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的责任思想研究

2017-03-11 18:50程东峰
皖西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顾炎武思想

程 曼,程东峰

(皖西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顾炎武的责任思想研究

程 曼,程东峰

(皖西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顾炎武责任思想研究主要阐述顾炎武的生平、他生活的时代,他的责任思想的主要内容,顾炎武责任思想产生的精神底蕴,以及顾炎武责任思想对后代的影响。作为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的顾炎武,对中国思想界的影响是巨大的,特别是他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是激发青少年爱国主义热情的强大思想武器,发挥着巨大的精神力量。

顾炎武;时代特征;责任思想内容;后世影响

顾炎武(1613—1682年),江苏昆山人,清代著名思想家、史学家、语言学家,学者尊为亭林先生,是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整整影响了有清一代的学术。他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思想,影响深远,至今仍然是对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教材。

一、顾炎武和他所处的时代

顾氏家族是江东世族。顾炎武的曾祖顾章志,曾任明朝南京兵部右侍郎;后来家道中落,祖父顾绍芳仅任左春坊左赞善,到顾炎武父亲顾同应这一代就没有人做官了。顾炎武襁褓中过继给早逝未婚的堂伯顾同吉为嗣。寡母王氏系顾同吉未婚妻。顾同吉死后,她主动要求到顾家为未婚夫守孝,独力抚养嗣子顾炎武成人。

顾炎武所处的时代,正当明清更替的大动荡时代。陈祖武认为:明朝灭亡,清朝主政,“其上限可追溯到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兴兵,其下限则迄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廷最终清除亡明残余,统一台湾。”[1](P2)这一百年,正是顾炎武一生(1613—1682年)所在之时期。这一时代表现出五大特点。

一是晚明社会政治腐朽,官员贪污腐败,土地兼并及大户隐瞒土地现象严重;加之自然灾害频频发生,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明季北略》卷五记载崇禛二年(1629年)四月二十六日礼部郎中马懋才《备陈大饥疏》,“臣乡延安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而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皮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迨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其山中石块而食。石性冷而味腥,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大灾固然造成民生疾苦,但更为可怕的是官员的腐败和不作为。《明季北略》卷十三所载崇禛帝的《罪己诏》可作为官员贪腐不作为的佐证,“今出仕专为身谋,居官有同贸易。催钱粮先比火耗,完正额又欲羡余。”官员的贪腐行为使自然灾害雪上加霜。据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卷84《浙江二》记载:素以重赋著称的江南浙江嘉兴县,“一人而隐田千亩”,“其隐去田粮,不在此县,亦不在彼县,而置于无何之乡。”土地兼并,在中国封建社会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明朝末年,不唯地主豪绅巧取豪夺,更有官庄肆意侵吞。崇祯十二年(1639年),御史郝晋上疏惊叹:“万历末年,合九边饷止二百八十万。今加派辽饷至九百万,剿饷三百三十万,业已停罢,旋加练饷七百三十余万,自古有一年二括二千万以输京师,又括京师二千万以输边者乎?”在如此重压下,人民生计荡然,“蓬蒿满路,鸡犬无声”。加之“阉寺弄权,士绅结党,贪风炽烈,政以贿成,一片亡国景象。”[1](P2-3)

二是战火频仍,山河破碎,盗贼蜂起,民不聊生。明末的经济社会已经是一个烂摊子,清军入关后,连连用兵,战火不熄,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经济久久不能复苏,连清世祖都承认,顺治中叶的社会,依旧是“民不聊生,饥寒切身”“吏治堕污,民生憔悴”。三藩平乱后,康熙帝也曾说过:“今乱贼虽已削平,而疮痍尚未全复。”“师旅疲于征调”“闾阎敝于转运”。于是他要求内外官员:“休养苍黎,培复元气”[1](P4-5)。故而,顾炎武无暇吟风弄月,只关注国计民生、做“经世致用”实学,喊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时代最强音。

三是满汉文化的剧烈冲突,剃发易服,圈地掠奴,大兴文字狱,迫害有民族气节的学人,引起了广大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的强烈不满。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在衣饰装束、丧葬嫁娶、饮食住行方面,都形成了自己的习惯。这本是应该得到尊重的。但是,满洲贵族不可能有这样的历史自觉,便强令汉人依照满人习惯,改变衣冠服饰,甚至还要求汉人蓄留与满人一样的发饰,引起了汉族民众的强烈不满。顺治二年(1645年)清廷明令:“各处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倘有不从,以军法从事。”而后又多次下文,要求老百姓改变“衣帽装束”,且责成礼部,强制“一体遵行”[1](P6-7)。于是,国内满汉文化冲突更加激烈,文字冤狱也频频发生。从庄廷鑨的明史案,到戴名世的著述案,雍正、乾隆年间文网密布,冤案丛集,疯狂屠杀有异志的汉族知识分子。

四是入关满人贵族,圈占民间土地,逼民“投充”为奴,既破坏了劳动生产力,又激起了汉人的强烈反抗,使得清初社会愈加动荡不安。更为可恶的是,满人贵族先是圈占汉人田地,而后又借口给“失业”“无生计”的农民“找活计”,将这些“被强占土地”的人收为“农奴”,在他们“圈占”来的土地上干活,美其名曰“投充”。清廷还大肆“缉捕逃人”,残酷镇压收留逃人的“窝主”,以保证满人贵族的既得利益。

