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智源
(云南大学 新闻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西口地区戏曲唱词中的文化传播现象
杨智源
(云南大学 新闻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戏曲能够在最大范围内体现民间的历史、语言、民俗文化因素,西口地区主要分布着汉族和蒙古族两大民族,该地区亦有丰富的戏曲资源。文章主要从西口地区的语言和社会风俗相似性角度对西口地区戏曲的唱词内容进行分析,以此来反映在走西口这一移民运动中体现出的文化传播现象。
二人台;漫瀚调;文化传播
以中原汉族文化影响为主的二人台和以内蒙古蒙古族文化影响为主的漫瀚调以及晋陕民歌在西口地区民众中的广泛流行已经说明了来自这些地区居民之间对这几种戏曲内容的文化认同。通过走西口移民运动这个文化的载体,汉族民众将来自中原的衣食住行,宗教信仰,语言等各方面文化传播到了内蒙古西部,并同当地的蒙古族文化经过长时间的融合形成了当地独具特色的“西口文化”。
关于“西口”地点的具体指代,中国的学者们各有自己的见解,较普遍的认知是刘忠和在《西口辫》一文中对“西口”的争议总结。在其文总结中可基本将“西口”定位在山西、陕西北部以及内蒙古西部地区[1]。由于“西口”所指众说纷纭。因此便于分析,本文将“西口”划定在内蒙古西部地区、晋北以及陕北地区。关于走西口历史,主要指的清朝中期开始的人口大规模从山西、陕西、河北、山东等地迁往内蒙古西部地区某生,并在内蒙古西部呈现以聚落方式生活的过程[2]40-45。走西口的主要迁移群体是贫苦农民、手工业者及商人,其中男性居多。来自山陕有丰富农耕经验的农民和工匠们将农耕与生产技术以及来自中原的风俗民情带到了内蒙古西部。晋商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们的出现更加强了中原和内蒙古地区的交流,将更多的中原文化带到了内蒙古地区[3]。
中国戏曲本身具有贴近生活又远离生活的特点,多数的戏曲故事是普通民众将来源于生活的事情以戏剧的形式展现,能够更好地贴近大众且在民众之中传播开来。所以我们能从戏曲的唱词,腔调中分析出许多隐藏在生活中不易发现的文化细节。西口地区民众之中流传度最广的戏曲主要是二人台、漫瀚调以及晋剧、道情戏等,这些戏曲的形成反映了走西口过程中的文化传播与文化的融合。尤其二人台和漫瀚调在形成过程中受到来自中原和蒙古双重文化的影响。
二人台一般认为形成于清同治年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正式称“二人台”。在其形成的过程中受到了来自中原的戏曲文化和来自蒙古的音乐曲调的共同影响。通过“走西口”,来自中原各地的人们的前往西口地区定居,内地来的农民带来大量的生产技术、文化与民间艺术,如晋剧、大秧歌、道情、山陕民歌、踩高跷、旱船等中原民间艺术扩散到了内蒙古地区,使得中原与内蒙古的戏曲音乐产生碰撞与融合[4]。同时在商人的出资扶助下,戏曲演出商业化模式的形成也更加有利于将中原艺术文化传播扩散到西口地区,让西口地区的民众有更多机会接触戏曲。在不断输入的梆子戏和蒙古当地的民歌和长调旋律等的共同作用下,最终形成了极具西口地区特色的二人台艺术。漫瀚调是内蒙古西部地区具有浓郁乡土气息的地方民歌,是在汉蒙两民族人们在长期生活生产劳动过程中形成的文化艺术形式,以蒙古族短调民歌为曲,加入晋陕汉族音乐的艺术成分。漫瀚调是在蒙古族的“打坐腔”与山陕地区的“信天游”、“山曲儿”和“二人台”等民歌和戏曲形式的长期融合中产生的。
戏曲来源于生活,其戏曲本身使用的语言也自然而然使用方言,这样才能更好地被听众接受与扩散,比如来自江浙地区的越剧,其舞台语言建立在江浙地区吴方言,部分唱白部分结合普通话读音上形成的。地方戏曲使用地方的方言会让人有一种亲切感,更能够表现戏曲本身的大众性,利于它在本地区域的流传。
