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素艳
(辽宁轨道交通职业学院,辽宁 沈阳 110023)
【文学评论】
妥协 彷徨与叛逆
——鲁迅情感发展的几个阶段
孙素艳
(辽宁轨道交通职业学院,辽宁 沈阳 110023)
研究鲁迅的性格,不能不想到鲁迅的感情经历。在感情上,鲁迅经历了几个阶段,既体验了深渊中的绝望,晨曦中的微明,又尝到了“苦茶”加“糖”的滋味……这种情感经历,标志着他对封建传统道德从妥协、彷徨到叛逆。
妥协;彷徨;叛逆
说起鲁迅,不能不提到毛泽东对他的评价:“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1]在许多人的心目中,鲁迅就是战斗的形象:严峻的外貌,瘦削的脸庞,两道犀利的目光……可是,如果我们深入的研究鲁迅,我们会发现,在鲁迅刚毅与坚强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我们会发现,许多时候,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因着他的深刻与清醒,面对黑暗与不合理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他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烈的痛苦、无奈与愤怒。
研究鲁迅的性格,不能不想到鲁迅的情感经历。在感情上,鲁迅经历了几个阶段,既体验了深渊中的绝望,晨曦中的微明,又尝到了“苦茶”加“糖”的滋味……这种情感经历,标志着他对封建传统道德从妥协、彷徨到叛逆。
鲁迅从小熟读经史书传,接受的是私塾教育。他幼年丧父,家道中途没落,对世态炎凉体味最深。鲁迅的家族观念很强,特别是对母亲的孝敬是有名的。正因为此,他十七岁时对母亲给他说的与朱安的亲事 ,由开始时的回绝到最后不再坚持,只是对女方提出了两个条件:一要放足,二要进学堂。终于不情愿的答应 “几时结婚几时到”。
1906年,鲁迅母亲以“母病速回”的加急电报把远在日本求学的鲁迅骗回。在母亲和族人的逼迫下终于把朱安娶进门。张能耿在《鲁迅家世》中这样记载这场婚礼:
“他头戴拿破仑帽,帽下拖出一条假辨子,身穿袍套,外面罩着纱套,脚登靴子;而朱安则完全古装打扮,上穿红纱,下着黑稠裙。两个新人在周家新台门大厅拜完堂后,被众人拥进新房。整个婚礼过程鲁迅一言不发,也无半点喜色和笑容,默默忍受着众人的安排。
鲁母万万也不会想到,正是她的一手包办,葬送了两个年轻人的婚姻和幸福。婚礼的结束也是他们婚姻悲剧的开始。新婚之夜,鲁迅拒不和朱安同床。婚后第二天,鲁迅就住到楼下自己的书房里。婚后第四天,鲁迅带着封建婚姻的伤痛,抛下比他更大伤痛的结发妻子,去了日本。这一去就是三年。1909年7月鲁迅回国后,先在杭州后在绍兴任教,大多数时间鲁迅都住在学校,有时偶而回家,他也是和朱安分室而居。
从此可以看出,此时的鲁迅,虽然在思想上接受了西方先进的启蒙思想,对封建的道德礼教有一定的不满和认识,但是他终究没能逃出母亲、族人用封建道德礼仪为他设置的藩篱,在强大的母权威慑下,旧式的道德观念压迫着他,使他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和决心,他只能投降,只能屈服,只能接受朱安。和自己的老友许寿裳谈及自己的婚事时,鲁迅曽怀着悲慨的心情说:“这是一件母亲送给我的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她,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2]包办婚姻给鲁迅的精神折磨是巨大的。
包办婚姻给鲁迅的一生中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鲁迅曽收到一首诗,这首诗写道:“我年十九,父母给我讨老婆。于今数年,我们两个也还和睦。可这婚姻是全凭别人主张,别人撮合。把他们一日戏言,当我们百年盟约。仿佛两个牲口,听着主人的命令:咄,你们好好住在一块罢。爱情,可怜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这首诗深深打动了鲁迅。也许是同命相怜,他说: “一位不相识的少年寄来一首诗,却对于我有意义”。鲁迅认为“这是血的蒸汽,醒过来的人的真声音。”他无限感叹地说:“爱情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同时又说:“但在女性一方面,本来也没有罪,现在是做了习惯的牺牲。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良心,不肯犯他们少的老的罪,又不能责备异性,也只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帐。”在鲁迅看来,“做一世牺牲,是万分可怕的事;但血液究竟干净,声音究竟醒而且真。”那时,鲁迅对自己的爱情近乎绝望,但又发出心底的呼声:“旧账如何购销?我说,‘完全解放了我们的孩子’”。[3]由此可见,虽然种种痛苦是深重的,几乎使人绝望,但是在鲁迅的心底还有些微的光熹,他把获得爱的自由的希望寄予在下一代身上。