五是畸形的社会造就畸形的人格。在满汉文化的剧烈冲突中,人心不古,士人分裂,私欲膨胀,操行失守,告密诬陷,杀人越货,为一己私利,无所不用其极。家仆陆恩背叛,至亲为争夺家产而落井下石,以及顾炎武的两次牢狱之灾,都说明了动乱的社会对人格的扭曲,终至像顾炎武这样有真才实学和高尚道德情操的俊彦硕儒,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以避杀身之祸。这就是顾炎武早年谋求富国强兵之策,中年奔走于反清复明大业,晚年一心关注民间疾苦,以“活民”“强国”为终身大计的社会原因。

二、顾炎武责任思想的主要内容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2](P756-757)这里最关键的一句话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后来就演变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了。在顾炎武的责任思想里,“天下”为“社会”,“国”才是“国家”。社会动乱必然导致国家政权更迭,国家的衰退也必然导致社会的凋零。因而,“亡国”与“亡天下”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灾难。

顾炎武的青少年时代,经世致用的实学已蔚然成风。国计艰危、民生凋敝的晚明败局,将他从科场角逐中惊醒:“秋闱被摈,退而读书,感四国之多虞,耻经生之寡术,于是历览二十一史以及天下郡县志书,一代名公文集及章奏文册之类,有得即录,共四十余帙。”[3][P131]以为治国救世之用。

(一)顾炎武的责任思想,源于人生价值取向和学术追求的高度统一

1、顾炎武的责任思想源于他的人生追求

江东顾氏,世代书香,至顾炎武开始读书时,顾家藏书达五六千卷。顾炎武的嗣祖顾绍芾精于史学,谙熟朝章国故,于一时政局变迁,具晓其中曲折,对晚明邸报最为留意。绍芾悉心督导顾炎武阅读古代兵家孙子、吴子著作和《左传》《国语》《战国策》《史记》等,且以《资治通鉴》为教本,亲为讲授[1](P20-21)。南京失守后,顾炎武生母何氏遭清军断去右臂,嗣母王氏绝食十五天而亡,且遗命顾炎武终身不准事清。生母和嗣母的言传身教,使顾炎武终身不忘。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是贯其一生的基本价值观。

2、顾炎武的责任思想源于他的学术追求

在治学上,顾炎武秉承其嗣祖顾绍芾的教诲:“士当求实学,凡天文、地理、兵农、水土,及一代典章之故,不可不熟究。”[3](P155)于是他终身追求“经世致用”之学。虽然“中国古代儒学,以务实为一优良传统,自孔孟程朱,至明清诸大儒,先后接踵,一脉相承。”[1](P21)但明清之际的实学与传统的实学有所不同。“晚明的经世思潮,是一个旨在挽救社会危机的学术潮流,它具有益趋鲜明的救世色彩。”[1](P25)这一思潮与顾炎武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一拍即合,随立“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的宏愿[3](P48)。

顾炎武的爱国主义情怀同他的经世致用的学术倾向是高度吻合的。无论是他的《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轮》,还是他的《郡县论》《钱粮论》《生员论》,都一以贯之地表达了他经世致用的学术思想和反清复明的爱国主义情怀。顾炎武的价值观既来自他的问学、治学途径,也来自他对社会存在的深刻的阶级矛盾和尖锐的民族矛盾的深切体悟和理解。顾炎武的家学渊源和他所处的时代、所受的教育,决定了他的价值观;他的价值观又决定了他的学术观;而他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活动,又是他的价值观在他的社会实践中的集中体现,二者是有机统一的。

(二)顾炎武的责任思想集中表现在他“为国家大事效力”上

顾炎武认同《宋史》所载刘忠肃戒弟子言:“‘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无足观也。’仆自一读此言,便绝应酬文字,所以养其器识而不堕于文人也。”[4](P140)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如果不把一生的主要精力用在他所选中的事业上,是很难做出成就的。顾炎武深谙此理,所以他“悬牌在室,以拒来请,人所共见……,抑将谓随俗为之,而无伤于器识邪?”[4](P140)他既拒绝重金聘请为文,又拒绝老朋友盛情邀请为文。在顾炎武看来,士人应该为国家大事效力,而不应该在个人私事和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顾炎武一生学术成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今有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顾炎武全集》22(册)卷本、近千万字。“亭林之著述,若论专精完整,自然比不上后人。若论方面之多,气象规模之大,则乾嘉诸老,恐无人能出其右。要而论之,清代许多学术,都由亭林发其端,而后人衍其绪。”[5](P58)

“君子之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徒以诗文而已,所谓‘雕虫篆刻’,亦何益哉!”[3](P98)“明道”“救世”是顾炎武的学术指向,也是他爱国主义思想的现实体现。理想要落实在行动上,责任要贯彻在实践中。“凡文之不关于六经之指、当世之务者,一切不为。”[3](P91)学者之所以要 “经世致用”,就是要学术能够为“扶世立教”“富国利民”发挥出积极的推进作用。

(三)顾炎武的责任思想表现在他严谨笃实的治学方法上

顾炎武在朝代更替、社会转型、家族衰败的过程中,决心以“学术救世”,这首先表现在他读书、治学和做学问的方法上。

1、读“经世”之书,治“致用”之学

顾炎武一生治学严谨,学风笃实,交友论学,虚怀若谷,博览群书,持之以恒。他常说:“人之为学,不日进则日退。独学无友,则孤陋而难成;久处一方,则习然而不自觉。”这一段话里有三层意思:一是为学要日日进取,不可一日停顿,停顿就要落后;二是为学要有诤友,有人砥砺切磋,“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三是为学要开阔眼界,不要囿于一人一派一地之学,要广采博览。“若既不出户,又不读书,则是面墙之士,虽子羔、原宪之贤,终无济于天下。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夫以孔子之圣,犹须好学,今人可不勉乎?”[3](P90)眼界高,视野阔,心胸宽,抱负大。眼界高得益于他的家教,心胸宽得益于他的阅读,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有什么样的眼界读什么样的书,读什么样的书决定了他做什么样的人。这就是家庭和学校、家长和老师的教育对子弟成人成才的规定性影响。

