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希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神女与王权:
论琉球祝女在国家政治宗教中的角色
林 希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指出琉球祝女在琉球政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她们直接为国王服务,采听民间信息报告国王;其首领由国王亲戚担任,实施与王权类似的承袭制度。认为每逢国之大事,必定由祝女为国家祭祀祝福;在父权制流行的古代,琉球女性在国家政权中的崇高地位,使其成为历史上罕见的范例。
琉球; 祝女; 政治; 宗教
巫祝参与政治虽然在历史上不乏前例,但很少有一个国家的祝女在政治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她们直接为国王服务,采听民间信息报告国王;其首领由国王亲戚担任,实施与王权类似的承袭制度。每逢国之大事,必定由祝女为国家祭祀祝福。本文叙述的不是传说中的“女儿国”故事,而是东海边上夹在中国与日本之间的一个海岛国家的历史。在父权制流行的古代,琉球女性在国家政权中的崇高地位,使其成为历史上罕见的范例。而在女性权利日益受到重视的现代,人们或许会有疑问,这是历史的过去,还是历史的未来?
祝,即巫祝,在琉球所谓祝女则为从事巫祝活动的女性,即女巫。琉球祝女与琉球王室的紧密关系始自琉球这个民族诞生之日起,其曾在琉球政治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地位十分崇高,直至琉球被日本吞并为冲绳县后,祝女才逐渐消失在琉球的政治生活中。
1. 天地开辟故事中的祝女
琉球的祝女与琉球始祖关系密切,在琉球的原生宗教中,其祝女之祖即为琉球始祖之一。琉球官修史书之一《球阳》中记载:“盖我国开辟之初,海浪泛滥,不足居处,时有一男一女,生于大荒际,男名志仁礼久,女名阿摩弥姑,运土石植草木,用防海浪,而嶽森始矣。嶽森既成,人物繁颗。然当时之俗穴居野处,与物相友,无有价伤之心。历年既久,人民机智,物始为敌。于时复有一人,首出分群类定民居者叫称天帝子。天帝子生三男二女,长男为天孙氏,国君始也;二男为按司(按司即如中朝诸侯之类);三男为百姓始;长女为君君之始(君者妇女掌神职之称也,君君者令贵族妇女数十人各掌神职,故合称之曰君君。康熙之初议减其数,而今有数职存焉);次女为祝祝之始(祝者亦掌神职者之称也祝祝者,诸郡诸村各妇女掌神职者,故合称之曰祝祝,至今尚存),而伦道始矣。”[1]301-302而另一部成书于1697—1701年清康熙年间的琉球国官修史书《中山世谱》[2]中也有类似记载,在此不一而足。
由上可知,首先,琉球人认为其始祖神有男女两位,他们两位衍生出三男两女为琉球伦道之始,其中一女君君、二女祝祝专事神职,显然是后世琉球祝女的始祖。由始祖神“君君、祝祝”衍生而成的庞大琉球祝女组织证明了琉球社会有对女神、女巫尊崇的社会心理,而始祖母崇拜正是这种社会心理的历史渊源。
其次,“君君、祝祝”在琉球地位之高,并非单纯来自于始母祖传说,更来自于“君君、祝祝”是琉球后世统治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琉球始祖神志仁礼久、阿摩弥姑夫妇所生的三男二女分别有各自的职责,“长男为天孙氏国君始也,二男为按司始,三男为百姓始,长女为君君之始,二女为祝祝之始,而伦道始矣于是”[3]52-53。男性分别成为君王、按司、苍生之始祖,是琉球的最高统治层、地方统治阶层以及普通黎明百姓的等级排列,因此可见琉球传统社会中男性是现实社会的管理者。“君君”即为以琉球的最高级别的祝女----闻得大君为首的“三十三君”的高级祝女阶层;“祝祝”指遍布琉球各地的祝女群体。在琉球的信仰体系中,君为上层高级祝女,祝为中下级祝女,统一为琉球祝女体系。明朝嘉庆年间的册封使李鼎元在其《使琉球记》中记载了琉球祝女在其国政治上重要的意义:“辨岳。 岳在王宫东南三里许;……堪舆家谓之过峡,中山来脉也。山大小五峰,最高者为之辨岳;……至顶,有石炉二,西祭山、东祭海。岳之神曰祝祝,天孙氏第二女也。国王受封,必斋戒亲祭。正、五、九月祭山海及护国神,皆于此国之镇山也。”[4]211很显然在琉球祝女担任的是与琉球王国命脉息息相关的神职,负责与天、神沟通,为祈祷丰收与平安,向山、海、护国神祈愿等祭祀活动。这些祭祀活动都是古代琉球王国关乎国运昌隆的头等大事,由此琉球祝女的权威可见一斑。
