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洁
十月革命的遗产
——再述十月革命对社会主义和人类发展的重大历史意义
任 洁
十月革命作为一场革命已经成为历史。一个世纪过去,这场伟大的革命留给后人的遗产却依然需要清点。从社会主义发展史上说,十月革命使社会主义从理论变成现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存在和蓬勃发展继承和发展着十月革命遗留的社会主义遗产;从共产主义运动史上说,十月革命掀起了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新高潮,开辟了世界历史的新纪元,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社会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共时并存成为世界格局的重要特征;从中国革命史上说,十月革命催速了中国革命的实现,促使中国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成立了中国共产党,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并且中国仍然在坚定不移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向前发展;从人类发展史上说,十月革命证明了历史发展规律的统一性和各民族发展道路多样性的辩证统一,十月革命的成功和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对经济落后国家进入社会主义发展阶段和建设社会主义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十月革命;科学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中国革命;历史规律
2017年是十月革命胜利100周年。自十月革命爆发前夕,关于进行这场革命是否具备历史条件,无产阶级夺取政权是否具有可能性的争论就不曾停息。十月革命爆发后尤其是苏联解体和东欧巨变后,对十月革命的攻击、诋毁和妖魔化旧调重弹,“原罪说”,“阴谋论”、“政变说”、“悲剧说”甚嚣尘上。100年过去,历史产生的距离感可以帮助人们更客观、更公正地认识和评价这场伟大的革命。正如列宁在《十月革命四周年》一文中所说:“这个伟大的日子离开我们愈远,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意义就愈明显,我们对自己工作的整个实际经验也就思考得愈深刻。”[1]在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长期共存、共产主义运动处在低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全面推进、人类社会大发展大变革时期,重新清点十月革命留给我们的遗产,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资本主义自16世纪萌生、发展时起,社会主义思想就作为其对立物而存在。如果从1516年托马斯·莫尔出版《乌托邦》一书算起,社会主义发展已经走过了500年的历史。500年间,社会主义思想的产生和发展经历了六个阶段,即空想社会主义产生和发展,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列宁领导十月革命胜利并实践社会主义,苏联模式逐步形成,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对社会主义的探索和实践,我们党作出进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开创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2]。
空想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对资本主义的罪恶进行了深刻揭露和尖锐批判,认识到私有制是“万恶之因”和资本主义的历史性,认为资本主义终将被未来社会所代替是一种必然趋势。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对未来社会作了许多天才设想,有的甚至还进行了社会改造的试验。但是由于他们的历史观建立在唯心主义的基础之上,对资本主义罪恶的控诉和批判还停留在人性论和道德层次上,所以不可能发现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和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与历史使命。空想社会主义这种“不成熟的理论,是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还隐藏在不发达的经济关系中,所以只有从头脑中产生出来”[3]。
19世纪30、40年代,工业革命的“狂飙突进”、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爆发、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阶级斗争的新局面,为马克思发现唯物史观提供了客观历史条件。“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是科学思想中的最大成果。过去在历史观和政治观方面占支配地位的那种混乱和随意性,被一种极其完整严密的科学理论所代替,这种科学理论说明,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如何从一种社会生活结构中发展出另一种更高级的结构。”[4]剩余价值学说作为马克思毕生科学研究的第二大发现,“彻底弄清了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揭示了剩余价值的真正来源,揭开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剥削无产阶级的秘密,“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5]。这一规律的发现“使明亮的阳光照进了经济学领域,而在这个领域中,从前社会主义者像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一样曾在深沉的黑暗中摸索。科学社会主义就是以此为起点,以此为中心发展起来的”[3]。
马克思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方法,对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进行分析,得出无产阶级作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必将推翻资本主义,建立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最终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解放的结论。在马克思那里,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代替资本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并且,对于社会主义革命何时、何地发生,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有所预言。184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指出:“共产主义革命将不是仅仅一个国家的革命,而是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即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同时发生的革命。”