2、著书不如抄书,不做重复劳动

今人认为,抄袭是做学问的下流手段,但在顾氏先祖看来,“著书不如抄书”。承先祖遗训,顾炎武“毕生学问都从抄书入手。从另一方面看,他‘以抄书为著书’。如《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全属抄撮未经泐定者,无论矣。若《日知录》,实他平生最得意之作。我们试留心细读,其中发表他自己见解者,其实不过十之二三,抄录别人的话最少居十之七八。故可以说他的主要工作,在抄而不在著。”[5](P55-56)

顾炎武是最反对剽窃的, “凡作书者莫病乎其以前人之书改窜为自作也。”[3](P30)又说:“晋以下人,则有以他人之书而窃为己作,郭象《庄子注》,何法盛《晋中兴书》之类是也。若有明一代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2](P1073)那为什么要抄书呢?他认为,既著书就须是“必古人所未及就,后世之所不可无,而后为之。”[2](P1084)在顾炎武眼中,著书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原创,且这原创必须是后世必不可少的有大用处的东西;如果自己著书不如古人已有之书,则不如把古人的东西抄录下来。顾炎武所抄之书:一是要说明抄自何处,绝不贪天功为己有,绝不把古人的东西他人的东西抄为自己的东西欺世盗名;二是他所抄之书必是当下读者所急需的东西,也是最经典的东西,绝不随意抄一点东西以充著述;三是他所抄之书必是一般人很难见到的东西,有“为往圣继绝学”的功效。顾炎武抄书不仅丰富了学术内容,而且扩大了读者的眼界;不仅接续了前代学术,而且启示后人不要重复前人,不作无用的重复劳动。

3、精心考证,务求精确

做“经世致用”的“实学”,必须从实际出发,必须是有针对性的“管用”的学问。因而,顾炎武特别注重历史事实的考据,务求结论的科学和事实的准确。他的《北岳辨》一文,就是经过近半年的时间,作了大量的考证和调研,纠正了当时许多人的错误,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的学术论文。倪岳等“皆据经史之文而未至其地。予故先至曲阳,后登浑源,而书所见以告后之人,无惑乎俗书之所传焉。”[3](P9)

顾炎武善做历史考察,以疏通源流。他在研究古音的演变时,指出沈约的四声谱用的都是东汉以后诗赋的音韵,与古代是不同的。且古代流传下来的音韵到汉代为之一变,到宋代则宋韵行而汉韵亡,又起了变化。“于是据唐人以证宋人之失,以古经以正沈氏、唐人之失,而三代以上之音部分秩如,至赜而不可乱。乃列古今音之变,而究其所以不同。”[3](P25)他对古今音韵作比较考察,探索音韵的古今之变。他对经学也作了同样的历史考察:“经学自有源流,自汉而六朝、而唐、而宋,必一一考究,而后及于近儒之所著,然后可以知其异同离合之指。”[3](P91)顾炎武写作《日知录》时,必对经、史、政、财、礼、艺等众多方面作精细的考察,体现了他严谨的历史态度和科学的批判精神。

顾炎武做学问不拘泥于个别特殊场合下的称谓和口头评语。不可以现实中的“礼仪”用语作为历史评价的结论:“君子将立言以垂于后,则其与平时之接物者不同。……今子欲以一日之周旋,而施诸久远之文字,无乃不知春秋之义乎?”[30](P92)

4、实地考察,走访确切

顾炎武认为,做学问搞研究必须系统地占有资料,特别是要实地调查,一定要以博学为前提,“历九州之风俗,考前代之史书。”[2](P1652)。为了写《天下郡国利病书·嘉定县志水利考》,亲自考察苏州、嘉定一带水利问题时指出:凡论及东南水利的都推崇宋代郏亶、单鄂,这两个人是有贡献,可时间已经过去五百年了,河道水域情况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还按他们的结论去勘察当今水利能行吗?所以,“以书御马者,不尽马之情;以古治今者,不尽今之变。善治水者,固以水为师耳。”[6](P1056)治水人要“以水为师”,亲身去了解水流的情况。他每到一地都要作实地考察,找人谈话,了解各方面实际情况。“至北方十有五载,流览山川,周行边塞,粗得古人之陈迹。”[3](P23)为求行文准确无误,他还运用比较法和归纳法,反复比较考证,纠偏补漏,不留谬误。“有一疑义,反复参考,必归于至当;有一独见,援古证今,必畅其说而后止。”[2](卷首潘耒原序)他一再强调:“君子之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引古筹今,亦吾儒经世之用。”[3](P98,93)为此,顾炎武“所至厄塞,即呼老兵逃卒,询其曲折,或与平日所闻不合,则即坊肆中发书而对勘之。”[6](P1059)他这样做的原因是,“非好学之深,则不能见己之过。”[3](P95)实地考察,走访群众,实事求是,毋求确切,是顾炎武做学问的一贯风格。《四库全书》“日知录提要”指出:“炎武学有本原,博瞻而能贯通。每一事必详其始末,参以证佐,而后笔之于书,故引据浩繁,而抵牾者少。”

