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闪婚险恶心

白天光

1.亚力山大在哈尔滨无亲无故，我应该是他最好的朋友

亚历山大是一个体魄健硕的俄国人。他会骑马、会酿酒，还会烤列巴，但亚历山大最拿手的还是酿酒。他在哈尔滨的西郊一个叫菲克图的地方租了一块地，也有三十多亩。这三十多亩地种的都是葡萄，这种葡萄在哈尔滨这一带很少能见到，是法国产的奥古斯特。这种葡萄汁浓，甜度高，发酵的时间也短，亚历山大酿出的这种葡萄酒也叫奥古斯特浓汁葡萄酒。只是这商标上有亚历山大的头像。亚历山大一脸络腮胡子，一看便知是正统的欧洲人。

当初他租菲克图的这块地也是费了很大的周折。地的主人叫唐怀德，唐怀德的儿子叫唐久凌。唐久凌不是一个务农的庄稼人，他喜欢做生意，就在哈尔滨的果戈里大街上开了一家店铺，这个店铺主要是经营估物生意，店里的估物都不是国货，是洋货。唐久凌很机灵，脑子也聪明，他从哪里收到的估物谁也不清楚，但他的估物售价都很高，一架德国产的落地钟他可以卖到一百块大洋。在他这些估物中有储藏十几年的法国酒，还有沙皇阅兵时穿的皮靴。唐久凌的店铺名号也很大，叫帝国货物大全。唐久凌的生意做得很红火，这也和他广交朋友有关，不论是黑头发的还是黄头发的，他一概都去交往。

亚历山大在果戈里大街也有店铺，原来只是卖从俄国进来的红酒，而这几年，他租了唐久凌的地以后，就开始自己酿酒。最初唐久凌的父亲唐怀德是不同意租地的，因为他的地，明着种的是草药，实际他在草药的中间种罂粟。罂粟是民国政府严格禁止的，但他却买通了政府衙门，不光是种罂粟，还在山里边支起了大锅熬制大烟膏，这也让唐家发了横财。但唐久凌在租地的时候对他父亲说，民国政府的衙门官员像流水似的，早晚有一天你得栽进去，咱这个地租的价格已经不低了，咱们租地图的是平安。可唐久凌还是说服不了他的父亲，最后唐久凌还是硬性地将这地租给了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有了这块地，慢慢地也发财了，他的酒在哈尔滨也占据了一席市场。通过唐久凌的关系亚历山大还认识了俄国驻哈尔滨领事馆的领事，这个领事和哈尔滨地方政府不仅有贸易往来，还有日常友好往来，于是这个领事馆的领事就靠亚历山大的酒为他赚钱，这自然就让亚历山大在哈尔滨更加占稳了市场。

红酒在哈尔滨，中国人不太认，而洋人却很喜欢，这样亚历山大也就只能在哈尔滨的洋人中占据了市场。有一天唐久凌对亚历山大说，你这样经营虽然利润不小，但在哈尔滨的洋人毕竟有限，你还得让哈尔滨的中国人都认识你这奥古斯特浓汁葡萄酒。

亚历山大就问，你可以有好的办法，让我把哈尔滨汉人的市场占领了吗？

唐久凌说道，办法倒是有，这些日子我正在为我给你想的好主意而兴奋。咱们哈尔滨市的市长秦国臻有一个闺女还没有嫁出去。论年龄你们俩很相当。这姑娘叫秦好月，模样长得很俊俏，只是有个小毛病。不过这个小毛病对你说来就不算毛病了，她有点口吃，就是我们当地人说的结巴。

亚历山大笑了，我来中国七八年了，可我的汉语说得也不算太好，和秦市长的结巴闺女相比是能匹配的。你就替我找关系，我和这个秦好月把姻缘连上，那么将来在哈尔滨市我就是有头有脸的洋人资本家了。

其实唐久凌和秦市长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市长的秘书和他一个姓，也姓唐，叫唐玉玺。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唐玉玺家里摆放的落地钟是瑞士产的，当时唐久凌收这个落地钟的时候花了三十块大洋，但他卖给唐玉玺却要了六十块大洋，这也算是便宜了唐玉玺，因为这个落地钟要是卖给别人的话至少也得一百块大洋。

这一天唐久凌就把唐玉玺和亚历山大一块请到了一家西餐厅。唐久凌對唐玉玺说道，咱们老唐家人说话从来也不瞒不掩，我的朋友亚历山大相中了秦市长的女儿，你看能不能帮这个忙。如果你要是帮了这个忙，亚历山大是不会亏待你的。

唐玉玺想了想，心中暗喜：市长正为女儿出嫁犯愁，如果能够嫁给一个洋人，那他也会是满心欢喜的。唐玉玺就故作为难地说道，别看秦市长的女儿说话有点儿结巴，但果戈里大街有一位医生正在帮助她矫正，听说超不过半年她结巴的毛病就能改过来。如果促成亚历山大和秦好月的婚姻，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但我会竭尽全力。

哈尔滨人无论地位高低，嫁女儿时都要双方老人见个面，但亚历山大家的老人没有在哈尔滨，他只有一个父亲在圣彼得堡。因为父亲当年和一个皇家的女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和他母亲就离婚了，亚历山大现在已经不认他在圣彼得堡的父亲了。而他的母亲在六年前也已经嫁人了，更不愿意来哈尔滨。