2. 世袭的琉球祝女
与琉球王室密切关系以及严格的世袭制度是琉球祝女地位之高、存续时间之长、影响琉球社会之深的重要原因。琉球祝女群体实际上是庞大且等级森严的系统,她们是以母系血缘为纽带进行世袭的。琉球的最高级别祝女被称为“闻得大君”,其下为中山首里地区的“佐司笠按司”、北山国头地区“阿应理屋惠按司”和“君”三位祝女,掌管首里地区的三间切(三平等),被称为“大阿母志良礼”,再下为统领各地的祝女,统称“大阿母”,最后则为负责各地方祭祀的低级祝女,这一庞大的祝女群统称“神女”。高级祝女总称“三十三君”,通过整理蔡温版《中山世谱》和蔡铎版《中山世谱》中与琉球王妃、王女(翁主)担任祝女的情况,发现从第二尚氏王朝第三代国王尚真王开始,至第二尚氏王朝第19代君主----琉球国亡国之君尚泰王期间,共400多年,在琉球王室中产生了60位祝女,其中最高祝女闻得大君有9人,其中有6位是琉球王女即翁主,而有3位王妃(见表1)。
表1
除闻得大君外,高级祝女“佐司笠按司”“阿应理屋惠按司”和“君”,即三位大阿母志良礼,有9人,其中有7位是翁主,2位是王妃(表2)。
首先,高级祝女与琉球王府有着特殊的血缘、亲缘关系,使得她们更容易接近中央政权。其次,虽然最高祝女的人选均与琉球王关系密切,但其任免并非由琉球王的更替而更替,祝女们的任期为终身制,其继承并非母女间的直接世袭的,而是在任免之时,从琉球王的女儿或王妃中选定,且王妃任高级祝女时,其称号前会加上其姓氏。这至少说明两点:一是高级祝女继承体制有其相对独立性;二是琉球王对琉球高级祝女的产生与任命有绝对的权威。可见,琉球祝女群体是一个有严密系统的组织,按照一定的规则严格地世袭传承,是与王权世袭制并行的承袭制度,这大概是琉球祝女群体能够在琉球的历史长河中源源不断,在政治上影响深广的原因。
琉球人认为在祭拜诸神时,诸神会降到祝女身上,以祝女为媒介传达神意。《球阳》中“诸神出现护卫国祚”条中,详细记载了这一情况:“风俗淳朴,民习端悫,有神出见,而詑游者,国人呼之曰:君真物。夫诸神詑游必系妇女,故国人亦尊之曰,女君。神以妇人不二夫者为尸,降则数著灵异。”[1]305降于祝女之身的诸神有许多:“其神不一名,亦不同岛。富津加久罗者,天神也(此神所掌之职,今难考焉);仪来河内神者,海神也(此神所掌之职,今难考也);君手摩神者,天神也(此神乃国君登位承统则一代一次出见,祝国君万岁之寿。二七日詑游。至今相传,御呗者乃其时之詑宣也);新悬神者,海神也(此神五年一次或七年一次出见,凡人心志诚笃者之家,此神亲自来挌祝寿延年,邪诡者之家必不来挌,亦人之行不善者,此神宣言加刑罚。此亦二七日詑游也);荒神,海神也(此神三十年一次或五十年一次,当世道衰微不仁,乱逆之徒,恣心衡行之时,神即出见,加刑罚,是惩恶劝善之神也,二七日詑游,必于奥出见,故云奥之公事);浦巡神者,天神也(此神亦国君一代一次出见,徧巡国土而护卫国祚之神也);与那原公事者,兼阴阳之神也(此神于闻得大君初詑之时作詑游,亦二七日詑游也,于与那原出见,故俗云与那原公事);月公事者,天神也(此神每月一次出见,护卫国祚,祝国君万岁之寿,一日詑游也);河内君真物者,海神也(此神春三月、夏六月、秋九月、冬十二月,一年四次出见,是亦护卫国运之神也。每季七日詑游,故俗曰七之公事);五谷神者,护卫五谷之神也(节节出见)。”[1]305-307
