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宁
(河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24)
别离诗《告别辞:莫悲伤》与《雨霖铃》情感差异原因探析
关 宁
(河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河北 石家庄 050024)
别离诗是爱情诗中重要的一部分。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别离诗表现情景与感情基调不尽相同。将邓恩的《告别辞:莫悲伤》与柳永的《雨霖铃》进行比较,可以看出,两首别离诗因时代文化背景、价值追求、爱情观的差异呈现出不同的别离之情。对比研究,既有助于加深对这两首诗歌的鉴赏,也可以看出东西方爱情诗不同的韵味。
别离诗;邓恩;柳永
爱情是诗歌中永恒的主题。在对爱情的吟唱中,别离诗占据了很大的比重。西方有苏格兰诗人彭斯的《一朵红红的玫瑰》、拜伦的《当初我们两分别》等;中国有李商隐的《无题》、欧阳修的《踏莎行》等。虽然这些诗歌都是诗人与爱人别离时所作,但它们的表达方式和情感基调却呈现出不同的风貌。
邓恩的《告别辞:莫悲伤》与柳永的《雨霖铃》写作背景相同,都是诗人与爱人别离时所作,但其情感基调和表现情境却大相径庭:《告别辞:莫悲伤》充满哲理,洋溢着对未来的希冀;而《雨霖铃》则声情缠绵哀怨,呈献给读者迥然不同审美的感受。究其根源,两位诗人生活的时代文化背景、所秉持的价值追求、爱情观不同。
作为婉约派代表的柳永生活在北宋前期,正处于中国漫长的封建主义的一个阶段。他出生于仕宦之族,才华横溢,常出入歌妓馆为乐工撰写歌辞,但由于他生活放荡不羁,遭到正统社会排斥,屡试不第。于是柳永索性流连于茶楼酒肆、花街柳巷,为歌女填词聊以谋生。柳永功名未成,宦途上一再失意,前途渺茫,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仕途的不顺与离别的痛苦使诗人遭受着双重打击,故而使《雨霖铃》一诗充满别绪离愁。
其次,邓恩生活在英国历史上思想空前活跃的时期,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的影响极其深远。受到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乐观精神的影响,《告别辞:莫悲伤》轻松活泼,基调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即使离别在即,诗人仍然能够用理性的态度来面对别离。
柳永所处的封建时期,父权制占据统治地位,女子被视为男性的附庸,地位低下。此外,和诗人分别的女子,只是一名歌女,并不是他的妻子。柳永仕途失意,颠沛流离,与其分别,只怕后会无期。在此情景下,《雨霖铃》以伤感哀怨的笔触描绘离愁别绪,与诗人幽怨的心境相呼应。
两首别离诗中不同的感情流露也体现了中西方传统文化价值观的差异。约公元前700年左右,凯尔特人移入不列颠岛建立新家园。独特的民族发展史使得英格兰民族对未知充满无畏、向往。此外,英国濒临北海、大西洋,使英格兰民族对航海和探险充满好奇,鲜有“背井离乡”的哀叹。
与其相比,中国人具有更为浓厚的乡土观念。悠久的农业文明使中国人更向往安居乐业。此外,儒家所秉持的“父母在,不远游”的孝道观念已固化在中国人的思想里。即使由于生活所迫,不得已离开家乡,大部分人也会感到故土难离,不管在外漂泊多久,都期望有朝一日落叶归根。因而《雨霖铃》中充盈着“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悲凉之感。
在西方文化中,基督教举足轻重。西方诗人潜移默化地受到基督教文化的浸染,对灵魂永生的说法深信不疑。多年的天主教的影响使邓恩相信灵魂会超越肉体,永远存在。诗人在《告别辞:莫悲伤》中想象与妻子灵魂上的融合,对别离抱着从容淡定的心态。这种信念在其《死神你莫骄傲》(Death Be Not Proud)中也有所体现,“睡了一小觉之后,我们便永远觉醒了/再也不会有死亡,你死神也将死去。”[2]诗人宣称,如果连死亡都不惧怕,那也不存在更可怕的东西了。因此,诗人认为时间空间的阻隔对灵魂而言毫无意义,应自然超脱地对待离别。
