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帆
论纪录片的故事性与真实性
杨帆帆
纪录片的故事性与真实性依然是争论不休的话题。纪录片中适当地运用故事化的创作方法是可以的,甚至是必要的。但是,纪录片最大的价值在于“记录”,这是其他题材的电影无法取代的,也是纪录片之所以称之为“纪录片”的根本原因所在。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增强纪录片的可看性与趣味性,其真实的底线不能被打破。所以,关键在于如何把握纪录片的故事性与真实性。
纪录片;故事化;真实性;可看性;趣味性
[作 者]杨帆帆,苏州大学凤凰传媒学院硕士研究生。
近几年,在纪录片的发展过程中,故事化趋势日渐明显,矛盾冲突越来越激烈,画面的观赏性不断增强。纪录片试图以故事的有趣性、幽默性吸引观众的目光。但是,面对纪录片一次又一次大胆尝试,大量质疑声也接踵而来,“这是纪录片还是演绎历史”?其实,纪录片的故事化手法运用并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纪录片之父”弗拉哈迪在拍摄《北方的纳努克》时,就曾借鉴了好莱坞的剧情片的叙事手段,采用情景再现、特技运用、真人扮演等,再现因纽特人与大自然搏斗的波澜起伏、惊心动魄的生存故事。自弗拉哈迪开始,讲故事成了纪录片的一个传统。
就中国纪录片而言,传统的观念认为,纪录片只能是对生活的真实纪录,与故事无关,甚至相悖[1]。纵观我国早期的纪录片,普遍特征是节奏慢、信息量少、通篇长镜头。20世纪80年代之后,欧美和日本的纪录片给中国纪录片带来了新的思路和发展模式,人们开始逐渐对纪录片有了不同的尝试和探索,即如何将故事化的表达方式应用到纪录片中。直到20世纪90年代,国内的纪录片掀起了一股故事化叙事的潮流,在这股潮流的引领下,纪录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阿兰·罗森塔尔是美国著名的纪录片制作人和学者,他说:“纪录片以戏剧艺术方式呈现出的魅力是显而易见的。它不但增强自身的价值,吸引观众,也因此获得更多的被关注的机会。”[2]
纪录片的宗旨虽然是对事件真实的纪录,但故事化的表达方式不仅增强了纪录片的可看性,而且如果处理得当,并不会影响其真实性的考量。纪录片故事化的重要性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爱听故事是人类的天性
故事对于人类本身就具有无法抗拒的魅力。儿童时期,幼儿就会充满好奇心得让家长“讲故事”。不仅是个人,纵观整个人类的发展史,“故事”是不可或缺的主角。远古时期,文字发明之前,人们靠着口口相传讲述故事。有了文字之后,通过文字将故事记录下来,流传更加广泛。电影电视出现之后,通过活动的画面将故事更加完整地还原下来。故事对人类的吸引力无法抗拒。2009年,中国青年报社会中心对全国31个省、市、区的22132人做的一项调查“当下的纪录片最吸引你的是什么?”的调查中,有55.3%都选择了“故事性”[3]。由此可见,观众的欣赏水平可能千差万别,但是对故事的诉求却是惊人的相似。Discovery国际电视网总裁慕珂女士曾说过:“电视台是一种讲故事的平台,要使电视吸引观众,要让观众选择自己的频道,最重要的就是‘故事性’。”[3]近几年,中国的纪录片也在进行故事化的变革。2005年《故宫》播出之后,第一周的平均收视率在北京地区就达到6.2%,甚至一度超过了当时热播电视剧《京华烟云》[1]。《故宫》可以说是中国纪录片发展的转折点,它使中国纪录片不再是板着面孔讲道理,而是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向观众将故宫的往事娓娓道来。又像是两个相识多年的好友,畅游在古老幽深的故宫长廊中,相谈甚欢。
(二)“故事”是生活的本质
生活本身的故事性与戏剧性甚至比电影、电视剧更加精彩。况且,艺术本身就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著名的戏剧理论家陈荒煤先生曾说,“戏剧就是冲突,没有冲突就没有戏”。作为纪录片的制作者而言,在很大程度上是生活冲突的发现者。用手中的机器将挖掘的故事进行如实客观地纪录、拍摄。换言之,纪录片的拍摄过程,就是对生活还原的过程。所以,纪录片的拍摄工作,不论在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应该强调故事、情节、冲突、人物。纪录片的故事化不但没有使纪录片的真实性大打折扣,而且更是尊重现实、挖掘人性的体现。比如说,2010年的纪录片《敦煌》,不仅仅拍摄了敦煌壮阔的风景,更加将镜头聚焦到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中,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们过往的生活和未来的命运在镜头下一一阐述,娓娓道来,让观众不仅仅看到一个辉煌庄严的敦煌,更加领悟到在这个古老的土地上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和人情味。
虽然纪录片故事化拍摄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纪录片自身丰富的内涵,给纪录片的发展提供了新的空间;但是,不可否认,纪录片故事化手法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故事化的尺度把握不恰当的话,将会给纪录片行业的长远发展带来隐忧。那么,纪录片中真实性与故事性的平衡就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纪录片最大的价值在于“记录”,这是其他题材的电影无法取代的,也是纪录片之所以称之为“纪录片”的根本原因所在。无论采用何种方式增强纪录片的可看性与趣味性,其真实的底线不能被打破。所谓的真实性,即源于真实的时空环境、人物真实的情感流露、事件原生态的自然的流动。这些元素的真实性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和最直接的冲击力是任何故事化的表现手法都难以达到的。我们在拍摄纪录片时,要有充分的耐心去等待故事自然地发生、发展,要用镜头捕捉,而不是人为创造故事,制造矛盾。这才是纪录片本性的回归。真实的生活虽然平淡如流水,但是往往在平淡中也会有细节和故事打动我们。不只是纪录片,对于其他艺术创作也同样如此。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说:“古今之大文学,无不以自然胜”,并一再强调艺术真实是创作的第一生命力。那么,由此生发开来,延伸到纪录片领域,最有价值的创作就是自然而不做作,最让人感动的作品就是尊重现实而不失艺术美感。正如列夫·托尔斯泰所说:“人们用艺术传达自己的感情。”纪录片就是纪实的艺术,所传达的也应是真实的情感和事件,所以才能“无一矫揉装束之态”。
如何把握纪录片的真实性与故事性呢?
