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敦煌本《酒赋》及同题赋之主题流变

2017-03-11 12:06:41赵莉娇
六盘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同题扬雄曹植

赵莉娇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阳550001)

论敦煌本《酒赋》及同题赋之主题流变

赵莉娇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阳550001)

敦煌本《酒赋》于清末得以重新问世,其在语言风格和情感态度上都与西汉以来的同题赋作有所不同,是对历代《酒赋》创作的重要补充,共同展现了历代赋的创作和主题嬗变脉络。由于“酒”与文学有极大粘连性,因此历代同题《酒赋》内涵、主题的流变也是对历史及文学的双重折射。

敦煌本《酒赋》;同题赋;主题流变;双重意义

《酒赋》创作自西汉肇始,历汉魏晋皆有同题赋作予以铺陈,明显体现了各时代的赋作特征,较其他同题赋作兼具历时与共时的特点。而敦煌本《酒赋》伴随着清末敦煌遗书的重新问世而受到关注,此前也未见于任何传世文献中,其语言雅俗兼蓄,情感激烈高扬,与其时唐代盛行的律赋创作有所不同,是对唐代赋创作的重要补充。

本文通过对历代《酒赋》同题赋作的逐一考察,可从中窥见自两汉至魏晋赋创作的脉络和演变发展,以及历代文人对“酒”内涵、情感态度随着文学、历史的演进不断嬗变之轨迹,由此把握《酒赋》在不同时代下的主题流变和《酒赋》同题赋作的重要意义。

一、敦煌本《酒赋》简说

敦煌本《酒赋》有七个写卷:卷伯2633、卷伯2544、卷斯2049、卷伯2555、卷伯2488、卷伯3812、卷伯4993。其中,卷伯2633首尾完整,首题“酒赋一本,江州刺史刘长卿撰”,尾题“酒赋一本”;卷斯2049首尾完整,首题“酒赋”,无尾题,未及作者;卷伯2555首尾完整,题“高兴歌,江州刺史刘长卿”,其余各卷皆有残缺。

从敦煌卷中可以看到敦煌本《酒赋》赋题的差异问题。敦煌本《酒赋》于各卷赋题不一,或题《酒赋》,或题《高兴歌》,或为《高兴歌酒赋》,对这一现象,王小盾《敦煌〈高兴歌〉及其文化意蕴》一文认为“《高兴歌》是作为一篇依民间歌调创作的歌辞作品记录下来的。但最晚在贞元年间,它就被用入说唱,而被称作‘《酒赋》一本’。再往后,它逐渐被人们熟悉和喜爱,当作文学读物抄录下来,这时,它才有了《酒赋》这样一个稳定的名称。”(王小盾,1987)张锡厚在《敦煌赋汇》的《酒赋》释题中亦引此观点,反映了自魏晋以来诗赋合流的趋势。如一同收录于《敦煌赋汇》的佚名作《子灵赋》,张锡厚在其题解中称:“全赋句型整齐,颇似五、七言诗体,甚或袭用唐人诗句入赋,这是较为典型的以诗入赋之作,也是敦煌赋的特点之一。”(张锡厚,1996)可见敦煌赋“诗赋合流”的创作已较为普遍。

其次,关于敦煌本《酒赋》的作者及其写本时代已有不少专门论述,但仍尚未有定论。现简要梳理之:据傅璇琮《刘长卿事迹考辨》,刘长卿并未任过江州刺史一职,因此学界对于《酒赋》作者这一问题基本持两种观点:一是《酒赋》非刘长卿所作,乃他人嫁名,或是同名之人,如任半塘、柴剑虹等持这一观点;另一种观点认为作者就为刘长卿,至于官职名及风格不符的问题当由传抄过程中致误,如陈世福持这一观点。

而《酒赋》的创作、写本年代,张锡厚《敦煌赋汇》中有详细论述,大致推断为:创作自唐乾元元年(758年)之后,写本卷伯4993为长庆年间(821~824年)之后,其他卷本亦难以详考。