梁启超曰:“亭林读书,并非专读古书。他最注意当时的记录,又不徒向书籍中讨生活,而最重实地调查。潘次耕说:‘先生足迹半天下,所至交其贤豪长者,考其山川风俗疾苦利病,如指诸掌。’”[5](P55)顾炎武研学之要在于“论一事必举证,尤不以孤证自足,必取之甚博,证备然后自表其所信。其自述治音韵之学也,曰:‘……列本证,旁证二条。本证者,诗自相证也。旁证者采之他书也。二者俱无,则宛转以审其音,参伍以谐其韵。’”[7](P12)这与他的政治抱负和治学方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四)顾炎武把解救民生疾苦,拯救民族危亡,当作自己的神圣责任

顾炎武是一位以天下为己任的学者,早年奔走国事,中年图谋匡复,晚年志在天下,著述经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晚年,他更加关注民生疾苦,把“为天下民众的疾苦而呼号”作为自己神圣的责任。他认为:“天下之病民者有三:曰乡宦,曰生员,曰吏胥。”[3][P9]三者互相勾结,成为“病民者”。

康熙二十年(1682年)他在《病起与蓟门当事书》中写道:“今有一言而可以活千百万人之命,而尤莫切于秦、陇者,苟能行之,则阴德万万于于公矣。请举秦民之夏麦秋米及豆草一切征其本色,贮之官仓,至来年青黄不接之时而卖之,则司农之金固在也,而民间省倍蓰之出。且一岁计之不足,十岁计之有余,始行之于秦中,继可推之天下。然谓秦人尤急者,何也?目见凤翔之民举债于权要,每银一两,偿米四石,此尚能支持岁月乎?捐不可得之虚计,犹将为之,而况一转移之间,无亏于国课乎?然恐不能行也。……至于势穷理极,河决鱼烂之后,虽欲征其本色而有不可得者矣。救民水火,莫先于此。病中已笔之于书,而未告诸在位。比读国史,正统中,尝遣右通政李畛等官粜米得银若干万,则昔人有行之者矣。特建此说,以待高明者筹之。”[3](P49)他不仅关注民生疾苦,还为当政者出谋划策。“昊天不吊,大命忽焉,山岳崩颓,江河日下,三风不儆,六逆弥臻。以今所赌国维人表,视昔不得二三,而民穷财尽,又倍蓰而无算矣。……关辅荒凉,非复十年以前风景,而鸡肋蚕丛,尚烦戎略,飞刍挽粟,岂顾民生。至有六旬老妇,七岁孤儿,挈米八升,赴营千里。于是强者鹿铤,弱者雉经,阖门而聚哭投河,并村而张旗抗令。此一方之隐忧,而庙堂之上或未之深悉也。”[3](P138)顾炎武以近七十岁的高龄写这样的信给当官的外甥反映民生疾苦,建言献策,可见其忧虑之深、关心之切、用心之良、建言之准,目的在于“拯斯人于涂炭”。

(五)顾炎武把“博学”和“知耻”作为学者的基本操守

顾炎武在《与友人论学书》中写道:“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士而不先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而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3](P41)“博学于文”和“行己有耻”,一为做学问的方法,一为做人的方法。做学问要博览群书,广泛搜求,勿要捉襟见肘,主观武断。他反对向内的主观的学问,提倡向外的客观的学问。“自宋以后,一二贤智之徒,病汉人训诂之学得其粗迹,务矫之以归于内;而‘达道’、‘达德’、‘九经’、‘三重’之事置之不论,此真所谓‘告子未尝知义’者也。”[2](P436)他还认为,做学问要专心致志,不要三心二意;要全力以赴,不要心不在焉、丢三落四。“‘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之意盖曰,能求放心,然后可以学问。”[2](P437-438)为了“博学于文”,他从不懈怠,把博学作为终身追求。他说:“赤豹,君子也,久居江东,得无有陨获之叹乎?昔在泽州,得拙诗,深有所感,复书曰:‘老则息矣,能无倦哉?’此言非也。夫子‘归于归于’,未尝一日忘天下也。故君子之学,死而后矣。”[3](P92)只有有了“君子之学,死而后矣”的精神,才配得上“博学于文”。

“行己有耻”是为人处事、安身立命的要求,亦是特行独立的方正人格的写照。晚明社会政治混浊,社会混乱,人际关系紧张,士人虚伪;清军入关后,风气更坏。顾炎武深恶痛绝。“古之疑众者行伪而坚,今之疑众者行伪而脆,其于利害得失之际,且不能自持其是,而何以致人之信乎?故今日好名之人皆不足患,直以凡人视之可尔。”[3](P95)言行不一,八面玲珑,以权谋私,不负责任,是顾炎武时代通病。“读屈子《离骚》之篇,乃知尧、舜所以行出乎人者,以其耿介。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则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2](P778)为了克服这一弊端,顾炎武强调 “耻”字:“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又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2](P442)士大夫之无耻是国耻,是教化之耻、用人之耻、体制之耻。顾炎武的观点不值得今人反思吗?

