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杰
(新疆师范大学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21世纪以来唐代西域文学研究述评
孙文杰
(新疆师范大学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21世纪以来,学界从各个角度对唐代西域文学展开研究,以前未被重视的文人作品也受到了一定的关注,唐代西域文学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与20世纪唐代西域文学研究相比,近10多年以来的研究者善于利用和借鉴新的研究方法和理论,挖掘出唐代西域文学新的文化内涵,加大了对唐代西域文学系统性、持续性、整体性的研究,出现了一批颇具成就的系列性研究成果。文章从唐代边塞诗中的西域研究、唐诗与西域文化、唐诗与西域地理、唐五代边塞词等几个方面对其成就做了回顾;同时,新世纪唐代西域文学研究也存有明显的不足与遗憾,如低水平的重复性研究较多,这也是下阶段唐代西域文学研究亟待改观的地方。
新世纪;唐代西域文学研究;综述
源于《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的词语“西域”,是我国史籍所使用的一个地理概念,有广、狭两义。广义的西域泛指玉门关、阳关以西乃至中亚、南亚的广大地区,狭义的西域则指以今天新疆为核心的天山南北路及其附近地区。而唐代西域文学,是指唐代文人所创作的有关西域的文学作品。作为唐代文苑中独具情韵的异域奇葩,它不仅描写素材充满了民族风味、异域情调,同时也显示了唐人以昂扬奋发为基调的主体精神的高扬与心灵世界的扩展,体现出了唐人审美趣味的多元化特征,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唐诗刚健开放、自由爽朗的气质,拓展了唐代文学的境界[1]。
作为中国古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唐代西域文学在文学史上享有重要的地位与影响,一直以来都是学术研究的重点与热点。回望整个20世纪,唐代西域文学的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对此,前人已有翔实的总结,如海滨的博士论文《唐诗与西域文化》所附“研究综述”,以唐诗为主对20世纪唐代西域文学研究进行了归纳与梳理。进入21世纪以来,学人们踵武前贤,继续致力于唐代西域文学的研究。据笔者不完全统计(截至2016年10月),国内已出版唐代西域文学研究专著21部,硕博论文52部,各类研究论文约570篇,从这些数字,可以窥知唐代西域文学研究蓬勃的生命力。而统观21世纪以来的唐代西域文学研究,既有新材料、新方法的运用,也有对20世纪研究重点的继承,呈现出继承与发展齐头并进的繁荣景象。
本文通过对21世纪以来唐代西域文学研究的既有成果进行梳理,总结唐代西域文学研究的成果与问题,以期对将来的研究有所裨益。
自1924年徐嘉瑞明确提出“边塞派”以来[2],学界对边塞诗派的性质与界定屡有争鸣①。直至1984年唐代文学年会的召开,才大体肯定了“边塞诗派”这一名称[3]。在此之后,唐代边塞诗就一直是学界研究的热点与重点。21世纪以来,唐代边塞诗也同样得到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十多年来,共有120多篇论文以此为论题。
而在这之中,岑参及其边塞诗又是热点中的热点,以此为论题的论文共有43篇。其中较有价值与新意的是李芳民《岑参安西之行为游边非入幕考》认为高仙芝入朝表请岑参入幕之说难以成立,岑参任高幕掌书记或判官证据不足,岑参此行乃是为寻求立功机会的个人游边[4]。戴伟华《强、弱势文化视野中的岑参边塞诗》注意到了事实上存在的南北疆差异对岑参边塞诗创作的影响,而岑参而对强、弱势文化的辩证理解与认识也显得更加客观[5]。海滨《岑参对唐诗西域之路的双重建构》,指出岑参诗歌所载的大量西域地语汇以及充满真淳深婉的性情的诗歌,从文学与地理的双重角度构建了一条唐诗西域之路[6]。李世忠《论岑参对先唐边塞诗的接受》,认为岑参边塞诗的“奇”是对先唐边塞诗进行较为全面接受与借鉴的结果[7]。