从以上可知,一是成为琉球祝女有一条准入条件即“妇人不二夫者”,这里提倡的是琉球祝女的贞洁。古代福建社会也有不少女巫,“例如妈祖、临水夫人、马仙姑、莘七娘……,她们毫无例外地都是贞洁女性”[6]。妈祖、临水夫人、马仙姑、莘七娘等都是唐宋期间的女巫,后被世人崇祀,升格为女神,而唐宋期间正是儒家文化兴起初期,对女巫、女神的女贞要求,与儒家教义相呼应,在福建社会中影响深广。而在琉球祝女产生之时,中国的儒家文化还未传入琉球。明清时期琉球与中国交流加强,儒学在琉球得以传播,特别是在琉球上层社会普遍接受了儒家思想。明洪武五年(1372年),明朝与琉球建立封贡关系,“遣闽人三十六姓为彼之役,又许其遣子弟入国学读书习礼”[7]44。其实在琉球三山统一之前,就有琉球人到中国学习儒学。“四十三年中山及山南王各遣官家子弟入监:王及世子武宁遣使贡马,并遣卿子日孜每阔、八马寨、官子仁悦慈三人入监读书。(国人入监肄业自此而始)山南王承察度遣卿子三五郎尾及寨,官子实他卢尾贺段志等三人入监读书。”[1]350因而琉球社会对祝女的贞烈要求,应当理解为是琉球社会自然而生的。
二是琉球祝女是神选中的代言人,从琉球的政治生活到社会日常生活的神都要通过祝女向世人传达神意。降到祝女身上的神的神职也有多种,有专门护卫琉球国王的:君手摩神;有守护百姓平安和丰收的:新悬神者、荒神、五谷神;有护卫国祚的:浦巡神、月公事、河内君真物者。可见祝女的司祭的范围也十分广泛,上至国王的登基,为整个王国举行国祭,下到为普通百姓祈祷平安和丰收。此外守护百姓的新悬神和荒神还可以在“人行不善”或“世道衰微不仁,乱逆之徒,恣心衡行之时”通过祝女“加刑罚”,说明琉球祝女还有管理地方,安定地方的职权和责任,这是琉球祝女有别于世界其他国家与地区的独特之处。
琉球祝女曾经在琉球的政治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是琉球王府行政管理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1. 琉球祝女参与政治管理
琉球高级祝女曾直接掌握其国最高王权、被称为“女君”。在琉球祝女之所以拥有足以影响琉球王府的势力,是因为琉球人相信神可以降临到“女君”身上,“女君”是神的代言人,权威极高。在记载众多琉球祝女的诗歌集おもろ双紙*所谓おもろ原意为歌谣,到近代专指神歌,而おもろ双紙是指十三世纪到十四世纪期间おもろ的神歌集,其中主要收录了大量有关于琉球神女的神歌。中有这样一首诗歌:“闻得大君啊,祭祀日神;按司啊,统治天下。(きこゑ大君か、てるかはは、のだてて、あぢおそいす、天きや下、おそい 又とよむ、せだかこが、てるしのは、のだてー、あぢおそいす)[8]43这首神歌的意思是琉球女君以祭祀日神为权威,实现对琉球全国的统治。“如闻得大君得以降临祭游,天下则得泰平”“闻得大君由神乐选之,担任按司统治天下千秋万代,名声显赫的姐妹神人,与日神共存”。(きこゑ大君ぎや おれて、あすび、よわれば てにが、した、たいらげて、ちよわれ 又とよむせだかこが”“きこゑ大君ぎや かぐらゑが、とりよわちへ あんぢおそいす ともーすへ、ちよわれ 又とむせだかこが 又てるかはと、よきやて 又てるしのと よきやて)[9]43即便是在琉球的封建王权面前,琉球高级祝女的地位也十分超然,不仅受到国王及百官的尊崇,而且以神的代言人的姿态监察国人的行为举止,“王府有事,则哨聚而来;王率世子及陪臣,皆顿首百拜。所以然者,以国人凡欲谋为不善,神即夜以告王,王就擒之。……惟其守护斯土,是以国王敬之而国人畏之也。尸妇名女君,首从动经三、五百人,各戴草圈、携树枝,有乘骑者、有徒行者;入王宫中以游戏,一唱百和,声音哀惨,来去不时。”[7]26日本江户时代政治家新井白石的《南岛志》中的记载则更为详细:“神有时而降,鼓舞歌谣,以乐其神,一唱百和,其声哀惋。神喜则众皆相庆焉,神怒则众无不惧焉。又有灵蛇,国人畏之如神。……降则数著灵异,能使愚民竦惧,王及世子陪臣莫不稽首下拜。国人几谋不善,神报告王,王就擒之。惟其守护斯土,是以国王敬之,而国人畏之也。尸妇名女君,首从动至三五百人,各顶草圈,携树枝,有乘骑者、有徒行者,入王宫中以游戏,一唱百和,音声凄惨,倏忽往来,莫可踪迹。”[9]379
