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菁
明清嘉兴望族女性文学的创作分期*
李 菁
明清时期,嘉兴的望族女性作家在不同时代的创作呈现了出不同的特点。明代中期为嘉兴望族女性创作的发韧期,这一时期女性创作虽不多见但已经萌发;明代晚期至清顺治年间为嘉兴望族女性的伤痕与突破时期,明清鼎革给这些女性更多地投射了时代的忧伤基调;康雍乾时期为望族女性创作的构建及兴盛时期,女性创作数量大大增加,思想也更加活跃;嘉道咸时期是嘉兴传统女性的回归与初步转型时期,女性创作与时代的结合趋于紧密;同光宣时期为女性文学的嬗变转型时期,“闺秀书史”的风格更加明显。
望族 女性 文学 分期 嘉兴
刘勰云:“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首时序。”[1]时代的风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文学创作的情感基调及主要内容。明清两代嘉兴的望族女性文学创作经历了明代社会生活文化的大变迁时期及由明至清的改朝换代、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历史巨变,也经历了清代由封建王朝最后的兴盛至封建制度的彻底没落并最终被推翻的历史改写。这些历史事件给嘉兴的闺阁女性创作带来不一样的素材和视角,她们敏锐地洞察时局的变化,并“以我手写我心”。
结合不同的时代特征分析她们在不同时段的文学面貌及变化,可以更好地把握嘉兴闺阁女性文学创作的发展走向、文学风貌及历史价值。总体而言,明清两代嘉兴的望族女性文学创作可以分为以下五个时期。
生活在明代中期至晚期的嘉兴望族女性作家主要有:卜氏、姚少娥、沈凤华、沈瑶华、沈翠华、黄婉。这一时期政局相对稳定,经由明孝宗实行节制宦官、减免赋税、选贤举能等一系列励精图治的政策,明代中期出现了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百姓富裕的“弘治中兴”时期。随后的正德、嘉靖两朝,经济文化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发展,成为整个明朝最为鼎盛的时期。
这一时期,嘉兴望族女性创作随着明代城市经济与商品经济的繁荣而逐渐滋生,作为环太湖流的一座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的重要城市,嘉兴拥有极好的地理位置和文化基础,经由唐、宋、元几朝经济的发展,嘉兴聚集了大量由北方南迁来此繁衍生息的世家大族,在不少家族中,男性成员思想较为开明,他们在重视家族男性成员科举事业的同时,也十分重视家族女性的教育培养,因此家族才女的出现成为了必然现象。她们的创作数量虽然不多,但却体现了对女性才学与创作的初步接受。这一时期的女性创作题材相对单一,视野也仅限于闺房庭院之内,仅以抒怀、写景、咏物为主要内容,抒写闺阁生活的单调苦闷、传达与丈夫的思念之情及表达春恨秋愁成为她们笔下的主旋律,如姚青娥所咏《春闺》二首、《春思》《秋思》《述怀》《送别》等,以清婉深挚的笔调道出了闺阁女子的愁绪与细腻敏感的内心世界。
游仙诗是这一时期较为普遍的一种题材,在黄婉、沈瑶华、沈翠华三位的诗文中,咏物、游仙是她们的主要创作内容。游仙诗作为游离在现实生活之外的一种题材,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当时道教的影响之广及宗教对闺阁女性在精神上的缓释作用。以游仙为主题也传达了明中期闺阁女子狭小、不自由的生活现状,她们只好借助想像与仙共游来抒发内心的忧思与压抑,以期实现“只今跳出污泥窟,碧浪三山汗漫游”[2]“身同蝴蝶多游遍,不是南华梦里来”[3]的美好愿望。对现实社会的不满与逃离,也表明这一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意识的初步觉醒,但她们对自我价值缺乏合理的认识,也无法找到正确的精神救赎之路。