[6]但是,列宁并没有把恩格斯的这个具体结论奉为教条,他始终认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死的教条,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学说,而是活的行动指南”[7],“马克思主义的精髓,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就是“对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8]。在深刻领会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和灵魂的基础上,在对第二国际机会主义和社会沙文主义思潮进行揭批的同时,列宁正确制定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战略策略。他根据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主义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后出现的经济政治发展的不平衡状况,指出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国内范围内加剧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在国际范围内加剧了工业发达国家和不发达国家之间的矛盾。不发达国家的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同时受到本国资产阶级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资产阶级的双重压迫。这就使得某些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容易成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矛盾焦点,从而造成革命形势,也因而使得“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少数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获得胜利”[7]。1917年3月,俄国发生了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专制制度,形成了工兵代表苏维埃和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两个政权并存的局面。在俄国革命向何处去的重要关口,列宁提出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方针和路线。彼得格勒武装起义攻占了冬宫,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被推翻。1918年2—3月,俄国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十月革命取得了胜利。
十月革命的胜利,第一次在人类历史上建立起由无产阶级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使科学社会主义从一种理论变成现实,从一种运动变成客观存在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实体,开辟了人类探索社会主义道路的新时代。正如列宁在十月革命胜利四周年后对这场革命进行的评价:“我们有幸能够开始建设苏维埃国家,从而开创全世界历史的新时代,由一个新阶级实行统治的时代。”[1]
“如何评价俄国十月革命,实际上是一个如何评价社会主义特别是科学社会主义的问题。”[9]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不容抹煞,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占地球六分之一的土地上诞生,历史上的被压迫被剥削阶级第一次作为统治阶级治理国家,这本身具有开辟人类历史新纪元的伟大意义。苏联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存续74年而解体,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体制僵化、政党腐败、民族问题等内因,也有敌对势力意识形态渗透、和平演变等外因,却不能将之归罪到十月革命这一事件上。十月革命的爆发有其历史必然性,认为十月革命在苏联解体问题上犯有“原罪”,苏联解体不过是十月革命的“必然结果”;认为十月革命是以列宁为首的一小撮职业革命家策划的“阴谋”,是一次“政变”,是“各种偶然事件巧合”,使俄国“偏离了人类文明进步的轨道”,“中断了俄国的自然发展进程”[10];认为十月革命“不仅是俄国历史上而且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悲剧”的说法不是无视历史事实的任意歪曲,就是心怀叵测地故意妖魔化。
即使十月革命建立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但十月革命开辟的社会主义事业依然延续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存在就是对十月革命开辟的社会主义事业的继承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蓬勃发展和展现出来的光明前景正以鲜活的生命力验证着十月革命产生的伟大历史意义。
1918—1923年,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欧洲各国相继爆发了无产阶级革命,形成了欧洲“革命圈”,出现了20世纪的第一波世界社会主义高潮。1918年1月,芬兰作为沙俄附属国的特殊地位使其率先发动革命,工人赤卫队占领首都并组成革命政府——芬兰人民代表委员会,工人阶级掌握了政权;1918年11月,德国爆发了俄国十月革命以来欧洲最大的一次革命;1919年3月,匈牙利工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共和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1919年4月,德国巴伐利亚建立了苏维埃政权;1920年,意大利爆发了工人夺取工厂、农民夺取土地的斗争。虽然欧洲国家爆发革命的根本原因还在于本国经济秩序混乱和政府危机,但十月革命犹如暗夜中的灯火,照亮了各国人民的革命之路,激发了他们的革命斗志和热情。他们以俄国为榜样,建立工人组织,举行罢工,开展夺取政权的斗争。当时俄国爆发十月革命时,列宁曾希望十月革命能够引爆西方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他说:“我们的社会主义苏维埃共和国将作为国际社会主义的火炬……俄国人开始了,德国人、法国人、英国人将去完成。”[11]但实际结果却是除了苏维埃俄国以外,其余的革命政权全部被国内外反动势力镇压,无产阶级革命运动转入低潮。这一时期的欧洲革命以失败告终,十月革命点燃的星星之火虽然没能最终在欧洲形成燎原之势,却为二战之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再度兴起埋下了火种。
同时期,十月革命的胜利也极大地激发了亚洲人民进行民族解放运动的热情。中国、朝鲜、越南、印度、印尼、土耳其等国都掀起了大规模的民族民主革命运动,中国人民的“五四”反帝爱国运动,朝鲜人民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三一”起义,越南、印度、印尼反对法国、英国、荷兰殖民统治的革命,土耳其发生的资产阶级革命。这些民族民主革命打击了帝国主义在亚洲的统治,鼓舞了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地区人民继续进行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革命的斗志。