除最高祝女闻得大君及三位高级祝女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地方祝女由琉球王女或王妃担任,通过蔡铎版《中山世谱》和蔡温版《中山世谱》可知一共有42人,如“久米具志川大按司志良礼、毛氏前东之按司、泽岻按司、与那城按司、向氏美里按司加那志、宫平按司、大岭按司、安谷屋按司……”等。其称号是以琉球地名命名的,说明这些祝女是有其各自负责管辖的区域,这些区域正与地方行政区域相同,可知祝女群体在琉球政治中是重要的行政组织,有一定的政治管辖权力。
而历史上地方祝女确实拥有一定的行政管辖权。“盖上世以降,厥民分散洲屿,各自有君长,亦莫能相一。唯有神降于其间。为威为福,禁民为非,是故举俗敬神,而神亦灵也。其神称谓君真物,神所凭之女,称谓君者三十三人,皆酋长之女。其长称谓闻补君,其余所在神巫,百千为群。”[9]379而地方的祝女也同样是与地方管理者有血缘、亲缘关系,他们又在管理地方上相互配合,是地方政治与宗教性相结合的表现。“在琉球的最基层的行政单位是村,其村长是世袭的,称之为“根人”,其行政机构称之为“根所”,而根人的一位姐妹会担任“根神”,这是政治与宗教特性在村庄中的体现。”[8]23地方祝女是琉球王府对地方实施宗教统治的重要工具。以久米岛最高祝女君南风为例:“久米岛最高神位的女神,一般写作君南风,发音为チンベー(chin bee),是目前原古琉球王国境内唯一现存的祝女。《君南风由来并位阶且公事》中有君南风来历传说的记载:古神代时代,有三姐妹,姐姐住在首里的御岳,两个妹妹到久米岛,分别住在东岳和西岳,后来姐姐又到八重山的オモト(万年青)岳住下。三个姐妹后来又住到了西岳,称为君南风。实际上,三姐妹是领有首里、久米岛和八重山的领主,是代表着王府之神南下的意思。八重山有两位女性,是因为那里比久米岛更为广阔,政治地位上也比久米岛更重要。在久米岛设置首里的分支,这是琉球王府对地方实施宗教统治上的布局。”[8]78可见琉球祝女参与到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治管理,与男性统治者分享权力,共同参与社会管理。
地方祝女还拥有审案裁判权,一般称之为“女神官”。古琉球弁财天岛祝女用毒蛇审判盗窃案[9]492。“在冲绳北部的国头郡(俗称山原),是交通不便的山地,有祝女拿着神石根据其轻重来决定嫌疑人是否犯罪的风俗。如有某人有盗窃的嫌疑,祝女就会带此人到自己面前来凝视他后,向着神石祈愿,在心中起誓:若此人真的是小偷,就让石头变重(或是变轻)。然后拿起石头感觉重量,并直接下宣判。其他还有让嫌疑人喝下灰水来判罪的风俗。”[9]492虽然这些类似于巫术的审判方式是迷信、十分不科学的,但在古琉球十分盛行,琉球百姓深信不疑,连官府也不能质疑其审判结果。
2. 琉球祝女的在军事上的作用
出使琉球的使臣记载了琉球祝女的一些军事活动,陈侃《使琉球录》记载了神女保卫中山王的神话:“闻昔倭寇有欲谋害中山王者,神即禁锢其舟,易而水为盐、易而米为沙;寻就戮矣。”[7]26潘相《琉球入学见闻录》也有类似的记载:“兵刑:琉球负重洋之险,恃铁板沙之坚,凭三首六臂、易水为盐、化米为沙之天神,往往讳言师兵。”[10]李鼎元也记载了“辨戈天”女神御外患的事迹,“往游辨才庙。庙荒落,供辨才天女;通事云:神昔灵异特着,号辨戈天,能易水为盐、化米为沙,以御外患。经某天使一言败之,遂不灵。后改称辨才天女;然国人至今,犹崇祀惟谨。或曰即天孙女,又曰即君君--天孙氏之长女也。”[4]220这类似于神话传说的记载,虽然不可能是真实的事件,但神话是远古时期的人们对当时历史事件夸张且富有想象力的记载,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琉球祝女曾在军事活动中以巫术进行祭祀的方式参与军事行动。