晚明至清初为嘉兴望族女性文学发展的另一阶段。这一时期,政局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动,政治上的腐败加速了统治阶级的分崩离析,尤其万历后期荒于朝政,横征暴敛,阶级矛盾日益加剧,明代逐渐由盛转衰。与此同时,万历年后,明代的社会经济却在原有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发展,尤其在江南一带,“商品经济不断向纵深发展,日益深入农村,促使农家经营的商品化度加深,尤其是江南的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一带,从15世纪末到16世纪初以来,农业经济的商品化以引人注目的态势发展着。”[4]随着城乡流动的加快,市镇的发展,市民阶层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经济、政治方面的变化对社会思想、文化艺术方面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明代晚期,随着“以利玛窦为代表的耶稣会士在这时的传教活动,以及随之而来的西方科学文化的传播,向长期封闭的中华帝国吹进了一股清新的空气,让人们接触到了以前闻所未闻的新思想、新事物。”[5]思想界的活跃、工商业的发展、出版业的繁荣及男性学者的提携与推助使得晚明才女文化有了进一步的发展空间,这一时期,才女数量较明代中期明显增多,其区域仍集中在最为富庶及城市化程度最高的江南一带。
明末清初的嘉兴望族才女主要由沈纫兰、黄双蕙、黄淑德、项兰贞、黄德贞、黄媛贞、黄媛介、虞瑶洁、虞兆淑、沈榛、彭琰、彭琬、项佩、陆观莲、陆圣姬、徐范、吴青霞、孙兰媛、孙蕙媛、屠菃佩等组成。她们大都生活在万历后的明末清初时期。明代的灭亡、清代异族入主中原成为影响社会生活的一个重大事件。在这些望族女性的诗词中,明末腐朽的社会现状及明朝的灭亡给她们内心带来不可磨灭的民族伤痕,使她们的诗词创作充满了哀伤忧郁的笔调。
在文体上看,词成为明末清初嘉兴望族女性创作的重要体裁。在上述20名女性作家中,有15位女性进行了词学的创作,这也反映出明末清初词学复兴给望族才女带来了广泛的影响。这一时期,浙江词坛出现了陆钰、彭孙贻、曹元方、周拱辰、李天植、潘炳孚等有一定影响力的嘉兴词人。出生于望族之家,她们受父亲或家族亲友文风影响较大,承其家风与家学,她们在文体创作上也更容易相互靠近。明末时期,“浙江为抗清反清的重要基地,也是词学基地,因此,明末浙江词坛词人众多。”[6]在明末清初的嘉兴词坛,家族才女也成为词创作的主力军。相较于传统文体诗歌而言,词在抒发内心情感上要更胜一筹,这与女性本身细腻敏感的特点相吻合,因而,词的创作在明末清初嘉兴望族女性作家群中大放异彩。
此外,这些才女作家与明代中期的女性作家一个较大的不同点,即经历了明清易代、战乱纷繁及生活的颠沛流离,一部分望族才女为生计被迫走上社会谋求生计,因此在她们的诗文创作中出现了大量关注社会现实的篇目,如黄双蕙的《家严忤珰被放南归》一诗,写自己的父亲“几番抗疏惟忧国,半老归田始作民”的晚年生活[7],揭露出明末宦官专权的社会现状;还有些望族女性秉承了家族忠君爱国之思想,具有明代遗民的精神,她们以明代遗民身份自居,与自己的丈夫过着隐居山林的清贫生活。因而,在她们的文学创作更多地充满着一种禾粟之悲和慷慨之气,如黄媛介、项佩,她们的诗作中就有不少沉郁之作。还有少数的闺阁女子在明清易代之际甚至直接参与到抗清的斗争中去,如望族才女吴黄、沈榛,两位闺秀识大体明大义,在钱氏家族成员参与抗清斗争的同时,她们也变卖金银饰物以助抗清义兵军饷,给家国作出一份贡献。吴黄的诗文铿锵有力、骨力铮铮,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她在《闻刘节妇淑英倡义勤王》中写道:
天纲竟坠地,倡义满方隅。白面谭兵有,红妆殉国无。
王章还有女,吕母本无夫。我亦髧髦者,深闺愧执殳。[8]