敦煌本《酒赋》全篇以叙写饮酒之乐为主要内容,句式以三、七言为主,语言雅俗兼蓄,既有化用他人的诗句或典故,如“银铛乱点野驼苏(酥)”(伏俊琏,1994)213便化自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中“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野酡酥”(岑参,1980)一句。赋中对于各种好酒豪饮的典故的应用更是比比皆是,如“白日林里访山涛,夜向瓮前寻毕卓”(伏俊琏,1994)212一句巧妙引用了两晋山涛、毕卓嗜酒如命的轶事。同时,又有俚语白话穿插其间,如“遮莫酒如黑黯湫”(伏俊琏,1994)212中“遮莫”一词,宋严有翼《艺苑雌黄》释:“遮莫,盖俚语,犹言尽教也。”(胡震亨,1981)意为尽管。

全赋以纵情饮酒、抛却尘世纷扰为主旨,强调追寻现世的快乐,在开怀畅饮中享受人生。篇末“人生一代不荣华,彭祖徒劳年七百。醉眠更有何所忧,衣冠身外复何求。但得清酒消日月,莫愁红粉老春秋”(伏俊琏,1994)213更是明确指出这一主题。但这样极端的享乐也从侧面反映了作者于现实生活的苦痛与挣扎而不得出路的消极情绪。这与两汉以来的同题《酒赋》作品的主题表达有所不同,更上衔魏晋,从整体上体现了自西汉邹阳、扬雄《酒赋》以来虽同为赋酒,但其主题和情感的流变与发展脉络。

二、《酒赋》同题赋作的主题流变

据清陈元龙主持纂修的《历代赋汇》及清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清官修《全唐文》载录,《酒赋》同题赋作共有西汉邹阳、扬雄,魏曹植、王粲,晋嵇康、袁山松六篇,其中嵇康和袁山松的《酒赋》仅存残句可观,加之作于唐的敦煌本《酒赋》,则《酒赋》同题赋作共有七篇。

邹阳《酒赋》全赋始见于《西京杂记》。在《西京杂记》卷四载梁孝王集诸游士于忘忧之馆,邹阳作《酒赋》。对于这一则材料,历来有真伪之辩。如马积高《赋史》第三章略述数篇赋在体式和属对方面的特点,由此判定其非西汉前期所能有,为他人伪托。而俞纪东则从西汉文帝、景帝时期赋句式特点和诗体赋的存在等方面证明忘忧馆游士诸赋为真实可信,且吴从祥亦从赋用韵情况证明忘忧馆游士诸赋的真实性。后两篇文章的论述和考证上均更为详瞻全面,论证充分,故将邹阳《酒赋》纳入同题《酒赋》范畴。

全赋气势高昂豪迈,先以“清者为酒,浊者为醴;清者圣明,浊者顽騃”(陈元龙,1987)413这一“清浊酒”对比总起,后对二者在酿造上进行铺陈,接着描述君臣举杯共饮的盛况:

召皤皤之臣,聚肃肃之宾。安广坐,列雕屏。绡绮为席,犀璩为镇。曳长裾,飞广袖。奋长缨,英伟之士,莞尔而即之。君王凭玉几,倚玉屏。举手一劳,四座之士,皆若哺梁焉。乃纵酒作倡,倾盌覆觞。(陈元龙,1987)413

场面宏大威严,最后以“吾君寿亿万岁,常与日月争光”一句祝语结束。其表达颇似《诗经·豳风·七月》结尾“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毛亨,1999)带有强烈的祝颂色彩。全篇虽以酒为赋题,但主题却在于称颂一国气象,对饮酒的热闹场景和饮酒器具的华贵讲究都进行铺陈,企以娱宾娱主。同时,又在这样纵情饮宴的场面前补以“庶民以为欢,君子以为礼”(陈元龙,1987)413一句,含蓄表达了对于饮宴亦要“守礼”这一规范。这也符合邹阳此时作为梁孝王文士的这一身份和立场,即在称扬中蕴含谲谏之意。

扬雄的《酒赋》,又名《酒箴》,较之邹篇,则更显趣味。《汉书·游侠传》载:

黄门郎扬雄作《酒箴》以讽谏成帝,其文为酒客难法度士,譬之于物,曰:子犹瓶矣。观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常近危。酒醪不入口,臧水满怀,不得左右,牵于纆徽。一旦叀碍,为瓽所轠,身提黄泉,骨肉为泥。自用如此,不如鸱夷。鸱夷滑稽,腹如大壶,尽日盛酒,人复借酤。常为国器,托于属车,出入两宫,经营公家。繇是言之,酒何过乎!(班固,1964)3712—3713

