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蓝的眼睛》中的黑人身份探究

2017-03-23 20:27薛丹
青年文学家 2017年5期
关键词:托妮最蓝的眼睛莫里森

摘 要:《最蓝的眼睛》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处女作。白人强势文化中对人的价值判断深刻影响了黑人的自我定位。本文以托尼·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为研究底本,以黑人女孩佩科拉的人物命运为线索,试图对黑人身份进行探究。

关键词:托妮·莫里森;文化;身份

作者简介:薛丹(1988.10-),女,藏族,四川西昌人,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2015级硕士。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5--02

一、黑人身份的形成

1970年出版的《最藍的眼睛》是莫里森的第一部作品,奠定了她在文学界的重要地位。莫丽森自幼在黑人文化的耳濡目染中成长,在家学习黑人歌曲,了解有关南方黑人的许多传说。她生长在主流文化是白人文化的美国,但她一直都尊重和称赞黑人文化,并自豪的称自己为“黑人”女作家,并于1993年,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黑人女作家,获奖的理由:“其作品想象力丰富,富有诗意,显示了美国现实生活的重要方面。”

亦如颁奖词中讲到的,这是美国现实生活的重要方面。这一面在作品中,以小说的形式展现出来,就形成了种族歧视这一主题。种族歧视主要是白人文化与黑人文化的博弈中,主流文化(白人文化)与边缘文化(黑人文化)的对抗。在莫丽森的作品中对于种族歧视和冲突的表现,并不是两种文化的正面对抗,而是站在边缘文化(黑人文化)的角度,从黑人的立场来看待这种冲突和对抗。作品中的黑人是一个自卑、自怨自艾的群体,他们不被主流文化接受,并在文化浪潮中迷失自己,找不到归宿,并且也没有强势地保护自己的黑人身份,没有自主的肯定和接受自己所属的黑人文化精神的价值和意义,在浩大的文化浪潮中,他们总是处于被动的、弱势的地位之中。广大的黑人努力实现种族平等,在与白人文化对抗的过程中,他们是饱受压迫的,但却不是以一个独立坚强的形象来坚守自己的文化立场,更不是以一个自信的态度来保护自己独特的身份。20世纪美国黑人文学的创作中,黑人男性作家是主要的创作群体。他们关注的问题是种族歧视的问题,主要是从政治、经济、社会等宏观层面上黑人受到的不公正的对待为出发点,对白人社会中黑人受到的歧视和压迫表示明确的声讨和抗议。例如在图默、赖特、艾里森、鲍德温等人的作品中,十分明显的展现了黑人对于白人文化的一种对抗态度,在白人文化的强势作用之下,黑人依然坚守着自己的特色,不被人文化轻易同化。这种描写是粗糙的,也是生硬的,看到的更多的是黑人文化与白人文化之间的对抗和差异,书写范围也比较的有限,这中书写对于黑人的内心世界的透视显然是不够的。

新一代的黑人文学主要以黑人女性作为主要的创作群体。她们的作品不再是单一的反应黑人文化与白人文化的对抗,而是笔触细腻的深入到黑人女性的内心,通过对黑人女性的内心透视,来看待生存在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歧视、男人对女人的性别歧视这两重压迫之下的黑人女性的命运抉择和身份认同。黑人与白人的对抗不仅仅是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矛盾对抗,更是在白人文化洪流中黑人对于自身黑人身份的坚守。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也是漫长的,更是微妙的,因为黑人不仅仅是要寻求白人对于黑人身份的认同,也要寻求黑人自身对于黑人身份的确认。黑人身份不仅仅是肤色赋予的身份,也是在白人文化为主流文化赋予的黑人身份,更是黑人被动接受的黑人身份。对于每一个黑人来说,黑人身份已经成为了她们的自我身份。可是在白人文化为主流文化的社会中,黑人身份是一个被侮辱、被嘲笑备受白人歧视的身份。特别对于黑人女性来说,在种族歧视与男性对黑人女性的性别歧视双重重压之下,黑人身份已经不能诠释自我身份了,而且变成对于自我身份的贬低和压迫。黑人女性就将视角放在了黑人女性对于自身身份的探究和追寻中,将黑人对于身份的探究放到更大的视野中,来细致的观察黑人对于个人命运和身份的抉择。