1 500年琉球国石垣岛大浜(今八重山群岛石垣市大浜)的豪族远弥计赤蜂(一作“于屋计赤蜂”或“掘川原赤蜂”)起兵反抗琉球国王。尚真王旋即派遣3 000人的军队镇压,君南风(久米岛最高祝女)作为随军神职,在八重山举行与其他神女的诅咒大会战。即所谓“神靡则军势靡”。 君南风在竹筏上立起火把,做佯攻造势,直至远弥计赤蜂被诛[8]78。由于其功绩随军讨伐八重山的君南风,还得到了尚真王的赏赐。所谓君南风是在八重山西岳居住的祝女,是久米岛的最高祝女,琉球高级祝女“三十三君”之一。关于这场平乱的战争,在《中山世谱》中也有记录:“琉球国管辖之岛名曰宫古,次曰八重山,每岁纳贡。当此二三年间八重山岛变心谋叛,将攻打宫古。此事传闻于首里。国王急命大里亲云上等九员为将,拨军船大小四十六艘,弘治十三年庚申二月二日那霸开洋,十三日到八重山石垣,十九日欲见其地界,阵势乘小船上岸,见之器阵,前向大海,后倚险阻,其地之妇女皆持草木之枝号天呼地咒骂,官军虽乘船上岸,略吾畏惧,贼首掘川原赤蜂首出搦战,我兵近崖,彼此相骂,次日两边不战着,各忌恶日,故引军而退。二十日甲辰四十六艘之舟分为两队,一队攻登野城,一队攻新河与彼地,两边相战,终官军得胜奏凯而归。”[5]142《镰仓芳太郎笔记》(文样)中这样记载:君南风在八重山征伐从军后,久米岛的信仰状态为之一变,变成了统一的信仰。”[8]79可见祝女通过参与战争提高了自身的政治与宗教的权威,巩固了其政治地位。
在首里王府的御双紙*女官御双紙。专门记录琉球王国的王妃、禁中的女官、神女等女性的集子。中有不少关于女君、高级祝女闻得大君的军事形象。“闻得大君威风堂堂,(因为能够平息动乱又外貌美丽的缘故)怎么看也看不腻;首里是祖国啊,名声显赫的姐妹神人,在首里森城 在真玉森城”(きこゑ大君ぎや 威風堂々在して(よく治まりて美しき故)見れどもあかぬ 首里の祖国かな 名とよむ姉なる神人 首里森城 真玉森城);“闻得大君 聚集军势 国中赞誉 名声显赫的姐妹神人 聚集军势 名声显赫的按司 聚集军势”(きこゑ大君ぎや せぢとよみ、せ、いくさ しま、うちの、とよみ 又とよむせだかこが せぢとよみ、せいくさ 又とよむあんぢおそいぎや せじとよみせいくさ)[8]44;从中可以看出女君、闻得大君不仅在军事上有很高的声望,而且还掌握了实际的军事权力;并在历史上曾经作为军事首领指挥战役:“闻得大君啊 赐予红色的铠甲 确立了秩序 在人间名声赫赫”(きこゑ大君ぎや あけの、よろい、めしよわちへ、かたな、うちい、すぢやくに、とよみよわれ);“闻得大君啊 在大平之战中 崛起奋迅 埋伏斩杀了千万的敌军”(きこゑ大君ぎや 大ひらのいくさ、けふ、みあがやり、もーそ、きりふせて)[9]44-45。
由上述可以得出以下结论:①在军事行动中,琉球祝女是其不可获取的重要部分;②琉球祝女参加军事活动并非直接上战场杀敌,更多的则是从事祈愿胜利的祭祀活动,发挥其宗教作用,打的是一种心理战。其心理战术之所以能奏效,是基于在琉球社会中祝女权威一直十分崇高;③琉球祝女不仅实际参与了琉球人民的现实生活,而且对琉球政治有直接的影响,如上述的以君南风为首的久米岛祝女,不仅是岛内所有祝女的首领,同时也是岛民们的精神支柱,更是琉球王府统治琉球的必要且重要的精神象征。
在国家的政治、军事方面,琉球祝女组织与琉球国家权力架构紧密结合,从中央到地方共同维护其统治,很多时候琉球王府也必须尊重最高祝女的意见。琉球的祝女代代相传,一直以真人的形态存在并发挥作用于琉球的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国中敬神,神有女王者,乃王宗姊妹之属;世由神选以相代。选时,神附之言,送入女王宫,遂倏然灵异;虽适配者,亦不再合焉。”[11]这也是其祝女文化能延续悠长的原因吧。
[ 1 ] 郑秉哲. 球阳:卷之一(国初)[M]∥本书编写组. 传世汉文琉球文献辑稿:第十七册. 厦门:鹭江出版社, 2012.
[ 2 ] 蔡铎. 中山世谱:卷一:总论[M]∥高津孝,陈捷. 琉球王国汉文文献集成:第三册.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3:27-28.
[ 3 ] 蔡温. 中山世谱:二十一卷(一)[M]∥高津孝,陈捷. 琉球王国汉文文献集成:第四册.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3.
