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音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欧·亨利《二十年后》中的人性矛盾
刘佳音
(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欧·亨利以其幽默的天性和讽刺的笔法,赋予作品极大的艺术魅力,常以人性作为主题,结局总能出乎人意料之外。本文通过《二十年后》中两个对比鲜明的人物形象及小说所映射出的人性矛盾,控诉了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社会文明中人性的扭曲,表现了人性的矛盾。
欧·亨利;《二十年后》;人性矛盾
作为美国短篇小说奠基人,欧·亨利是20世纪初美国最具代表性的现实主义作家之一。其作品之所以魅力十足,许多人认为应归结于其独特的风格,如“欧·亨利式结尾”。其魅力还在于作家通过幽默的创作手法结合人性主题进行小说创作,不同于单纯的幽默,欧·亨利的作品往往能在产生幽默效果的基础上发人深思。
作家对于小说主题的选择不是随心所欲的,通常都跟他们各自的人生经历和所处环境有关。欧·亨利小说中常常出现的人性主题就是他个人经历和当时美国社会背景所共同影响下的结果。19世纪末20世纪初正是美国历史上的大变革时期。经历了南北战争的洗礼和奴隶制度的废除,林肯总统的葛底斯堡演讲提出了理想政府应该是一个民治、民有、民享的政府的理念。在两次工业革命浪潮的推动下,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开始了逐步向帝国主义的过渡。资本的不断集中,使得下层人民的生活更加困难,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社会的两级分化现象也越来越突出,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底层人物面临着强烈的生存危机,人性的压抑扭曲,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以及道德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与此同时,美国国会于1868和1870年分别颁布了美国宪法第四和第五修正案,极大地鼓舞了民心,成千上万的美国人涌向西部寻找金矿和财富,西部的生活条件大为改善,更多的工作机会随之出现,越来越多的东部人民背井离乡前往西部开始新生活,《二十年后》的主人公鲍勃就是其中一员。了解欧·亨利本人的人生历程,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最终选择人性作为他小说创作的主题[2]。欧·亨利小时候家境优渥,但在尚未完成学业之时就已经家道中落,突然的家庭变故让年轻的欧·亨利不得不放弃学业,打工谋生。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这段时间,欧·亨利见闻了许多小人物的生活经历,这也为日后他进行小说创作提供了重要的素材。欧·亨利在奥斯汀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同时也结识了他的发妻,很快他就在妻子的鼓励下开始文学创作。他的短篇小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美国文学界极大的认可。欧·亨利曾在银行工作,在此期间被举报贪污,他一度逃亡,但最后因妻子重病回家从而被捕入狱。他这次的入狱经历对他的创作其实也有一定影响。欧·亨利从小就过着漂泊的生活,从东部都市到西部乡村,他经历过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欧·亨利的一生艰难坎坷,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底层社会的痛苦,看透了美国帝国主义社会的罪恶本质,所以他的作品通常都是描写小人物,为社会底层人民发声。他善于以小见大,从平常的小事中反映出不平常的社会意义,他的作品多以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为主,表达了他对人性之善的崇敬,这就是他的作品具有极大魅力的原因所在。《二十年后》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的。欧·亨利精心安排了这个“二十年之约”,将现实的美国社会映射到两位主人公身上来,性格保守的杰米选择留在纽约,却最终成为虚伪冷漠的警察;而敢于闯荡敢于打拼的鲍勃选择追随大流,去西部“求发财”,虽保留着善良的本性却不幸沦为阶下囚。欧·亨利通过对这两位主人公人性矛盾的设置,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追名逐利的行为下人性的扭曲以及整个社会对于所剩不多的人性温情的践踏,表达了作者对人性温暖的呼唤和渴求。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美国现实主义文学发展的黄金时期,欧·亨利的作品受到了当时美国现实主义风潮的影响。不同于18世纪浪漫主义作家,现实主义作家偏爱写实,致力于刻画人物生活现状,展现人物所处的境地和内心的矛盾,并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阴暗。现实主义文学作品触及了资本主义垄断阶级和下层人民的矛盾, 展现了这种矛盾制约下的社会生活。威廉·豪威尔斯、马克·吐温、亨利·詹姆斯等都是具代表性的现实主义作家[3]。同这些现实主义作家一样,欧·亨利作品的主基调也是写实。欧·亨利大部分作品描写的都是小场景中的小人物,通过讲述小人物的故事来反映严肃的社会问题;类似《二十年后》的故事在当时的美国时常上演,无数像鲍勃一样的年轻人赶赴西部求发财,他们不时触碰及法律的底线,游走于“灰色地带”,这个“二十年之约”正揭露了社会发展给底层人民带来的压力和弊端。