“博学于文”是作为一个学者的责任;“行己有耻”是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都不“知耻”,还指望大众有“知耻”的品德吗?因而,“博学于文”“行己有耻”,是各种责任中最基本的责任。“博学于文”“行己有耻”关系到社会精英层的知识能力和道德品质。如果社会“精英”层都视“无耻”为“常态”,甚至不以“无耻”为“耻”,则是社会最基本的价值观错位,更是社会的灾难。

三、顾炎武责任思想产生的精神底蕴

顾炎武的责任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既有其深刻的时代背景,又有其产生的精神内核。精神内核是其责任思想形成的直接动因。人的精神是由知、情、意三者组成的,而知又是情感和意志的先导。清军入关后的国破家亡、民生凋敝,以及明清之际的官场腐败,社会乱象,致使顾炎武把复兴民族大业、重振社会经济、救黎民百姓出水火的责任感,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一)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炽热的爱国情怀,是顾炎武责任思想产生最坚硬的内核

顾炎武的责任思想源于他对祖国的热爱。他对祖国的爱,不仅仅是对中国这片热土的爱,而且还包括对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的爱;不仅仅是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民的爱、同胞的爱,而且还包括对祖国壮丽山河的爱、传统文化的爱。这种爱根深蒂固地渗透进他的血液之中。他的所有思想和行为(包括责任思想),都源于这根深蒂固的爱。著名历史学家侯外庐说:“由炎武这个经世之人看来,‘人’耻于做小天井的工作;由他的爱国主义讲来,‘人’耻于做亡国奴。”[8](P220)正由于顾炎武是出于对有五千年历史的祖国的爱,所以他才有“亡国”与“亡天下”之辨。又因为“亡国”和“亡天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拯救的方法也不同:“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2](P757)面临外族入侵、国人将要做亡国奴的紧要关头,保国保种,到了“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的时候了。由于时代的局限性,顾炎武没有大中华的观念,所以他把清廷入主中原视作亡天下,视为当亡国奴,于是誓死不与清廷合作。作为思想家,顾炎武爱国不是仅仅停留在书斋里、著述上,还有保国保种的实际行动。顾炎武是富有强烈爱国思想的。他在清王朝统治的环境中,背乡弃家,远游北方,正是他所谓“天生豪杰,必有所任。……今日者,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3](P48)顾炎武在著述中常常暗示当日的情形,不主张友人绝望自杀,说天下事变以来,有不能尽预料的。他的北上考察,不仅仅是为了考察山川,而有交结志同道合者相机乘势而作之愿望:“一旦有警,入山守险,不过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便。”[3](P87)所以“炎武比夫之宗羲更进步的地方,就在于他始终是一个经世致用的活动家,他的爱国思想与他的秘密行动是言行一致的。”[8](P234)

顾炎武的爱国思想是很丰富的,多表现在他的诗歌里。如:“精卫: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我愿平东海,身沈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3](P278-279)此诗表达了作者为民族解放而奋斗不止、忠贞不渝的精神。再如“山河今异域,瞻拜独曾孙。雨静钟山闭,云深建业昏。自怜褴褛客,拭涙到都门。”[3](P295)顾炎武借祭拜曾祖章志墓,感伤国破山河碎的爱国情怀。这类的诗作在顾炎武的诗集中还有很多。

(二)强国富民愿望,是顾炎武责任思想产生最深厚的情感基础

顾炎武炽热爱国情怀的直接表现就是实现强国富民的愿望。爱国不是空洞的。祖国是由国土、国民、民族文化构成的,强国,是保卫国土、国民和民族文化的前提,在主权确立和不受外敌侵略的前提下,才能谈得上富民和发展民族文化。在晚明时期,官府贪腐,盗贼蜂起,社会动荡,国弱民穷,外敌入侵,山河破碎,穷困潦倒,民不聊生。顾炎武从历史中寻找拯救民族危亡、促进国强民富的良方,于是有《肇域书》《天下郡国利病书》《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郡县论》《生员论》《钱粮论》之出,为了保护民族文化、发展民族学术,才有《日知录》《音韵五书》等学术著作问世。顾炎武之所以要提倡实学,主张治学要经世致用,目的就是要实现其强国富民的愿望。顾炎武在《与人书三》中写道:“孔子之删述六经,即伊尹、太公救民於水火之心,而今之注蟲鱼、命草木者,皆不足以语此也。”[30](P91)这样的表白,在炎武的诗文集和《日知录》中多有论述。不当亡国奴,期望国家富强,对国家和人民负责,救人民出水火,为顾炎武一生性命所系,也是他爱国主义思想的集中体现。

(三)经世致用的治学方法,是顾炎武实现人生理想的必由之路,亦是实现其救国救民理想的必由之路

为了实现他的富国强兵思想,为了实现其救民出水火的崇高理想,他不能去做空疏的花架子学问,他也没有工夫去做吟风弄月的小资文章。既然要经世致用,所以必须是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真理之学,必须是能够付诸实践的实用之学,必须是能够富国强兵、救民出水火的经世学。强烈的责任心和崇高的使命感,促使他不辞辛劳地跑遍大半个中国,考察山川,了解民情,校勘古籍,遍访博学鸿儒,以求所述确凿,所论精当,所开的救世良方能经世济民、富国强兵。可惜,“道虽贵,必有时而后重,有势而后行。”[9](P73)“良方”要逢“良医”、有“良药”,方可治病,空有良方,无良医识之;空有良医识之,却无良药治之,亦不可能收到治病救人效果。这就是思想家的悲哀。思想家只能开药方,这个药方只有被有作为的开明的政治家(良医)所认知和采纳,才可付诸实施;仅有一个开明的政治家还不行,政治家周围还要有一大批良将能臣,才能将这一对症下药的良方因地制宜地运用到需要治疗的地方去,还要持之以恒,方可收到疗救的效果。这一大批良将能臣,就是良药。药方、良医、良药,三者缺一不可。某一个方面的“良”,是很多的,但三个方面的“良”适时聚集,且齐心协力,就可出现中兴盛世了;然而,三“良”齐聚,实在难得。这就是空抱憾的人多之又多的原因了。顾炎武也不能例外。