边塞诗与边塞战争自然密不可分,21世纪以来,学界也有诸多论文以此为论题,其中较有价值的是王树森《唐蕃角力与盛唐西北边塞诗》,通过对玄宗朝唐与吐蕃持续角力的历史背景与岑参、高适、李白等人边塞诗的梳理与考证,从现实、历史与个体功名诉求等多个角度审视盛唐西北边塞诗所流露出的各种情绪[8]。值得一提的是,21世纪以来一些年轻的学者也开始关注以往容易被忽略的边塞诗因素,使唐边塞诗的研究视野进一步扩大、研究对象进一步丰富。如马立克《初唐边战与边塞诗》,从武德贞观时期边战与边塞诗等多个角度全面论述初唐边战与边塞诗之间的互动关系[9]。郁冲聪《唐代边塞诗与唐代疆域沿革关系论略——以所涉边塞地名为中心》,从安史之乱后唐代边塞诗中功名意识的消退与疆域意识的凸显等方面探讨唐代边塞诗与唐代疆域沿革之间的关系[10]。
此外,从宏观角度研究唐代边塞诗较有特点的有周建军《论边塞诗在晚唐的余韵与沉响》,从时代环境、诗人心态等角度探讨晚唐边塞诗文运、世运的衰落,进而体现出与盛唐、中唐边塞诗迥然不同的特点[11]。木斋《论初盛唐边塞诗的演进和类型》,则认为初盛唐边塞诗以其刚健崇高的审美,健全了诗本体在唐诗阶段的意象构成,引导了近体诗与歌行、古风体的多元化建构[12]。而从微观角度探讨唐代边塞诗较有新意的是佘正松《晚唐边塞诗坛的盛唐余响——论马戴边塞诗》,认为马戴在晚唐边塞诗坛最后一次奏响盛唐气象的洪钟余响,这既是唐代盛世情怀的回光返照,也是唐代边塞诗中英雄主义的绝唱[13]。陈瑜、杜晓勤《从阿史那忠墓志考骆宾王从军西域史实》,利用20世纪70年代出土的《阿史那忠墓志》等新材料,考证骆宾王从军西域的具体细节[14]。
在近百年的唐诗研究进程中,仅新中国成立以来有关唐代边塞诗的研究论文就多达300余篇,虽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总的来说研究力度尚嫌不足,对西域诗中最值得挖掘的西域文化等方面的关注尤其不够[15]。进入21世纪以来,正是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唐诗与西域文化研究方面取得了巨大的学术成果,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唐诗与西域艺术
在唐诗与艺术关系的研究方面,以唐诗与乐舞关系研究最为突出。在这方面具有较高价值和开创意义的是吴相洲《唐代歌诗与诗歌》,对歌诗创作在唐代初盛中晚四个阶段的地位和作用进行了理论上的考察,并具体论述了初唐人对近体诗律的探索与歌诗传唱的关系、盛唐诗的繁荣与歌诗传唱、中唐元白诗派的诗歌创作与歌诗传唱、论晚唐“才子词人”的歌诗创作等论题[16]。同时,吴相洲《唐诗创作与歌诗传唱关系研究》切入唐诗创作之原初本体,以歌诗的传唱现象来观照、阐释和求证唐诗创作和发展,涉及到唐诗艺术发展的自身,确立了以“歌”、“释”、“诗”的理论模式。这无疑拓宽了唐诗研究的视野,为古代文学研究学科建设提供了一个思考与行动的参照[17]。
此外,直接探讨唐诗和西域音乐文化关系的专论也很值得重视。王春明博士论文《唐代涉乐诗研究》,从进入唐诗的丝弦乐、进入唐诗的管吹乐、进入唐诗的敲击乐、进入唐诗的歌唱四个角度,对唐诗与音乐的关系进行了历史的、美学的考索探究,探讨颇具创新意义[18]。具体到个案研究而言,沈文凡《白居易“歌诗”音乐美学思想探微》,认为白诗浅俗风格风格的形成,与诗人执著追求音乐性有关,白居易的“歌诗”既具有音乐美学的高度,又有艺术实践的可操作性[19]。
(二)唐诗与西域民俗
有关唐诗与西域民俗的关系,20世纪董乃斌、何立智、张素梅等曾先后撰文讨论过具体民俗门类是如何接受西域文化影响,以及又如何对唐诗创作产生影响的②。21世纪以来,这方面较有价值的成果是赵睿才在博士论文《唐诗与民俗关系研究》基础之上出版的专著《时代精神与风俗画卷——唐诗与民俗》,从民俗学视角出发,探讨了西域胡俗对唐代民俗的直接影响,对于唐诗创作的直接与间接影响,进而通过唐诗这面镜子,折射出唐朝多民族融合下多样而特殊的民俗习惯及其影响,更直接、更生动地展示唐人的风貌与生活情景,颇有新意与价值[20]。
此外,较有新意的是海滨《论西域民俗文化对唐诗创作的影响——以酒俗和饮酒诗为核心》,通过对西域酒俗文化所具有迷恋性、狂欢性、自由性三个特点的梳理,来探讨西域酒俗文化对唐人饮酒诗创作的深刻影响[21]。柏红秀、李昌集《泼寒胡戏之入华与流变》,通过对泼寒胡戏的考证,认为其传入中原后因与传统文化相悖而被禁后,一些艺术形式为唐代歌曲、戏弄等多种文艺样式所汲取,说明胡乐与华乐相结合而融入华乐才是胡乐入华后的最终归宿[22]。
(三)唐诗与胡姬