[ 4 ] 李鼎元. 使琉球记:孔昭明[M]∥清代琉球纪录集辑·清代琉球纪录续辑合订本. 台北:台湾大通书局, 1984.
[ 5 ] 蔡铎. 中山世谱:七卷:总论[M]∥高津孝,陈捷. 琉球王国汉文文献集成:第三册.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3.
[ 6 ] 徐晓望. 琉球与福建女神崇拜比较[C]∥徐晓望. 福建民间信仰论集.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 2011:149.
[ 7 ] 陈侃. 使琉球录题奏[M]∥台湾文献史料丛刊(55):使琉球录三种. 台北:台湾大通书局, 1984.
[ 8 ] 上江洲均. 久米島の民俗文化:沖縄民俗誌Ⅱ[M]. 沖縄:榕樹書林, 2007.
[ 9 ] 新井君美,甘雨亭. 南岛志二卷:卷下(风俗)[M]∥丛书集成续编:第245册. 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 1988.
[10] 潘相. 琉球入学见闻录:兵刑[M]∥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 日本史料汇编7. 北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 2004:154.
[11] 夏子阳. 使琉球录:卷下[M]∥台湾文献史料丛刊(55):使琉球录三种. 台北:台湾大通书局, 1984:256-257.
【责任编辑 张跃双】
Goddess and Kingship: Role of Ryukyu Noro in State’s Political and Religion
Lin Xi
(College of Social Development,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Fuzhou 350007, China)
The Ryukyu noro played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politics of Ryukyu. They serviced the king directly, listened to the private information and reported to the king; kings relatives acted as chief of noro, and they implemented an inheritance system similar with the king power. Every major event of the country, the worship and blessing ceremony must be held by noro. In the ancient times of patriarchalism, Ryukyu noro’s lofty status in national regime made it a rare example in history.
Ryukyu; noro; politics; religion
2016-12-12
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2014C076); 2015年度福建省高校杰出青年科研人才培育计划(JYTJQ201502)。
林 希(1980-),女,福建福州人,福建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2095-5464(2017)02-0249-06
K 06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