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宏
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比喻修辞格运用艺术研究
李双宏
临沧佤族汉语情歌反映了佤族人民的爱情生活,歌词生动形象、感情真挚、充满生活气息,无论是短句情歌,还是较长的叙事情歌,都有鲜明的主题。尤其是情歌注重语言美感,在传唱过程中运用了大量的比喻修辞格,主要有明喻、博喻、暗喻、强喻等4种形式。分析比喻修辞格的运用艺术,有利于深入了解佤族汉语情歌的创作艺术及其修辞价值,从而提升人们对佤族汉语情歌的鉴赏水平及保护意识。
佤族汉语情歌;比喻修辞格;明喻;博喻;暗喻;强喻
云南临沧是佤族的主要聚居区。在“串姑娘”活动中,佤族青年男女以歌为媒,抒情传意,运用多种汉语修辞手法来增强表达效果。比喻修辞格在歌曲中的运用是最为普遍和广泛的。本文以佤族汉语情歌①比喻修辞格为切入点,对其进行分析研究,旨在深入了解佤族汉语情歌的语言特色和文化特性。
情歌是情感的深层表达,歌词内容除了对内心情感世界的真实描绘外,还涉及独特的民族视角。临沧佤族汉语情歌大多以口头传唱的方式保留和传承下来,有着深刻的民族烙印。歌曲中比喻修辞格的运用形式灵活多样,主要有明喻、博喻、暗喻、强喻4种形式,这为情歌浓烈情感的自由抒发提供了便利。
明喻是指比喻的事物与被比喻的事物同时出现,即本体、喻词和喻体同时出现,表现比喻和被比喻的相类似关系。临沧佤族汉语情歌中使用明喻的比喻词有“像”“就像”“像……一样”。在修辞效果上,使用明喻易于将所描述的事物形象化、具体化、浅显化和通俗化,使话语爽朗,句子简单明快,给人以直觉的美感。
1.以“像”为比喻词的明喻
明喻词“像”在佤族汉语情歌中使用比较频繁。这类明喻结构形式一般为:“本体”+“像”+“喻体”。例如:
(1)黑珍珠般的阿佤姑娘,阿佤姑娘,红润的脸庞像太阳像太阳……黑珍珠般的阿佤姑娘,阿佤姑娘,明媚的眼睛像月亮像月亮……
(《黑珍珠般的阿佤姑娘》)
(2)我两个像山野里的一对箐鸡和睦地相处,我两个像山村里的一对甲久(鸟名)……我两个像山坡上的一对兔子,一块吃青草。我两个像森林里的一对松鼠,一块吃野果。
(《晚归谈情》)
以上两例以“像”为喻词。例(1)以“红润的脸庞”“明媚的眼睛”为本体,“太阳”“月亮”为喻体。表现出男女青年第一次见面,姑娘羞涩红润的脸庞红得像太阳,明媚的眼睛像月亮一般纯洁明亮。同时,“太阳”让我们感到温暖,象征着男女之间热恋时的热情;“月亮”洁白明亮,象征着姑娘纯洁可爱。喻体极美,运用贴切得体,使所描述的对象形象化、具体化。例(2)以物喻人,歌曲选择常见的动物“箐鸡”“甲久”“兔子”“松鼠”作为喻体入歌。一对箐鸡和睦相处,一对兔子—块吃青草,一对松鼠—块吃野果,还有甲久一块歌唱。无论是哪种动物都是出双入对,一起吃食、和睦相处,透露出生活的趣味和质朴的纯情。陈述者很自然地用“我两个”来开头,其明喻手法的运用使道理更加浅显,使听者更容易理解。
2.以“就像”为比喻词的明喻
在佤族汉语情歌中用“就像”为明喻词的现象也较为普遍。这类明喻的结构形式和“像”为明喻词的结构形式相同。即为:本体+“就像”+喻体的形式。
(3)你的眼睛就像闪烁的星星,连同你雪白的身影,哦!我的天空。每一个傍晚望远处的山,思念你就像深情的海洋,你的身影就像偷渡的帆,连同你洁白的宇宙,哦!我的月光,每一个晚上那缠绵的思绪,漂浮梦幻寻觅神奇的幻想,你的容颜就像美丽的山林,连同你梦中的美丽,哦!你的眼睛。
(《谎言》)
例(3)以“就像”为喻词,连用4个比喻,表现的是一个被抛弃的男人的哭诉,想到情人那星星般的眼睛、如帆的身影和美丽山林一样的容颜,思念就如同海洋。歌中通过明喻的运用把人带入情境,在情境中可以体会到感情的自然流露和肆意发散,画面感极强。
3.以“像……一样”为喻词的明喻
