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良,梅良勇
(1.苏州科技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9; 2.江苏师范大学,江苏 徐州 221116)
佛教文化及其当代价值研究
林于良1,梅良勇2
(1.苏州科技大学,江苏 苏州 215009; 2.江苏师范大学,江苏 徐州 221116)
佛教文化与科学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有文化上的相互融通之处,佛教教理对古代天文学、医学、生物学和印刷术等发展具有一定促进作用,对净化科学研究者的心灵也具有一定影响。但是没有一个佛教徒,把科学实验当作终极目标的,他们的实践活动都是在佛教信仰的支撑和影响下进行的,其根本目的就是弘扬佛法。虽然他们也注重对科学技术的研究利用,甚至还形成了许多重要的科学成果,但佛教徒始终没有把科学研究当作一项事业来从事,而是当作一种弘扬佛法、利益众生的方便法门。也正是受这方面因素的制约,总的来说,佛教科学研究实际上是比较初级、相对分散的。科学梳理佛教文化与科学的关系,有利于正确认识佛教的新发展和新变化,对于促进科学事业和人类文化的协调发展具有特殊的意义。
佛教文化;科学;关系;价值
佛教是使人觉悟、解脱的宗教,主要依靠直觉体悟和禅思修证来解决人们内心世界的问题。从表面上看,佛教与科学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事实上两者有着密切的联系。特别是15世纪近代自然科学产生以后,关于佛教和科学关系问题的争论逐渐成为学界关注的一个重要话题。当科学日益成为现代社会的一种强势话语时,如何定位佛教与科学的关系成为问题的关节点。虽然学者们基于不同的立场和切入点来阐述佛教与科学的关系,形成了诸多不同的学说:第一种认为佛教与科学没有冲突、不相矛盾,佛教是科学的,甚至是超科学的。科学只是工具,只有佛法才是世间最完美的究竟之法;第二种观点认为,佛教与科学是根本对立的,佛教是反科学的、是迷信的,是科学的敌人,对中国古代科学发展是起阻碍作用的。持这种观点的人多是非佛教信仰者,近代最激烈的反对佛教的人物是胡适和陈独秀。持第三种观点的人最多,既有佛教信仰者又有非佛教信仰者,他们认为佛教既不反科学也不是科学。总的来说,探讨多集中于文化、宗教和哲学等领域,还不够深入和全面。在此,笔者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通过对佛教文献的系统考察,试图从多学科的角度对佛教文化与科学的关系以及佛教文化的当代价值问题进行梳理和研究。
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儿子[1]8。“释迦牟尼”是佛教徒对他的尊称,意为“释迦族的圣者”。释迦牟尼成道以后,称为佛陀,简称为佛。早期佛教指的是释迦牟尼和其最初的信众所创立及信奉的佛教,时间范围大约在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中后期。释迦牟尼创立的佛教在印度的发展经历了大约四个重要历史阶段,至公元13世纪初在印度本土趋于衰落。佛教大约在汉代传入中国,由于传入路线的差异,形成了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两支重要的系统。佛教“在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提出了许多教义和教规”[2],包含统摄着相互联系、交渗互涵和极其广泛的内容。后来的佛教学者对早期佛教的学说虽有很大发展,但这些基本教理一直是被恪守的。
(一)四圣谛说
佛教的全部学说,基本上是围绕人的本质和人的解脱而集中展开的。佛教所说的“四圣谛”,也称四真谛,简称“四谛”,即“苦、集、灭、道”,这也是佛教各派共同承认的基础教义[1]12。“苦谛”学说是全部佛教教义的出发点,认为众生皆苦,其实质是当时社会生活的一种曲折反映。“集谛”是讲,一切事物和现象是由条件集合,它是早期佛教的理论基础。“灭谛”提出了佛教的最高理想——涅槃。佛教在产生之初,就把涅槃当作一切修行的最终目的。涅槃主要是指摆脱生死轮回后所达到的一种境界,涅槃境界是人们摆脱了欲望情感的“贪欲”的理想境界。“灭谛”学说实质上是关于人生理想价值和价值标准问题的理论。[3]通向涅槃的全部修习方法和途径就是“道谛”,它主要是讲灭除痛苦、证得涅槃的解脱之道,被总结为“八正道”。
(二)十二因缘说