(四)“贵创”“博证”“致用”三大特点,彰显了顾炎武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和积极负责的态度

梁启超把“贵创”“博证”“致用”作为顾炎武治学的三大特点,是很有见地的。做学问贵在创新,“不创新,毋宁死”被一些学人奉为圭臬。顾炎武把“创新”作为治学的根本,首先表现在反对抄袭上:“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2](P1073)他所谓著书,“必古人之所未及就,后世之所不可无,而后为之。”[2](P1084)这既说明了“创新”(必古人所未及就),又说明了“经世致用”(后世之所不可无)。他还说:“近代文章之病,全在摹仿,即使逼肖古人,已非极诣。”[2](P1097)故顾炎武著书无一语蹈袭古人。他在《与人书》中说:“君诗之病在于有杜,君文之病在于有韩欧。有此蹊径于胸中,便终身不脱‘依傍’二字。”不仅治学术要创新,作诗文也要创新。创新既是为学为文的命脉,是个不可调和的原则问题。关于“博证”和“致用”,有多处论证,不再多说。

顾炎武把“明道救世”作为“治学立文”的最高责任,其目的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倡“实学”“经世致用”,重“济世”“利国富民”。顾炎武此举不仅仅是为了一时的“救灾”“济民”,而是“为万世开太平”做基础工作。他治《音韵五书》《五经同异》《五经考》,是为了弘扬民族文化“为往圣继绝学”,顾氏“皓首穷经”以疏通本意、订正古籍讹错,为后学留一个可信的古籍读本,不要以讹传讹,贻误后学。顾炎武对五经的研究,为有清一代经学研究开风气之先。这既可以看作顾炎武“为往圣继绝学”也可以看作是顾炎武“以天下为己任”的学者责任。

由于时代的局限,顾炎武的治学不是没有毛病的。比如,他否定王阳明的心学和批评程朱的理学,但他并没有提出更符合时代需要的新的学术思想,而是回到更古老的经学,是一种以“新”的“偶像”代替“老”的“偶像”,以“新”的“教条”代替“老”的“教条”的做法,刚刚逃脱出一种思想禁锢,又投入另一种思想禁锢。他把明朝的灭亡完全归结为王学的“祸害”也是不正确的。一个王朝的灭亡与其所倡导的学术思想固然有不可分割的关联,但统治者的政治主张、制度设计和政策导向,更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这些缺点和偏颇,并不影响顾炎武作为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和学者矗立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上,他永远活在中国人民的心里。

问题(8)的解也可分成一些解类,也是Ω(z)所属的解类,例如,要求式(8)的解属于h(c1,…,cq),当然c1,…,cq都是普通结点.于是就可求出式(8)亦即式(5)在该类中的指标为

宁死不屈的倔强脾气,也是顾炎武追求真理、弘扬正气、彰显人格魅力的精神品质之一。

四、顾炎武的责任思想对后世的影响

梁启超认为顾炎武对后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在他做学问的方法,给后人许多模范;第二,在他所做学问的种类,替后人开出路来。”[5](P55)作为清学的“开山之祖”,顾炎武对清代学术影响巨大,梁氏所说两点,可谓一语中的。但是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顾炎武对后人的影响主要表现在思想上,而不仅仅表现在治学的方法上。我以为,顾炎武对现代中国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强烈的民族主义精神

顾炎武生于明末,长于清初。拒不仕清,既是他强烈的民族主义精神的凸显,也是他炽热的爱国主义情怀的表现。他目睹了清军入侵时生母被砍去一臂,又眼睁睁地看着嗣母绝食而亡,且叮嘱他终身不得仕清;他还目睹了清人入主中原后,疯狂屠杀复明志士,拼命毁坏汉人文化,逼汉人剃发,且大兴文字狱,残害亲明士人。这一切都在顾炎武的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顾炎武的民族精神就是他的爱国主义情怀。复明希望泯灭后,顾炎武晚年表现出的富民强国和忧国忧民思想,可认为是他在清朝生活时期所表现出来的爱国主义思想。如他在康熙十九年于陕西华阴写给他外甥徐元文的信中说:“夫史书之作,鉴往所以训今。忆昔庚辰、辛巳之间,国步阽危,方州瓦解,而老成硕彦,品节矫然。下多折槛之陈,上有转圜之听。思贾谊之言,每闻于谕旨;烹弘羊之论,屡见于封章。遗风善政,迄今可想。而昊天不吊,大命忽焉,山岳崩颓,江河日下,三风不儆,六逆弥臻。以今所赌国维人表,视昔十不得二三,而民穷财尽,又倍蓰而无算矣。”[3](P138)再如他的《病起与蓟门当事书》云:“救民水火,莫先于此。病中已笔之于书,而未告诸在位。……特建此说,以待高明者筹之。”[3](P48-49)顾炎武不是泥古不化之人,既然复明无望,就要对新国家的建设作应有的贡献。表面上看,是他给外甥的家书,或是给朝廷命官的私信,实际上是为当局提出“可以活千百万人之命”的兴国救民之良策。他外甥等时任清廷重臣,给他们写信建言,是想通过他们对当局发挥作用。顾炎武时乃一介平民,不好直接给朝廷上书,但通过在朝的亲友表达建议,是最好不过的“曲线救国”了。这是顾炎武经世致用思想的一贯表现。顾炎武的心始终是热的,他的报国为民思想始终没有变。只不过是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表现罢了。

