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韫
(沈阳大学 文法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44)
鲁迅的知识分子观探析
姚 韫
(沈阳大学 文法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44)
分析了鲁迅知识分子观的具体内容,认为其知识分子观可以归结为一个字:真。这其中包括:做“真人”“去伪士”,即鲁迅所呼唤的“精神界之战士”,精神独立、思想自由;说“真话”,即能揭破“瞒和骗”,敢于担当社会责任;省“真心”,即进行深刻内省与灵魂拷问。鲁迅以知识分子身份所践行的“真”,对于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建构,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鲁迅; 知识分子观; 真
鲁迅作为从“旧垒中”走出的具有现代意识的知识分子,经历了急遽复杂的时代变革、承受了猝不及防的人生变故。他入私塾、读古书,而后又上洋学堂,学新学、觅新知,东渡日本,弃医从文,不断反思中国传统文化,重新审视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角色定位。他笔下塑造了各种类型的知识分子形象,在杂文中也反复论及知识分子(智识阶级)。鲁迅对知识分子这一特殊群体有着深切的体察与感悟,他的知识分子观可以归结为一个字:真。这其中包括做“真人” “去伪士”,即鲁迅所呼唤的“精神界之战士”,精神独立、思想自由;说“真话”,即能揭破“瞒和骗”,敢于担当社会责任,具有批判意识和心怀天下的忧患意识;省“真心”,即进行深刻内省与灵魂拷问。鲁迅以知识分子身份所践行的“真”对于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建构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鲁迅认为真的知识分子应具有独立的人格,“不平则鸣”,富有现实的战斗精神、现代的反抗意识,以及敢于担当的精神,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所谓“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他们是“真的猛士”,是“拒天抗俗”的勇士,是精神界之战士。
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指出,嵇康、阮籍一向被认为是毁坏礼教的,这一判断是错的。魏晋时代,表面上毁坏礼教者,实则倒是承认礼教,太相信礼教。因为魏晋时代所谓崇尚礼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过偶然崇奉,老实人以为如此利用,亵渎了礼教,不平之极,无计可施,激而变成不谈礼教,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至于他们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礼教[1]。这一论断可谓独辟蹊径,深刻犀利。
中国传统的士大夫精神源远流长,它是华夏民族精神图谱中的重要一环。“士之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韩愈《伯夷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西铭》) 。诸如此类的传世名言,看似是一个拥有独立精神人格、信仰理念的知识分子共同体所发出的声音。屈原誓不与贪霸权贵同流合污,竹林七贤对暴虐的皇权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抵抗方式,……但如果我们剥离杂乱表象深入历史实质,则不难发现,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先天依附性几乎是根深蒂固的。
究其实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不过是上层统治结构中的一员,是分享统治成果的国君家臣,儒墨法道诸学派,终究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处世理念与安身立命的生存法则而培养出的一批特殊人才。无论是倡导“修齐治平”的儒家入世之学,还是处江湖之远的道家出世之说,抑或是力倡兼爱非攻的墨家之论,还是法家纵横家所研究的权谋之术,都或显或隐地体现出为君王谋的思维特点。孔子的核心思想是“仁”,孟子的核心思想是“仁政”,其民本说还是归结为尊民以求君权永固。而老子的“治大国,若烹小鲜”(《道德经·六十章》)“为无为则无不治”(《道德经·三章》)“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道德经·六十五章》),这其中包含着君王治国驭民之术。同样,庄子选择退隐山林正是因为他洞悉了伴君如伴虎的险恶处境,所谓“龙逢斩,比干剖,苌弘胣,子胥靡,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庄子·胠箧》),所以庄子最终选择“曳尾于涂中”(《庄子·秋水》)的逍遥游。而孟子所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其中的“达”与“穷”也是以君王的用与不用为旨归的。