以“像……一样”格式的明喻,它是由“像”为比喻词的明喻句延伸出的新的格式。此类明喻句的格式有:本体+“像”+喻体+“一样”;“像”+喻体+“一样”+本体两种形式。例如:
(4)都说澜沧江水清,搅一搅所有的泥沙都上来;都说小黑江的鱼光滑,光滑的鳞片也粘青苔。只有阿妹,我的心上人,像露珠一样纯洁可爱。
(《阿妹我的心上人》)
(5)像蜂窝眼一样多的火塘,只有你的竹门对着我心窗。像簸箕眼一样多的火塘,只有你的火塘温暖我心房。
(《只有你的火塘温暖我心房》)
以上两例是以“像……一样”为格式的明喻句。例(4)以“我的心上人阿妹”为本体,“纯洁可爱的露珠”为喻体。歌曲头两句起兴:澜沧江的水虽清但有泥沙,鱼鳞光滑也会有青苔,以物起兴进入正题。表明自己对心上人的深度痴迷,其他事物不论怎么好但都有瑕疵,只有我心爱的人是完美的,有一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味。 例(5)“像”+喻体(蜂窝眼)+“一样”+本体(火塘);“像”+喻体(簸箕眼)+“一样”+本体(火塘)。 连用两个比喻句,用“像……一样”的格式构成明喻,表现出家庭和睦,夫妻间相敬如宾,温暖而又其乐融融。
博喻是比喻的形式之一,它是接连用多个喻体,从多个角度,说明本体或一个本体的不同侧面,博喻多为明喻的连用。临沧佤族汉语情歌博喻的运用,是通过佤族男女青年亲身体验,对多个侧面进行主观性的描写,不断强调和渲染某一景物或某一事实,将人物内心情感更加突出、鲜明地表现出来。
1.两个喻体喻一个本体
两个喻体喻一个本体的基本格式为:本体+“就像”+喻体 1,“就像”+喻体 2。 例如:
(6)我是很穷的孤儿,就像没有毛的鸡,就像没有叶的树。
(《只要我们真心相爱》)
例(6)是以物喻人,用“就像”为喻词构成的博喻。本体(我是很穷的孤儿)+“就像”+喻体1(没有毛的鸡),“就像”+喻体2(没有叶的树)。阿哥向阿妹倾诉,把自己比作没有毛的鸡,没有叶的树,形象生动地表明了自己的困境。歌词对孤儿的特征进行了描绘,对孤儿的情感进行了渲染,使孤儿形象在听者面前显得立体可感。但是,感情可以超越物质,只要真心相爱,不会因为孤儿这一身份而半路分离。歌曲展现出热恋男女青年之间的深层关系,形象生动具体,情感真挚感人,体现了明喻的修辞效果。
2.三个喻体喻一个本体
三个喻体喻一个本体的基本格式为:本体+“就像”+喻体 1+“一样”,“就像”+喻体 2+“一样”,“就像”+喻体3+“一样”。例如:
(7)我们两个相好,就像一棵椿树一样,即使人家把树砍了,我们还是发得很好。我们就像一棵芭蕉,树是一棵心是一条,即使有人把我们齐根砍断,我们的根还会发芽。我们就像李子,人人见了都想吃,人家用刀把李子树砍断,我们还可以接在一起。
(《我们永远相好》)
例(7)是用3个喻体喻1个本体的格式。连用3个比喻,即以“像……一样”的格式构成的博喻。歌中的本体(我们两个永远相好)+“就像”+喻体1(椿树)+“一样”,“就像”+喻体 2(芭蕉)+“一样”,“就像”+喻体3(李子)+“一样”。 椿树、芭蕉、李子都是耐寒耐旱、适应性强且生长迅速的植物,也是在沧源县数量很多的树。以3种树比喻两个人会永远相好。以树的特性喻爱情的顽强生命力,用浅显明了的事物对深奥的道理进行描述,帮助人们深刻理解。
暗喻即本体、喻体同时出现,常用“是”“成”“变为”等词代替“像”一类的喻词,构成本体和喻体的比喻关系。其本体同喻体比“类似”更贴近,可以成为“一体”“等同”或“附着”的关系。“它是比明喻更进一层的比喻。暗喻常把本体直接说成喻体,它的语气比‘某某像某某’更肯定、有力,所强调的类似点也更加鲜明突出。”[1]363在修辞效果上,佤族汉语情歌中暗喻的使用,更有利于说话者和听话者之间情感的交流。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暗喻的使用主要有主谓式暗喻和同位式暗喻两种。