诗人对明末腐败的政局深有感慨,心中亦有不平之气,她以慷慨的笔调表达出自己希望投身战争的想法,同时也对深闺女子的弱小而深感愧疚。此外,她还作有《古柏行》,诗句末尾感叹道:“君不见,天王制治开明堂,栋隆则吉须才良。暂托山阿君莫惜,知君指日贡岩廊。”[9]作者笔力雄健,一扫明代中期闺阁女子柔弱之风,传达出闺阁女性胸襟阔大、志向不凡,渴望与男性一样建功立业的阳刚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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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媛介是另一位明末清初可圈可点的嘉兴望族才女。她因遭逢乱世而流离失所,其夫无力养家,为谋求生计,黄媛介在江南漫游为闺塾师。这段漫游的经历使她对社会现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其诗作充满着对社会现实的忧虑及对故国的怀念。她在《丙戌清明》中写道:“倚柱空怀漆室忧,人间依旧有红楼。思将细雨应同发,泪与飞花总不收。”[10]诗人借助春秋时期鲁国少女“漆室倚柱”这一典故来深切地表达自己对故国的关心与怀念。在她的《五绝》二首中写道:“一日饥寒见,三年感愧深;君看水流处,一折一回心。”[11]诗人以现实主义的笔调直描自己贫寒交迫的处境,语言平易质朴深婉。
明末清初嘉兴望族女性在文学创作上有了较大突破,她们不仅继承了“诗史”的传统,增加了很多现实主义的诗作,而且表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不断增强及对社会活动的积极参与意识,这种心忧天下的儒家情怀及文学的自觉意识在这群有着良好教育背景的知识女性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反馈。
康雍乾时期是清代封建王朝的最后鼎盛时期,经历三朝君主的励精图治,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均得到较大的发展。康雍乾时期也是女性文学的大发展时期,“有清一代,女性作家有作品传世的超过三千人,其中半数以上生活在 ‘盛世时期’(1683-1839)”[12]“盛清时期,女作家的作品开始有了单独刊行的刻本,第一批由女性写作和编撰的文集也已刊刻出版”[13]。
康雍乾时期是嘉兴望族女性作家创作的繁荣时期,也是女性文学创作走向自觉的时期。这一时期,国家安定,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得到缓和,因而女性创作在诗风上表现得更加轻快圆融,较多体现女性对内心世界的审视与关照。生活在康雍乾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作家主要有:孙兰馨、屈凤辉、陆言、陆素心、吴瑛、陈书、朱霞、朱森、汪铃、倪梦庚、倪氏、冯孝娥、蒋纫兰、钱复、谢韫晖、孙淡英、金顺、孔继孟、孔继瑛、孔继坤、鲍诗、陆宛棂、彭贞隐、沈彩、李壬、金颖弟、金孝维、吴筠、李心慧、吴慎、胡缘、王元珠、沈静尃、吴玖、顾慈等。这一时段产生的家族女性作家数量大大超过了前代,她们在文学创作方面也体现出对前代的继承与发展。
首先,在文体创作上,仍以诗词为主要创作体裁。康雍乾时期,嘉兴望族女性的词创作也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丰富起来。在上述望族女性作家中,屈凤辉、陆素心、蒋纫兰、吴瑛、陆宛棂、彭贞隐几位均存留有较多的词作。在浙江词坛,“浙西词派”成为清代影响最大的词派,此外,嘉善的“柳洲词派”、嘉兴“梅里词派”亦十分活跃。海盐的彭氏家族,嘉兴李氏家族、朱氏家族,嘉善钱氏家族、曹氏家族、魏氏家族等均为以词学见长的望族。在当地文学流派的影响下,康雍乾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创作中,有较多的闺阁才女加入到词的创作领域来,词学也再度中兴。
其次,这一时期的诗词创作风格更趋清新、雅致与舒缓,除少数女性仍旧以闺愁闺怨为主题外,更多女性作家体现出一种愉悦、放松、闲适的心境。歌咏山水、抒怀、咏物、游赏类的题材增多起来。在她们的笔下,原先在诗歌中常出现的“愁、悲、苦、残、泪、恨、怜、伤”等字眼明显减少,有的诗人笔下甚至多次出现了“欢、笑、喜”等词语,内心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如鲍诗的《杏花》:“蛎粉墙头乍见时,轻舒笑靥淡胭脂”[14],李壬的 《由武原至梅里》:“望见簖桥心便喜,急收帆脚到侬家。”[15]陆宛棂的《锦帐春·元夕和韵》:“云母流霞,水晶垂碧。笑凤缬、喧阗九陌。写梅枝,倾竹叶。待华灯焰息。漫酬佳夕。”[16]金孝维的 《集近水楼居分韵得鹊字》:“谈笑杂琴书,善戏不为虐。佳会忘夜阑,从教凉月落。”[17]上述诸诗句中均展露出闺阁女性轻松愉快的生活场景。
