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伪装”,直抵真实

2017-03-14 10:49谢力
青春岁月 2017年1期
关键词:精神世界生存真实

【摘要】以“人物”为创作灵魂的戏剧大师曹禺,在《雷雨》这个剧中人物塑造艺术上的造诣已经呈现出巅峰状态。剧中人物巧妙精致的言语对话、灵敏多变的行为动作都为人性“伪装”面目的隐蔽埋下伏笔。曹禺人物“伪装”心理的这一艺术构思意图,实则直抵“人性”的深处,还原人性本来的真实,即命运无知的状态下人性本能的生存欲望。

【关键词】人性;精神世界;伪装;悲剧;真实;生存

《雷雨》问世后,众多评论家大都把目光聚焦在“问题剧”的主题探讨上,而忽略了《雷雨》这部剧中曹禺对人物所赋予的生命学意义。他多次强调过对于“问题剧”的理解,他所想要创作的“问题剧”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生活上的问题,而又去忽略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雷雨》不仅仅是对周家馆情感罪恶的公开披露,更是对人性生存悲剧的真实解读。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动态关系、细腻的情感流动以及形形色色真实生活的再现,这三种元素共同表现着“问题剧”这一主题,就这样看,人物是对主题的主动呈现,而不是在主题禁锢下的被动反应。

李扬说过:“曹禺是中国现代作家群中仅有的几个有意识地进入对人类本性的深刻思考作家之一”。曹禺有意识的构造真实人物使它们更加贴近现实,透过现实的表象去审视人类的本质。《雷雨》的成功,又何尝不是人物真实精神世界的成功探索呢?在“雷雨”极端残酷的生存环境下,人类的真实本性究竟是怎样的?人性是否会主动伪装?人类到底应该如何生存?在宇宙间神秘、不可知力量的控制下,人的本性被压制的奄奄一息,有冷酷但仍残存着一丝温情的周朴园,“最‘雷雨”的繁漪,如“一棵弱不禁风的草”般的周萍,对生活仍充满幻想的孩子周冲等等这些人物形象都曾尝试着对命运做出垂死抗争,失败伴随而来却是无法逃脱的生存悲剧。在命运的主宰下,人类的生存处境变得越发艰难,他们不得不把内心真实的情绪活动“伪装”起来,对环境的变换做出假装的反应。“伪装”或许是对曹禺笔下人物精神世界的另一种解读。要看到的不仅仅是人物表面的情感自然流动,更是那部分被掩盖起来的人性真实面的挖掘。

一、人物“伪装”心理的表现

《雷雨》写作过程的谈话中,曹禺提到在创造剧本之前,他生活圈子中已经出现了像周朴园、繁漪这样的人物原型,剧中出现的八个主要人物不是刻意伪造的,而是都具有真实的影子,并且最关键的不只是构造的个体人物形象,而是很多个人物形象性格的集合表现。人物这种多方位立体的性格构建恰恰又与伪装的心理达到某种契合,正因为性格的多面化才引导着人物主观想要展示一面,同时又隐藏另一面的心理活动。在本文中主要以《雷雨》中的繁漪来完成对人物“伪装”的心理探究。

