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儿考爸爸

黄盈明

人物：

父 罗大发，罗儿的父亲；

母 素华，罗儿的母亲；

婆 罗儿的婆婆，七十八岁左右；儿 罗儿十岁左右。

父 青山绿水美如画，长寿江南是我家；家有老母七十八，风烛残年身体差。兄弟两家吃“零供（gōng）”儿子心中好牵挂。早想接到家中来，害怕老婆说闲话。老幺早上发微信，叽叽呱呱把话拉，今晩供养已到期，明天轮到来我家。趁此机会探老婆，看看她是啥想法。下班路上细思量，转眼来到屋檐下。

父 （白）素华，开门啰！耶，素华不在家，走哪去了？哦，她留了个字条：“罗儿的班主任通知开家长会，我到学校去了，散会后跟罗儿一起回来。”好，等她回来再说。

婆 年纪大了不中用，两眼昏花耳又聋。双脚打闪走不动，老来只有吃零供。两个儿轮流来供奉，过了春夏过秋冬。今天幺儿叫我走，要我到大儿家中吃零供。

婆 （白）啊哟，终于走拢了。大发、大发，开门啰！

父 （白）啊呀！妈，您啷个一个人来了？

婆 （白）老幺的舅子结媳妇。他两口子吃喜酒去了，他说他们供奉期限到了。该轮到你了，叫我自己过来。

父 （白）这个月还没满噻，今天二月二十八，他怎么提前喊你走？又不送你，在路上摔了啷个办？这老幺硬是做得出来哟。

婆 （白）老幺说，二月份只有二十八天，满期该走了。

父 （白）吔！老幺硬是架铁算盘，人尖尖嘞，比哪个都算得净、比哪个都算得精啰！

婆 （白）大发，你平时对妈好噻，今天啷个这么计较哟？

父 （白）妈，我不是跟你计较，更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老幺的气！

父 老幺做事不像话，经常这样对待妈，光为自己打算盘。一天也不宽容妈，妈给老幺带句话。明天我去教训他。

婆 （白）大发，你要赶我走呀，这不是踢皮球吗？老幺把我踢过来，你又把我踢过去。

婆 我到底是皮球还是你的妈，眼看太阳已西下，老眼昏花路又滑，叫我啷个回到老幺家？

父 （白）你来的阵啷个就走得那么快，回去就走不动，啷个回事哟？

婆 （白）你从小都孝顺我，轮到该到你家我就高兴，所以就走得快，你叫我回老幺家我的脚硬是迈不开哟。

父 （白）妈吔，迈得开迈不开也得走！

婆 （白）哎哟，我的儿嘞，你莫催，我走，我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今天到底是哪股水发了哟？