缘起论是佛教的独创性理论,用以解释世间一切事物产生和变化的原因。它是把我们当前的人生现象,依照生命成长的逻辑次序分为十二个部分。随着佛教缘起理论的发展,至大乘佛教又发展出诸多宗教体系。缘起说的基本命题是:“此有故彼有,此无则彼无,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就是说任何事物和现象之间的联系和发展变化,必须依托一定的条件才可能发生,这就叫“缘起”。不难理解,“缘”就是引起事物变化的条件。十二因缘是用缘起说来解释人生本质及其流转过程的。按照后来佛教比较普遍的说法,十二因缘指十二个概念,即“痴(无明)、行、识、名色、六入(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1]16。佛教认为人生变化无常,新陈代谢不断,终将归于“老死”。那么,老死的缘由是什么呢?自然是“生”。佛教认为,“有是生缘”。这里“有”是一个特殊的宗教概念,指“那些能够决定未来世果报的思想行为之总和”。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贪欲愈盛,执着不放,所以有“取”,此所谓“取是有缘”。而“取”皆因为“爱”,这里“爱”引申为一切贪念。这其中,痴(无明)、爱、识和有是十二因缘理论的核心。佛教认为,十二因缘说是生命现象的总结,也是生命痛苦的缘由。
(三)业报轮回说与三法印说
佛教的根本思想及学佛的最终目的,在于生死烦恼的解脱,菩提涅槃的证得。想要求得生死解脱之道就必须明了轮回现象的存在。佛教的业报轮回说就是阐明轮回现象的。“业”,梵语为“羯磨”,指能够导致果报之因的行动、行为。所谓业力者,乃“控制一切自然界和道德界现象之因果律也”。在佛教看来,“业”具有一种不致报应不消失的神秘力量。“轮回”梵语为“僧娑洛”,是譬喻众生的生死流转,永无终期,犹如车轮旋转不停一样。作什么性质的“业”,得什么性质的“报”,所以众生来世就会在不同的境界中轮回。关于轮回,佛教宣传众生在六道轮回的苦海中沉浮,永无终期,只有皈依佛教,才能跳出六道轮回,求得解脱。
早期佛教认为,众生之所以“痴”而“苦”,就是因为不懂得“无常”“无我”的道理。为解释这个道理,早期佛教提出了三法印“说,即”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诸受皆苦”。后来人们认为,“无常”“无我”中已经逻辑的包含了“诸受皆苦”的原理,因为对于众生来说,无常是苦,无我也是苦,苦也是无我,但是众生如能够洞察无常、无我的真谛,就能解脱,进入“涅槃境界”。所以,人们认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和“涅槃寂静”为“三法印”更合理。后来,这“三法印”一直被认为是大小乘佛教的三大纲领,是整个佛学的理论枢纽。所谓“诸行无常”,就是指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发展变化的,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二是诸法无我。“法”是梵语“达摩”的意译,本义是轨持,就是“轨生物解,任持自性”。简单地说,法就是事物、存在。早期佛教宣传“诸法无我”是针对当时印度一些派别,特别是婆罗门教的“神我论”提出来的。早期佛教宣传我有“人我”和“法我”两种,与此相对应,无我也有两种,即“人无我”和“法无我”。三是涅槃寂静。寂静是涅槃的状态。所谓“涅槃寂静”,就是指远离烦恼、断绝患累、寂然常住。涅槃寂静是“三法印”的终极,佛教提出无常、无我最终都是为了显现涅槃寂静的道理。
佛教文化包含儒道、兼采中西,与科学原本并行不悖,佛教的很多教理与科学甚至有文化上的相通之处。佛教的存在和发展,对于科学技术的实际发展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一)佛教宇宙观是天文学发展进步的理论推手
佛教认为无论是天文学还是其他科学都是用来利益众生的法门,所以也提倡信徒学习掌握这些科学技术,当然佛教只是把这些知识作为“有为诸法”而非解脱之道,只有佛教才是真正的时间解脱之道。虽然佛教徒在天文学方面的探究都是围绕着佛教教义展开的,但是客观上毕竟推动了佛教天文学的发展进步。
首先,关于宇宙结构要素的思想吸引着人们探寻宇宙的奥秘。在最初的佛教思想中,“世”与“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楞严经》这样解释:“世为迁流,界为方位。”当然,“世”与“界”也常常紧密结合在一起使用。佛教认为,宇宙空间是由无数个“三千大千世界”构成的无限空间,这在《长阿含经》中有记载。佛教称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佛土,是佛祖教化众生的世界,也称“婆娑世界”。佛教又根据不同生类享受果报的不同将须弥山为中心的世界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三界,三界外是诸佛和菩萨居住的“净土”。虽然佛教宣扬的无量无边的佛土不是以科学实践为基础的,是一种宗教的想象,但是它突出宇宙的无限性,并且提出“三界六道”皆有“生类”的说法,科学研究至今都无法证伪。佛教在宇宙结构要素上的大胆假设和细致描绘,引起了当代科学家的兴趣,正是科学家们不断探寻宇宙奥秘的动力之一。