胡姬作为流入内地的西域艺人代表,其展示的西域乐舞为中原文化注入了新鲜血液,对此唐诗人也多有描写。作为唐代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材料,唐诗与胡姬早在20世纪就引起了中外学者们的注意,我国学者向达与美国学者爱德华·谢弗就曾分别在《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唐代外来文明》中论及胡姬[23]。
而进入21世纪以来,胡姬及其形象继续引起了学界的关注。李小茜《唐代胡姬诗探微》,从唐诗中胡姬形象、胡姬形象的文化内涵、中唐之后的胡姬走向三个方面探讨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的共融,认为唐诗中的胡姬传达了诗人对国事的忧患意识[24]。任红敏《略论胡姬形象美感特质与世变之关系》,认为胡姬形象自身即有的美感特质是诗人与时代相结合的产物,与诗人所处的历史背景、时代文化意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25]。柏红秀《唐代文学中的“歌者”》,认为安史之乱后新的音乐风尚使得胡姬更多地从事忧伤乐曲的表演,而文人在观照胡姬时,又因联想到国家兴衰与自身命运而融入伤感的情怀[26]。
近年来,有关唐诗与胡姬研究成就较为突出的是邹淑琴系列论文,从胡姬之“姬”的考证、胡姬服饰、文化观念、传播媒介等多个角度探讨唐诗与胡姬的关系。其中较有新意与价值的是其《唐诗中的胡姬:被塑造的“他者”形象》,认为胡姬形象往往是作家基于自身文化立场塑造而成的文化“他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唐代诗人的创作心理③。
(四)唐诗与西域物象
在历史前因与当朝政策的相互作用下,唐帝国的对外交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也致使诸多的外来物象进入中原地区,这些外来物象以不同的方式进入唐人诗歌之中,从而为文人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21世纪以来,学界对此也多有关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其中,较有代表性的论著是陈珀如《瑟瑟罗裙琥珀酒——论西域名物与唐诗色彩》,考证“青黛”“瑟瑟”“猩猩红”“郁金”等域外名物进入唐诗之后,逐渐地丧失了在原产地的大多数特性,由具体名物而转化成理想化的形象色彩,并形成诗歌中的文学意象[27]。郭院林《唐诗中的西域意象及其文化意蕴》,则认为在战争主题之下,唐代西域诗歌意象主要表现出萧瑟荒凉、苍凉悲壮的特点;而和平主题下的西域主要有欢快歌舞的异域风光。这些意象蕴含即史意义、西域民族文化交融以及民族心理认同等方面的文化意义[28]。
此外,有关唐诗与西域物象研究较有价值与新意的还有乔乔《〈全唐诗〉中的胡食》,作者以“《全唐诗》中的胡食”为研究论题,从饮食文化的角度对唐诗进行梳理,为拓展和深化唐代外来饮食文化以及唐诗研究找寻一个新的视野[29]。海滨《进贡与却贡——唐诗中葡萄的象征意义》,认为唐诗人们把葡萄入汉家、岁献葡萄酒作为汉唐帝国征服西域、令四方来朝的最具代表性的象征符号,包含着特定的政治象征意味[30]。
(五)唐诗与西域文化的互动交流
将唐代文学尤其是唐诗放在唐代历史文化的大背景中进行考察研究,是20世纪80年代后唐诗研究的一个重要趋势,学界尝试从唐代历史文化乃至整个中国文化的角度对唐诗进行整体把握和阐释,为唐诗研究打开了新的视野与局面。21世纪以来,学者们继续进行从文化角度对唐诗进行考察研究的新探索。但与以往学界较为注意西域文化对唐诗的影响不同的是,21世纪的学者们逐渐开始重视唐诗与西域文化的互动交流乃至内地文化向西域文化、文学的反哺。朱玉麒《吐鲁番文书中的玄宗诗》便注意到这一现象并试图弥补缺憾。本文是笔者长期整理研究吐鲁番文书的成果之一,缀合了一个世纪前在吐鲁番出土、分藏于英国和日本的两片唐玄宗《初入秦川路逢寒食》诗歌残片,通过对这一诗歌残片的具体分析,认为唐代西州流传有作为习字或者诗歌练习的玄宗诗范本。朱文以小见大,揭示了唐代中原政治及文化向西北边州的同步输出及其影响,也向人们昭示了西域文献在未来古代文史研究中的无限潜力[31]。