鲁迅认为:“中国向来的老例,做皇帝做牢靠和做倒霉的时候,总要和文人学士扳一下子相好”。做牢靠的时候是“偃武修文”,粉饰粉饰;做倒霉的时候是又以为他们真有“治国平天下”的大道,所谓“病笃乱投医”了[2]。“孔夫子之在中国,是权势者捧起来的”,并一次次“被利用为或一目的的器具”[3],而“老子书五千语,要在不撄人心”,“以不撄人心故,则必先自致槁木之心,立无为之治;以无为之为化社会,而世即于太平。”[4]而“诗人者,撄人心者也。”纵观中国历史,本着个体心灵要求而反抗君权的知识分子可谓“上下求索,几无有矣”。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不可能脱离这一传统文化土壤,不可能成为为纯粹的真理而奋争的独立思想者,他们的目标是现实的,他们的思想是功利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为捍卫、维护、修整、美饰统治框架而约定俗成的制式范本。
背负千年内外思想压迫的中国知识分子,带着如此令人窒息的沉重精神负累从古代走入现代,虽受“西学东渐” “欧风美雨”的思想涤荡,虽受“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变迁之洗礼,但在他们深不可测的思想地窖内,那种根植于历史,源于传统的理念酵母却挥之不去,几乎如影随形。光绪三十一年(1905)科举制度被废除,中国现代知识分子(intellectual)面临着人生道路的重大抉择,一大批知识分子逐渐脱离了对“政权”的依附,相继进入新闻出版业,成为自由撰稿人、编辑。然而,鲁迅认为,中国现代知识分子不可能完全割断与传统“士大夫”阶层的血脉联系,很难摆脱与政权的天然依附关系,“做文章的人们几乎都是帮闲帮忙的人物”[5]240。学者余英时说,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不再把传统的名教纲常奉为圭臬。但是这种影响仅限于思想信仰的内容方面,中国知识分子的性格并没有发生革命性的变化[6]。而鲁迅思想的价值在于,他清醒地意识到精神独立、思想自由的重要性,强调“争存天下,首在立人”,“掊物质而张灵明,任个人而排众数”,“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7]46。 他呼唤具有独立人格,“立意在反抗,旨归在动作”的“精神界之战士”。
如何判定知识分子?鲁迅强调“真”,即“真的知识阶级是不顾利害的,如想到种种利害,就是假的,冒充的知识阶级;……他们对于社会永不会满意,所感受的永远是痛苦,所看到的永远是缺点,他们预备着将来的牺牲。”[8]鲁迅强调真正的知识分子愿意“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孩子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9]
而与真的知识分子相对立的是“伪士”。鲁迅指出:“伪士当去,迷信可存,今日之急也。”[7]28在鲁迅看来,“伪士”指随波逐流,内心缺乏信仰的假知识分子,包括以青年导师或正人君子自居的知识分子,其种种学说也是“济私助焰之具”;而“迷信”是创造性的根源,想象力的根源,超越力的根源,是人之为人的根据。“伪士”在鲁迅笔下是“脖子上挂着小铃铎,作为知识分子的徽章,把羊群领入屠场”的“带头羊”;尽管“泰山崩,黄河溢”,却“目不见,耳不闻”,但“苟有议及自己们或他的一伙的,则虽千里之外,半句之微,他便耳聪目明,奋袂而起”的“隐士”;是“当受着豢养,分着余炎的时候,也得装着和这贵公子并非一伙”的“二丑”;是“未叮之前,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却使人觉得讨厌”的蚊子;是“虽然是狗,又很像猫,折中,公允,调和,平正之状可掬,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惟独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脸来的“叭儿狗”;是“媚态的猫”……
正是对于中国形形色色知识分子有着深刻地洞悉和体察,鲁迅才会大声呼唤“真的知识分子”,强调独立人格、自由思想和心怀天下的忧患意识,他反对知识分子做权利的“犬儒”,做“‘迎合大众’的新帮闲”,拒绝媚上与媚从。这对于中国当代知识分子人格建构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说真话,看似简单,但在积重难返的旧中国何其难哉!鲁迅说:“先可以将中国变成一个有声的中国。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开了古人,将自己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10]他认为真正的知识分子能够忠诚于自己的“心声”和“内曜”,能够打破“无声的中国”的千年沉寂,揭破“瞒和骗”,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何谓“心声”“内曜”?鲁迅解释道:“思聆知者之心声而相观其内曜。内曜者,破黮暗者也;心声者,离伪诈者也。”也就是说,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破除黑暗,远离伪诈。由此,“盖惟声发自心,朕归于我,而人始自有己;人各有己,而群之大觉近矣。”[11]“朕”本义就是我的意思,但在秦汉之后,只有皇帝才能自称“朕”,成为了皇帝的专属称谓。而“朕归于我”,也就是将我归于我,不再受皇权体制的奴役。“人各有己,不随风波,而中国亦以立。”鲁迅赞赏的是“不和众嚣,独具我见之士”而非那些“唱者万千,和者亿兆"的维新人物、启蒙学者。