然而在中国封建社会,一方面,占有重要地位的佛教认为人死后,万念俱灭;另一方面,正统儒家思想强调“不语怪力乱神”,这使得中国诗歌充斥着对于人生短暂的感叹。[3]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与后唐李煜的“流水落花春去也”都表达了类似的情感。诗人对于离别感到忧伤,对于未知感到恐惧,对于死亡末日的来临感到惧怕,在儒教、佛教思想教义中得不到慰籍,只能感叹时光的流逝,自然就会产生“多情自古伤离别”的忧伤哀怨。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精神之恋”的思想对西方知识分子影响深远。自中世纪骑士文学盛行时,英国知识分子便推崇骑士与贵妇的精神之爱。[4]虽然在西方的一些诗作中,诗人对待分离也有痛苦惋惜之感,例如拜伦的《当初我们两分别》中展现的情景:“当初我们分别,/沉默无语泪纵流,/心几乎要碎裂,/要分离多少个年头!”[5]83。但大部分诗人能理性地对待分离,认为永恒的相聚是最终目的。例如罗伯特彭斯在《一朵红红的玫瑰》中对爱人乐观地说到“再见吧,我唯一的真爱,/让我们暂时分离!/亲爱的,我一定要回来,/哪怕是远行千里万里。”[5]58邓恩在《告别辞:莫悲伤》中用“圆规”等众多独特的意象表述了英国人传统的爱情观,强调了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在诗歌的开始,诗人就主张不要像世俗的人那样,两人不必为离别而忧伤。[6]这与《雨霖铃》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情绪截然不同。邓恩用奇思妙喻将夫妻两人比作圆规的两脚,男方是动脚,女方是定脚。当男方开始转动的时候,女方也随之旋转。[7]定脚的坚定不移使圆周变得完美,表达了邓恩夫妻间无比融洽、彼此忠贞、互相理解的爱情。在邓恩看来,真正的爱情应是灵与肉的和谐一致,超越时空而存在。
与之相比,《雨霖铃》则体现了中国人传统的爱情观,即少幻想而重实际。传统的中国人虽偶尔具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洒脱,但对别离始终持有悲观的态度,希望爱人间能够长相厮守。恋人之间相爱却不能相守,无疑是痛苦的。柳永的《雨霖铃》用细腻的笔触将世人对其怨恨的情绪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开篇以“寒蝉凄切”四字奠定了整首词凄凉的基调。上阙采用借景抒情的手法,运用“长亭”“骤雨”及“暮霭”等意象,尽显诗人的哀婉幽怨的心境,渲染出诗人与恋人别离时的酸楚之情。离别之际,诗人“竟无语凝噎”,对恋人的不舍、依恋被描绘得淋漓尽致。词的下阙则情景交融,“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诗人在秋风萧瑟的季节与恋人离别,使其不禁想象着一别之后能否与恋人再次相聚?表现出诗人在别离时的无奈与悲愤。
邓恩的《告别辞:莫悲伤》与柳永的《雨霖铃》同样是描写离别之作,却表达了诗人不同的情感。这是诗人所处的时代文化背景、传统价值观念的不同导致的。邓恩所接受的基督文化的影响使得《告别辞:莫悲伤》充斥着乐观超脱的情绪,而受儒佛观念的影响,中国人对于离别多抱有悲观态度。因此,同为别离诗,邓恩的《告别辞:莫悲伤》和柳永的《雨霖铃》给人不同的美学感受。
[1] 王佐良,李赋宁.英国文学名篇选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242.
[2] 李正栓,英美诗歌欣赏教程[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55.
[3] 刘若愚.中国诗学[M].赵凡声,等译.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90.
[4] 欧荣.同为赠别诗,情境各不同:约翰多恩的《别离辞:莫伤悲》和柳永的《雨霖铃》的对比[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05(2):80-85.
[5] 李正栓.英美诗歌教程(第二版)[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
[6] 曹军,祖恩华.浅析约翰·邓恩玄学诗中奇喻的哲学意味[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4(5):67-69.
[7] 李正栓.邓恩诗歌思想与艺术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250.
责任编辑:之 者
2016-10-10
关宁(1992—),女,河北廊坊人,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专业2015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典籍英译。
I106.2
A
1671-8275(2017)01-01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