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汉翻译教程》的若干译例看英译汉的技巧

刘钦荣 牛巧红

从《英汉翻译教程》的若干译例看英译汉的技巧

刘钦荣 牛巧红

开展《英汉翻译教程》中的译例点评工作，既有利于对教材的理解和掌握，也有益于英汉翻译教学。英译汉不仅要掌握两种语言的语法结构规律，文通句顺，更要明晰两种语言的文化基础，遵循英汉民族的思维方式和表达艺术。

《英汉翻译教程》；翻译技巧；直译；意译；通达；雅致

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0年9月出版的《英汉翻译教程》(以下简称《教程》)，作为我国高等院校通用翻译教材，三十多年来为英汉翻译教学做出了巨大贡献。该书通过英汉两种语言的对比和大量译例，介绍了英语汉译的一系列常用方法和技巧，对翻译工作者具有很大的指导作用。遗憾的是，书中有些译例在忠实通顺方面存在一些问题。本文选取若干译例加以评点，从而说明一个问题，即以汉语为母语的译者既要对汉语有敏锐的语感，还要精通汉语语法，更要对自己的译文吹毛求疵，精益求精，这样才可能译出地道的汉语句子。下面我们举些译例，逐一加以评点。

(1)“I kep it from her arter I heard on it，”said Mr. Peggotty，“going on nigh a year. We was living then in a solitary place，but among the beautifullest trees，and with the roses a—covering our Bein’ the roof...”*本文译例均摘自《英汉翻译教程》，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0年版。文中只标注页码，下不一一标注。(P.8)

译文：“起那时俺听了消息后，”辟果提先生说，“瞒着她快一年了。俺们那时呆的地方挺背，前后八方的树林子说不出的最漂亮，屋顶尽是蔷薇花儿……”

该句中的“说不出的最漂亮”不通，应删去“说不出的”(或者“最”)。“说不出的”通常只跟原级形容词搭配，表示程度极高，例如：“听到这个好消息，他说不出的高兴。”这里的“说不出的”已带有习语性质，不是本义的“说不出来”。原文中没有“说不出”的字样。

(2)“Did you at least total the guy that hit you？”(P.22)

译文：对那个揍你的家伙，你至少已经向他报复了吧？

该句中的“向他”跟“对那个揍你的家伙”重复，应删去“向他”。意思是：“你对那个揍你的家伙报复了吗？”

(3)He favored the efforts’to improve relations with all peaceloving countries.(P.70)

译文：他赞成为了同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改善关系而进行努力。

该句中的“进行”跟“努力”不搭配，应删去“进行”。原文中本来没有“进行”字样，是《教程》用黑体字形增译的，反倒弄巧成拙。

(4)It was said that someone had sown discord among them.(P.109)

译文：据说有人在他们中间搞挑拨离间。

该句中的“搞”跟“挑拨离间”不很搭配，应删去“搞”字。

(5)The vague restlessness since boyhood remained.(P.75)

译文：从小就有的那种模糊的不安定状态依然还存在。

该句中的“依然”跟“还”重复，应删去“还”字。此外，句中的“状态”是《教程》用黑体字形增译的。“不安定状态”不如“不安定感”准确。

(6)We place the highest value on our friendly relations with developing countries.(P.59)

译文：我们最高度地珍视同发展中国家的友好关系。

该句中“最高度地珍视”里的“最”不能修饰“高度”，应删去，或把“最高度地”改为“极为”，说成“极为珍视”。这是凭语感理解的。从语法上如何解释呢？查王还先生主译的《简明汉英词典》(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高度：(形)highly to a high degree(attributive or adverbial adjunct only)。”请注意括号里的说明：只用于定语或状语。汉语语法管它叫非谓形容词或区别词，即这种形容词不能作谓语。非谓形容词一般是没有比较级和最高级的，因此不能说“最高度地珍视”。

(7)After Aunt Lena had heard about the family trouble，she agreed to look for a job.(P.35)

译文：丽娜姨听见了家庭的困难情况后，同意去找工作。

该句中的“听见”与“情况”搭配得不恰当，应把“听见”改为“听说”或“听到”，会更合适些。

(8)Even Fulbright(富布赖特)，who was an old friend of his，was showing signs of independence.(P.144)

译文：甚至他的一位老朋友富布赖特也露出了要闹独立性的样子。

该句中的“性”字应删，不能说“闹独立性”，只说“闹独立”。其所以会译为“(闹)独立性”，大概是因为原文用的名词。

(9)Reading makes a full man；conference(...)a ready man；writing(...)an exact man.(P.72)