十月革命胜利后在世界上建立的第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不仅在俄国历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而且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新高潮,极大地影响了欧洲国家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和地区的民族民主解放运动,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列宁说十月革命的胜利“开辟了世界历史的新纪元”,这场革命具有了“世界历史”意义。列宁在谈到俄国革命的国际意义时曾说过,俄国革命“具有在国际范围内重演的历史必然性”,东方国家“卷入了全世界革命运动的总漩涡”。可以说,十月革命在世界范围内引发的革命浪潮使得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与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日益接近,被压迫民族在反对帝国主义斗争中的作用日益突出。十月革命“使民族问题从欧洲反对民族压迫的局部问题变为被压迫民族、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从帝国主义压迫下解放出来的总问题”[12]。对于十月革命对无产阶级革命新局面的形成产生的影响,毛泽东在《新民民主主义论》一文中有深刻阐述,他说:“任何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如果发生了反对帝国主义,即反对国际资产阶级、反对国际资本主义的革命,它就不再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而属于新的范畴了;它就不再是旧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是新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即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了。”[13]
在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十月革命的胜利为世界范围内无产阶级革命的爆发和亚非拉地区推翻殖民统治建立社会主义国家开辟了新路,“走俄国人的路”成为当时一些落后国家的革命阶级和政党视为争取民族解放、追求非资本主义发展方向的有效途径。虽然距离十月革命爆发已经一个世纪,世界格局不断变换,社会主义阵营随着苏联解体也早已瓦解,但是十月革命对共产主义运动史产生的意义依然在延续。这种意义突出表现在社会主义的存在和发展打破了资本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社会制度与资本主义制度共时并存成为世界格局的重要特征。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十月革命的胜利以及由此引发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打开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缺口;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社会主义苏联强大的军事力量和伟大建设成就产生的“示范效应”,使得苏联成为不同于美国的另一个建构中的“世界体系”的中心,欧洲、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一些国家纷纷建立起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由一国发展为多国,形成了社会主义阵营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相对抗的世界格局。
两个世界相互对立的冷战格局一直持续了四十余年,深刻影响了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发展道路。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结束了两个阵营互相对峙的冷战局面,社会主义国家的数量急剧减少,社会主义运动进入低潮,但是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已经确立的事实没有改变。两种社会制度的共时并存是现时代两种制度、两种主义依然必须面对的时代特征。长期并存、相互竞争、共同协作是两种制度、两种主义的基本关系样态。这种共时并存一方面要求社会主义国家实行改革开放,积极吸收借鉴资本主义创造的一切优秀成果,在与资本主义竞争的过程中加强自身建设,积累最终超越资本主义的力量;另一方面为资本主义提供了借鉴社会主义元素的条件。一定意义上说,凯恩斯主义在一定历史时期内的盛行,福利国家的发展,民主社会主义的兴起等都借鉴了社会主义的因素,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时并存使社会主义充当了资本主义“病床边的医生”。霍布斯鲍姆在《极端的年代》一书中曾如此评价十月革命对20世纪历史产生的直接和间接影响,他说:“俄国革命经事实证明是自由资本主义的救世主:一方面使西方赢得了反希特勒德国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另一方面悖谬地通过苏联表面上对大萧条所具备的免疫力,促使人们放弃对自由市场正统观念的信念,为资本主义进行自我改革提供了驱动力。”[14]此外,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时并存以人类历史进入“世界历史”阶段为历史前提,但同时,两种主义又必须摆脱相互对立的冷战思维,需要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合作应对世界历史阶段的“全球性难题”。
十月革命胜利后,在世界范围内兴起了无产阶级革命运动。1919年中国爆发的“五四”反帝爱国运动,虽然本身属于民主主义革命范畴,但客观上已经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一部分。“五四”运动爆发的直接导火索是因为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的失败,根本原因在于国内军阀政府实行独裁统治,投靠帝国主义,大量出卖国家利益;五四运动前夕,中国的无产阶级队伍迅速壮大,开始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十月革命的胜利在方向上、方法上、精神上都对中国革命产生了深远影响,“催速了中国革命的实现”[15]。可以说,中国革命是十月革命的延续,十月革命的胜利对中国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概而言之就是促使中国选择了马克思主义,成立了中国共产党,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
第一,十月革命促使中国的一批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为开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准备了条件。
