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工学院
姚晓鸣
《织工马南》中的女性形象研究
中原工学院
姚晓鸣
本论文运用女性主义理论,研究英国小说家乔治·艾略特在其作品《织工马南》中刻画的女性形象,解读其女性特质,从“男权社会里失声的女性”“自由女性主义者”和“文化女性主义者”三个层面揭示这些女性形象的意义,以增进中国读者对《织工马南》中的女性形象及作者的女性主义观的理解,从而丰富对该小说的研究。
织工马南;女性主义;爱蓓;多利
乔治·艾略特一生创作了7部长篇小说,1部中篇小说集,2篇短篇小说,1部戏剧诗集,1部诗集和1部散文集。本论文主要运用女性主义理论,研究《织工马南》这部小说刻画的女性形象,解读主要女性形象的女性主义特质,揭示这些女性人物的意义。
乔治·艾略特创作的第三部小说《织工马南》,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由梁实秋先生翻译到了我国;曹庸翻译的《织工塞拉斯·马南》在1957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可是,直到80年代,王兴扬先生的简写版发行,乔治·艾略特创作的第三部小说才真正进入中国普通读者的视野。小说中,乔治·艾略特讲述了小说主人公马南在工业化城镇“灯笼市场”和农业化乡镇“拉维洛村”这两个不同的地方所经历的故事。
小说的主人公马南是一个织布工人。他在“灯笼市场”失去了亲情、爱情、甚至是信仰,从而逃离到偏远的村落,过着昆虫一样的织布生活。在自然环境没有遭到破坏的“拉维洛村”,马南住在一间小草屋里,不与外界交流,每天工作就是为了钱。村民们看着这位织布工人,却无法进入他的世界。辽阔的大自然无法治愈马南在大都市的创伤。邓斯坦偷走了马南含辛茹苦存了15年的金币,也偷走了马南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可以说,这两个重要故事情节使马南的孤独人生、出走以及被异化等主题成了国内外对《织工马南》这部小说研究的主旋律。随着西方现代批评理论的发展,很多学者和批评家以新的视角和方法来解释乔治·艾略特的作品,如后结构主义、生态主义、女权主义、宗教视角以及心理分析等。
在国内评论界,《织工马南》的研究方法从阶级批判、道德批判变成了多样的原型批评、叙事学分析和心理分析;而小说人物马南从深受贵族阶级迫害的“无产阶级劳动群众”“善良的道德典范”演变成了忍受着精神孤独和社会异化的“受难者”(常晓丹 2015: 203-204)。1980 年至2017 年,在中国学术期刊网(CNKI)上能搜索到96篇与《织工马南》相关的研究论文。其中崔东(2000)的“从《织工马南传》看艾略特的宗教思想”研究《织工马南》中乔治·艾略特的宗教情结的发端;李安(2004)的“论《织工马南传》的孤独主题”是研究马南的孤独人生、出走、被异化等主题的代表性论文;王明霞(2012)的“《织工马南传》的神话叙事原型”弥补了以往有关《织工马南》叙事艺术研究的不足。
但是,从女性主义批评理论出发分析《织工马南》这部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研究却几乎无人涉及。本文将以女性主义理论为依据,将《织工马南》中长期被忽略的女性形象分为“男权社会里失声的女性”“自由女性主义者”和“文化女性主义者”三类进行研究,以期能够增加中国读者对《织工马南》中女性形象的理解,拓展读者对该小说思想性与艺术性的认识。
随着轰轰烈烈的西方女性主义文论的发展,英国19世纪才华横溢的女性小说家乔治·艾略特备受评论界的关注;她的小说也被当作女性文学的经典,被著名的女性主义评论家推崇;她所塑造的丰富的女性形象,如《米德尔马契》中的多萝西娅、《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玛吉等都成了众多评论家关注的焦点。而小说《织工马南》中的女性形象却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实际上,小说中蕴含了丰富的女性形象,首先映入读者眼帘的当属男权社会中失声的女性形象——萨拉、莫利和南茜。
马南的未婚妻萨拉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萨拉听说了马南患有疾病的消息。她对马南的态度急转直下,“时而过分关注”,“时而萎缩、厌恶”;当马南提出要与她解除婚约时,她却碍于找不到“被社会同情的理由”,宁愿牺牲自己的选择权;当马南因为偷盗案而声名狼藉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开(艾略特 1995: 12)。在小说中,萨拉并没有直接发声,但是她的想法和行为都足以表明她是一个男权社会的价值标准的接受者,一个无声的女性。
高德夫雷的前妻莫利是一个典型的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的美貌吸引了卡斯老爷的大儿子高德夫雷。她以为自己和孩子能成为牵绊丈夫的砝码。可是,她错了,高德夫雷在成为她的老公的同时,还一直在追求妩媚动人的南茜小姐;而她也在等待中丧失了对男性的信任,终于在雪夜里准备发出自己的声音,向卡斯老爷说明她和高德夫雷的关系。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表述自己的内心,就冻死在了雪夜里。被物化为性工具、生育工具的莫利,在丈夫高德夫雷心里没有任何的位置。她的死亡只带给高德夫雷轻松的心情和把控未来生活的信心。