译文：读书使人充实，讨论使人机智，写作使人准确。

该句中的“准确”与“人”语义上不搭配，不能说“人准确”。“准确”似可改为“严谨”，译成：“写作使人严谨。”

(10)Out of sheer joy she waved.(P.119)

译文：她出于纯粹的高兴，才挥了挥手。

该句中“纯粹的”与“高兴”搭配得不恰当，一般不说“纯粹的高兴”，应改为“她纯粹出于高兴。”

(11)His arrogance made everyone dislike him.(P.75)

译文：他的傲慢态度使谁也不喜欢他。

该句显得别扭，语法上似乎不通。问题出在“谁”字上：它一般不做“使”字的兼语。其实，只需说成：“他的傲慢态度使人不喜欢他。”不必硬用强调说法。

(12)Home after seven years. Home.The word had meant so much to him.(P.119)

译文：家，阔别了七年的家，这个字对他多亲切呀！

这是个常见的典型病句。应改为：“这个字对他来说多亲切呀！”应注意：“对……来说”的“来说”丢不得。因为“对……来说”表示从某人某事的角度来看，丢掉“来说”，“对……”则表示对待某人某事，“对”字后的词语从意念中的主动者变成被动者，语义大相径庭。

(13)Then，just as Chinese friends arrived who might secure my journey，the Russians arrested me as a “spy”and sent me out through Poland.(A. L. Strong)(P.43)

译文：后来，就在那些可能为我安排旅行的中国朋友刚刚到达的时候，俄国人把我当作“间谍”而逮捕了我，并把我驱逐出境，取道波兰。

该句问题在“并把我驱逐出境，取道波兰”中的“取道波兰”上，它跟前面的“驱逐出境”在语法上联系不上，即“把”字好像只管到“驱逐出境”，因而“取道波兰”似无着落。问题的产生是由于《教程》用了一个惯用语“驱逐出境”(并且用黑体字形印出)，使得“取道波兰”无着落。该句不如老实地译为：“……俄国人把我作为‘间谍’逮捕，并令我经由波兰出境。”

(14)SS guards then shoved each prisoner in the direction the doctor had indicated.Those who huddled pitifully together on the left were the old，the infirm，the ill， the very young. Judged unfit for work，they were being consigned to the gas chamber.(P.52)

译文：希特勒的党卫军按医生所指的方向把被监禁的人推过去。那些可怜地挤在左边的都是些老、弱、病、幼者。他们被认为不适宜于干活，正被送到毒气室去处理。

该句的“老弱病幼者”中间不宜用顿号，因为“老、弱、病、幼”四字是作为语素存在的，不是独立的词。《教程》可能考虑到若连在一起说似乎成了虚指，不足以反映原文的实指，所以分开来说(并用黑体字形)。若用顿号，可以说成：“老人、弱者、病人和幼者”。

(15)Some were playing football，others were playing volleyball.(P.85)

译文：有的踢足球；有的打排球。(或：踢足球的在踢足球；打排球的在打排球。)

该句括号里的句子不合汉语语法习惯，习惯上说：“踢足球的踢足球，打排球的打排球。”即应删去两个“在”字。此外，分号应改为逗号。

(16)The landing was designed to cut the peninsula in two.(P.54)

译文：登陆的目的是要把该半岛一切为两。

该句中的“一切为两”应为“一切为二”，正如“一分为二”不能说成“一分为两”。应注意“两”和“二”的不同用法。此外，“犹予”(P.68)和“世外桃园”(P.78)以及“园柱”(column)(P.48)中均有误字，正确的字为：“豫、源、圆”。

(17)He squeezed his sister too and gave her a gentle push.(P.71)

译文：他也捏了一下他的妹妹，并且把她轻轻推了一下。

英语中没有“把”字，汉语中有，但有使用条件。该句不用“把”字句似乎更顺畅些。应译成：“并且轻轻推了她一下。”以与前半句的句式保持一致。

(18)We were shocked by his coarse manners.(P.12)

译文：我们对他的粗暴态度感到震惊。(贬)

该句原文是被动语态，译文用被动句更顺畅些。译成：“他的粗暴态度令我们感到震惊。”主动句中，“我们对他的粗暴态度”有歧义：一是“我们对他”做定语，二是“他的粗暴态度”做“对”的宾语。放在全句中当然是后者，但是人们理解句子是试误加领悟的过程，读完全句才能得到正确理解。

(19)“Yes，”he said with a slow nod or two.(P.59)