1.主谓式暗喻
所谓主谓式暗喻,就是歌曲中主语和谓语是构成暗喻句的直接成分。主谓式暗喻句,主语是所叙述的焦点,即所陈述的对象,而谓语则是对主语的陈述。在临沧佤族汉语情歌的主谓式暗喻句中,主语和谓语之间大多有“变”“变成”“化成”“是”等系词作为连接。
一是以“变”“变成”“化成”为系词的暗喻。此类暗喻句的结构形式为:本体+“变/变成/化成”+喻体。例如:
(8)阿妹啊,我愿变个橄榄果,天天被你唅着;阿妹啊,我愿化成一支歌,天天被你唱着。
(《相爱的心只有一颗》)
(9)女青年对唱到:我愿变成一朵云,阿哥,随风飘去你身边,阿哥。男青年对唱到:“我想变成一只鸟,阿妹,飞去落在你肩头,阿妹。
(《想你》)
以上两例是以“变”“变成”“化成”为系词构成的暗喻句。 例(8)中的本体是“我”,喻体是“橄榄果”“一支歌”,喻词是“变成”“化成”。歌中运用暗喻的同时以第一人称为叙述角度,增强了感情的真实性。变成橄榄果,化成一支歌是不可能的事,但在这种不可能中有种想去实现的热忱和亲历的冲动。被阿妹唅着、唱着,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质朴单纯,情感真挚。例(9)中,阿妹愿变成一朵云,飘去阿哥身边,阿哥变成一只鸟,飞落阿妹肩头。歌中本体、喻体显而易见,引发读者的联想和想象,亲切自然,情意浓浓,富有感染力,体现了佤族青年男女的一片痴情,不论山高路遥,还是水宽无桥,都要“随君行”的真性情。
二是以“是”为系词的暗喻。此类暗喻句的结构形式为:本体+“是”+喻体。例如:
(10)……阿妹呀,如果你是顺着水槽流的清水,你要流进我的水缸,做我食用的清水。
(《晚归谈情》)
(11)对门望见一堵岩,石岩头上砌花台。花台还要郎来砌,花树还要妹来栽。妹是香花香十里,郎是蜜蜂跟着来。蜜蜂采花是热闹,恐怕蜂多花少分不开。
(《姊妹山歌》)
以上两例是以“是”作为系词构成的暗喻句。例(10)用第二人称叙述,增强了亲切感,拉近了与听者的距离。运用暗喻手法,把阿妹比作清水,表现出阿妹在阿哥心中纯洁的形象,让阿妹流进自家水缸成为食用水,表现出阿妹在阿哥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比喻虽生活化,却淡中有情,耐人寻味。例(11)“妹是香花香十里,郎是蜜蜂跟着来。”将妹比作“香花”,郎比作“蜜蜂”。大家都知道蜜蜂采花蜜是通过花香而觅到。并且歌中表明男多女少的事实,“蜜蜂采花是热闹,恐怕蜂多花少分不开”,表明男女内心深处的祈求与渴望。歌中喻体生活化,易于理解。
2.同位式暗喻
所谓同位式暗喻,就是省略喻词“使本体和喻体在句式中处于同一位置,或本体在前,喻体在后;或喻体在前,本体在后;可用作主语,也可用作宾语或定语。”[1]364佤族汉语情歌中出现的主要是同位式暗喻,即本体与喻体组成偏正结构的名词短语,形式上是修饰与被修饰的关系。例如:
(12)哎,黑妹妹,哎,黑妹妹。乌黑的长发风中的柳,叫我长夜难眠。明亮的大眼勾魂的风韵,丰满的身膀火热的情怀,叫我永生难忘……哎,黑妹妹,哎,黑妹妹。七彩的筒裙天上的霞,叫我心思长长。清脆的歌喉春天的百灵,朗朗的笑声大方的举姿,叫我一生陶醉。
(《黑妹妹》)
例(12)中“乌黑的长发风中的柳”“七彩的筒裙天上的霞”“清脆的歌喉春天的百灵”3个比喻都没有喻词,本体与喻体在结构形式上是并列关系,二者构成复指短语,是同位式暗喻。歌词大意拓展为:“阿妹乌黑的长发像风中摇摆的柳条,阿妹七彩的筒裙犹如天上的彩霞,阿妹清脆的歌喉让我仿佛听见春天的百灵鸟啼叫,阿妹让我思念,让我陶醉!”同位式暗喻的运用使情歌言简意赅,含蓄隽永。
为了突出本体,传达深厚情意,在情歌中都会使用强喻。强喻手法通常会在句子中使用比较级和最高级。有多个比较,然后得出那个更好,抒发的感情更有层级性。或者直接出现最高级,直抒胸臆,多个句子并列。在这种强喻中,还会杂糅别的修辞手法,如对比、押韵等,这些手法的混用可以更好地表达感情。例如:
(13)玉麦林玉麦林,玉麦甘蔗棵棵甜。不甜那颗妹吃掉,甜的那棵留待郎。玉麦甘蔗不如糖,官家少爷不如郎。
(《子妹山歌》)
例(13)中,玉麦、甘蔗有一个特点——多,句意层层推进。突出最后要表达的“官家少爷不如郎”,才是抒情的焦点。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表达效果一样,用强喻来表达最深的情感。并且,此是对比、押韵和强喻的混用。“郎”“糖”两个字押韵,甘蔗和糖对比,官家少爷和郎对比,两个“不如”突出了情感的倾向,最后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郎很好,值得托付终生。这就是强喻的妙用。
临沧佤族汉语情歌中的明喻和暗喻连用,以“像”“是”为喻词。明喻和暗喻的连用,由形式上的相类关系上升至相合关系。情歌所唱对象是由歌唱者通过联想和想象而产生,使被说明的对象更有具体性、生动性、形象性和新颖性。同时,明喻和暗喻的连用使所强调的类似点更加鲜明突出。这有利于让接受者在产生联想的过程中,对所述内容及道理留下深刻印象,提升其审美情趣和审美价值。例如:
(14)枇杷果啊,甜蜜的果。当你成熟的时候,像落下深箐的云朵。我是吃蛀虫的阳雀,天天为枇杷果唱歌。阿妹啊,心上的人,当你出门的时候,像彩虹从山顶越过。我是清澈明亮的水潭,天天盼望彩虹降落。
(《当你出门的时候》)
例(14)中,共用了4个比喻,第一句本体是“成熟的枇杷果”,喻体是“落下深箐的云朵”,本体和喻体是相类关系,喻词是“像”,为明喻;第二句“我是吃蛀虫的阳雀,天天为枇杷果唱歌。”喻体是“吃蛀虫的阳雀”,与本体是相合关系,喻词为“是”,是暗喻。第三句本体是“你出门的时候”,喻体是“彩虹从山顶越过”,本体和喻体是相类关系,喻词是“像”,为明喻。第四句喻体是“水潭”与本体“彩虹”是相合关系,喻词为“是”,是暗喻。明喻和暗喻的连用,形象地展现出男子对出门女子的思念,将自身情感寄予所想之物,并将其形象具体地描绘出来。
佤族汉语情歌源于生活,情感的表达有赖于对现实世界的描绘,动物、植物、日月、山川、河流、劳动工具等都可以入歌,或为情歌的内容,或为表情达意的载体。喻体偏向生活化,富有情趣和意味。临沧佤族人民在传唱情歌过程中使用比喻修辞格与文化、心理、环境等因素有关。
程裕祯将文化分为4种结构:物态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心态文化[2]。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文化形式,文化是人类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是民间的口头语言,属于民俗文化。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语言负载着文化,传播着文化,也创造着文化。可见,文化和语言有着密切的关系,自然与修辞也有密切联系,文化的各要素都影响和制约着修辞表达。临沧佤族汉语情歌中的喻体选取偏向于生活化,以动物、植物等为喻体,体现了佤族人民的衣、食、住、行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佤族人民有独特的宗教信仰“万物有灵”,他们认为自然万物都有灵魂,这一直影响着他们的文化生活。“哥是鹌鹑栖歇的树,长在天上云深处。妹是开在刺中的花,阿哥伸手摘不到。”歌中用“鹌鹑栖歇的树”“开在刺中的花”来比喻爱情,这是佤族特有的比喻,也是特有的文化,展现了民族特色。佤族汉语情歌在传唱过程中用“以人喻物,以物喻物和以物喻人”的表达方式,表现了特定民族的特定文化现象及其文化内涵。