可见,自20世纪以来唐诗个案研究等微观领域内已经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但整体性的“唐诗与西域文化”的宏观研究似乎陷入了困境,未能全面展开。因此,学界开始呼唤“唐诗与西域文化”研究范式的转型。海滨《“唐诗与西域文化”研究范式的转型呼唤》,认为20世纪的研究成果客观上为“唐诗与西域文化”研究的全面推进提供了重要的材料基础,但在宏观研究领域也出现了种种困境,应从“研究的重点从现象转移到过程和关系”、“研究方法上要积极主动地把唐诗外围的各种资料整合到研究中来”两个层面转型[32]。海滨在呼唤“唐诗与西域文化”研究范式转型的同时,也在实践与摸索“唐诗与西域文化”的整体研究。其博士论文《唐诗与西域文化》从文化角度对唐诗进行考察研究的新探索,从唐诗接受西域文化影响的前提、西域历史地理文化、西域乐舞文化和西域民俗文化四个方面厘清了与唐诗相关的主要西域文化现象,比较清晰地论证了唐诗如何接受西域文化的影响,并努力显现前述现象和过程背后的诗学影响[33]。
地域文化和文学的关系研究,学者们关注已久。自1986年金克木发表《文艺的地域学研究设想》以来[34],地域文化是唐诗研究是热门而有效的视角,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在关中、江南、长安、洛阳等区域文化与文学研究成为唐诗研究的主流和热点时,而西域地域与文学则处于相对冷落的位置。
而进入21世纪以来,唐诗与西域地理的研究则成为学界的一个关键词,其中一个比较突出的现象就是唐诗的“轮台”。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熊柱《〈全唐诗〉中的轮台》,通过考证历史上西域曾出现过的两个轮台,比较了各家对《全唐诗》中出现的26处“轮台”的注释,认为轮台有三指:汉轮台、唐轮台、泛指边地与边城[35]。而更有学术价值的当属薛天纬的《岑参诗与唐轮台》,认为汉以后轮台演化成一个典故,成为西北边地的代称;唐轮台为庭州属县。但出现在唐人诗文中的轮台,在许多情况下并不指轮台县,而是以轮台代称西北边地,或用轮台指称西州、庭州一带地区;长安二年庭州改置北庭都护府,轮台更明确地成为北庭都护府辖区的代称。岑参第二次从军西域在北庭都护、伊西节度使封常清幕府任职期间,写有多首“轮台诗”是指北庭都护府驻地而非轮台县[36]。
此外,有关唐诗与西域地理研究较有新意的还有盖金伟《唐诗“交河”语汇考论》,认为唐诗“交河”意象的变迁大体经历了突厥汗国、边塞功业、西域交河、藩镇之乱四次比较明显的变迁,体现了唐代诗歌创作中的现实性特征,反映了西域与唐中央政权关系的变迁[37]。周波《用形象学分析唐诗中的“条支”》,分析在汉、唐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条支”的微妙变化,以及隐藏在其中的社会历史环境的变化、人们的心理变化[38]。何央央《唐代边塞诗特定背景研究——由汉至唐从中原赴西域路线的考察》,通过对阳关和玉门关、从汉代到唐代从中原赴西域的路线的变迁、唐代边塞诗与西域路线三个方面的考察,为唐代边塞诗歌的解读提打开了新的角度[39]。
除了上述几个方面之外,21世纪以来的唐代西域文学研究在其他方面也取得了较高的成就。如,刘尊明《论唐五代文人边塞词》,认为唐五代文人边塞词滥觞于中唐而集中于晚唐五代,其四种题材类型的创作动因主要表现在社会现实和生活体验的反映、边塞诗歌和民间词曲的影响、应歌而作和随调赋咏的产物三个方面[40]。侯立兵《汉唐辞赋中的西域“水”“马”意象》,认为汉唐辞赋秉承着丰富的西域文明,也滋生了繁多而颇具异彩的西域意象,其中西域的“水”与“马”因为关联着人们深刻而独特的生存和生命体验而积淀了深厚的人文精神[41]。张正学《变·变相·变文——从唐人黄元之“西域之变”说起》,认为原产于“西域”的“变”,在其流传过程中不断吸收当地固有的绘画和文学营养,演变出流行南亚、中亚,特别是东亚的“变”、“变相”、“变文”形式[42]。
《大唐西域记》是研究中古时期中亚、南亚诸国的历史、地理、宗教、文化和中西交通的珍贵资料,同样它的传说记载,也影响到了中国民间文学的发展。21世纪以来,有关《大唐西域记》的研究形成了一个新的高潮,主要集中在文化、文学、版本等方面。比较突出的是王邦维自2014年4月至今在《文史知识》连载22篇“《大唐西域记》:历史、故事与传奇”系列论文④。另外,岗搓博士论文《〈大唐西域记〉藏译文研究》[43]、余欣《〈大唐西域记〉古写本述略稿》[44]、高田时雄《〈大唐西域记〉在日传承问题》等论著[45],就《大唐西域记》的藏译文、古写本、在日传承等方面均提出了独到的见解。