二、佩科拉自我身份的寻找

在黑人女作家的众多作品中,笔者以为《最蓝的眼睛》最能展现黑人对于自身身份的探究。故事讲述的是在俄亥俄州洛林市某个黑人社区,一个11岁的黑人小姑娘佩科拉 (Pecola Breedlove)努力寻找“最蓝的眼睛”的故事。佩科拉生长在备受白人歧视的环境中,作为一个天真可爱的黑人女孩,在黑人社区也没有得到黑人朋友、亲人的关爱而总是被忽视,她成长中得到的是无尽的白人对她的歧视、讥笑、不尊重、不友好。她渴望从家庭得到温暖和关怀,渴望从同学那里得到尊重和爱。她努力的寻找,“她久久地坐在镜子面前,想发现丑陋的秘密。”镜子能照见的是人最直观的外貌,在镜中发现自己不被人喜爱的原因是她的黑皮肤黑眼睛。佩科拉眼中那些受人喜欢的人都是,白皮肤、蓝眼睛的,那些人是如此的美丽。从佩拉的视角来看待自己与白人的差异,她看到的是自己的眼睛和皮肤的颜色是不被人们喜爱。白色、蓝色原本普通的色彩现在变成了一种拥有众星捧月般的爱戴,而黑色成为了肮脏、丑陋、遭人白眼与厌恶的象征,这种带有社会意识形态的色彩改变了佩拉的生命色彩,原本鲜活、跳动的生命在自我身份的追寻的过程变得茫然、恐慌、怀疑、不自信。佩科拉在镜中看到自己有一天有最蓝的眼睛就会得到人们的关注和爱,她渴望自己能有这样的蓝眼睛。不难发现,这是一种幻想,不会实现的,但希望有一天能拥有一双最蓝的眼睛就成为了佩科拉在“黑”社区生存下去的唯一光亮。

佩科拉这个柔弱的生命光亮也没有得到身边人的支持和维护。在被父亲强奸而怀孕后,现实的残酷无情使得佩科拉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遥远。她对那个受人尊敬、喜爱的自我身份地追寻在现实生活中已无实现的可能。无能为力是佩拉在现实中的写照,面对白人文化,她是被歧视与被嘲笑的对象;面对黑人文化,她是受黑人朋友、亲戚讨厌的女性;面对家庭成员,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面对自己她没有现实的能力来保护自己追寻自我身份。现实生活对于她和她的身份都是拒绝的,但值得称赞和令人心生敬畏和怜悯的是佩拉始终不放弃对于自我身份的追寻,现实生活将她拒之门外,她在精神错乱的幻想中也在进行着自己的追寻,进行着对自己身份的确认。

三、黑人文化身份的丢失及其原因

佩拉对于“最蓝的眼睛”的追寻就是对于那个受人尊敬的身份的追寻,也是在白人文化中众多黑人对于自身身份的追寻的代表。佩拉的愿望在幻觉世界中实现了,拥有了最蓝的眼睛。可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佩拉的这点童话般的愿望,即便在神志不清的状态,这种愿望的实现也是不被允许的,“这种愿望着实可怕,但是欲望得以实现更为罪恶。”因为让这个黑人小女孩在“实现愿望”后,就变成了和白人一样拥有了蓝色的眼睛,然而这双蓝眼睛是看不见黑人社区;同时,这双幻觉世界中“眼睛”看不见真实的世界复杂与斗争,看不见她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并且在幻想中依然觉得自己的“蓝眼睛”没有他人的蓝,在无尽的比较和嫌弃之中,不会给自己生命带来光亮,只会削弱一个人生存的活力与勇气。