译文：他慢条斯理地点了一两下头说：“是的。”

该句中的“点了一两下头”说成“点了点头”，则更为顺畅。

(20)He is no smoker，but his father is a chain-smoker.(P.53)

译文：他倒是不抽烟，但他爸爸却一支又一支不停地抽。

该句更顺畅的译法是：“他倒是不抽烟，但他爸爸却一支接一支抽个不停。”这样，核心动词“抽”前有状语后有补语，结构显得匀称。

(21)They made up a bed on the sofa for the unexpected visitor.(P.44)

译文：他们把沙发收拾一下让这位不速之客睡。

该句中的“让”改为“给”，会更为顺畅。“让”是动词，可表祈使，而“给”介词性较强，对译原文正合适。

(22) A glance through his office window offers a panoramic view of the Washington Monument and the Lincoln Memorial.(P.47)

译文：从他的办公室窗口可以一眼看到华盛顿纪念碑和林肯纪念馆的全景。

该句中的“看到”是《教程》用黑体字形增译的，但若改成“望尽”，则顺畅得多。

(23) Yes,I like Chinese food. Lots of people do these days. Sort of the fashion.(P.69)

译文：不错，我喜欢中国菜。现在很多人喜欢中国菜，这种情况算是有点赶时髦吧！

该句中的“这种情况”是《教程》用黑体字形增译的，若改为“这种现象”，则更为准确。

(24) They signed two agreements that served to warm up the atmosphere of their relations.(P.55)

译文：他们签订了两个协定，目的是使他们的关系热乎起来。

该句中的“热乎”过于口语化，与整句语体不协调，宜说成“亲热”。再比如把“kinfe，scissors and what not”译成“刀子啦，剪子啦，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P.263)也显得不协调，不如译成：“刀子、剪子什么的”。

(25) Party officials worked long hours on meagre food, in cold caves, by dim lamps.(A. L. Strong) (P.50)

译文：党的干部吃简陋的饮食，住寒冷的窑洞，靠微弱的灯光，长时间地工作。

《教程》用的是四个小句，若把“吃、住、靠”改为“吃着、住着、靠着”，则更为忠实原文，更为顺畅。因为加上“着”字，成为扩展了的连谓式，前三部分表示后一部分“工作”的方式条件。试比较下面两句：“党的干部吃简陋的饮食，长时间地工作”和“党的干部吃着简陋的饮食，长时间地工作”，可见，一个“着”字便见高低。

(26) Talking with his son, the old man was the forgiver of the young man’s past wrong doings.(P.47)

译文：在和儿子谈话时，老人宽恕了青年人过去所干的坏事。

《教程》用的是状语“在和儿子谈话时”，若改用分句“同儿子进行交谈”，则更忠实原文。译成：“同儿子进行交谈，老人宽恕了这个青年人过去所干的坏事。”

(27) May I extend my heartiest congratulations to the great Chinese people and its Communist Party, through you, for the glowing success of your tremendous revolution, which is now inspiring the world.(P.76)

译文：让我通过您最衷心祝贺伟大的中国人民及其共产党，祝贺你们的巨大革命的辉煌胜利，这个胜利正在鼓舞着全世界。

该句中的“中国人民及其共产党”，宜说成：“中国人民及中国共产党”。英语习惯于用代词替代，而汉语习惯于重复名词。再如：

(28) She loved giving orders to the servants and they loved obeying her.(P.90)

译文：她喜欢对仆人们发号施令，他们也爱听她指挥。

该句宜译成：“她喜欢对仆人们发号施令，仆人们也爱听她指挥。”

(29) My work, my family, my friends were more than enough to fill my time.(P.70)

译文：我干工作，我做家务，我有朋友往来，这些占用了我的全部时间。

该句宜译成：“我干工作，做家务，跟朋友往来，这些占用了我的全部时间。”汉语习惯于不用代词，尤其是不过多地重复代词。再如：

(30) Restow was about to become, for lack of anyone or anything better, a very influential intellectual—the wrong man at the wrong place with the wrong idea.(P.60)

译文：因为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罗斯托就要成为一个很有影响的知识分子了，这真是在错误的地方任用错误的人去实行他的错误主张。

按汉语的习惯，该句中的两个“他”都宜去掉。全句改译为：“因为找不到更好的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罗斯托就要成为一个很有影响的知识分子了——一个在错误的位置上具有错误主张的不适当的人。”再比如：

(31) The footmen were so ready to serve her as they were their own mistress.(P.73)