陈望道先生曾指出:“思想的对象同另外的事物有了类似点,文章上就用那另外的事物来比拟这思想的对象的,名叫比喻。”[3]笔者认为,比喻是基于人类心理的联想和想象,通过思维方式抓住不同事物之间的相似点,用一事物来描写并阐述另一事物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修辞活动。临沧佤族汉语情歌用山中成双成对的“箐鸡”“甲久(鸟名)”“兔子”“松树”作为喻体,比喻夫妻。这是佤族人民生活中对事物的直观感受,这种直观感受的思维活动构成了情歌比喻的心理基础。佤族汉语情歌所唱的都是身边的人和事,他们运用直观的形象思维去感知身边的事物,他们的形象思维对日常生活景物产生联想,从而使性情自然流露。此外,在男女对唱过程中所使用的比喻,表现更多的是当事人的心理感觉。为了表达情感体现出个体的无意识,“郎是藤子妹是树”“妹是香花香十里,郎是蜜蜂跟着来”,运用这样的暗喻表现出歌唱者的动机。当然,歌中更多的是集体的无意识,佤族人民至今都存在原始现象,信仰万物有灵,歌中的原型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司岗里、葫芦等喻体就是集体无意识的表现。
人类都生活在社会环境之中,这里所说的社会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和语言环境。临沧地处云南省西南部,濒临澜沧江。“由于佤族长期生活在以佤山为中心的云南西部边境的山区和偏僻的河谷地带,山峦重叠,河流纵横,风光秀美,生活在这种独特的地域环境中的佤族人民,围绕着这些独特的奇山异水,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作了许多美丽动人的地方风物、民族习俗的传说。”[4]独特的地域环境造就了独特的语言环境。所以,佤族汉语情歌以“李子”“椿树”“芭蕉”“鸡”“猴”等作为喻体就不言而喻了。
比喻是人类语言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一个民族的文学、艺术、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历史背景、自然环境等都必然影响到各民族语言比喻的形成和运用。”[5]一个民族的比喻反映着一个民族的地域文化特点以及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和审美观念。临沧佤族汉语情歌中比喻的运用,展现了别样的民族文化和民族色彩,具有多方面的价值和功能,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认知(cognition)是人对客观万象注意、感知、记忆、产生表象、形成概念,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判断、推理以获取知识的信息处理过程。它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一种心理活动,无论对建构话语还是理解话语来说,都是一种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比喻作为人类思维的重要方式之一,参与了人类的认知过程,具有认知功能。”[6]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比喻修辞格的运用,是佤族人民认识世界和理解世界的过程。它凭借事物之间的相似点,通过描摹阐述说明事理。通过我们熟悉的事物来认识陌生的新事物。“如果天上有一千颗星星……像蜂窝眼一样多的火塘,只有你的竹门对着我心窗。像簸箕眼一样多的火塘,只有你的火塘温暖我心房。”(《只有你的火塘温我心扉》)这首情歌对熟悉的事物“火塘”的感知,运用比喻形象、生动、新颖地表达出夫妻之间的情感和家庭的温暖。情歌中明喻、暗喻、强喻、博喻的运用,通过对事物和信息感知、记忆,对其进行分析和判断,以此丰富所叙对象的生动性、形象性、新颖性和拓展性,从而使接受者对所描绘对象的深刻把握及认知。