佩拉幻想中得到的蓝眼睛,就像众多黑人脱离现实在幻想中拥有的黑人身份一样,连他们自身都不认同自己所拥有的“最蓝的眼睛”,因为她们的这双“眼睛”看不到现实的纷争,更加看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这是众多黑人缺少文化自信的集中体现。在强大的白人文化浪潮中,作为一个社会成员,是渺小的,而社会是具有强大魔力的染缸,单个社会成员在这个染缸中容易“着色”。社会环境的方方面面对佩科拉的教育都是“黑色皮肤和黑色眼睛”是丑陋的,就像白人文化对黑人社区的定义也是“黑色”是丑陋的,而这种定义就连身处在这个社区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正如莫丽森所认为的那样:丑陋来自于一种确信,他们自己的确信。白人文化把黑人社区的“黑”定义为丑陋,黑人社区的人们在不自觉的状态中自主的接受了白人文化对黑人文化的定义,并且深信不疑。所以,“黑”是丑陋的这一观念成为了黑人、白人的共同认知,黑人不可否认的接受了这种说法,也在这种说法的氛围中创造种种让他们信服的事实。他们也不会意识到,长在脸上的颜色、身上穿的“丑陋的外衣”都不是一个人身份的标签,更不是一个人身份的唯一体现。他们盲目的接受着白人文化的信息,在每一张广告牌和每一部电影中都渗透着白人文化的价值判断,黑人找不到属于自己文化的价值判断,看不到自己文化的广告牌亦或是电影,所到之处都是白人文化的符号,他们在这些证据面前只能说“是的”,“您说的对”,简短的回答是在现实面前对白人文化的肯定,也是不知不觉得选择对黑人文化的否定,逐渐变成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在强势的主流文化与弱势的黑人文化的对抗中,他们坚守自己的最后的底线黑人身份;在白人文化符号包围的环境中,他们认可白人文化,并且逐步认为这种“丑陋”就是属于自己,并且是自己身份的象征。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白人文化在他们周围持续升温,从最绵密的地方开始,逐渐让他们接受这种意识,当白人文化与黑人文化在对抗时,他们这只温水中的青蛙不断向反抗、想跳出去,可是已经丧失了抗争的力量和可能。

这一切正是在白人文化为主流文化的美国,黑人身份的认同在文学文化中一直都是一个特殊、而复杂的现象,反应出了黑人对属于他们的文化身份的不确信,这种不确信不仅存在于生理层面,也存在于社会文化层面,具有深刻的社会内涵。亦如莫里森在一个政论文里提到的:人类生活由于世界上最表面的东西——身体美——而遭到彻底毁灭。美国黑人对自身的身份的迷茫,以致在“白人”文化中一味的自卑、退让,亦如佩科拉的父亲、母亲都没有意识到“金盏花不开原来是这片土地的原因”而一味的会想责难。

仅有的一个在顺从中依然在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寻找自我认同的佩科拉,她的探索道路也仍然是“变成”蓝眼睛。这条道路没有依然没有跳出白人社会对黑人文化设定的怪圈,也注定是只是小小的抗争,并不是实质性的反抗,所以,注定也是失败的。她在努力寻找自我身份的时候不断受到白人社会的蔑视还受到黑人的阻碍,甚至她的父亲还在她寻找身份和关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原本脆弱的自我在现实世界中“死亡”。可见在这种“反抗”之中,力量是如此的渺小。上一代是麻木的,而下一代的“反抗”却遭到社会与周围人的不理解和无情的摧毁。与此相似的是莫里森的另一部小说《秀拉》,秀拉是反抗白人文化束缚的典型。《秀拉》一发表,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其原因,是秀拉令人瞠目地要把这个世界“撕成两半”的决心。“他们既不是白人又不是男人,一切自由和成功都没有她们的份,她们应该创造一些别的东西”,因为她们身份的不允许、社会的不允许,并且在这种“反抗”中,她们也逐渐丢失了作为黑人最为宝贵的品质:纯朴、自然。正向小说开篇提到的这样一句话:“我们的天真也死去了”那么,作者所指的“天真”是什么呢?那就是“天然和真实”——黑人民族朴实、纯真的传统本色。

结语:

莫里森小说通过《最蓝的眼睛》揭示了黑人在白人文化中身份的迷茫,并对黑人对于自我的否定感到惋惜,希望黑人能够像佩科拉一样勇敢的寻找自己的身份,但也对“最蓝的眼睛”给予一种希望,希望这种比白人的蓝眼睛更蓝的眼睛,能让黑人认识到黑人文化的魅力。同时,在主流文化之中,弱势群体文化被边缘化的危机,也警示人们要保护处于弱势地位的边缘文化,尊重边缘文化的价值和存在。

参考文献:

[1][美]托尼.莫瑞森著.最蓝的眼睛[M].陈苏东,胡允恒译.南海出版公司,2005.

[2]阎嘉.文学理論基础[M].四川大学出版社,2009.

[3]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尼莫里森与二十世纪美国黑人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王守仁.走出过去的阴影[J].外国文学评论,19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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