父 （白）妈，你快走嘛，哎呀，啷个说到说到你就哭起来了？妈！你莫哭，你一哭啥，我的眼晴水都包不住了，要跟到你哭哦，我跟到你哭的话，今天就收不到场啦。

婆 （白）那要得嘛我不哭，不哭。

父 （白）不哭就不哭嘛，啷个眼睛水起线线的流哦？

婆 （白）大发，妈流点眼睛水都要不得唢？

父 （白）哎呀，妈吔，流眼睛水跟哭有啥子区别哟。

儿 （白）爸爸，开门啰我们回来啦，

父 （白）哦，幺儿乖，罗儿今天上的什么课哟？

儿 （白）今天上了算术课，我得了100分。

父 （白）罗儿好得行啰，又得了100分，还上了什么课？

儿 （白）还上了语文课，老师只讲了一个字，同学们听得着了迷，你猜讲了哪个字？

父 （白）我猜不着。

儿 （白）讲了一个“孝”字，讲得好好喲，大家都爱听，爸爸我来考考您，“孝”字是什么意思？

父 （白）“孝”字吗——就是儿子要孝敬老子个嘛。

母 （白）光孝敬老子唢，那我呢？

父 （白）哦，还要孝敬妈。

母 （白）这还差不多。

儿 （白）不对，老师说不光孝敬爸爸妈妈还要孝敬婆婆爷爷。爸爸，我又考考您“孝”字你晓得啷个写吗？

父 （白）老字的上头半截，下面是儿子的子字，像是一个小孩子手拉着老人的手笑呵呵的样子。

儿 （白）爸爸，婆婆啷个不是笑呵呵的样子，是哭稀稀的，还哭得啷个伤心呢？

父 （白）我叫你婆婆回你幺爸家，她不愿回去，就哭起来了。儿 （白）爸爸，刚才我和妈妈在外面听到的，你要赶婆婆走。

父 （白）我是要赶你婆婆走噻，她不走难道我走吗？

儿 （白）爸爸，你老了我也该赶你走吗？

父 （白）罗儿，你好没得孝哦，还要赶爸爸走。

儿 （白）爸爸，你不走，难道我走吗？我是跟你学的。

父 （白）罗儿，你硬是要把爸爸气死唢？ 哪有儿子赶爸爸走的道理哟？

儿 （白）爸爸，有爸爸赶婆婆走的道理吗？

父 （白）这，这，这……

母 （白）大发，这，这，这啥子？这叫屋檐水滴旧窝窝，一辈还一辈。

儿 （白）爸爸，老师今天叫我回家写个作文，题目是“我家婆婆吃零供”，你给我讲一讲，啷个写嘛？

父 （白）罗儿，爸爸不会写，问你妈噻。

母 （白）问我做啥子，题目又不是“我家外婆吃零供”，罗儿，你外婆是不是吃零供？

儿 （白）外婆跟大舅一起生活，没吃零供，只有婆婆才是吃零供。

父 （白）素华，我赶我的妈走，关你两娘母啥子事？就连罗儿都晓得一挖苦二详碎的。妈，快点走啊，哭稀稀的做啥子！

母 （白）大发，你平时话都怕说大声了，今天你胆子还不小嘛，雄起了唢，你看我没说好歹唢，你赶！你赶！你再赶我就报警了。

父 （白）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母 （白）这不是管闲事，知情者说是儿要赶妈走，不知情者就会说是儿媳妇赶婆子妈走，我是那种儿媳妇吗？妈，你不走，今天儿媳妇给你扎起，你儿子不要你儿媳妇我要你。

儿 （白）婆婆，你不走，今天小孙孙罗儿也给你扎。爸爸不要你，罗儿我要你！

母 （白）妈，我们家三副锭子（拳头），我两娘母就占了两副，还怕他罗大发不成！

婆 （白）素华，算了，算了，我走算了。为了我你们打起架来，我又劝不来架，那啷个办啰？

母 （白）妈，你莫担心，我吓他的，嘴硬当三副锭子噻。

母 妈吔，几十年慈母情恩重如山，扶养儿吃尽苦苦如黄连。农村活哪一样都得要干，挖红苕掰包谷栽秧犁田。干完活回到家急忙煮饭，生怕儿饿肚子忙得翻天。洗衣裳跪脚杆又痛又酸，供读书把账拉到处借钱。儿生病担心得吃不下饭，妈老了儿却怕多管一天。见慈母好伤心泪流满面，咬紧牙好凄惨忍受熬煎。吃零供要吃到何月何年？大发吔，虐待母亲犯国法要吃牢饭。你不回头到头来苦海无边，我劝大发莫执迷回头是岸。

父 （白）罗儿妈，你莫吓我哟，有啷个严重吗？

母 （白）你不信唢，今天我到学校开家长会，区法院下基层开现场审判会，张家湾张木匠虐待他妈， 当场宣判，判了徒刑，被关起来了。我们江南政府领导在会上说《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上明文规定虐待老人是犯法。

父 好贤妻用法律把理讲清，难得她孝敬妈一片真情。我要把事情做得四平八稳，免得以后又伤我慈母的心。（白）罗儿妈吔，我喊妈走，你说是犯法。不喊妈走，幺兄弟又算得啷个精。唉！到底该啷个办啰？

母 （白）啷个办？还要我教你吗？把妈留下来噻，住在我们家，妈都这么大年纪了，头发全白了，眼睛昏花了，耳朵也聋了，背也驼了，难道你还忍心让妈吃一辈子零供吗？你知不知道让老人吃零供是什么意思？