社会环境和个人经历这两大因素不仅仅为欧·亨利进行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有,也使其作品具有现实主义文学的特色,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借当时社会的典型人物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症结和矛盾所在,加上富有个人特色的表现手法,使得其作品广受大众喜爱。
《二十年后》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其特征都是十分复杂的。小说的主人公鲍勃是社会制度的牺牲品,而另一位主人公杰米则是社会制度的维护者,二人由之前的朋友关系变成警察与罪犯的关系正体现了人性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其实,通过仔细分析作品的叙事结构,不难发现人性存在着一种完全相反的走向。作为通缉犯的鲍勃体现着人性中的自然本真,然而,作为正义化身的警察杰米实则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们各自本身就是矛盾的个体,相互之间又凸显着对立。鲍勃和杰米同为生活在纽约的青年,热情勇敢的鲍勃有雄心,决定到西部去闯荡,然而年长两岁且比较保守的杰米却选择留在纽约,“在杰米看来天下似乎只有一个纽约”,显然他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这看似是无关紧要的选择,但实则反映了二人不同的性格,同时也为后面二人的“二十年之约”埋下伏笔。在践行约定之时,二人的表现却截然不同。鲍勃虽然知道自己的罪犯身份,但是他为了履行承诺,还是不远千里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前来赴约,但身为警察的杰米却显得如此漫不经心,甚至是过分理智。在鲍勃回忆他的挚友的时候,他用了“哥们、小子、老兄,老朋友”这些词来称呼他的故友,这说明他对这位朋友的感觉仍然亲切。“最要好的”“顶呱呱的”“要说忠诚可靠,这老兄天底下数第一[4]”“大好人”这些溢美之词的使用表明鲍勃对这位老友的喜爱和想念。而杰米却冷静地听鲍勃叙述对他来说同样熟悉的“二十年之约”,然后他不动声色的叫一个便衣警察逮捕了鲍勃。在与鲍勃交谈后杰米得知鲍勃就是通缉犯,离开前他还故意对鲍勃说:“我得走了!希望你的朋友真能来。到时候没来你就走吗?”。其实此时杰米内心已经同这段友情做了告别,想问出鲍勃逗留的时间以便施以逮捕。另一方面,鲍勃的回答却十分坚定诚恳,“不会,至少我等他半个钟头。如果杰米还活在这世上,等半小时他准来。再见了,警官。”作为警察的杰米表现得冷漠无情,而作为通缉犯的鲍勃却表现得诚实坦荡,二人性格的对比在这一问一答中更加鲜明。
欧·亨利短篇小说最突出的特色就在于明暗线结合的情节安排,同时,为了在结尾处出奇制胜,欧·亨利在前面做足了各种准备,使得故事精巧有趣,严密合理,直到出现顺应逻辑、合情合理的“欧·亨利式结局”。《二十年后》这部短篇小说的故事情节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大有文章。小说一开头描写了一名执勤的警察,并没有透露人物的其他信息。作者刻意描绘警察巡逻的画面作为小说的背景,事实上这位巡逻的警察就是杰米,这个最关键的信息被作者隐瞒了,便于后面情节的构造。接着,另一陌生男子的出场,通过该男子的自述,读者得知他是鲍勃。随后,作者又对鲍勃划火柴的细节做了描写,“只见这人长着个方下巴,脸色发白,目光倒炯炯有神,右边眉毛附近留着个小白伤疤。领带扣针歪别着,上面镶着颗大钻石。”读完回首,读者才会明白作者在此处这样细致地描写的作用就在于杰米暗中认出了鲍勃就是警方的要犯,但鲍勃却对此不知。从他们后续的对话中,读者可以对鲍勃的所作所为以及性格都有个大致的了解,从鲍勃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他以前与杰米的关系要好,而且一直强调杰米是个忠实可靠的好人。警察在与鲍勃的对话过程中却显得很警惕,警察在和鲍勃结束对话后就离开了。约二十分钟后,一位高个子的人走了过来,说自己就是杰米。两人一见面就相认了,热情地交谈了起来。从两人的交谈中,读者可知鲍勃在西部发展不错,而杰米只是在纽约的政府部门谋个职位。两人手挽着手沿着马路走着,就在街角的光亮出,鲍勃惊讶地发现对方不是杰米,而对方直接回了一句“二十年足可以把一些好人变成坏人”,小说情节在此处瞬间达到高潮,随后结局马上来临了:这个人其实是来抓鲍勃的便衣警察。读者看到这里,就跟鲍勃本人一样,感到迷惑不解。直到那张纸条的出现,一切真相大白。杰米借他人之手对鲍勃进行了抓捕,还聪明地保护了自己正义的形象。故事到这戛然而止,鲍勃读完纸条后手轻微抖动,读者的心也随之打动[5]。作者埋下的“引子”令整个故事的情节安排都显得十分巧妙、天衣无缝,每个人物的出场和情节高度契合,让人不禁赞叹作者手法之高明。