小说中南茜被卡斯老爷称为有思想的女性,其实也只是一个男权社会里的模范生,一个男性幻想下的失声女性。在高德夫雷心目中,南茜是“一个叫他快活地想到将来的女人”、一根“能够把他平平安安地拉到那个容易稳步前进的绿茵茵的岸上的柔软而牢固的绳子”、一个适合他的家庭的主妇(艾略特 1995: 40-41)。没有人关注以节俭而闻名的南茜·拉梅特小姐的内心世界。但是,她能在婚后15年发现丈夫的秘密时,接受一个背叛她的丈夫。这表现出了极强的奉献精神和隐忍能力。可以说,南茜是男权社会里被圣母化、天使化的典型形象;然而,从女性主义批评视角来说,她却是一个男权社会的维护者,同时也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从激进的女性主义视角来说,《织工马南》中的女性形象,无论是萨拉、莫利,还是南茜,都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们没有自己的声音,甚至在男权社会的压力下选择顺从而不是挑战。她们让自己迅速地去顺从男性的选择,积极地改善自己以适应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规约。
自由女性主义理论认为:只要女性得到自由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公正的竞争机会”以及“自由的选择机会”(李银河 2005: 40-42),她们就能够做出理性的选择,获得自由平等的机会。从这一理论视角出发,《织工马南》中的自由女性主义者非爱蓓莫属。爱蓓在雪夜的出现给马南带来了希望的光芒。他开始抚养爱蓓,并在抚养爱蓓的过程中逐渐恢复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络,建立了正常的人际关系。15年后,马南抚养的爱蓓长大了。拉维洛的小偷——高德夫雷,想要偷走马南的宝贝爱蓓。成熟的爱蓓选择了自己的养父,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完成了一个女性的自我成长之路。
首先,爱蓓是一个自然之子。她的出生是违背世俗观念的爱情的见证。虽然后来她的生父高德夫雷抛弃了她,但这并不能否认她是爱的结晶的事实。她身上焕发着自然的灵气,以至于“凡是看到她的人,眼睛里都会闪烁出人类的慈爱的光辉来”(艾略特 1995: 171)。在马南看来,“爱蓓和金钱不同,金钱什么都不要,人们必须把它藏在密封固锁的角落里,对它崇拜……爱蓓则是个生物,她有无限的要求,日增夜长的欲望,她寻求阳光,热爱阳光,热爱生气勃勃的声音和活动;相信新的快活,什么东西都要试一试”(艾略特 1995: 170-171)。
其次,她在完全自由、宽松的氛围里长大,养成了很好的习惯。这是被女性主义者所崇尚的自由和选择。她虽然遭受了亲生父亲的遗弃,却在养父马南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关爱和最自由的生长环境。这使爱蓓成了一个具有“乡下人必然会有的特质”的、“质朴”“爽朗”的孩子(艾略特1995: 198)。正是这样的爱蓓成了马南走向拉维洛的生活的纽带。对于马南的改变,作家感叹道:“有一只手放在人们的手里,徐徐引导他们向前,走向安静光明之境,使得他们不必再往后看,那只手也许就是一个小孩的手”(艾略特 1995: 178-179)。
再次,她长大后有了选择权,能够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当她的生父想用父权社会的文化来决定她的未来时,爱蓓没有让自己置身于两难的境地;相反,她拒绝生父要给她的生活方式,选择了她所熟悉的养父和生活。当乡绅生父高德夫雷许诺他会尽所有努力对她好,而继母南茜也会成为好母亲时,爱蓓站在马南的旁边,拉着他的手,冷冷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先生太太,可我离开爸爸就不会再感到幸福。我不在这儿,他就谁也没有了。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艾略特 1995: 187)。爱蓓这种自然的选择使她远离了传统父权社会的道德压迫。而对于《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麦琪来说,为了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能选择背负道德的评判。
因此,马南用“纯真的爱”所培养的爱蓓,就是一个天然的女性主义者;她既能够反抗父权制度里不公平的现状,又了解自己的需要,并能为之奋斗;她既具有纯朴的乡村少女的女性美德,又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她必须“符合” 的“标准”。她是天然的女性主义者,是“生命的灵魂和基础,自然地随生活环境以及内在欲望的驱动而不断发生变化”(高宣扬 2005: 27)。
美国的文化女性主义不但不否定女性特质,还认为女性重感情、重直觉的行为方式是对付“孤独和异化”的一剂良药;因此,应该大力弘扬“温柔贤惠、关爱他人、同情弱者、乐于奉献”等优秀的女性品质(程锡麟、方亚中 2011: 32)。