王希杰先生说:比喻是艺术构思的手法,也是表现意象的手段。比喻的本质就在于美,它应当体现人类对美的追求。所以,欣赏比喻也是培养审美能力的一种方法[7]。临沧佤族汉语情歌对比喻的运用,创设了独特的语境,“对门望见一堵岩,一棵藤子甩下来。郎是藤子妹是树,藤子缠树解不开。藤子解开除非树棒烂,我俩拆离除非岩子坍。”(《姊妹山歌》),歌曲通过临沧独特的地理环境创造出语境,表明男女之间缠绵厮守的心境。其次是歌曲中鲜明的审美意象,都是生活中所熟知的事物。通过内心再造性想象以及对各种审美意象的解读,接受者就可以在头脑中复原传唱者所表达的信息,从而获得一种别样的审美情趣和审美快感。
佤族汉语情歌比喻的运用,是佤族民众表达需要、交流情感的一种艺术化手段。它除了有娱乐的功能之外,也是佤族民众传授知识、实施教育的一种有效工具,民众口头传唱的知识体系是人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所使用的比喻修辞格的研究,不仅丰富了现代汉语修辞和民间文学的研究资料,而且拓展了生态语言学和生态修辞学研究的领域。
综上所述,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比喻修辞格的运用,突出了独特的地域特色,具有特定的民族文化色彩。歌曲喻体偏向生活化,包括山川、河流、动物、植物等,所唱的都是身边的人和事,这与佤族人民信仰“万物有灵”以及他们的生活环境、生活方式、生活习俗、审美价值和思维方式有重要关系。临沧佤族汉语情歌是临沧佤族人民智慧的结晶,是情感的深层表达。分析歌中的比喻修辞格,有利于我们深入了解佤族情歌的创作艺术及其修辞价值,从而提升人们对佤族情歌的鉴赏水平及保护意识。
注释:
①本文所选情歌主要来自 《沧源佤族自治县曲艺志》《民间情歌三百首》《临沧市民族歌曲大家唱》《云南原生态民歌选集》《民间情歌》等资料。
[1]成伟钧,唐仲扬,向宏业.修辞通鉴[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1.
[2]程裕祯.中国文化要略[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3.
[3]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59.
[4]郭思九,尚仲豪.佤族文学简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159.
[5]宋晋云.云南彝族地区民族音乐的地域特色[J].民族艺术研究,2010(4).
[6]聂焱,比喻的认知功能[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06(2).
[7]王希杰.修辞学导论[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296.
(编辑:文汝)
H05
A
1673-1999(2017)11-0080-05
李双宏(1993—),男,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学科(语文)教学。
2017-07-1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现代汉语辞格系统论”(10YJC74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