父 （白）不知道。

母 （白）从前，有对夫妻养了几个子女，子女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养子抱孙。这对夫妻老了，需要子女在身边照顾，可谁都不愿意，为什么呢？怕吃亏。不照顾，又怕吃官司，几个子女商定，两个老人分别在一个子女家中生活一个月或几个月，化整为零分期供养老人。这就叫吃零供。这种子女不是无忠无孝，就是自私自利怕吃亏。

父 （白）素华，这么糟糕呀？

母 （白）大发，你经常对罗儿说：“罗儿，你晓得不，老子辛辛苦苦养你是为啥子？是为了防老哟。”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父 （白）我是这样说的。

母 （白）那么，妈养你又是为啥子呢？

父 （白）是为了……也是为了防老。

母 （白）对啦！你把妈往兄弟家赶，兄弟又把媽往我们家赶， 赶来赶去这叫防老吗？

父 （白）我们供奉妈，兄弟不就捡便宜了，我们好吃哟？

母 （白）吃亏、吃亏，你只晓得吃亏。兄弟之间何必斤斤计较，百善孝当先。当哥哥的要做个榜样，吃得亏才打得堆。大发，这哪里是吃啥子亏嘛，是尽孝，妈健在，你不尽孝，二天妈不在了，你想尽孝啥，那都是空了吹啰。

父 （白）好！说得有理，就照你两娘母说的办，我举双手赞成！

母 （白）哈哈！这才是我的好老公噻！

父 （白）老婆！今天又得到你的表扬了。

母 （白）吔！不对！

父 （白）又哪点不对嘛？

母 （白）大发，你啷个转变得那么快，是真的还是说起耍哟？

父 （白）还能说起耍吗？今后我老了，罗儿不要我的话。那啷个办呢？人都有老的一天噻。人在做事天在看，罗儿看到我的，我啷个对待妈，他就啷个对待我。

儿 （白）爸爸，你孝敬婆婆，你老了，我也孝敬你。

父 （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母 （白）吔，罗儿说孝顺你，你看你那哈哈打得好圆啰，嘴巴笑得比大斗碗都还大。

父 （白）罗儿妈你不晓得，压在我心中多年的这块石头，今天终于落地啦。

母 （白）啥子石头落地啦？

父 （白）妈这么大年纪吃零供，我实在不忍心，早就想把妈接到我们家，可我几次想开口，又怕……

母 （白）怕啥子？

父 （白）怕……

母 （白）哎呀，怕啥子？你说噻！

父 （白）怕你不同意……

母 （白）大发吔，看不出你还真有一套嘞，你硬是接生员进产房——看你娃娃不出，我刚才是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对妈都很孝顺，怎么一下变了，你硬是装得像嘞，把我两娘母哄得团团转，我还真以为你是无忠无孝，结果是乌龟有肉——在心头。阴到是个大孝子！默起方在试探我哟。

父 （白）罗儿妈，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这都是没得办法的办法哟。今晚上我表现好点给你……

母 （白）给我啥子？

父 （白）给你倒……

母 （白）跟我到哪去？

父 （白）不是到哪去。

母 （白）那是给我倒啥子嘛？

父 （白）倒洗脚水。

母 （白）哈哈哈哈……倒了半天，我还默到是倒老荫茶唷，结果是倒洗脚水。

父 （白）是倒洗脚水噻，那要得不嘛？

母 （白）要得要得，要得个铲铲啦！你晓得不，二天別人知道了会啷个说？“啊唷，罗大发那个堂客好凶哦，还要老公倒洗脚水，二天吃饭都还要老公喂哟。那不成了恶鸡婆啦！粑耳朵。