在婚后鲁迅一度成为禁欲主义者。他把情感的伤痛化为一棵令人敬畏的仙人球,肉身柔弱,包裹一层厚亮的铁甲;满身生刺,直指冷酷的人生。如果不是后来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任教时结识了许广平女士,还不知这种绝望的痛苦他要守候多久。许女士不仅年轻,充满活力,还对鲁迅充满了敬重。在追求真理和光明的斗争中两颗心逐渐靠近。但是,鲁迅可以说是有充分的自知之明的,所以,当许广平主动向他表示相爱的时候,鲁迅力陈自己“不配”的种种因素,并问:“为什么还要爱呢?”[4]许广平答:“神未必这样想!”面对许广平的大胆表白,鲁迅犹豫了,彷徨了。鲁迅在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他的思想是深邃的,他的情感也是丰富的。面对许广平他没有勇气完全挣脱旧道德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他不知道如何处置朱安这个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在道义上和良心上他不可能置朱安于不顾。如果,朱安是一个强悍、蛮横的泼妇,面对鲁迅的冷漠与无情一叫二闹三上吊,也许能促使鲁迅下定决心,彻底摆脱她。偏偏朱安又是一个深受封建思想影响的旧式弱女子,“有教养,懂礼节,守规距,性情好”,三从四德的观念根深蒂固。二十年了,虽然鲁迅和朱安没有夫妻之实,但是对方却恪守孝道,一直默默地为鲁家操持家务,侍奉鲁母,在自己患病时呵护有加,细致照料。这也是一种奉献和牺牲啊!这就愈发加重了鲁迅的顾虑。鲁迅是绝不会和朱安解除婚约的。况且,许广平是鲁迅的学生,和鲁迅相差十七岁,将来也无法给她一个名分。所以,如果接受这种爱,对传统的道德礼仪无疑是一种叛逆和挑战,这是鲁迅所不敢的。异性,鲁迅是爱的,但他一向不敢,因为他自己明白各种缺点,深怕辱没了对方。鲁迅承认,爱情是婚姻的基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可能有幸福的。但是对他自己来说,他准备牺牲自己。
鲁迅毕竟是受过西式教育的有识之士,旧的道德观念虽然影响着他,束缚了他,但是爱和热情的火焰在他的心底从没有熄灭过。与许广平的交往,许广平的大胆和勇敢,让鲁迅的思想出现了变化。无爱的婚姻受到了冲击,原本打算牺牲自己的念头也开始动摇了。最后,爱情终于软化了仙人球锋利的铁甲和尖刺,内在的柔情慢慢漾出,鲁迅敞开心扉,向许广平表示:我可以爱,我为什么必须牺牲自己呢?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1925年3月到7月间,鲁迅与许广平四十余封信件见证了他们爱情的点点滴滴。共同的理想和对真理的追求成为爱的基础。 独特的经历带来的爱的方式也是独特的。正如许广平所说:“没有灿烂的花,没有热恋的情,我们的心换着心,为人类工作,携手偕行……”[5]
1926年8月,他们一起离开北京。这一次的离开,是鲁迅经过痛苦的彷徨和挣扎,向着个人情感自由、精神独立的探索和追求迈出的一大步。1927年10月3日,鲁迅和许广平来到上海,开启了新的人生。那一年,鲁迅46岁,许广平28岁。在他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由于许广平的大力协助,鲁迅后十年写作了大量文章,为后世留下了极其丰富的精神财富,这也是他引为自豪的。
鲁迅曾以感激的心情歌颂他与许广平的爱情:“十年携手共艰危, 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而相知。”
在爱情的引领下,鲁迅将痛苦化作思考的力量和深度,化作创作的激情和力量,即奉献了社会,又解脱了灵魂。他不仅完成了对封建道德和旧制度的大胆叛逆,也实现了作为现代人的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
[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98.
[2]许寿堂.亡友鲁迅印象记[A].许广平.鲁迅回忆录(上册)[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261.
[3]鲁迅.人生笔记[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6.
[4]鲁迅.鲁迅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光明日报出版社,2005.157.
[5]许广平.为了爱[A].许广平.许广平文集(第一卷)[M].宿迁:江苏文艺出版社1998.332.
【责任编辑:王 崇】
I2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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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1-0055-03
2016-11-15
孙素艳(1964-),女,辽宁沈阳人,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