在《坟·论睁了眼看》中,鲁迅指出中国文人万事闭眼睛,聊以自欺,而且欺人,那方法就是:瞒和骗。瞒和骗的文艺之所以产生是文人的“精神胜利法”起作用,是因为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由这文艺,令中国人更深地陷入瞒和骗的大泽中,以至于已经自己不觉得。所以,鲁迅呼吁:“作家取下假面,真诚地,深入地,大胆地看取人生并且写出他的血和肉来的时候早到了;早就应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应该有几个凶猛的闯将!”[5]241
鲁迅一直致力于以自己的文学创作揭破“瞒和骗”。在《狂人日记》中,鲁迅借狂人之口发出了封建礼教“吃人”的呐喊,并大胆质疑“从来如此,便对么?”严厉警告:“要晓得将来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在《阿Q正传》中,鲁迅“写出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魂灵来”,“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阿Q的“精神胜利法”正是对于我们民族伟大而深刻的自我批判。在《药》中,通过人血馒头直斥民众的愚昧、麻木,精准地描画了“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的看客。“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12]中国的看客是“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在《风波》中,鲁迅通过“辫子”风波揭示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在《立论》中,鲁迅以“说谎话得好报,说真话遭痛打”来揭露是非颠倒的社会流弊。在《灯下漫笔》中,鲁迅无情地揭破国人的奴隶史:“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旧中国的历史,就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与“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的交替循环。正如有学者所说,鲁迅以凝重的为人生的态度来纠正中国文化痼疾[13]。
鲁迅对“同一营垒的战友”的错误也绝不姑息,直面“文豪们笔尖的围剿”,并予以反击。鲁迅敏锐地发现无产阶级革命文艺队伍内部所执行的极“左”政策中封建专制的思想。他说:“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的做,也是打”[14]。鲁迅提出要警惕“文坛皇帝”“革命工头”“奴隶总管”的出现,因为有时候革命者的错误对于人民事业的危害,远在敌人的破坏之上。
鲁迅的文字伴随着辛辣的骂、贲张的血与狂热的呼,凄然的怆,鲁迅的话听起来刺耳,甚至有些刻薄,但却道出了某种真实,真的知识分子就应该具有“敢说,敢笑,敢哭,敢怒,敢骂,敢打”的权利和勇气[15],揭示真相,作“社会的良心”。法国学者萨义德在《知识分子论》中指出:“知识分子是社会中具有特定公共角色的个人,不能只约化为面孔模糊的专业人士,只从事自己那一行的能干成员。我认为,对我来说中心的事实是,知识分子是具有能力‘向’公众,以及‘为’公众代表、具现、表明讯息、观点、态度、哲学或意见的个人。”[16]
鲁迅与他笔下“梦醒后无路可走”的现代知识分子往往具有精神同构,鲁迅在无情剖析他笔下人物的时候,也在无情剖析自己。他说:“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气,我极憎恶他,想除去他,而不能。”而不断地对自己灵魂诘难、拷问正是知识分子的可贵品质。鲁迅倾心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灵魂的深”的开掘,以及“在高的意义上的写实主义”的艺术,他说,“凡是人的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犯人。审问者在堂上举劾着他的恶,犯人在阶下陈述他自己的善;审问者在灵魂中揭发污秽,犯人在所揭发的污秽中阐明那埋藏的光耀。这样,就显示出灵魂的深。”[17]