鉴于西口地区是汉蒙两个民族杂居的地区。在走西口带来的文化交往的过程中,两个民族的族群认同不断的加深。为了更好地交流,汉民习蒙语,蒙人也懂汉语,语言相互借鉴,最终出现了独具特色的蒙语借词[5]。借词指的是将别种语言中的词连词带音带义的全部接受过来的音译词,除了“敖包”、“那达慕”以外,还有一些词如:“毛”是蒙语音译的省略,指的是人的脾气突然变坏……像这样的词还有很多,也都直接表现在了当地特色地方戏曲中。在本地区的戏曲即以中原文化影响为主的二人台和以草原文化影响为主的漫瀚调的唱词中的语言特征可以从语音和语义两方面分析。
首先是语音,该地区方言主要是晋语,而晋语最大的特点就是保留了古汉语发音中的“入声”[6],同时晋语的发音也有独特的特点:
例1:一出大门扬了一把沙,双手手擦泪;
我上不了个马,马蹄蹄踢来——《拉骆驼》二人转
上述例子中的“泪”和“来”按照晋语的发音来看是入声,“泪”和“来”都押“ei”韵。
其次从语义的角度考察,如衬词的使用。在戏曲唱词中一些语义相同的词汇以及方言中叠词的使用这三个小的方面。衬词,是一种在山陕和西口地区戏曲民歌中经常出现的一类词汇,具体的用法犹如语气助词,没有实际意思,也不会在唱词中标明这些词组,具体比如有“哎哟哟”、“柳叶青”等词组。
在西口地区二人台和漫瀚调以及山陕民歌中也经常出现一些本区域特有的食物词汇,比如莜麦、山药蛋等。以及一些本区域内的地名或者标志性地点,比如大青山、乌拉川等,或者会出现带有汉族色彩的地名比如“梁”“洼”来命名的村落,一些带有蒙古地名色彩的“召”“敖包”等。从这些形形色色的名词中可以看出本区域文化受到的汉蒙双重文化的影响。
叠词是晋语方言口语中常用的表达方式,这在二人台和漫瀚调以及山陕民歌中经常被拿来使用。
例2:圆瓶瓶烧酒满碟碟菜,感谢亲亲的好招待——《酒曲儿》漫瀚调。
其中圆瓶瓶、满碟碟、亲亲都属于叠词。
从上述戏曲的唱词中可以看出,在走西口移民运动的影响下,文化的迁入地和迁出地在语言的运用上已经基本上没有差异,或者是在语言表达上没有障碍。除此之外,西口地区处于蒙汉融合地带,两民族的语言在长期交往中逐渐借鉴,所以在该地区戏曲中出现了一种独特的“风搅雪”双语现象,也就是演唱时蒙语、汉语参半或者蒙曲填入汉词演唱,汉曲填入蒙词演唱。人们用大风搅雪来比喻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独特表现方法。一般常见于漫瀚调和二人台的唱词中。比如:
例3:玛耐(我)到了特耐(你)家,黄油酪丹奶子茶。赶上特耐经会巴雅尔(喜庆)啦。——《亲家翁会面》二人台
这一地区几乎成了汉蒙两语的熔炉,也在戏曲的唱词中得到了很好的展现。
在二人台和漫瀚调的唱词当中有不少是关于宗教和民间信仰的,在这些唱词中能够体现走西口这一移民现象带来的文化传播,既有迁入地对迁入人群的,又有迁出地对迁入地原住民的文化影响。
比如二人台的《尼姑思凡》以及漫瀚调的《北京喇嘛》等,关于这些戏曲故事背后的伦理道德我们暂且不论,只从宗教信仰文化角度来看,佛教中的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得到了当地人民的认同,并没有出现宗教排斥的现象。
除了精神上的交流混合,物质生活作为人类维持生存的最基本生存状态,也体现在戏曲唱词的各方各面。首先表现于食物的共有性上,在二人台、漫瀚调以及当地的民歌唱词中食物都是经常出现的词汇[7]。
例:1、我给各个羊肉臊臊、面条条、猪肉烩菜,喂在哥哥的嘴。——《双山梁》二人台。
2、山药丝丝拌苦菜,朋友出自心里头爱——《缘分结对倒贴钱》漫瀚调
本地区戏曲中的食物主要有山药、羊肉臊子、面条、莜麦、苦菜、奶茶等。该区域在没有文化交往之前,区域内汉族主要以谷类、土豆等谷物蔬菜为主食,而蒙古族则以牛羊肉、奶制品为主。蒙汉长期的交流使汉族的蔬菜、谷物还有晋商从南方带来的茶叶逐渐被蒙古人接受,而汉族也开始出现以肉类为主的食物。
其次表现在衣着。
例:1、一阐心的那白布衫衫,你给我揪成一个,穿不成的半切凉褂褂。——《双山梁》二人台
2、白羊肚手巾脖颈上围,那不是哥哥又是谁。——《哎哟哟》漫瀚调