其次,佛教关于各种天象、气候的认识推动着天文学的深入发展。佛教典籍记载和解释了许多天文现象,比如《大智度论》《佛说立世阿昆昙论》对方位、昼夜、月之圆缺做出了解释。这两部佛经指出,方位和昼夜是以太阳运行为标准人为定义的,太阳照耀的地方为昼,太阳未照耀的地方为夜;昼夜交替是日月绕行所致;不同的地方有时差,如“东弗婆提正中,西瞿耶尼正夜”;月亮的圆缺是因为太阳的遮挡。佛教的《起世经》还分析了造成不同季节气候冷暖交替的原因,其中较为合理的解释有:冬天太阳南移,阳光照射到各处的海及各州上的河流,因此天气才会变冷。佛教将太阳的运行同气候的变化联系在一起,虽然尚未形成天体相互绕行的观念,但是基本思路是正确的。佛教典籍中涉及天文学的非常多,比如《摩登枷经》《大智度论》《法苑珠林》《弘明集》和《北斗七星护摩法》等。
中国古代许多佛教徒在弘扬佛法的同时,也十分注重天文发现,并且取得了很多重要的成就,推动着中国古代天文学的发展。
(二)佛教“悬壶济世”的慈悲观是医药学发展进步的良方
佛教一直讲求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宣扬慈悲为怀、帮助众生解除“痛苦”,达到解脱,佛陀也自称“大医王”。佛教所讲的治病,不仅是医治世人的“心病”,也指医治世人的“身病”。据方立天先生在《佛教:科学之友》中介绍,“敦煌的石窟壁画和藏经洞遗书中,保存有大量的医学史料,约有近百件医药文书。”[4]实际上,佛教对医学发展的促进作用是最为明显的。佛教有关医药方面的典籍丰富而完整,李良松在《佛教医籍总目》中说,论及医学的佛经有八十五部,涉及医学的佛经三百七十部。佛教在紧紧围绕其基本教义而展开的论述中,自觉地推动着医学的繁荣与发展。
(三)佛教“普度众生”的弘愿是印刷术发展进步的动力
从人类的历史发展来看,目前发现中国最早的印刷品,就是佛经和佛教图像;日本的印刷术在发展成熟的六百年间只印刷过佛经;埃及在整个十字军时期,所有的印刷品多为古兰经中的圣诗和祈祷文。
佛经采用印刷的方式复制、传播,有很多的原因。首先,佛教宣扬“顿悟成佛”“普度众生”,这种修行成佛的简易性为佛教赢得了广泛的信众。信众的大规模增加对于佛经的需求自然也是疯狂增加,而仅仅依靠人工传抄方式来复制,不仅速度慢且讹误多,这就需要一种快速准确复制佛经的技术的出现。其次,佛教教义宣传、复制、传播佛经具有极大的“功德”,可以消灾得福。印刷术为保存和传播佛经提供了技术上的先进性,佛教徒出于以上目的,发明或首先应用这种可以快速、准确、大量复制佛经的技术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见,佛教印刷佛经极大地推动了印刷术的发展进步。
(四)佛教教理是物理学发展进步的“阿基米德点”
佛教教理中蕴含着诸多有关物质世界的深邃思想概念,不仅能开拓科学家们的研究思路,更是将物理学带入另一个高峰的“阿基米德点”。首先,佛教“四大”“空”“三界六道”概念对物理学发展有促进作用。佛教认为物质在微观层面上最后将分解为“空”,空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现代物理学研究表明,物质在基本粒子层面上更多表现为“波粒二象性”。佛教在物质微观层面的认识上竟然与现代物理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属不易。另一方面,佛教认为时间和空间具有相对性。佛教的“三界六道”理论中包含有时空是相对的思想。如《佛说无量寿命经》中有:“人间一百年,彼仞利天成一昼夜。”就是说时间在人间和天上这两个不同的空间是不同的、相对的。最后,佛教对于光学知识也有一定的认识和利用。比如,《宋高僧传》中记载,唐代的法藏就利用平面镜多次成像的原理向信众解释佛法。
(五)佛教因果、平等的理念是科技发展进步的净化剂