译文：仆人们愿意服侍她，就像他们愿意服侍他们的女主人一样。

该句可以去掉一个“他们”，说成：“仆人们愿意服侍她，就像愿意服侍他们的女主人一样。”

(32) He didn’t succeed in ringing her up,for he dialed the wrong number.(P.59)

译文：他没有给她打通电话，因为他拨错了号码。

该句更符合汉语习惯的译法是：“他给她打电话没通，因为号码拨错了。”汉语的特点是洗练，讲究语义上的意念，而英语更注重形式，要求结构上的完整，这突出表现在代词做定语上。例如英语“I put my hand into my pocket.”译成汉语应译为：“我把手放在兜里。”而不合适译为：“我把我的手放在我的兜里。”再如：

(33) They have not done so well ideologically, however, as organizationally.(P.58)

译文：但是，他们的思想工作没有他们的组织工作做得好。

该译句中第二个“他们的”宜删。

(34) She tried her best to right her husband from the charge of robbery.(P.43)

译文：她尽力为丈夫被控抢劫申冤。

该句可译成：“她尽力为她丈夫被控抢劫申冤。”

(35) The doctor began to work as soon as he came to the front.(P.154)

译文：医生一到前线，他就立刻开始工作。

这种句子中的“他”与“医生”可以同指一个人，也可以不是同指一个人。按汉语的习惯，应说成：“医生一到前线，就立刻开始工作。”因为“他”所指不明，去掉后句意反倒明确。

(36) Holmes struck another match when he approached.(P.154)

译文：当霍尔摩斯挨近的时候，他又划了一根火柴。

和上例同理，“他”宜删去。改成：“霍尔摩斯挨近的时候又划了一根火柴。”

(37) Smith fell down when he ran fast to meet them.(P.154)

译文：当史密斯跑得很快去会见他们时，他摔倒了。

照汉语习惯，全句应译成：“史密斯跑得很快去会见他们时摔倒了。”

(38) The earth rotates as it travels through space.(P.154)

译文：当地球通过太空时，它在转动。

照汉语习惯，全句宜译成：“地球通过太空时自身在转动。”

限于篇幅，本文不过多地举例评点。评点并不意味着《教程》存在很多问题,在大量的译例当中有个别的句子欠妥，实属难免。况且这又牵涉到直译和意译以及保持原文风格等诸多方面的问题。关于直译和意译问题，叶圣陶先生认为无所谓直译意译，翻译就是在另一种语言中找到最合适的句子来传达原文的意思。叶老说：“一方面保持着原作的美质，一方面融化为我国的语言，是翻译家的义务，也是翻译家的愉快。这跟‘直译’‘意译’的说法似乎不相干；照字面讲，我想‘直译’‘意译’全没有这回事。要翻译就只有一种方法，象头里说的。这种方法并非不能办到，因为有少数翻译家已经办到了，叔湘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你翻开他译的……是现代我国的语言，是活生生的语言，是精粹非凡的语言——一个‘了’字不多用，一个‘的’字不少用，在节奏韵味上推敲到了家。”[1]535叶圣陶先生在1943年说的这段话至今仍具有很大的指导作用。

翻译要做到无懈可击，是不可能的，但一定要吹毛求疵，精益求精。比如王宗炎先生极力推崇吕叔湘先生的译文，大加赞赏这句译文：“一种荒凉的宁静挂在田野之上，好象它们也感觉寒感稍减，在它们的漫漫的冬眠之中伸伸脚。”但同时加括号指出：“好象它们……”似乎不如“好象这些田野……”[2]237可见，译文要做到曲达原义、字字熨帖，实属不易。

[1] 叶圣陶.叶圣陶论创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2] 王宗炎.语言问题探索[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

(责任编辑 毕凌霄)

On the Skills of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from the Examples ofEnglish-ChineseTranslation

LIU Qinrong， NIU Qiaohong

(SchoolofLiterature，ZhengzhouNormalUniversity，Zhengzhou450044，China)

The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comment onEnglish-ChineseTranslationis not only conductive to the understanding and mastering of the materials, but also beneficial to the teaching ofEnglish-ChineseTranslation. The successful translation needs us to master the grammar structures, clear the cultural foundations, and follow the different thinking ways and expression arts of the two languages.

English-ChineseTranslation； translation skills； literal translation； free translation； clear and coherent； elegance

1006-2920(2017)04-0106-06

10.13892/j.cnki.cn41-1093/i.2017.04.024

刘钦荣，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郑州 450044);牛巧红,文学博士，郑州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郑州 45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