《太平御览》卷七百五十八·器物部三亦有记载:“扬雄作《酒赋》”(李昉,1959),后引部分赋篇。汉成帝嗜酒,《汉书·成帝纪》言其“湛于酒色”(班固,1964)330,时任黄门郎的扬雄便作此赋,以之劝谏。全赋以比喻的形式,将质朴无华的水瓶喻为自矜近危的正人君子,将腹如大壶的一种酒器鸱夷喻为贪婪纵酒、不知节制的酒徒,过错的不是酒本身,而是饮酒之人自身。讽谏成帝对饮酒应加以节制,成为水瓶一般有所自持的君子。全赋的主题在于“主文而谲谏”,以比喻含蓄的方式劝诫君主节酒自持。体现了赋的讽谏特点。

曹植《酒赋》在其序曰:余览扬雄《酒赋》,辞甚瑰玮,颇戏而不雅。聊作酒赋,粗究其终始。(陈元龙,1987)413可见曹植作此赋的动机是对扬雄《酒赋》的生发和所谓“雅化”。而其《酒赋》语言也的确达到典雅庄重、结构亦更加完整的目的。

从开篇对于酒的描写便可窥见作者对于句式的整饬和音律谐婉的追求:

嘉仪氏之造思,亮兹美之独珍。仰酒旗之景曜,协嘉号于天辰。穆生以醴而辞楚,侯嬴感爵而轻秦。其味有宜城醪醴,苍梧醥清。或秋藏冬发,或春醖夏成。或云沸川涌,或素蚁浮萍。(陈元龙,1987)413

句式铺排整齐,悠游不迫,声韵和谐流畅,较扬雄的《酒赋》显然更加注重艺术手法的运用。和扬雄作《酒赋》的目的一样,曹植也希望以此赋达到劝诫节酒的效果。在铺陈完众人肆意纵酒、宴笑无方的混乱场景,诸如“尔乃王孙公子,游侠翱翔。将承芬以接意,会陵云之朱堂。献酬交错,宴笑无方。以是饮者并醉,纵横喧哗”(陈元龙,1987)413之后,作者再借“矫俗先生”之口劝曰:“噫夫言何容易!此乃淫荒之源,非作者之事。若耽于觞酌,流情纵逸。先王所禁,君子所斥。”(陈元龙,1987)413汉末饮酒风气盛起,据《魏志·徐邈传》载:“魏国初建……时科禁断酒。”(陈元龙,1987)413可见当时饮酒过度已对社会秩序的维护带来一定影响,由此而有节酒之举。

全赋的主题在于劝人戒酒,但劝诫的角度却有所不同。扬雄只是粗略地指出纵酒的根本原因在人而不是酒,而曹植指出,人过度饮酒后,“于斯时也,质者或文,刚者或仁,卑者忘贱,窭者忘贫。”(陈元龙,1987)413会造成意识的混乱,陷入不理智状态,对于自己或他人的认识也会产生偏差,将自身的不足忽略以麻痹自己。但曹植知道这样的麻痹对于现实是毫无益处的,反而会更加愁闷,表现了曹植对于酒对人的影响的更为细致深入的认识,加之曹植自己也是饮酒不节之人,作此赋恐也有自勉之意。这也与敦煌本《酒赋》表达的主题恰好相反。

王粲《酒赋》主题也在于劝告戒酒。王粲和曹植同处一时代,同样面对着当时过度饮酒的风气,由此作此赋以劝诫时人戒酒。但王粲全赋采用了先扬后抑的手法,先对于酒在各个重要仪式、场合的必要性进行铺陈,“章文徳于庙堂,协武义于三军。致子弟之孝养,纠骨肉之睦亲。成朋友之欢好,赞交往之主宾。”(陈元龙,1987)413对酒的重要性予以肯定,然后再以“既无礼而不入,又何事而不因”一句过渡至酒带给人的危害:“贼功业而败事,毁名行以取诬。遗大耻于载籍,满简帛而见书。”(陈元龙,1987)413以此来告诫世人要节酒慎行,更加鲜明地突出了“戒酒”这一主题。