被称作最富“鲁迅气氛”的小说《在酒楼上》对知识分子复杂的心灵世界进行了深入地探寻。文中的“我”是怀有梦想,四处奔波,却苦于找不到精神归宿的孤独漂泊者。而昔日同窗吕纬甫已不再做梦,在逼仄的现实环境下回到日常生活中,颓唐、消沉、随遇而安,正如他自己所言,“如同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但是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文中“我”与吕纬甫的对话、辩驳,其实是鲁迅灵魂深处两种声音的相互撞击,吕纬甫作为“伟大的犯人”,在“我”这个“伟大的审问者”的审视下谴责自己,同时也在陈述“他自己的善”,“阐明那埋葬的光耀”,以及苦苦追寻后的失败与无奈。同样,在《孤独者》中,魏连殳和“我”之间的对话也映照出鲁迅的矛盾心境。小说结尾处,“我”的耳朵中有什么挣扎欲出,“隐约像是长嗥,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这是魏连殳的心声,“我”的心声,也是鲁迅的心声,真实地传达了主人公绝望地挣扎与反抗的生命体验。鲁迅一方面感到生命活力的窒息和磨耗,“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一方面又孤寂悲凉地感叹:“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18]178。这就像鲁迅笔下的过客,明知前面是坟地,依然永不停息地“走”,就像面对无物之阵的战士最后“举起了投枪”。
鲁迅说自己注定要孤独,“吾行之太远,孑然失其侣”。他只能用“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18]241。让希望之光照进现实,当然,鲁迅也发现了希望的欺骗性和虚妄性。《故乡》中的一段心理独白值得人们反复回味和思考,“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鲁迅反思中国知识分子由于耽于精神世界的希望而缺乏将希望变成现实的实际行动,总是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最终以飘渺的希望获得暂时的心灵慰藉与平衡。《祝福》中祥林嫂问道:“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而“我”吞吞吐吐地说,“也许有罢,----我想。”可是,当祥林嫂接下来对“地狱”及“死掉的一家人能不能见面”等问题进行追问时,“我”即刻胆怯,勉强地说,“那是,……实在,我也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随即,“我”便匆匆地逃开去。鲁迅清醒地觉察到作为启蒙知识分子的“我”还存在一个“自我启蒙”的问题,需要不断地自省与反思。
敢于对自己的灵魂进行无情的拷问,这是需要勇气的。亲历“文革”浩劫的巴金以痛定思痛的忏悔意识创作了《随想录》。他说:“奴隶,过去我总以为自己同这个字眼毫不相干,可是我明明做了十七年的奴隶!我就是奴在心者,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精神奴隶,这个发现使我十分难过!我的心在挣扎,我感觉到奴隶哲学像铁链似的紧紧捆住我全身,我不是我自己。”[19]巴金坦露的这一心路历程,映射出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心态,这就是鲁迅笔下孤独者的痛苦,即“躬行起先前他所憎恶和反对的一切”,奴在心者。李泽厚认为:中国知识分子“政治上的人身依附和人情世故关系极为严重,始终缺乏独立的人格观念。这正是中国知识分子个人命运和自我意识的历史性和悲剧性所在,也是知识分子尚未能脱离传统社会的一种表现。”[20]中国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依附性、功利性等思想元素必然成为指导其行为方式的指向罗盘,他们很难甚至不敢发出不同声音,更谈不上辩白抗争,而只能依据时代潮流做出进退不由己的现实选择,这既是时代的悲剧,也是长久而滞重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知识分子身上显现出的阴暗投影。
拨开历史迷雾,痛定思痛的知识分子以“启蒙者”、“精神导师”的姿态曾在高扬思想解放的新时期迎来了春天,那是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然而,在随后的市场经济大潮席卷之下,知识分子群体却丧失了话语权力,精神委顿。1993—1995年间关于人文精神的大讨论,就是基于消费主义思潮盛行,公众文化素养的普遍下降,知识分子(尤其是人文知识分子)精神家园的迷失,批判精神的丧失,独立人格的萎缩而提出的。其讨论持续时间之长、涉及范围之广、参与人数之多,前所未有。时隔十年,当初的发起人之一王晓明在《人文精神讨论十年祭》一文中回顾与反思了这段历史,他仍然对于当今社会忽略生存意义、伦理观念、价值取向等精神层面的问题深表担忧[21]。2013年学者程光炜以“引文式研究方法”重新回到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文化语境探讨相关问题。从中,我们依然可以感知学者们对于知识分子的人格、使命、责任与操守的重视。
抚今追昔,人们发现,真正的知识分子只有打破自己的思想禁锢(或者说祛魅,去除对权力的依附、名利的诱惑等),恢复自己的主体意识,保证人格的独立,精神的自由,才能真正地成为“社会的良心”。鲁迅以知识分子身份所践行的“真”对于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人格建构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我们依然呼唤鲁迅式的真的知识分子的出现。
[ 1 ] 鲁迅. 而已集·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M]∥鲁迅全集:第3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526.
