腔的表现力大大加强。音乐上的这些改革，逐渐丰富了王佩臣的演唱，形成了“俏、美、媚”的独特风格。由于旋律多为下行，卢成科的三弦伴奏又给予强调，大大增强了她的演唱韵味。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天衣无缝。卢成科（1904-1953）对王佩臣铁片大鼓风格的确立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王佩臣的艺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与梅花大鼓演员花四宝（梅花歌后）、天津时调演员赵小福（时调翘楚）并称为“女鼓三绝”。她创立的王派铁片大鼓已被世人公认，三十年代中期，她与京韵鼓王刘宝全、梅花鼓王金万昌一起被誉为“鼓界三绝”。而且王佩臣有多方面的艺术才能，她会说会唱的曲目之多为一般艺人所不能及，被评论家称为“大鼓家之饱学”。

铁片大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称为“乐亭大鼓”。事实上它与唐山的乐亭大鼓相去甚远，既不同宗，又不同源，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被规范科学地定名为“铁片大鼓”。

王佩臣演唱的铁片大鼓韵味独特，唱腔优美巧俏，风趣流畅，表演传神，与观众亲切互动，被人们戏称为“醋溜大鼓”。

王先生虽然是成就卓著的大艺术家，但相貌平常，个头不高，她重艺不重衣，总是素妆上台，朴素中透着洒脱，一动一静、台上台下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芳香。笔者当年有幸领略大师风采，聆听了王老师演唱的《独占花魁》《太公卖面》《刘伶醉酒》《王二姐思夫》等经典曲目，令人难忘。

名师出高徒。曲艺是“角儿”的艺术。正是有了王佩臣先生这样的大师级艺术家，铁片大鼓才得以至今卓立曲苑。由怹传授培养了姚雪芬、刘秀玲等弟子。

1960年，姚雪芬11岁时考入天津市少年曲艺训练队，为她开蒙的是刘派京韵名家桑红林老师。娇小的姚雪芬天赋条件好，有一副甜润清脆的好嗓子，聪颖可人，对音乐有着敏锐的领悟能力，模仿力极强。桑老师因材施教，把她推荐给领导，让她学唱铁片大鼓。在少年训练队的学员中，她艺术禀赋出色，深得老师们的喜爱。单弦名家石慧儒夸赞她嗓子甜，是个好苗子。1962年，她开始跟随铁片大鼓名家王佩臣学唱。当时王先生已然年逾花甲，且身体大不如前，但仍然每日坚持为小姚授课。老师从吐字发音、嗓音的运用到气口，一板一眼、一句唱词一个字音、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将演唱技艺毫无保留地全部传授给她。姚雪芬用心学艺，在很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太公卖面》等传统曲目的唱法和表演。

当年的天津曲坛繁花似锦，她有幸欣赏到骆玉笙、小岚云、阎秋霞三大流派的京韵大鼓，石慧儒演唱的单弦，王毓宝演唱的天津时调……。她兼容并蓄，择长而取，尽情地吸收艺术养分，刻苦地学习，深得老师们的赞许。骆玉笙先生夸她“嗓子好，唱什么都好”，从吐字到音准都亲自对她给予指点。由于勤奋刻苦，她在众多学员中脱颖而出，很快在首届“津门曲荟”学员专场上崭露锋芒，演唱的《太公卖面》受到了老师们和天津观众的高度赞许。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姚雪芬扎扎实实地学会了传统曲目《太公卖面》《刘伶醉酒》《王二姐思夫》《玉堂春》《三堂会审》《小姑贤》和现代曲目《锔大缸》《耗子聘姑娘》《宠孩子》《是谁骑车不点灯》等。这十余段精彩曲目为姚雪芬一生从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天津晚报》报道了王佩臣教学的消息，还刊登了她们师徒的合影。1964年，王佩臣老师不幸病逝，从此，姚雪芬只能靠自己刻苦努力了。她在老弦师马涤尘先生的帮助下，积极排练新曲目。常言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姚没辜负老师的期望，她深知艺术的灵感不是来自天才，而是要自己长期苦心博学方得成果。1964年，由于她出色的演唱，李润杰先生带她到天津市干部俱乐部为国家主席刘少奇同志演唱了铁片大鼓小段《偷年糕》。为她伴奏的是陳文利。同年，在天津干部俱乐部小礼堂，在为来天津视察工作的周恩来总理举办的文艺晚会上，她为周总理演唱了铁片大鼓传统曲目《小姑贤》。当年，她还多次去中苏友协为外宾演出，获得赞誉。

1965年，她排演了反映现实生活的新曲目《一张车票》《半夜喂猪》《义务理发员》《越南南方一少年》等。她广学博取，采集多种曲调，运用了各种可以调动的音乐手段，丰富自己。在弦师马涤尘先生指导下，自己设计唱腔，使婉转而有层次的唱腔与人物在具体情景中的心理变化紧密结合。她自己设计唱腔时力求做到“四满意”，即使作者满意、领导（业务团长）满意、观众满意、个人满意。