第一,故事化只是手段,纪录片真正的灵魂是创作者的心态和眼光。一个可看性强的故事对于纪录片锦上添花的效果毋庸置疑,但创作者深邃的思考与悲悯的心态才是纪录片的实质,也是拍摄一部优秀纪录片的必备因素。有些纪录片的创作者将目光聚焦于边缘人物以及传奇故事,这本身无可厚非。但是如果陷入猎奇、窥视的怪圈,将其当作幌子和卖点大肆宣扬,而没有对这些人物的内心世界进行深入的挖掘,也没有触及社会深层问题。这样的纪录片也许在短期内能够吸引观众的好奇心,但是,长此以往,将会导致纪录片在过于追求故事化和可看性的过程中对自身价值的忽视和放逐。
第二,通过大跨度的时间来增加观众对于纪录片的认可。亚里士多德曾说,“似真性并非作品话语与其参照对象的关系(即与真实的关系),而是作品话语与读者认为真实的内容的关系”[5]。换言之,观众不同的审美体验,对纪录片真实性有不同的感受。作为纪录片的创作者,要做的就是通过各种手段增加纪录片的真实性。那么,时间的积累是真实最可信的见证。时间是纪录片素材最好的来源。素材就像是一块璞玉,时间就像是加工这块玉的工具,只有经过时间的积累与打磨,璞玉才能焕发迷人的光彩,发散惊人的能量。
第三,可以将叙事性蒙太奇和表现性蒙太奇同时运用的方式进行拍摄,双管齐下。叙事蒙太奇保证了纪录片的真实性,而适当地运用表现蒙太奇,可以很好地将纪录片的主题和思想表达出来。爱森斯坦曾这样描述表现性蒙太奇:“摆在艺术家面前的任务是,将这个能从情绪上体现主题的形象,转为两三个结局性的画面,而这些画面一经综合或对列,就应该在感受者的意识和情感中引起当初在创作者心中萦绕的那个概念的形象。”[5]表现性蒙太奇可以使纪录片呈现出一种诗意的效果,展现拍摄者深邃的思考。同时,表现性蒙太奇也是纪录片的创作者与观众直接对话的途径,通过表现性蒙太奇,可以间接地了解到创作者的情感以及对事件的态度。例如,对于表现性蒙太奇的运用在系列纪录片《高考》中十分出彩。在《留学大潮下》一集中,语文老师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激情朗诵《天狗》,寓意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国际化浪潮下的危机。《毛坦厂的日与夜》中,复读班的班主任程小东在结尾复述着与开头同样的话,预示着一轮高考结束,新一轮的高考又将开始。又会有无数的学子奔赴在高考的路上,饱尝考试所带来的苦与乐、失意与收获、挫败与成长。
纪录片的故事性与真实性之间并不矛盾。纪录片的创作者应该在故事与真实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在不影响真实的前提之下,将故事化的叙事方法运用其中,才能使纪录片如虎添翼,锦上添花。这对于纪录片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我们在拍摄纪录片时,也应试图以全方位的视角,彰显出纪录片的真实性,引发社会思考,体现出纪录片的价值;同时,采用一系列的手段,强化纪录片的故事性。这样,才能创作出一部得到观众认可的上乘之作。
[1]陈留留.纪录片故事化手法探析[J].新闻知识,2011(2).
[2]陈留留,王艳玲.纪录片故事化的利与弊[J].新闻爱好者,2011(19).
[3]陈一雷.纪录片故事化兴起原因探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1.
[4]袁辉,王惟红.谈纪录片故事化手法尺度的把控[J].中国电视,2009(1).
[5]陈敏南,王雅琦.影像里的中国现实——系列纪录片《高考》的真实性、社会性与故事性解读[J].中国电视,20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