“五四”时期,各种社会思潮大量涌现,包括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自由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民粹主义、工团主义等等,马克思主义只是其中的一种社会思潮,中国人对马克思主义的介绍尚处于零星和不系统阶段。并且,当时马克思主义的传播渠道也不仅限于俄国,日本、欧美也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主渠道。甚至在1920年之前,由于地缘政治和政治文化交流的原因,日本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主渠道[16]。十月革命胜利后,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看到了中国革命的新出路和希望。更重要的是,“五四”运动爆发后,苏维埃俄国高度关注中国革命运动和思想界的变动,1919年7月25日,苏俄政府发表了《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政府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南北政府的宣言》,宣言宣布单方面取消沙俄时代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废弃俄国人在中国享有的一切特权。这与近代以来西方列强屡次侵略中国的现实形成了强烈对比,在中国知识分子中间引起极大振奋。这种情感上的认可和信任促进了先进知识分子对俄国革命、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李大钊于1919年10月、11月,分两期在《新青年》上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介绍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三大组成部分的基本原理。“该文的发表,不但表明李大钊完成从民主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的转变,而且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进入比较系统的传播阶段。”[17]1920年春天,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来到中国,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开始变得有组织、有领导、有秩序,苏维埃俄国取代日本成为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的主要渠道。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以及马克思主义与同时期其他社会思潮的交锋与论战,以其科学性、真理性和实践性最终成为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选择,成为中国革命新的指导思想,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新的方向,为开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准备了条件。
第二,十月革命为中国革命提供了诸多国际援助,加强了中国革命与世界各国人民革命斗争的联合,使中国革命不再孤立,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
十月革命的胜利推翻了国际帝国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俄国资产阶级的统治,这直接减轻了中国人民反帝斗争的压力。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对包括中国在内的被压迫民族采取平等、友好的政策,使被压迫民族更深切地体会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之处,从而增强了被压迫民族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信心和勇气。由于十月革命是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革命,所以十月革命的胜利促进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1919年3月共产国际在莫斯科成立,列宁说:“共产国际在民族和殖民地问题上的全部政策,主要应该是使各民族和各国的无产者和劳动群众为共同进行革命斗争、打倒地主和资产阶级而彼此接近起来。这是因为只有这种接近,才能保证战胜资本主义,如果没有这一胜利,便不能消灭民族压迫和不平等的现象”[8]。根据这一政策,共产国际帮助中国的知识分子深入广泛传播马克思主义,一大批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与读物得以有计划地出版。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列宁关于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理论迅速全面地传入中国[18]。共产国际帮助中国的先进分子创建起中国共产党。而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无疑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件,“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的面目就焕然一新了”[19]。对于十月革命对中国革命的伟大意义,毛泽东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曾说:“如果没有十月革命,中国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在帝国主义制度存在的时代,没有国际援助,任何国家的革命都不可能取得胜利。”[20]十月革命对中国革命提供的国际援助既有无形的情感认同和道义支撑,也有有形的具体的各项援助;既有直接的减轻中国革命反对世界帝国主义压力的援助,也有间接的世界反帝国主义革命战线的援助。把中国革命置于十月革命的背景中,更容易认清中国革命发生、发展的必然性和取得胜利的可能性。
第三,十月革命使先进的中国人认识到,“走俄国人的路”可以实现中国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
十月革命爆发之前,中国人民为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进行了艰辛探索,但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方案,在中国人民的心目中,一齐破了产”[19]。“中国向何处去”成为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大问题。十月革命的爆发为中国革命的暗夜照进了亮光,毛泽东说:“这时,也只是在这时,中国人从思想到生活,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时期。中国人找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中国的面目就起了变化了。”[19]这种新变化主要表现在中国的先进分子经由十月革命获得了观察和认识世界和革命的工具——马克思列宁主义。1949年,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19]中国国情与俄国相近,俄国这种经济文化落后国家能够通过工农革命建立社会主义国家,这对中国革命产生了极强的示范性。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中国最终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