[ 2 ] 鲁迅. 二心集·知难行难[M]∥鲁迅全集:第4卷.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339.
[ 3 ] 鲁迅. 且介亭杂文集·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M]∥鲁迅全集:第6卷.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316
[ 4 ] 鲁迅. 坟·摩罗诗力说[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67.
[ 5 ] 鲁迅. 坟·论睁了眼看[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240.
[ 6 ] 余英时. 内在超越之路[M]. 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1992:236.
[ 7 ] 鲁迅. 坟·文化偏至论[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46.
[ 8 ] 鲁迅. 集外集抬遗补编·关于知识阶级[M]∥鲁迅全集:第8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187.
[ 9 ] 鲁迅. 坟·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140.
[10] 鲁迅. 三闲集·无声的中国[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l5.
[11] 鲁迅. 集外集抬遗补编·破恶声论[M]∥鲁迅全集:第8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23-25.
[12] 鲁迅. 坟·再论雷峰塔的倒掉[M]∥鲁迅全集:第1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193.
[13] 迟蕊. 鲁迅杂文意象生成论[J]. 沈阳教育学院学报, 2010,12(1):1-4.
[14] 鲁迅. 书信·致胡风[M]∥鲁迅全集:第13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211.
[15] 鲁迅. 华盖集·忽然想到[M]∥鲁迅全集:第3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270.
[16] 萨义德. 知识分子论[M]. 单德兴,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2:16.
[17] 鲁迅. 集外集·《穷人》小引[M]∥鲁迅全集:第7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104.
[18] 鲁迅. 野草·希望[M]∥鲁迅全集:第2卷.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
[19] 巴金. 随想录[M].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7:281.
[20] 李泽厚. 中国思想史论[M].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9:288.
[21] 王晓明. 人文精神讨论十年祭[J].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4,12(1):11-16.
【责任编辑 王立坤】
Lu Xun’s View on Intellectuals
Yao Yun
(School of Humanity and Law, Shenyang University, Shenyang 110044, China)
The specific content of Lu Xun’s intellectual view is analyzed, which could be attributed to a word: truthfulness. It includes: “to be honest and sincere” and “never to be hypocritical”. This is what he meant when he advocated “spiritual fighters” with independent spirit independence and free thought. He believed that the truthful words spoken out of individuals’ conscience can abolish all the deceits and lies so that individuals can bear social responsibility fearlessly. Lu Xun’s “truthful reflection on heart and soul” means to reflect upon ones conscience thoroughly and frequently. Nowadays, the spirit of “truthfulness” that Lu Xun had been practicing the whole life as an intellectual still exerts important guiding influence on the construction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intellectuals.
Lu Xun; view on intellectuals; truthfulness
2016-11-04
2014年度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资助项目(L14BZW007)。
姚 韫(1977-),女,河北乐亭人,沈阳大学副教授,博士。
2095-5464(2017)02-0244-05
I 207.6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