曹魏时期的《酒赋》还有嵇康之作,但仅存残句“重酎至清渊,凝水洁滋液。全备芬芳……”(陈元龙,1987)646数句,无法察其全貌,故不论。

晋代《酒赋》同题赋作有东晋袁山松(一作袁崧)的《酒赋》,但亦仅存残句“素醪玉润,清酤渊澄。纎罗轻布,浮蚁竞升。泛芳樽以琥珀,馨桂发而兰兴。一歠宣百体之闗,一饮荡六府之务……”(陈元龙,1987)646故不论。

由邹阳篇的饮酒助兴、称颂宾主尽欢的进谀之作,到扬雄借《酒赋》以进谏君王节酒自持,至曹植作《酒赋》以戒酒自省,以及王粲以《酒赋》作劝诫时人戒酒之语,再到敦煌本《酒赋》对于纵情饮酒、及时享乐人生主旨的宣扬。通过对以上五篇完整《酒赋》主题的论述,可以看出,由汉到唐,《酒赋》的主题在不断演变。

三、《酒赋》主题流变的意义简析

同题赋创作在曹魏时期极为兴盛,据程章灿《魏晋南北朝赋史》中的统计:建安作家中有赋传世的计18家,作品184篇,建安作家中涉及同题共作赋者计18人,作品126篇,占作者总数的100%,赋作总数的68%(程章灿,2001)。可见其数量之多,创作之盛行,在建安时期邺下文人集团的交往中尤为突出。这些同题赋题材多样,涵盖天文地理人事诸多方面,如曹丕、曹植、应玚、王粲同题共作的《愁霖赋》,曹植、王粲的《白鹤赋》,曹丕、陈琳、王粲的《玛瑙勒赋》,不胜枚举。

曹魏时期的同题赋作多是在文人交游唱和的过程中创作而成,并与曹氏父子对文学的喜爱有密切联系。如曹丕《寡妇赋序》云:“陈留阮元瑜与余有旧,薄命早亡,每感存其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故作斯赋,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命王粲并作之。”(严可均,1999)体现了曹氏父子对同题赋作的直接影响。

然而,《酒赋》的同题创作较魏晋时期盛行的同题赋作现象却又有所不同。一般的同题赋作通常是在文人交游中即兴创作,赋作完成的时间相差无几,体现的是横向的同题赋发展,如曹丕、曹植、王粲的《出妇赋》就是在交游中即兴共作而成。并且,这些同题赋还带有交往文人之间互相切磋、提升实力的意味,具有一定锻炼文字功底的意义。

而《酒赋》的同题赋作则在纵向的时间跨度上与一般的同题赋创作有所不同,这与“酒”在文学中的独特性和历经数千年的历史性密切相关。酒因其本身的特性,历来成为文人墨客笔下的书写对象,其绵延千年形成的意蕴丰富的文化符号已经成为文学不可或缺的命题之一。关于酒的文学作品多不胜数,体裁囊括诗词歌赋,而在赋这一文体中,酒这一主题内涵也不断得到丰富,超越了朝代的限制,而为历代所同题共赋。

《酒赋》的同题赋在这一视角下也较一般的同题赋拥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其主题的流变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历史与文学发展的双重反映。历代《酒赋》主题的流变反映了文人对酒所持的不同态度,以及酒的特定内涵,这是因其各自所处的时代环境及身份立场所决定的。

邹阳时处西汉建立初期,各地藩王却仍抱着叛乱之心企图另立天下,马积高《赋史》就谈道:“(当时的藩王们)不得不采用更广泛地网罗人才的办法来收买人心,把汉朝不重视的文学之士也网罗进去。……其中一些文士既不参与阴谋,而又不能无以自见,便只好借着作赋来进谏或进谀了。”(马积高,1987)54-55邹阳起初是吴王刘濞的文士,后因吴王意图谋反,邹阳劝阻未成,转而投入梁孝王武,成为梁孝王的文士,因这一时代特征及其文士身份,邹阳作赋主要是向梁孝王进谏或献谀,而《酒赋》在对于饮酒的盛大场面的铺陈和最后歌颂式的结语都明显体现了作赋进谀的特点。酒在这里不仅作为宴饮的重要道具,同时还是邹阳借以愉悦梁孝王的重要媒介。