对于曹禺最花心思塑造的繁漪,她则是封建社会被凌辱、被摧残的典型女性形象,在周家的“铁匣子”中一直束缚着内心对爱的炙热与激情。在周朴园的严密监视下,她只能“伪装”成表面沉静、忧郁的生病太太。第一幕中对于繁漪这一成功的“伪装”有很好的体现,周朴园三番两次逼迫繁漪喝藥,反抗数次无果,她只好说:“好,先放在这儿”。作为热血新女性,她决不甘于这种残酷的剥削与压制。为了追求自由解放与欲望释放的快感,她自私粗暴的把极端热烈的爱全部倾注在周萍身上。在第一幕中繁漪向四凤打听周萍的行踪时两人的对话:“他现在还没有起么”四凤回答:“谁”繁漪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忙收敛一下,然后说:“嗯,自然是大少爷”,表面上一唱一和的对话内心却潜藏着繁漪隐忍的情绪活动,她情不自禁表现出对周萍的关心,但又害怕四凤发现她与周萍之间的感情猫腻,因此把有点儿冲动的关心给急忙掩饰起来。第二幕中周萍与繁漪之间激烈的对话更是让她内心郁积已久的爱得到一次轰轰烈烈的释放,周萍说:“所以我就要走了。不要叫我们见着,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繁漪决绝的说:“我不后悔,我向来做事没有后悔过,自从我把我的性命,名誉,交给你,我什么都不顾了”。与周萍之间满含羞辱和无耻的“乱伦恋”,让她狠心的放弃做母亲的责任,飞蛾扑火、奋不顾身、最后疯掉的命运悲剧看起来更像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说周朴园乃至周家带给她的是压抑与折磨,那么从周萍那儿得到的却是解脱与释放,即使这种感情的炽烈感发生在过去的那一瞬,对于心和身都困于专制凶横的封建家庭的繁漪来说,这种飞蛾扑火的痴爱让她感觉到自己活着。在周朴园专制主义的压制下,繁漪暂时把对爱的欲望埋藏在忧郁柔弱的表面,直到感情爆发的那一刻,才得到人性的释放。

《雷雨》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给我们留下深刻的思考,不应该只是凭借情感冲动去咒骂繁漪,而应该穿透剧本文字的围墙,去感悟人性不可知的神秘面。在隐秘的“人性保护层”背后,极其复杂细腻的精神世界还在等待探索。掀开人性的“伪装”面目,还原人物真实的精神世界,从这个角度去研究《雷雨》文本的价值显得更有意义。

二、“伪装”心理的悲剧内涵

曹禺在《雷雨·序》中说道:“我初次有了《雷雨》一个模糊的影像的时候,逗起我的兴趣的,只是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原始的情绪。”这种复杂的情绪,有悲剧的隐喻暗示意义。

曹禺眼中“最雷雨”的女人繁漪,就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悲剧角色。过去的十八年,她都在周家大家长周朴园的冷酷、虚伪的控制下苟活,精神极度压抑。懦弱沉静的外表下却苦心经营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这个新女性身上,看到的不只是新女性对幸福、自由的追求,还有性格本身的劣根性,即极爱与极恨。这两种极端的感受共生共存,最终酿成了周公馆一次猛烈的“雷雨”冲击。繁漪的内心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度隐忍的情绪状态,最初由喝药和看病的情景只是表现出语言的抵抗,到最后剧尾,却以审判者的姿态出现,将三十年前的事实真相披露,公开众人纷繁复杂的情感丑闻,让周公馆的黑暗腐朽暴露无疑。其实她的这种抗争方式本身就带着自我和他人同时毁灭的性质,她得不到幸福,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安宁。世界上有万种可能性会带来“生”的希望,但走到黑暗尽头的她却永远不会迎来自己的“生”。繁漪的“伪装”更是像在进行慢慢的自我揭露,她从抑郁到兴奋,每一次情感的爆发都会达到新的高潮。然而爱和恨都燃尽之后,她再也没有必要去压抑人性“伪装”自己,仍旧去忍受痛苦的“生”,内心一直默默压制的对爱和自由的追求将得到全部释放。

曹禺把人物心理的深度探究作为他的美学追求,而对人物精神世界的真实再现同样也体现着他对作品的现实追求。现实主义大作《雷雨》不仅在主题上叙写现实,更以人物赋予生存现实的重新思考。“活着”一直都是人类应该思考的主题,人在许多神秘因素的主宰下更要去主动追寻“活着”的意义。就这样看,人物身上承载的生命学意义早已超越主题模式的限制。深度剖析人物心理,直抵生存现实的揭示,这是曹禺人物塑造艺术所体现的独特人文价值。

【参考文献】

[1] 李 扬. 论作为一种文人生存模式的“曹禺现象”[J]. 文艺理论研究, 1995(6).

[2] 曹 禺. 雷雨·日出·原野[M].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1998:46,31,57.

[3] 曹 禺. 曹禺全集[M]. 花山文艺出版社, 1996,1:9,78,178.

【作者简介】

谢力(1993—),女,汉族,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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