十月革命作为一场革命已经成为历史,但十月革命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在中国还在延续。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经过几十年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如今充满持续发展的生机和活力。但是在评价改革开放前后两个30年的关系时,一种观点认为,改革开放前30年的历史是失败的历史,“走俄国人的路”、照搬“苏联模式”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言毫无意义,即使有意义也是反面教材的意义。甚至有人直接将改革开放前30年的历史认定为我们所反对的“封闭僵化的老路”。更有人提出中国不应该“以俄为师”,“走俄国人的路”,如果中国继续殖民化进程,或许早已实现了现代化。在这些人看来,“殖民化在世界范围内推动了现代化进程”,“鸦片战争一声炮响,给中国带来了近代文明”,殖民化对中国而言是福音而不是灾难。必须指出,否定改革开放前30年的历史,是缺乏历史总体性视野的错误观点,改革开放前30年的社会主义探索和建设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物质基础和宝贵经验,即使后来社会主义建设由“以俄为师”变为“以苏为鉴”,那也是中国社会主义发展的内在历史逻辑,不能简单地、片面地否定社会主义探索和建设时期取得的成就。关于“去殖民化”究竟是延误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还是中国走向现代化必需的历史前提,只需重温中国近现代历史就会明白: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社会,实现国家现代化终究不过是有识之士不切实际的空想。放眼世界,那些长期被殖民的亚非拉国家,除了被纳入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充当帝国主义的“后院”,被迫遭受剥削、掠夺之外,留给这些国家的是永久的贫瘠和不发达。不摆脱殖民体系,不实现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实现现代化将永远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马克思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他在1859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对这一规律作了精确、完整的表述。在深刻阐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是推动社会变革的根本动力的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几个形态。他说:“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21]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又提出社会发展的三形态理论,即人的依赖关系—物的依赖关系基础上的个人独立性—个性的自由发展三大阶段。其中,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终结于资本主义,并由此进入社会主义。在马克思那里,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但是各个民族如何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是每个民族必须逐次经历每一个发展阶段,还是可以实现跨越式发展?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五阶段、三阶段都是人类社会必须经历的发展阶段,但是对每个民族来说,并不必然逐次经历每一个发展阶段,但这种不必然经历每个发展阶段又以整个人类社会必须经历每个发展阶段为前提。这其实就是历史发展规律的统一性与各民族发展道路的多样性之间的辩证关系问题。如果说马克思早年关于人类社会发展普遍规律的理论概括更多地是根据西欧资本主义发展的逻辑总结得出,那么马克思晚年通过对俄国等东方社会的特殊性质和所处历史环境的考察,更强调各民族历史发展的多样性、复杂性。他说:如果“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是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5]
列宁真正理解了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十月革命爆发前夕,孟什维克和第二国际的一些代表人物,教条主义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否认俄国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必然性和可能性。普列汉诺夫机械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关于五种社会形态的理论,认为人类社会将沿着一条僵死的直线发展演进,认为俄国如果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就背离了历史发展规律。他认为,贸然行事将导致“历史灾难”,甚至挖苦说“俄国历史上还没有磨出能够烤制社会主义馅饼的面粉”;考茨基认为苏维埃政权注定是“早产儿”,断言“这样生下来的孩子,通常是活不成的”;苏汉诺夫认为“俄国生产力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实行社会主义的高度”。列宁结合俄国当时的国情和特殊的历史条件,对这些教条主义观点进行了回击。列宁说:“俄国是个介于文明国家和初次被这场战争最终卷入文明之列的整个东方各国即欧洲以外各国之间的国家,所以俄国能够表现出而且势必表现出某些特殊性,这些特殊性当然符合世界发展的总的路线,但却使俄国革命有别于以前西欧各国的革命,而且这些特殊性到了东方国家又会产生某些局部的新东西。”[8]俄国根据本国国情走上了独特的社会主义道路,其他国家也应该根据本国国情走自己独特的社会主义道路。他指出:“在人类从今天的帝国主义走向明天的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上,同样会表现出这种多样性。一切民族都将走向社会主义,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一切民族的走法却不会完全一样,在民主的这种或那种形式上,在无产阶级专政的这种或那种形态上,在社会生活各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的速度上,每个民族都会有自己的特点”[7]。在列宁看来,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就体现在各民族特殊的发展道路上,一般性恰恰是通过特殊性表现出来的。他从历史哲学的高度进行了深刻阐述:“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8]
十月革命之后,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面对的首要任务是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问题。如何在“破坏了的封建基地和半破坏的资本主义基地上为新的社会主义大厦奠定经济基础”是“最重要最困难而又远远没有完成的事业”。俄国因为特殊的国情和特定的历史条件,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直接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这种跨越式发展是以历史进入世界历史时代、交往普遍发展、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共时并存为前提的。也就是说,俄国可以选择不亲自经历资本主义生产阶段,但是对资本主义生产力却不可绕道而行。两种主义的同时并存为俄国吸收资本主义创造的文明成果提供了历史条件。但是如何解决这种跨越式发展导致的社会主义制度与其物质基础之间的基本矛盾,列宁在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进行了不断探索。他在深刻总结战时共产主义政策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提出实行新经济政策,以完成从小农国家通过国家资本主义走向社会主义。新经济政策的实施,对于发展社会生产力、解决社会主义制度与其物质基础之间的基本矛盾、巩固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无产阶级政权起到了重要作用。