小说《织工马南》中的多利·温兹格甫是一个文化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母性形象。多利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妇女”,但是她“热心于公众服务,十分温和、有耐心”,喜欢“探索人生一切比较悲哀和比较重要的选择”(艾略特 1995: 107)。多利关爱他人的品质使她成了全村人赖以生存的核心,拉维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少不了她的参与。
首先,当马南找到了他的“金子”——爱蓓时,多利每天来帮助这个单身男子,并表示“我起得早,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把阿荣的旧衣服拿来,你也就不必为孩子花很多钱。我可以给她洗澡,可以给她喂饭” (艾略特 1995: 165)。当马南有点儿忌妒地看着多利怀里的孩子,说“你真好,可——我想自己来为她做一切!我想让她喜欢我!她是我的孩子”时,多利把孩子交还给他,并安慰道“她最爱的人还是你。看见了吗,她在对你笑呢!”(艾略特 1995: 166)在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多利的关照下,马南完成了对爱蓓的抚养;虽然马南害怕爱蓓会爱上多利而不爱自己,曾经坚持要自己抚养爱蓓,但是,没有她的帮忙,爱蓓就不容易成长为一个同时具有孩子般纯真和母亲般温和的女性。
其次,在多利的关照下,马南改变了原有的生活方式,逐渐被拉维洛村民接纳为重要成员;她改变了马南对宗教的嫌恶,让马南走向了教堂,恢复了信仰;她甚至让马南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过去,并有勇气去“灯笼广场”探寻自己的过往。虽然“灯笼广场”的变化让马南无法找到任何过去的踪迹,但是,马南走出了自己的过去,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在多利的关照下,她的儿子阿伦逐渐成长为一个正直、阳光的手艺人;可以说,她的关照正体现了一个母亲的本能、无私。她是恢复人与人之间纯洁、正常的关系的纽带,一个文化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母性形象。
与此同时,小说《织工马南》还展示了母性形象缺失带来的严重后果。小说中的卡斯家族缺乏母性关怀。在父权的高压统治下,它培养了两个自私自利的孩子。二儿子游手好闲,以欺诈为生,最终沦为窃贼,死于非命。大儿子高德夫雷既无法摆脱对美人的追逐,又迫于对父亲的惧怕,不敢向父亲引荐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因此被弟弟邓塞要挟、恐吓;隐藏婚史的他同样渴望像南茜一样具有母性光辉的女性,于是在失衡的精神状态下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冷酷无情;南茜这样一个贴心的、沁人心脾的女性也没能让他恢复正常。他的“良心发现”源自他想要拥有一个继承人的自私心理。虽然南茜没能像多利一样成功地改变高德夫雷,但是她身上同样也浸透着“克己”“自我牺牲”等母性特质。
尽管《织工马南》描写的母性形象经常被评论家所忽略,她们的行为也远没有《米德尔马契》中的多萝西娅所引起的关注那么多,但是,她们身上却始终闪耀着文化女性主义批评家所赞扬的女性特质和艾略特所崇尚的人性的光辉和爱的光辉。
以上论证足以证明:小说中的萨拉、莫利和南茜是“男权社会里失声的女性”,她们或是被妖化、或是被圣母化,她们自己内心的选择、渴望、嫉妒和愤恨被忽略了;作为“自由女性主义者”的爱蓓和作为文化女性主义视域下的“母性”的多利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纽带,是失去精神生态平衡的男性得以恢复正常的途径,是体现了女性气质和女性自由选择的真正的女性主义者。论文抛开备受关注的男性角色马南,而对《织工马南》中长期被忽略的女性形象进行了详细的研究,旨在拓展读者对小说中女性形象的理解,同时弥补国内对《织工马南》这部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研究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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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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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9世纪英国现实主义女性小说在中国的接受史(1949-2014)”(15YJA75201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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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5723(2017)02-0019-04
2017-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