欧·亨利在其复杂的人生经历中培养了善于捕捉事物及人物本质的能力,使得他的小说在语言运用中十分简洁却又直击要害。与其一贯风格一致,《二十年后》的语言表达方面也是十分简洁精炼,这就使得小说简单易读。《二十年后》的篇幅短小却意味深长,欧·亨利用最简洁的语言平铺直叙地描写了杰米和鲍勃二人的故事。文章开头仅仅用了短短数段文字就将两位主人公带入读者视角,没有过多描写二人的过去,而是通过二人的对话,尤其是鲍勃的叙述将整个故事呈现于读者面前。作者在描述二人对话时采用了许多口语表达,使读者身临其境之感。小说中有三处描写,其他几乎都是对话,这三处描写分别是:小说开头警察巡逻的情景的描写、对话过程中对鲍勃外貌的描写以及在警察和鲍勃对话结束后对当天天气的描写。这些描写也十分简洁,作者没多花一词一句在交代其他事物上。再之,《二十年后》里是几乎没有对人物的心理描写的,人物的所思所想都反应在他们的行为和言语上。这样的做法其实是给读者留了更多想象的可能,就像“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样的留白其实也体现了作者简洁有力的语言所带来的美学价值所在。
欧·亨利在《二十年后》中大量运用了反衬对比的表达技巧,在对鲍勃和杰米这两个主人公的外表、语言和性格描写作者都使用了反衬手法。小说一开场就这样描写杰米,“一位巡警在马路上威风凛凛地走着。他的威武是习惯成自然,而不是摆给人看的架势,”“体格魁伟”“看起来是好一个太平天下的卫士的形象”。这些描述勾勒出一位高大正直的警察形象。然而当读者看到杰米的做法和态度之后,却很难对其称赞。即使在认出自己二十年未见的朋友之后,依然不动声色;在物欲横流的纽约,杰米的人性被极度扭曲,作者处处都表达了对资本主义社会价值观的嘲讽。上文也提到了作者在杰米和鲍勃对话期间穿插了对鲍勃外表的描写,从鲍勃的脸色和右眼附近的白色伤疤到领带上和怀表上的钻石,作者将一个在西部社会摸爬滚打的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在语言描写方面,杰米话少且语隐、言浅,鲍勃话多且话直、言深。一见到警察,鲍勃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前来赴约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同警察的交谈过程中也难掩自己对故友的思念之情以及对这份友情的珍重。然而,杰米在整个过程中未曾流露出一丝见到儿时故友的激动之感,表现得十分冷漠。事实上,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使得人们的价值观早就发生了变化,杰米也没能幸免,成了一个冷漠麻木的人。欧·亨利别出心裁地将人性美好的一面赋予给通缉犯鲍勃却将在友情和职责之间抉择的难题抛给身为警察的杰米。外表上,鲍勃的卑微和杰米的高大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在内心深处,鲍勃的诚实率真诚实却将杰米的冷漠麻木反衬出来。作者通过对两位主人公无法调和的矛盾的叙述和描写,深刻地展现人性矛盾,引人深思。
从广义上说,欧·亨利的作品批判了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二十年后》触及了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资本主义制度的进程与人性的对立。作者通过巧妙的情节安排和看似荒唐实则合理的结尾,让读者在阅读时始终伴有深深的思考,细细品位便可悟出其中的人性矛盾。
[1]张 莉,吴 宇. 欧·亨利《二十年后》对人性矛盾的揭示[J]. 芒种, 2012, (1) :66-67.
[2]田 芳. 欧·亨利小说中的人性主题[J]. 湘潮, 2008 ,(12) :70-71.
[3]潘淑娟. 论美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产生与发展[J]. 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 2009,(9): 136-137.
[4]欧·亨利著, 张经浩译. 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M]. 北京: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11:1-12.
[5]洪 洁. 玄机处处巧无痕—从欧·亨利的《二十年后》看短篇小说的情节构造与理解[J]. 外国语文, 2011 ,(9): 5-6.
(责任编辑:胡光波)
2017—02—05
刘佳音,女,江西景德镇人,湖北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
I106.4
A
2096- 3130(2017)03-0009- 03
10.3969/j.issn.2096-3130.2017.03.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