此外,较有新意与价值的还有倪红雨《唐传奇中的西域人物形象》[46]、李德辉《唐人行记论略》[47]、黎羌《唐五代词中的胡风与丝绸之路民族诗歌的交流》[48]、任晓勇《民国唐诗学研究》⑤、陈求知《唐五代西域胡裔诗人诗作考论》,等论著[49]。
对于唐代文学与西域的关系,还应该提及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中国李白研究会的组织活动对于唐代西域文学研究的推动之功。如,2012年中国唐代文学学会主办、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承办的“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第十六届年会暨‘唐代西域与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由于会议主题的明确性,大会收到的120篇文章都从不同侧面关联到了唐代文学与西域的关系。2015年中国李白研究会合作在吉尔吉斯国立民族大学主办的“‘李白与丝绸之路’国际学术研讨会”,围绕着李白与丝绸之路的话题,就李白本身的西域出身及其诗歌的异域风格,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如前所揭,21世纪以来唐代西域文学的研究基本囊括了唐代边塞诗中的西域研究、唐诗与西域文化、唐诗与西域地理、唐五代边塞词等几个方面。从数量上看,唐代西域文学研究固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也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与缺憾。最明显的就是低水平重复性研究较多,致使唐代西域文学研究呈现出虚假繁荣的格局。例如对唐代西域文学与文化关系的研究,尽管21世纪以来曾先后发表230余篇论文,但大量的研究集中在唐代西域诗歌与西域歌、乐、舞等方面的简单论述,主题多有雷同,有创新、有深度的论著较少。对唐代边塞诗的研究也存在上述问题,多局限在边塞风物、地理、主题、风格、内容等方面的总结,或重复将岑参、李白等人诗歌中的西域意象交互比较进行研究的套路;或存在思维定势,如对唐诗中“胡姬”的研究,从形象、文化等方面立论的文章就有20余篇。通过梳理唐代西域文学与西域边塞、西域艺术等方面之间的关系,固然是研究的前提与基础,但在没有新材料被发现的前提下,这种相对“空”的研究由于受客观条件的限制,是很难继续进行下去的。这也应该是今后唐代西域文学研究亟待改观之处。
应当说,唐代西域文学还是一个尚待深度发掘的学术宝库,在不断寻找新的学术生长点与研究角度的前提下,继续展开系统性的深入研究。我们相信,唐代西域文学研究也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未来。
注释:
①20世纪20年代,胡云翼认为边塞诗“便是战争文学”(胡云翳.唐代战争文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7:35);20世纪30年代,罗根泽也认为边塞诗就是“征战文学”(罗根泽.乐府文学史[M].上海:东方出版社,1996:47);同时,苏雪林认为唐代边塞诗是“唐民族实力向外发展的结果”(苏雪林.唐诗概论[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49-57);20世纪80年代,吴学恒、王绶青发表《边塞诗派评价质疑——三十年来文学史研究中的一个问题》,彻底否定唐代边塞诗,认为其是侵略者的赞歌(吴学恒,王绶青.文学评论[J].1980,(03):105-110);此后秦少培、胡大浚等人先后撰文反驳(分别见:西北师范学院中文系编.唐代边塞诗研究论文选粹[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1988:39,67)。
②该方面的主要论著还有:董乃斌,程蔷.唐帝国的精神文明——民俗与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何立智.唐代民俗与民俗诗[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3;张素梅.唐诗类选:唐代风俗及艺术诗[M].合肥:黄山书社,1998。
