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帆
(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
【文史论苑】
论朋党现象的文化内涵
徐 帆
(辽宁师范大学,辽宁 大连 )
朋党现象一直是学者们极为关注的问题,历年来,各个学者从朋党的起因、朋党的特点、朋党的影响等各个角度对朋党现象进行过描述或分析。从文化内涵这个角度对朋党现象进行着重分析的力度还显得不够,本文试图作些努力,以便让读者更好地体会朋党这一现象在封建王朝的作用,以及对朋党现象进行更全面的认知。
朋党;群居:宗法观念;乡土观念
朋党的形成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期。朋,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注:“古文凤。象形。凤飞,群鸟从以万数。”[1]所以朋便引申出“群”“类”之义,后来衍生出志同道合的意思。党,《周礼·地官·大司徒》:“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2]可以看出党是表示地域的基层单位。后来引申为以类相从之义。春秋战国之际,朋、党二字合成为“朋党”一词,后来被广泛使用,主要是指统治集团内部具有不同政治背景和经济利益的对立的政治集团。[3]从春秋战国时期朋党开始确立到清末封建王朝的灭亡,朋党如同一个痼疾根植于王朝内部,并随着朝代的更替自我完善变化,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而且引发了各种党争,如唐朝牛李党争、明万历党争、清南北党争等等。朋党现象也成为中国古代政治中驱之不散的阴霾,这片“阴霾”所反映的文化内涵就是本文关注的重点。
秦汉以后,封建王朝中央集权日益强化,官员和家族的联系越来越松散,官员们孤立地置身官场,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感到不安,他们迫切需要稳定自己的地位,于是拉帮结派形成一个个小集体。科举制度的创立为社会底层的知识分子提供了地位流动的可能,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师门关系、同年关系也就越来越普遍,而彼此之间相互关照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这种科举制度造成的特殊的人际关系很快就被官场人物作为升官保官的一种新资源,官员们渐渐抱结成团,相互维护,互相帮助,形成朋党。
《论语·卫灵公》中曾提及“群居”一词:“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4]群居就是指众人共处。在远古社会,人类就是群居性动物,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为了战胜对手(人或动物),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组织起来,形成一个个小圈子。在中国的封建历史中,人们会因为血缘关系、地缘关系、利益关系、价值观念等等原因而结成圈子。随着科举制度的实行,中第的知识分子在朝堂上为了摆脱孤立无援的境地,为了生存必然会建立起一种新的社会关系,而这种关系反映在朝堂之上就是朋党现象。
明朝时期出身寒门的严嵩虽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士,为人也能说会道,非常聪明,但是却不得志,一直没有担任过重要的官职,后来明世宗继位,他极其青睐礼部尚书夏言。严嵩也下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靠上这棵大树。于是严嵩使出浑身解数,竭力讨好夏言,终于打动夏言,二人成为知己。在夏言的提拔下,严嵩很快便从一个编写史书的无权的小官升为礼部右侍郎。严嵩在政治这条道路上找对了圈子,虽忍辱负重但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专制王朝社会大环境下,各级官员由于生存的压力,会加入一个个的利益圈来保护自己。传统群居文化以无意识的形态沉淀在人们心中,于是在官员们受到来自外在的压力或伤害后,就会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去寻求圈子的庇护。古代传统的群居,就演变为了朝堂中的“朋党”。
宗法观念是由宗法制度而产生的,主要包括“亲亲尊尊”“忠孝观念”“男尊女卑”等等,在《论语·子路》中就有这么一段话:“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5]这里孔子也是受到宗法观念的影响,认为父子之间可以相互包庇,维护共同的利益关系,暂时将宗法关系置于国家法律之上。
纵观中国历史中的朋党现象可以发现,朋党内部成员都有着强烈的宗法观念,例如,唐玄宗时,杨玉环被封为贵妃后,其父被追赠为太尉、齐国公。其母被封为凉国夫人,叔父官授光禄卿等等,其长兄封为上柱国,从兄封为侍御史,连堂兄杨国忠也当上了监察御史。后来杨氏兄妹内呼外应,形成一股腐朽的外戚朋党势力。这些朋党成员囿于传统的亲亲观念的束缚。由于存在着血缘关系,所以无论其才能如何,都可被重用。杨国忠其人本不学无术,是个公认的无赖,可由于杨贵妃的关系,成功入仕,后权倾朝野,不可一世。《韩非子·有度》中曾提到一个词语:“以党举官”[6],意思就是按照朋党的关系来选拔官吏。对投靠,效忠自己帮派的人,无论其才能如何,都亲之,用之。这也反映了朋党的派性极重这个特点,而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中国传统的宗法观念。