写景咏物也为康雍乾时期嘉兴望族女性创作的普遍题材,有半数以上的闺媛有此创作。平湖望族才女陆素心,字兰垞,举人徐熊飞妻,有《碧云轩诗钞》。她的诗写景甚多,且多清新可诵。如其作《村居雨霁》:“雨过山气清,幽兴不在远。白鹭见人飞,池塘秋水浅。隔岸见渔家,濛濛绿杨晚。”[18]整诗清新淡雅,风景如画。这一时期女性的生活较前相对自由,不少家族女性借着空隙时间与姊妹或朋友一同外出游玩。因而,游赏诗成了她们笔下一种新鲜的主题。陆言作《夜游虎丘》《秋日游金鳌玉蝀》,金颖弟作《秋晚登吴山》、孔继瑛作《游大明湖》等,可窥见在清代中期望族女性的活动空间和自由度较前均有较大的扩展。
嘉道咸时期是清代封建王朝走向衰落的时期,这一时期政治腐败,封建体制的弊端日益明显,积重难返,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闭关锁国的政策使中国的对外交流严重滞后,而西方列强崛起后在经济、军事实力上已远超中国,中国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巨大危机。
生活于嘉道咸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作家主要有:钱蘅生、孙湘畹、沈宜人、汪懋芳、劳若华、楼秋畹、胡绣珍、朱美英、朱玙、沈蕊、张苕荪、高孟瑛、劳若玉、严徽华、赵畹兰、计珠仪、钱聚瀛、钱韫素、金芳荃、姚仙霞、王瑶芬、周润、金兰贞、陈尔士、李嬛、严澂华、张常熹等。这一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在思想上虽然受到一定西方思潮的冲击,但总体而言仍旧以传统女性面貌出现,旧的封建思想仍然是社会的主流思想,加之这一时期《闺秀诗评》《国朝闺秀正始集》等总结性文学批评类文集的出版刊印,闺秀之创作重新走入“温柔敦厚”含蓄蕴藉的诗风之中。在创作题材方面没有大的突破,咏写闺情、感怀、咏物、写景、题画、赠别仍为主要创作内容。
乾嘉时期,中国学术陷入以考据为主要治学方法的风气之中,这一风气对闺秀创作也产生了一定影响,钱仪吉之妻陈尔士就是一个典型。她生活在乾嘉时期,幼习经史,其夫钱仪吉同样善治经史之学,辑有《经苑》一书,汇编唐宋元代儒家解经之著作,夫妻两人情投意合,经常互相切磋。陈尔士在其散文著述中也体现出典型的传统儒家思想,她著《授经偶笔》38则,其中援引《易》《诗》《礼记》《论语》中经典言论进行阐释发微以训诲子女,还写下《听松楼女训序》《妇职集编序》《述训》等文章宣扬传统之妇德并在家族内推而广之,成为严守儒家传统女教思想的闺阁女性之典型。
但也有少数闺秀已开始关注到新事物的出现及国家的安危与走向,她们敢于冲破旧思想的束缚并在诗文创作中将之传达。秀水望族钱景文之女钱韫素在《苏杭失守怀蕴贞妹》中记录了1860年太平天国农民军占领苏州杭州时的情景:
无端浩劫降苏杭,蠢尔黄巾势若狂。扰攘禾城惊遍地,飘零兰契避何方。
欲探哪有双飞翼,入梦空劳九转肠。每念多情相迓我,临风想象不能忘。[19]
作者虽然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来评价这场农民起义,但因战争带来的无端浩劫却给当地百姓带来了灾难,诗人以历史政治事件为创作主题,传达出作者敏锐的政治感受力和“诗书历史”之精神。
同光宣时期已处于清朝的晚期,此时中国已被列强瓜分得四分五裂,阶级矛盾、民族矛盾严重激化,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清朝走向了最后的衰亡。
生活在这一时期的嘉兴望族女性作家主要有:严昭华、严针、严永华、劳缃、劳纺、邵振华、严杏徵、严寿慈、郑静兰、徐自华、徐蕴华、吴玉书等。受整个社会环境的影响,这一时期的望族才女已不再是身处闺阁、与外界隔绝的弱小女子。她们中的很多人接受了西方民主进步思想的洗礼,并目睹了晚清政府各种腐败无能的现状,她们已对旧的封建制度深恶痛绝,尤其是对女性受歧视与压迫的现状深感不满,她们以自己的文学创作表达出对旧封建礼教制度的强烈不满及追求进步、平等、民主新思想的愿望。此时的嘉兴望族才女开始承担起了参与改造旧社会的责任,并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投身于改造旧社会的洪流,贡献一己之力。她们要求打破姓别界限,争取女性平等的生活权力,女权思想逐渐萌生。