为深刻理解作品，在排演《越南南方一少年》这一新曲目时，她虚心向越南留学生了解情况，体验生活，与越南留学生交朋友。这段曲目当时由中国唱片社灌制了唱片出版发行。

1972年，她拿到了李润杰老师创作的快板书唱词《风雨行》。领导让她演唱，熟读唱词后，她找到朱学颖老师帮助修改整理，加入了“忆苦”一段情节，使作品更充实生动了，同时自己很快设计唱腔。这段曲目在“十年浩劫”后文艺复苏曲艺重新开始演出的年代让观众甚是欣喜，轰动一时。

以后她又陆续创演了许多新作品。有《按时开演》《良心》《老李的婚事》《姐妹悲欢》《金表》《一盆君子兰》《新局长住院》《查卫生》《海外奇谈》等新曲目和新编历史题材的《太白醉写吓蛮书》《乱判葫芦案》《王者》《边关情》等曲目。其中的《风雨行》《老李的婚事》《按时开演》和《查卫生》《海外奇谈》《良心》都由中国唱片社灌制了唱片和CD光盘出版，《良心》被收入《中国曲艺名家名段珍藏版》CD光盘。2000年，天津市文化艺术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了她个人的CD演唱集。

姚雪芬继承了王佩臣先生的演唱艺术，在几十年的艺术实践中独辟蹊径，将情与唱、说与表等演唱技巧融为一体，对板眼的处理达到了游刃有余的高度。自己设计唱腔灵活多变、俏丽灵巧，表演不造作，善于用简洁、夸张、形象的动作和细微多变的面部表情来烘托情节和刻画人物。她发展创新了铁片大鼓的演唱艺术，设计唱腔根据情节和人物感情变化，有庄重高雅也有活泼俏丽之妙，雅而不谑、谐而不俗，形成了自己的特色风格。她的舞台形象亲切端庄，幽默隽永，台风清新，唱腔婉转流畅，吐字清晰有力，嗓音甜润曼妙柔美，运用自如。她的演唱以抒情见长，善用共鸣，营造气氛生动，塑造人物真实。她将字、情、味融为一体，演唱情真意切、惟妙惟肖，有“小王佩臣”之美誉。

2002年，姚雪芬接受了为老师演唱的段子进行音配像的任务。这是她进一步学习的好机会，她一遍又一遍地听录音，追忆老师生前的音容笑貌和舞台表演的情景，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她力求音似形似更求神似，为王老师演唱的铁片大段经典曲目《诸葛亮招亲》《洪月娥做梦》《刘伶醉酒》《王二姐思夫》《太公卖面》5段曲目配了像，从梳头到服装都像老师的装束，表演上如《太公卖面》中唱到“大风刮了三四阵，白面刮得个影无踪”，她用手里的鼓楗子向左、向右、向后轻轻点了三下，就完全唱出了意境，可称一绝，真是形神兼备。

姚雪芬是国家一级演员，天津市非遗项目铁片大鼓的唯一传承人，她深感责任重大。多年来，在演新唱新创新中，她克服了不少困难和阻力，从不计较个人名利，演唱新曲目有几十段，为鼓曲艺术为新时代新生活服务。她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鼓曲演员，有新文艺工作者的素质，有责任心并致力于唱新基础上的艺术创新。她念念不忘恩师的教诲，至今珍藏着老师送给她的錾刻着“王佩臣”名字的铜板。她演唱的新曲目传播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正能量，艺术表现更多地赋予了作品文化内涵与思想高度，对社会起着教化作用。近年来，她经常在京津曲坛参加公益性演出活动，为广大群众演唱《独占花魁》《良心》《太公卖面》等喜闻乐见的精彩唱段，还应邀赴台湾进行两岸艺术交流演出，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2001年，她应聘在中国北方曲校大专班任教，传授铁片大鼓艺术，成为一位能说能唱能教能演的优秀教师。她将多年的舞台表演经验，升华到既有示范又有理论的成品教学中，尤擅于启蒙教学，不只是口传心授，更注重教学相长，热心传播鼓曲知识。在市场经济大潮影响下，她不讲条件不计报酬，一心扑在振兴曲艺事業、传播鼓曲技艺上，她平易近人的施教风范、广博的鼓艺技能、多才多艺的表演功力为行内外所称赞。

她教授的学生有王淑玲、柯运芳、安颖、王建梅、陈美美等，均为当今京津舞台专业和业余的优秀演员和传人。

姚雪芬不仅是一位鼓曲表演艺术家，还是一位辛勤耕耘的曲艺教育家，是一位博学多才、一专多能、德艺双馨的“鼓界饱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