示例主要叙述的是衣着。汉族普通人的衣着质地一般为土布,只有富裕者贵族才能穿得上丝绸。普通人的衣着颜色不像蒙古族衣物的光鲜亮丽多以白、蓝、灰、黑等为主,如示例中的白布衫、白绸裤。相比蒙古族的衣物多色彩鲜艳,多为蒙古袍,色彩鲜艳的腰带或者皮质衣物[8]。妇女的装饰品一般农家的妇女只会有金银制的手镯、戒指等,并没有太多的花样,而蒙古族则有丰富的装饰品如玛瑙、珍珠等。
第三是房舍。走西口过程中,贫苦农民将北方平顶为主的房屋样式带到蒙地,主要建筑风格表现为单坡反翘屋顶,到蒙地之后房屋建筑材料多适应当地的自然环境,采取本地石材,土坯或者夯土为主的建筑材料,同时汉族房舍也借鉴了蒙古传统的色彩、图案、装饰构建等。
例:1、手扳住窗棂棂,仔细来端详。——《跳粉墙》二人台
2、你住在东仡佬佬西正房,想要答话你就捣后墙。——《北京喇嘛》二人台
3、亲亲住在仡洞子院,瞭不见亲亲上房片——《瞭不见亲亲上房片》漫瀚调
示例中的窗棂,东仡佬佬西正方(意为东拐角旁边的西房)都属于典型的晋陕民居类型,即木质的窗框和四合院式的民居,沙土院墙,仡洞子院,房片指的是晋北、陕北地区典型的窑洞以及地下窑洞式民居形式。
最后表现为出行方式。
例:1、双手手擦泪,我上不了个马,马蹄蹄踢来,铜铃铃响。——《拉骆驼》二人台
2、倒不如跟上哥哥刮野鬼,二饼饼牛车拉白菜。——《刮野鬼》二人台
西口地区的出行方式主要以马为主,当走西口移民到来之后,马作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出行工具也被融入到汉族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也同时还有骡车、驴车、牛车等其他出行方式,从上述例子中的“马”、“二饼饼(指车轮)牛车”、“二骡小轿车”、“烂旦牛车”等都能看出这些都成为西口地区和晋北、陕北地区人口日常出行的主要方式,得到这些区域人民的文化认可。
戏曲作为民间艺术的精华,在体现民间文化方面占据着及其重要的地位,尤其在全方位的体现民间艺术文化和日常劳作生产生活更具优势。在西口地区的戏曲语言的运用中我们就能够分析得出西口地区文化输出地和文化输入地两者在戏曲语言角度中从方言的运用到社会风俗中的衣、食、住、行有很大的相似性。
[1]刘忠和.“走西口”历史研究[D].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2008.
[2]徐黎丽.走西口:汉族移民西北边疆及文化变迁的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3]珠飒,佟双喜.“走西口”与晋蒙地区社会变迁[J].山西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02):20-21.
[4]甄晓,王晋华.论西口文化与二人台艺术[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09,(02):39-41.
[5]张淑利.“走西口”移民与晋陕蒙毗连带文化圈的形成[J].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2015,(02):61-62.
[6]程春惠,高霞.漫瀚调唱词中的地域情[J].长沙铁道学院(社会科学版),2015,(02):73-74.
[7]李欢,张磊.走西口对核桃地区经济文化发展的影响[J].安徽农业科学,2012,(02):1250-1251.
[8]杜谆.《走西口》的民俗文化解读[J].天中学刊,2008,(06):129-131.
(责任编辑 史素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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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14(2017)03-0045-03
2017—04—16
杨智源(1992— ),男,山西神池人,硕士,主要从事品牌传播及文化传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