顾炎武的民族主义精神不仅表现在他本人的“经世致用”和“建功立业”上,还表现在他对爱国仁人志士和有民族气节的英雄模范的景仰上。他的《三朝纪事阙文·序》一文,就是通过对祖父的怀念,塑造了一位爱国隐士的形象。文中除写了祖父对“我”的教育和爱心外,还写了祖父关心“国计民生”,关心国家安危的爱国主义情怀。文中写道:“臣祖年七十馀矣,足不出户,然犹日夜念庙堂不置。阅邸报,辄手录成帙。而草野之人独无党,所与游之两党者,非其中表则其故人,而初不以党故相善。”[3](P155)这与他的“君子之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的思想是一贯的。“明道”“救世”,就是报国为民。再如《吴同初行状》《书吴、潘二子事》,同样是对爱国烈士的褒奖。顾炎武的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思想对后世的影响巨大,我们现在提倡的以爱国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不仅在顾炎武身上得到体现,而且也在后人身上发扬光大。顾炎武作为爱国主义的思想家,其人其文,其事其功,泽被后世,光耀千秋;特别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名言,几乎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永远激励后学“为民兴利除害,为国长治久安”作不懈的努力。

(二)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思想

顾炎武以一个具有强烈民族主义精神的爱国主义者的身份出现,必然表现出“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担当。这是他角色定位之必然。无论是主张“实学”提倡“经世致用”的学术主张,还是“关注民生”追求“富民强国”的思想,都与他“以天下为己任”的角色定位有密切关联;或者说,他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担当就是他“以天下为己任”的角色定位在行动上的表现。无论是他青年时代编纂《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还是他后来的学术巨著《日知录》,以及再后来的《音学五书》出炉和《顾亭林诗文集》的结集,都表明顾炎武的每一著述,都不是为一己一家之私,而是为了民族繁荣富强和国家兴旺发达之大计。虽然顾炎武只是一介平民,但是作为一个通今博古的大儒,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国家富强、人民幸福”思虑。“方今郡县之敝已极,而无圣人出焉,尚一一仍其故事,此民生之所以日贫,中国之所以日弱而益趋于乱也。”[4](P1)他之所以要写这些著作。目的是“后之君苟欲厚民生,强国势,则必用吾言矣。”[4](P2)他坚信,一旦他的著述被当政者选用,就能为国为民发挥出巨大作用,作出巨大的贡献。“今天下之患,莫大乎贫;用吾之说,则五年而小康,十年而大富。”他的《郡县论》诸篇是“利尽山泽而不取诸民,故曰:此富国之策也。”[40][p7]正如他本人所预期的那样,《郡县论》《钱梁论》《生员论》诸论寄寓的是“富民强国”之旨,探寻的是“国家治乱之源,生民根本之计”[3](P238)。他一贯主张:文章“止为一人一家之事,而无关于经术政理之大,则不作也。”[3](P96)正是基于这一原则,顾炎武的好友李中孚屡次请他为母亲作传,都被他婉言谢绝[3](P81)。可见,一个人的志向、胸怀、眼界,与他的事业、贡献、境界,是联系在一起的,眼界高,则境界高;胸怀大,则事业大,贡献也大。而这一切,都与其志向一致。所以古人“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思想在中华民族影响深远,激励着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学人为国计民生而奋斗。

(三)强国富民的救世情怀

顾炎武强国富民的救世情怀与他的爱国主义思想一脉相承。爱国主义表现在什么地方?民族情怀表现在什么地方?经世致用又表现在什么地方?对于一个以爱国主义为宗旨的思想家来说,只能表现在“强国富民”上。那么强国富民又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在顾炎武看来,强国表现为利国,亦表现在国防强大、社会健康向上、制度优越利民上。他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肇域志》两书的编纂,就是“感四国之多虞,耻经生之寡术。”于是博览历史文献,普遍考察历史上的治世之经验,编就两书,“一为舆地之记,一为‘利病’之书”,目的是“存之箧中,以待后之君子斟酌去取云尔。”或是期望“俾区区二十馀年之苦心不终泯没尔。”[3](P131)也正像他在《初刻日知录自序》中所说:此刻的目的是为了“明学术,正人心,拨乱世以兴太平之事。”[3](P27)明学术,正人心,拨乱世以兴太平之事,都是强国富民之举。如果学术不明,人心不正,社会动乱,则必然导致国家领导层昏聩,制度秩序紊乱,会形成一盘散沙的局面,离分崩离析的颓势也就不远了。顾炎武醉心学术,如其同时代人且与其有过较多交往的著名文学家程先贞先生所说:“其著述之富,汗牛充栋,要皆崇正黜邪,一轨于圣贤之微旨,抽关启鈅,尽见其全。其辩详以核,其论典以要,其思平实以远,其义纯粹以精。本于经而不泥于昔闻,原于史而不拘于成说。多前贤所未明,一旦自我发之者。”[4](P304)亦如全祖望在《亭林先生神道表》中所论:“永嘉永康之学,皆未甚粹,未有先生之探原竟委,言言皆可以见之施行,又一禀于王道而不少参以功利之说者也。”[4](P305)引此两位前人的评价,足以证明顾炎武的治学为文,既是前承古圣后起来者的“经国治世”之作,亦是言前人所未能言、留后人所不可缺的经典之作。