自从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科学技术的发展日益渗透到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科技发展在给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带来巨大改善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严重的问题。有的人在追求物质财富的时候往往会忽视自身内在价值和精神生活,甚至丧失人性和价值。这种精神层面的问题是科学无法解决的。而佛教是一个庞大复杂的信仰体系、价值体系,其教义中的许多理念至今对科技发展仍起着净化剂的作用。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缘起、因果和平等的理念。佛教缘起理念包含有“关系”和“过程”两方面内容,缘起是一种关系,也是一种过程。佛教认为,宇宙万物是缘起,是一个不断变异的过程。缘起讲因缘和合而生 “果”,能生“果”者为原因,由原因而生者为结果。佛教这些缘起、因果报应的思想,对于主体在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中尊重客观规律具有警醒作用,流露出对自然环境、生活环境、生态环境的关怀。佛教是极力宣扬平等的宗教,其平等理念包含人与人的平等、众生平等、众生与佛的平等以及众生与无情的平等四个主要方面。可见,佛教的平等观强调宇宙一切生命的平等,且主张敬畏自然、珍爱自然。佛教教义中包含的这些合理因素正承担着提高人类精神素养、净化心灵、净化科学技术的重要作用。
从佛教发展的历史过程来看,先进的科学技术始终只是被当作弘扬佛法的方便法门,没有一个佛教徒是把科学实验当作自己的终极目标的,他们的实践活动都是在佛教信仰的支撑和影响下进行的,其根本的目的就是弘扬佛法。佛教僧侣们虽然也注重对科学技术的研究、利用,甚至还形成了许多重要的科学成果,比如《大唐西域记》等珍贵的地理历史文献、雕版印刷术的应用以及天文历法的改进等。但佛教徒始终没有把科学研究当作一项事业来从事,而是当作一种弘扬佛法、利益众生的方便法门。虽然佛教的教理中有不少思想包含着科学的成分,佛教也十分重视科学技术的应用,但其最终目的是希望以此来解脱人生的痛苦,达到超脱的境界。而且佛教关于科学的论述,大多是由“修禅”获得的,并不是经过科学的观察、实验和推理论证等得出的,这同现代科学的严密、精确的结论是不可相比的。也正是受这方面因素的制约,所以总的来说,佛教科学研究实际上是比较初级、相对分散的。
尤其要指出的是,经过长期的传抄转译,佛教某些说法在不同的典籍上有相异甚至相互抵触的地方,需要我们科学鉴别。从佛教的教义来看,既包含有对科学技术起促进性作用的方面,也存在某些消极的思想,对科技发展起着抑制甚至阻碍的作用。例如,佛教把一切苦的根源归结为五取蕴苦,将人生的苦扩大化、绝对化了。佛教这种关于人生本质是苦的判断是消极的、片面的,没有认识到生老病死的生理机制,没有也不可能揭开人生之谜,这种把生理的痛苦和社会的痛苦并提的做法,掩盖了社会苦难和阶级压迫的严重性,从而模糊了奴隶社会阶级对立的严峻事实。佛教宣扬的这种教义,极易使人产生悲观厌世的情绪,使人们对物质世界的任何现象与规律都失去兴趣。只是顿入空门,进行内心的修养,而不再探寻现存物质世界的奥妙,这种做法显然不利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
佛教需要正视科学,吸收借鉴现代科学的有益成果,不断创新佛教与科学的对话平台和对话机制,与科学共同发展。只有这样,佛教才有可能在未来社会中不断焕发出生机和活力。不仅如此,佛教还应该继续发挥道德约束、净化心灵的强大功能。人们对科学技术的滥用,已经造成了环境污染、生态失衡、道德沦丧等一系列社会问题。佛教在这方面可以继续发挥其独特的作用,让科学与道德共同进步,建设“美丽中国”。佛教与自然科学的紧密联系绝不是偶然的,作为一种文化、一种生活方式的佛教仍然散发着理论的馨香,值得我们继续研究和探讨。
[1] 杜继文.佛教史[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
[2] 姚卫群.佛教的涅槃与世间关系观念[J].宗教学研究,1998,(2):98-101.
[3] 方立天.佛教哲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87.
[4] 方立天.佛教:科学之友[J].中国宗教,2008,(12):27-30.
(责任编辑:张连军)
10.3969/j.issn.1009-2080.2017.06.012
B948
A
1009-2080(2017)06-0063-04
2017-09-12
2017年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7SJBFDY646)。
林于良(1989-),男,江苏张家港人,苏州科技大学讲师,硕士;梅良勇(1963-),男,江苏徐州人,江苏师范大学哲学与宗教研究所所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