③21世纪以来,邹淑琴曾先后发表《唐前文学中的胡姬形象及其反映的文化观念》(《文艺评论》,2013年第8期,35-38页)、《唐诗中的胡姬之“姬”》(《新疆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58-61页)、《唐诗中的胡姬之服装考》,(《兰台世界》,2014年第3期,16-17页)、《唐诗中胡姬形象的文化传播与民族融合的媒介价值探析》(《昌吉学院学报》,2014年第4期,12-15页)、《唐诗中的胡姬:被塑造的“他者”形象》(《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5年第2期,132-137页)。
④分别是《三兽之塔:玉兔何事居月宫》(《文史知识》,2014年第4期,101-106页)、《龙驹、龙马与金花王》(《文史知识》,2014年第5期,102-105页)、《雁塔传奇:从印度到中国》(《文史知识》,2014年第6期,110-114页)、《质子、质子宝藏与汉天子》(《文史知识》,2014年第7期,107-112页)、《桃和梨的故事:印度的中国物产》(《文史知识》,2014年第8期,104-109页)、《一个梦的穿越:烈士故事与唐代传奇》(《文史知识》,2014年第9期,107-113页)、《碎叶与素叶:沧桑千年何处寻?》(《文史知识》,2014年第11期,110-116页)、《香山与无热恼池:大河之水何处来?》(《文史知识》,2014年第12期,104-109页)、《佛牙的故事》(《文史知识》,2015年第1期,92-97页)、《灵鹫远自天竺来》(《文史知识,2015年第2期,109-112页)、《龙女与大臣:一个“求夫”的故事》(《文史知识》,2015年第3期,107-110页)、《东国公主与蚕种西传:一个丝绸之路上的传说》(《文史知识》,2015年第4期,102-107页)、《布呾洛迦山与普陀山:关于观音的故事》(《文史知识》,2015年第5期,110-113页)、《鼠王传奇:古代和田的鼠神崇拜》(《文史知识》,2015年第6期,110-114页)、《“人主之地”与“象主之国”:古代亚洲人文地理的一种构想》(《文史知识》,2015年第7期,102-107页)、《飒秣建:一个有“中国门”的城市》(《文史知识》,2015年第8期,103-108页)、《鸡足山与大迦叶:从摩揭陀到云南》(《文史知识》,2015年第9期,116-119页)、《怀念巴米扬大佛》(《文史知识》,2015年第10期,123-127页)、《那烂陀与最早的中国留学生》(《文史知识》,2015年第11期,102-107页)、《书生的花树奇缘:一座古城的传说》(《文史知识》,2015年第12期,73-76页)、《“西天”之名:古代中国人怎么称呼印度》(《文史知识》,2016年第1期,113-116页)、《佛影窟与〈佛影铭〉:从“佛影”引出的故事》(《文史知识》,2016年第2期,122-127页)。
⑤任晓勇在其博士论文《民国唐诗学研究》中编第七章“跨文化视域下的学术突破——李白出生地的发现”中(芜湖:安徽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4年),评述在近现代中外文化大交流背景下,民国学者探索、考证李白生地在西域碎叶的历程,分析了他们如何突破校雠法的单一思路,而从跨文化交流的广阔视野中锁定焦点、多维求索、科学论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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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2
A
1671-6469(2017)-01-0021-08
2016-11-0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流人文化视域下清代新疆作家群研究”(14CZW032)。
孙文杰(1981-),男,河南周口人,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学与西域文献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