晚清末期的女性文学呈现出独特的图景。
首先,在文体创作上,突破了原先传统以诗词为主的单一创作模式,增加了小说、戏曲、弹词等通俗文学创作。桐乡劳絅章之妻邵振华女士创作了四十四回长篇章回小说 《侠义佳人》,成为晚清仅存的章回体小说女性创作者之一,作者借助章回小说叙事的形式表达出追求男女平等,争取女性自由平等权利的思想;桐乡钱氏家族成员严谨之妻周颖芳有感于社会腐败黑暗的现状,写下了以弘扬岳飞精忠报国为主题的七十三回《精忠传》弹词作品,作者突破了以往弹词作品以才子佳人为主题的创作模式,首次以政治事件纳入弹词作品,将作者对英雄的呼唤,对清明政治的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其次,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标志着女性文学的嬗变与转型。国家的政治时局直接关系到这些地方望族成员的政治前途,同时内忧外患的政治时局无不牵动着这群敏感聪慧的家族才女,她们用笔写下了这段耻辱的历史。桐乡严永华在 《奉母旋里途中纪事》四首中记:“狭巷短兵相接战,亲闱永诀敢图全”“早办靴刀一死轻,全家蕉萃困围城”[20],以诗歌记录了其兄严谨与叛夷进行激烈巷战的场面;在《湾甸匪变寄呈家大人军中》云:“思亲空负从军志,戎马关山壮木兰”[21],表达出作者希望投身战斗的愿望。石门徐自华是一位具有近代人文主义观念的女性,她对近代女革命者秋瑾非常欣赏,曾加入同盟会、光复会,协助秋瑾创办《中国女报》,她在《赠秋璿卿女士》二首中写道:“多少蛾眉雌伏久,仗君收复自由权”[22],表达出对女性自由、平等权利的向往与追求。光禄寺署郑宝锴之女郑静兰也是一位追求进步的知识女性,她在南浔与秋瑾结识,并深慕其才华和胆识,两人成为忘年之交。在《送鉴湖女侠秋璇卿瑾之爪洼》一诗中作者对秋瑾之凛然气度十分赞赏:“女子能怀报国忧,凛然豪气孰为俦”“磊落襟期感慨深,满腔热血向谁论”①(清)郑之章《问松里郑氏诗存》已卷,民国12年(1923)铅印本。,表现诗人对争取妇女解放,倡导女权的一种思想认同。后1907年秋瑾起义失败遇害,郑静兰更是痛心写下《吊鉴湖女侠》:“一腔热血洒轩亭,噩耗传来不忍听。应共湖山名不朽,敢将侠骨埋西泠。”②诗人以革命事件为题,对秋瑾的逝世感到痛惜,传达出作者心系国家之兴亡,怀有“以诗纪史”的责任感及爱国情怀,其境界之高令人赞叹。
同光宣时期在女性文学创作上较原先 “温柔敦厚”之诗风及题写闺情的传统有了很大的突破,嘉兴望族女性以敏锐的时代责任感走在了全国众多闺秀的前列,她们以开阔的眼界和胸襟成为全国妇女解放的倡导者和代言人,她们是集传统、现代于一体的新知识女性,她们秉承了“闺秀书史”的传统,以激昂凛冽的文学创作奏响了新时代女性的乐章,并最终完成嘉兴传统女性文学创作的构建与转型。
[1](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时序》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18页
[2][3][7](清) 沈季友:《槜李诗系》(卷三十四),载《文渊阁影印四库全书》(第147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第 819、803、820 页
[4][5]樊树志:《晚明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年,第 83、178页
[6]徐志平:《浙江古代诗歌史》,杭州出版社,2008年,第440页
[8]钱仲联:《清诗纪事》,凤凰出版社,2004年,第15612页
[9][14](清)胡昌基:《续槜李诗系》卷三十七,宣统三年(1911)刻本,第 2、35 页
[10]黄媛介:《黄媛介集》,载李雷:《清代闺阁诗集萃编·黄媛介集》(第一册),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2015年,第35页