《增广贤文》有句话:“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故乡水。”[7]明确道出了“故乡人”的重要性,也反应了人们深厚的乡土观念。虽然人们主张安土重迁,但仕子们为了求官、做官不得不外出他乡。而当他们离开故土寄居他乡,由于地域的差异与他乡人有了心理隔阂时,遇到同乡人便不知不觉地凝聚在一起。在中国封建社会里,所有因地缘结党的党派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浓重的乡土观念。
如明朝末年,以内阁辅臣沈一贯、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为首的“浙党”,就是因地缘关系结成的党派,他们都是浙江人,因此称为“浙党”。同时期,“齐党”“楚党”,也是因为地缘关系结成的党派。在封建政权中,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士大夫们,在朝堂各司其职,但浓重的乡土观念会使他们不知不觉地和同乡官员聚集在一起,于是拉帮结派,成为组织。
《玉堂丛语》卷五《方正》篇提到:“王振之专政也,问三杨曰:‘吾乡亦有可为京堂官者乎?’三杨以薛瑄对,乃召为大理寺少卿。瑄初至京,居朝房,三杨先过之,不值,语其仆曰:‘若主之擢,王太监力也,朝罢可诣谢。’”[8]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薛瑄能够升官完全是因为自己恰好是王振的同乡,因此才能够被提拔。
专制王朝统治下朋党现象能够长久不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内心深处对官道的痴迷以及生发的政治投机心态。做官既能达到物质财富上的满足,又能愉悦自己的精神世界。例如,《儒林外史》里的范进本是家境贫寒,他和妻子母亲住着一间草屋,一厦披子,门外是个茅草棚。家里连早饭米都没有,老母亲也早已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想向丈人胡屠夫借点乡试盘费却受到谩骂。可时来运转中了举人后,邻居都拿东西钱财来贺喜,胡屠夫也开始巴结谄媚,就连举人出身做过一人知县的张乡绅也来拜见,并送上五十两银子和一套新房。[9]可见做官能给人极大的生理上、精神上的满足,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在封建的阶级社会里,人们很难抵挡这种诱惑,因此,跻身官场就成了人们至死不渝的追求。于是人们就以学生、晚辈、同乡、亲戚等诸多名义,开始"饥不择食"地寻找靠山,攀关系,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跻身官场后,在封建压力下,他们很难在错综复杂的官海浮沉中久保权位,所以官员为了保全自己辛苦得来的官位就必须凝聚成团,相互包庇,结朋聚党。
从中国古代官僚政治体制中的朋党现象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的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和科举取士的选官制度隔断了官员与家族的联系,官员们不得不结朋聚党。但更重要的是朋党现象体现了中国传统的群居文化、宗法观念、乡土观念与人们痴迷官道的心理状态。中国传统文化借朋党现象得以继承与呈现,从中也可以看出人们内心深处对传统文化的无意识的接受与认同。
[1][2]中华书局编辑部.康熙字典[M].北京:中华书局,2010.504.125
[3]朱子彦,陈生民.朋党政治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4.
[4][5]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231.193.
[6]汉语大词典[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6.1095.
[7]张齐明 译注.增广贤文[M].北京:中华书局,2013.8.
[8]焦竑.玉堂丛语[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81.
[9]吴敬梓.儒林外史·会校会评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40-50.
【责任编辑: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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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1-0207-03
2006-12-10
徐帆(1991-),女,山东枣庄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明清小说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