那么顾炎武认为要怎样做才能富民呢?顾氏认为,要富民,首先是当政者要关注民生。顾炎武一生牵挂民生,从早年的“奔走国事,中年图谋匡复,暮年独居北国”,依依不忘“东北饥荒”“江南水旱”,直到病魔缠身,生命垂危,还念念不忘“救民出水火”为己任。他始终以“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3](P48)他的《钱粮论》就是为“活民”“富民”向当局提出的“救世”之方略。文中写道:“谷日贱而民日穷,民日穷而赋日诎。”最终导致关中一带,“则岁甚登,谷甚多,而民且相率卖其妻子。”于是他提出以“实物为赋”的方案,他认为这是“一举而两利焉”的上上之策:“无蠲赋之亏,而有活民之实;无督责之难,而有完逋之渐。今日之计,莫便乎此。”[3](P17-19)

(四)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

顾炎武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首先表现在他的求实学风上。为改变明朝空疏的学风,顾炎武开清初倡实学的先河。他求实学风的形成也有一个不断学习、不断实践的过程。他的求实学风主要表现为崇实致用;所谓“崇实”,就是摒弃“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之以“修己治人之实学”,故而“鄙俗学而求《六经》”,求“以务本原之学”。所谓“致用”,就是努力探索“国家治乱之源,生民根本之计”;学以修身,救世济民,谋“为万世开太平”之策。在谈到顾炎武对后世的影响时,侯外庐与梁启超有不同的看法。侯氏说:“我们认为清初的大师都是世之‘显学’。顾炎武的显学自有他的地位。清代学者在乾嘉以后所发展了他的考据学,却仅有历史的狭义价值。在这一点上,我认为只有王国维是最后继承炎武的人。……王国维在‘殷虚书契’后记中,也以继承炎武自居。”[8](P205)有王国维这样的大师继承炎武的学术,还不是最荣耀的事吗?

顾炎武的务实之学具体表现为“博学于文”。他所谓“博学于文”,绝不仅仅是“文字”、“文章”之文,而是人文,包涵着广泛的社会文化因素。他说:“‘君子博学于文’,自身而至于家、国、天下,制之为度数,发之为音容,莫非文也。”[2](P403)顾炎武的求实学风还表现为他的刻苦学习和努力奋斗的精神。顾炎武自幼至老,一直奉行务实求学,刻苦钻研,著述力求精准,不作虚浮空泛之文。现录他的一篇短文,可间接窥知他为学为文的科学精神:“自此绝江逾淮,东蹑劳山、不其,上岱岳,瞻孔林,停车淄右。入京师,自渔阳、辽西出山海关,还至昌平,谒天寿十三陵,出居庸,至土木,凡五阅岁而南归于吴。浮钱塘,登会稽,又出而北,度沂绝济,入京师,游盘山,历白檀,至古北口。折而南谒恒岳,逾井陉,抵太原。往来曲折二三万里,所览书又得万馀卷。爰成《肇域记》,而著述亦稍稍成帙。然尚多纰漏,无以副友人之望。又如麟士、年少、菡生、于一诸君相继即世而不得见,念之尤为慨然!”[3](P221)这一篇文字,既是他对自己行踪的记述、对友人的怀念,也是他认真做学问和不断追求科学精神的写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作虚文,不写虚事,求真务实,实事求是,在这一篇短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明学术,正人心,兴太平,既是“经世致用”情怀的显露,亦是“以天下为己任” 的责任思想的表现。这两个方面对后代学人影响巨大。我们学习顾炎武,也主要学习他的利国福民思想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负责精神。

[1]陈祖武.顾炎武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10.

[2]顾炎武.日知录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3]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59.

[4]钱仲联.顾炎武文选[M].张兵,选注评点.江苏:苏州大学出版社,2001.

[5]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上海:三联书店,2006.

[6]冯契.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下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1985.

[7]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朱维铮,导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8]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9]王德明.孔子家语译注[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StudyonGuYanwu’sIdeaofResponsibility

CHENG Man, CHENG Dongfeng

(WestAnhuiUniversity,Lu’an237012,China)

The study of GuYanwu’s idea of responsibility mainly describes the life of GuYanwu, the era of his life, the main contents of his thought of responsibility, responsibility of GuYanwu’s thought of the spirit, and GuYanwu’s idea of responsibility to future generations. As one of the three great thinkers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and early Qing Dynasty, GuYanwu has a huge influence on the China ideological circles, especially his idea of “Everyone is responsible for his country.”, is a powerful ideological weapon to stimulate youth patriotism, play a great spiritual power.

GuYanwu;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the content of responsibility thought; later influence

2017-05-02

皖西学院校级重点研究项目“大学生责任担当精神培养研究”(WXSK201713)阶段性成果。

程曼(1979-),女,安徽六安人,高级政工师,研究方向:大学德育、大学文化;程东峰(1948-),男,安徽金寨人,教授,研究方向:伦理学。

B249.1

A

1009-9735(2017)06-0122-09

猜你喜欢
顾炎武思想
顾炎武谢鼠
转化思想的应用
思想之光照耀奋进之路
顾炎武谢鼠
思想与“剑”
昆剧新编戏《顾炎武》创作得失刍议
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思想永远不能丢
“思想是什么”
顾炎武“拜师”
顾炎武与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