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
写了30年散文,越来越觉得这个文体陌生起来。思来想去,问题还是发生在对散文概念的确定上。为谁写,写什么,怎样写,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问题是不需要讨论的:文艺为工农兵服务,要表现现实生活,至于手法嘛,可以鲁迅模式,可以冰心模式,可以朱自清模式,可以魏巍模式,可以杨朔模式。可写来写去,人们越写越模式化,大有换汤不换药的架势。
散文的创新,如同小说的创新,诗歌的创新,甚至音乐、美术、书法、舞蹈、戏剧、影视等艺术形式的创新。任何事物的规律都一样,要新陈代谢,一代新人换旧人,倘不如此,就会落后于时代,落后于同行,落后于对手。其實我对创新的理解就三个字:陌生化。上世纪八十年代,朦胧诗盛行,对传统的政治抒情诗、民歌体、口号诗进行了一次极大的颠覆,从而开启了一个新的诗歌时代。那个时期的小说也出现了大批的创新作品,典型的是以王蒙为代表的意识流,真的是领风气之先!今天我们仍然耳熟能详的作品,几乎都是那时的产物。这些作品对当时的读者而言绝对是陌生的,它们之所以在其时轰动,首先是题材、思想的轰动,然后才是表现方式的创新。思想观念的更新对表现形式的创新起推动作用。
创新的结局,是要有新鲜感。就艺术规律而言,任何创新都是阶段性的,一时期有一时期的先行者。上世纪八十年代,城头变换大王旗,各种主义满天飞。今天回过头看,我们要感谢当时拿来主义的人们,是他们使我们打开了眼界、扩大了视野,现在不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在军事、文化上,我们都与世界接轨,谁再玩什么花样也不会觉得新鲜了。这就给创新者出了难题———在知识信息均等的机会面前,你拿什么创新,你是否能够创新?
必须承认,散文能够给读者提供思想,也能够给读者提供知识,但它毕竟不是书袋子,向人们兜售需要的思想和知识。知识不等同于文化,文化也不等同于文学。文学要给读者的是不确定而必须思考的东西,只有那些东西于读者才是陌生的。至于表现形式,如同穿衣服,穿一次叫新衣服,第二次就少了光泽少了鲜艳,再穿就成了旧衣服。
选自“新浪博客”
2017年2月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