而到了扬雄的《酒赋》,则充分发挥了赋的谲谏功用。扬雄的传统儒士身份和时处黄门郎一职都使其作赋以讽谏君王具有合理性。许结《赋学讲演录》在“汉赋”一讲提到:就赋家来讲,这与他们的身份有关,即内廷身份所兼有的乐府新声,而他们又出于儒家的乐教思想,要象德缀淫,这就形成了赋文的矛盾,实际也是统一的(许结,2009)。侧面说明了当时赋家内心所秉持的儒士立场。除了出于儒士的道德思想的自觉,马积高《赋史》亦提及“他(扬雄)在汉成帝时一再进赋,当然是为了争取皇帝的信用。”(马积高,1987)57即希望以作赋为契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从这一角度进行思考,酒的意义就不仅是饮用之物,还是限制君王治理朝政的不利因素,同时也是扬雄借此劝谏成帝勿沉溺酒色的一个契机。曹植和王粲所持态度也和扬雄有一致之处,但曹、王所劝诫的对象已由扬雄的君王转向当时饮酒过度的社会风气。这里的酒就是指当时饮酒纵乐的不良风气,二人是站在维护整个社会秩序的角度对酒予以否定的。这一方面与曹植本就身处帝王家的统治者层面有关,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入世文人对于社会、朝政的责任意识与自觉。

敦煌本《酒赋》则尽情宣泄了对于纵酒高歌的态度,酒成为作者肆意挥霍人生主张的代表,这也许与晚唐时动荡不安的社会局面有关,致使作者产生及时享乐的人生态度。以唐乾元元年(758年)以后为创作年限来看,此时已是安史之乱后,唐帝国开始由盛转衰。尤其到唐敬宗和唐文宗时期开始,则明显出现衰颓趋势,进入晚唐阶段。司马光《资治通鉴·唐纪六十》言:“于斯之时,阍寺专权,胁君于内,弗能远也;藩镇阻兵,陵慢于外,弗能制也;士卒杀逐主帅,拒命自立,弗能诘也;军旅岁兴,赋敛日急,骨肉纵横于原野,杼轴空竭于里闾。”(司马光,1959)清楚概括了当时社会动荡离乱的局面。

马积高《赋史》也提到这一时期文学创作产生的两大倾向:一种是对社会上的黑暗现象进行愤怒的谴责……大声疾呼,剑拔弩张;一种是表现悲观消极的感伤情绪和享乐思想(马积高,1987)256。敦煌本《酒赋》便是对后者思想倾向的反映。在这样的混乱形势下,身世浮沉的文人们将无处安放的理想抱负寄于酒中也成为一种选择,在纵情酒乐中穷其一生,却显得绝望又无奈。

四、结语

从西汉至唐,《酒赋》同题赋在创作主题上的流变反映了历代对于“酒”的不同态度和特定内涵,有助于从赋这一文体把握“酒”这一文化符号的文学意义。而敦煌本《酒赋》作为衔接魏晋至唐代的重要一环,从其创作主题中可以窥见当时人们对于人生享乐与苦痛的辩证思考,对于补充唐人赋创作实有裨益。同时,《酒赋》同题赋作因其绵亘千年的持续创作,让我们能够循着《酒赋》这一条线索纵览自汉以来赋这一文体发展演变的轨迹,较如曹魏时期盛行的同题赋作所展现的阶段性创作特征有着更为深远的文学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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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volution of Dunhuang Wine Fu and the Same Theme Fu in Past Dynasties

ZHAO Li-jiao
(School of Language Arts,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Guiyang 550001,China)

ract:The Dunhuang Manuscript ofWine Fuwas reappeared at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and its language style and emotion attitude are different from those of the same works in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which is an important complement to the creation of theWine Fu.Together they show the creative trajectory of Fu.And because of the close connection between wine and literature,the connotation and theme of the same ti⁃tle in each era is the dual refraction of history and literature.

rds:DunhuangWine Fu;the same Theme Fu;an evolution of theme;compound meaning

I206.2

A

1671-055X(2017)05-0025-05

10.16595/j.1671-055X.2017.05.006

2016-10-30

赵莉娇(1992–),女,贵州遵义人,研究生,主要从事魏晋南北朝赋学研究。E-mail:101791041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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