父 （白）那又啷个办嘛？

母 （白）从今以后我们都给妈端洗脸水、倒洗脚水噻。

父 （白）要得，要得。

儿 （白）妈妈，婆婆脑壳啷个这么烫哦？

父 （白）脑壳嘿烫呀！是不是生病啦哟？

母 （白）可能是受凉了。罗儿，拿个碗倒点酒来，我给你婆婆刮痧。

儿 （白）妈，刮啥子痧哟，打120噻。

父 （白）对头，打120急救电话，喂！喂！占线，喂喂！还是占线。

父 妈妈发烧不说话，儿子心头猫在抓。120我急忙打，急坏了我罗大发。

母 （白）大发，电话打不通，干脆我们把妈背到医院去。

父 （白）要得，要得，快点，搭个手。

母 （白）大发，你把我拉到你背上背起做啥子？

父 （白）送医院噻。

儿 （白）爸爸，你背错了，不是背妈妈，喊你背婆婆。

父 唉！背错了！妈，巴倒起，莫摔了。

婆 （白）大发，不背啦，来的路上受了点凉，脑壳有点痛，妈没得啷个小气， 刚才你们的话我听到啦，原来我错怪你啦，结果你们都孝顺，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还默道要吃一辈子零供嘞。

母 （白）妈，都怪我们做得不好，把您老人家怠慢了。

婆 （白）素华吔，妈有你这样的好媳妇，不晓得是哪辈修来的佛啊，下辈子还遇不遇得到你哟。

母 （白）妈，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儿媳妇！要得不？

婆 （白）要得！要得！那都好啊。真是啷个的话，我睡着了噻都会笑醒啰。我明天去跟江南政府的书记说，把你们评为孝星，让大家都向你们学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合唱 春风吹拂春雨下，蛙声阵阵催嫩芽。长寿江南歌声起，孝道文化传天涯。

点评：

四川扬琴《罗儿考爸爸》紧扣时代脉博弘扬“孝道文化”，取材新颖，构思巧妙，故事完整，情节动人，以喜剧风格抓住了在学习宣传贯彻落实《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中如何孝敬老人，解决好农村比较常见的老人吃“零供”問题。找准了切入点。

作品通过对长寿江南农村存在的老人吃“零供”现象的剖析，鞭挞了不孝敬老人则人人恶之，颂扬了孝敬老人则人人颂之的社会风尚，巧妙地解决了老年人吃“零供”问题。这正是这个曲目的现实意义和思想高度所在。弘扬“孝道文化”走进学校、走进课堂，从学生抓起，从娃娃抓起，在全社会形成“以孝为荣，不孝为耻”的共识。罗儿是个才十岁的小学生，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解了什么是“孝”和如何尽孝，然后完成布置的作文“我家婆婆吃零供”。回到家，正巧碰上爸爸在赶婆婆走，于是想出办法，从考爸爸“孝”字是什么意思入手，以一个孩子的角度来教育自己的父亲如何“孝”，特别是当罗儿说出：“爸爸，你老了我也该赶你走吗？”之后，父子间有一连串对话，最终引出罗儿妈的精彩总结：“大发，这，这，这啥子？这叫屋檐水滴旧窝窝，一辈还一辈。”这段对话写得非常精彩，既有强烈的舞台演出效果，又一下子在笑声中让人领会到“孝道”要言传身教，从我做起，大人的一言一行，对孩子影响很大。它深刻揭示出一个显而易见的朴素真理，“孝道”要辈辈孝、代代传。

在现实生活中，往往儿子有孝，儿媳妇就不全是那么一回事。而这个曲目中，作者就用心塑造了一个懂“孝道”、明事理的好儿媳，这也是这个曲目的独到之处。通过渲染夫妻两人之间关于赡养老人的矛盾，使一个懂孝道、明事理、贤妻良母式的好儿媳跃然纸上，活生生地矗立在大家心中，让人肃然起敬。这个曲目既有四川扬琴的规范，又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总体把握了喜剧基调，寓教于乐，让人喜闻乐见。曲目台词通俗上口，生动形象，幽默感强，唱词简明流畅，很有韵味，十分感人。

整个曲目能读能演，读起来有舞台演出的效果，人物栩栩如生，如排练搬上舞台，则更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定会老少皆宜，受到观众的欢迎。但是，作品对人物的刻画还应更鲜明生动一些。大发媳妇唱几十年慈母情恩重如山那一大段唱词，可进一步提炼。还要注意曲目的唱词，对有的下句最后一个字可作适当调整，最好将现在的仄声字用成平声字。我相信，经过作者的不断加工提炼，该曲目一定会成为一个有思想高度，有强烈效果，雅俗共赏、历演不衰的好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