从人类发展史上说,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成功和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对经济落后国家进入社会主义发展阶段、建设社会主义具有重要的示范意义。十月革命的胜利照亮了革命中国前进的路。十月革命后苏维埃俄国实行的新经济政策与中国的改革开放在原因、内容和过程等方面具有很多相似之处,包括不能由当时的社会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利用商品和货币关系扩大生产,实行租赁制和租让制等各种形式的国家资本主义等,虽然新经济政策由于各种原因没有继续推行,中国的改革开放却在向纵深拓展。苏维埃俄国和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建设的诸多相似性充分说明:在历史发展的阶段问题上,经济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但资本主义生产力创造的优秀成果不可以跨越。世界历史条件下,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由之前的线性更替关系变为共时态的并存关系,各民族的普遍交往为社会主义加强物质基础建设提供了前提。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更准确地理解邓小平所说的“不合格的社会主义”是何含义,才能更准确地理解他把“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置于社会主义本质论断的第一句是何深意。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主义要想永续发展,生产力的发展是绝对前提。马克思曾指出:“生产力的这种发展(随着这种发展,人们的世界历史性的而不是狭隘地域性的存在已经是经验的存在了)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就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也就是说,全部陈腐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22]
十月革命已经过去一个世纪,这场伟大的革命留给我们太多遗产。环顾当今世界,资本主义在矛盾和危机中前行,社会主义在低潮中孕育新高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正在全面推进,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如何共处、社会主义如何在与资本主义竞争中积蓄力量超越对方、社会主义如何与资本主义共同为实现全球善治提供方案和智慧,是十月革命开创的世界格局留待我们思索的时代问题。列宁在《十月革命四周年》一文中指出:“我们已经开始了这一事业。至于哪一个国家的无产者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期间把这一事业进行到底,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坚冰已经打破,航路已经开通,道路已经指明。”[1]沿着十月革命开辟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行,是历史发展规律的客观要求,也是人间沧桑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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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egacy of the October Revolution——on the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of the October Revolution to Socialism and Human Development
REN Jie
As a revolution,The October Revolution is a historical event.One century later,the legacy of this great revolution still needs to be counted.From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ist history,the October Revolution brought socialism from theory to reality.The existence and vigorous development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herited and developed the socialist heritage left over from the October Revolution.From the history of communist movement,the October Revolution raised a new climax of the world proletarian revolutionary movement and opened up a new era of the world history.As a social system,socialism coexists with the capitalist system and becomes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the world pattern.From the history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the October Revolution accelerated the Chinese revolution,which led China to choose Marxism,to establish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and to take socialist road.And China is still firmly forging ahead along the socialist road.From the history of mankind,the October Revolution proved the dialectical unity of the unity of historical law and the diversity of the developing roads in various nations.The success of the October Revolution and the experience of building a socialist country have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the backward countries to enter the stage of socialist development and to build socialism.
the October Revolution;Scientific Socialism;Communist movement;Chinese Revolution;historical law
(责任编校:文 建)
任 洁,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北京 100732)
10.19503/j.cnki.1000-2529.2017.05.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