[11]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 664页
[12][13](美)曼素恩:《缀珍录:十八世纪及其前后的中国妇女》,江苏人民出版,2005年,第3、22页
[15](清)潘洐桐:《两浙輶轩续录》(卷五十四),载 《续修四库全书》(168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 219页
[16]程千帆:《全清词·顺康卷》(第一册),中华书局,2002年,第 472页
[17](清)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 185),载《续修四库全书》(第163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399页
[18](清)胡昌基:《续槜李诗系》(卷三十八),宣统三年(1911)刻本,30~31 页
[19](清)钱韫素:《月来轩诗稿》,清宣统元(1909)铅印本,第 10 页
[20][21](清)严永华:《纫兰室诗钞》(卷三),清光绪 17 年(1891)刻本,第 7、2 页
[22]郭延礼辑:《徐自华诗文集》(卷二),中华书局,1990年,第 108页
(责任编辑:张晓月)
②(清)郑之章《问松里郑氏诗存》已卷,民国12年(1923)铅印本。
The Creation Stage of Jiaxing’s Distinguished Female Literary During the M ing and Qing Dynasty
Li Jing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the prominent female writers in Jiaxing,wroter in different times,and their works also showed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Themiddle of Ming Dynasty is Jiaxing prominent initial stage of female writing.In this period,female writing was rare but had germination.The late Ming Dynasty to the Qing Shunzhi is Jiaxing prominent female scars and breakthrough period.Ming and Qing Dynastie’s great change gave these women more time sad tone.The Kangyongqian period is the creation of women's family and the flourishing period.The number of female creation greatly increased and their thoughts gotmore active.Daoguang and Xianfeng Period was the return stage of Jiaxing traditional women and preliminary transformation,female creation and time became more closely.The period of Tongguanxuan female literature in the transition period, “writing history by femalewriter”style ismore obvious.
prominent family,female,literature,stage,Jiaxing
嘉兴学院文法学院 浙江嘉兴 314001
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 “明代分省人物志”(批准号:13amp;ZD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