唐久凌说道，亚历山大在哈尔滨无亲无故，我应该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婚姻我就给他做主了。到相亲的时候我就和亚历山大一起去。

唐玉玺说，这个事情看似简单，实际很复杂。哈尔滨人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依我看还是让领事馆的谢廖沙给亚历山大做主吧。

唐久凌说，那也行。

几天以后亚历山大就请秦市长和他的女儿以及谢廖沙去了一家正宗的法国西餐厅——威尔逊西餐厅。这个西餐厅在哈尔滨应该算是顶级的西餐厅，大厨全是法国人。

秦好月点了一桌子菜肴，看来她很喜欢吃西餐，她点的菜几乎全让她一个人吃光了。但这次相亲的结果却不尽人意。秦好月问道，亚历山大先生，您有贵族血统吗？

亚历山大说，没有，我的爷爷是个铁匠，父亲是皇家侍卫军的侍卫。我已经和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因为他背叛了我的母亲。秦市长说道，仅凭血统这一点，我的女儿就没有可能嫁给你亚历山大，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从威尔逊西餐厅出来，亚历山大感到很沮丧，就又去找唐久凌向他讨办法。

唐久凌想了想说道，此事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你别怕，我一定协助你把这个市长的女儿娶到手。

唐久凌说这个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还知道市长的女儿秦好月喜欢滑冰，还喜欢滑雪。当然这些都是亚历山大的弱项，可唐久凌却是一个滑冰的高手，他在冰面上做出的动作许多人看了都为之敬佩，他能在冰上转三十几圈。于是他就让亚历山大跟他学滑冰。亚历山大很笨，他原本就不会滑冰，穿上冰鞋以后，在冰上摔得到处都是伤，唐久凌就觉得这个亚历山大真不是一个滑冰的材料。

但亚历山大有一门绝技，却是唐久凌后来才知道的。亚历山大是个神枪手，他曾经打死过一只熊瞎子，十几只狍子，还能打中天上正在飞着的火鸡。

唐久凌觉得这些绝技足够吸引这个秦好月，于是这天唐久凌就去找唐玉玺让他邀请秦好月一块到山里去打猎。秦好月不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她的做派有些像男人，打猎这类事情她自然也很感兴趣。不过她不会开枪，就有些为难，对唐玉玺说道，我不会开枪，怎么办？

唐玉玺说我给你找这个伙伴，他是个神枪手，只要你跟他学两天，你就保准能打中一只飞着的火鸡。

秦好月问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怎么我一直都不知道。

唐玉玺说，你别急，等我们到了山里，你就能见到这个人，这个人对你来说并不陌生，你见过他。

第二天秦好月在山上见到了亚历山大。

山叫三泉山，这座山上已经没有什么大动物了，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些桦鼠子和野兔。

秦好月对唐玉玺说道，你的用意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我对山上的小动物不感兴趣，如果今天亚历山大先生能够打一只狍子或是鹿，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亚历山大说道，这座山我来过，山的正坡没有什么大动物，只有山的背后才能看见大动物。不瞒你说，两年以前我和唐久凌到这山上来还打伤了一只虎，那只虎是一只幼崽，我没忍心下手把它打死。亚历山大的判断没有错，他们到了山的后坡，就发现山上有许多山洞。亚历山大就说，大动物都藏在这山洞中，如果朝洞内放上两枪，它们不是死在洞里就是残着从洞里跑出来。

他们就在一个大的山洞洞口等着，等了十几分钟，亚历山大朝洞内开了一枪。山洞里没有动静，亚历山大就又朝内开了一枪，仍然没有动静。亚历山大对唐玉玺说，我们进洞里吧，肯定是两个大动物受伤了。两个人进了山洞，不一会儿他们各自拖出一只鹿来，这两只鹿头上都长着饱满的鹿茸。

唐玉玺说，这回发财了，这两只鹿的鹿茸和鹿鞭、鹿心血卖给药店至少也值三十块大洋，两只鹿的鹿肉也能卖几块大洋，还有鹿皮，卖给皮货商，也不会少于十几块大洋。

亚历山大说道，我们下山吧，该卖的卖掉，但要留下一些鹿肉，让金家野味炖菜馆给咱们处理好做成美味。这烀好的鹿肉蘸韭菜花和辣椒酱吃能把人撑死。如果再喝上一瓶我家的奥古斯特浓汁葡萄酒就再好不过了。

秦好月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大姑娘，此次上山正如唐玉玺判断的那样，这女人很快爱上了亚历山大。他们下了山，把鹿茸和鹿皮都卖给了木香镇的济深大药堂，然后让大药堂的人把鹿肉给剔干净了，亚历山大就扛着鹿肉进了木香镇的野味馆，让掌柜的把鹿肉烀熟。这些大动物亚历山大是赚了钱的，他让秦好月和唐玉玺在野味馆里等着，自己去了木香镇上的一家金店，他跟掌柜的都没有讨价还价就买下了一枚金戒指，一对金坠子，还有头上插的两根银钗。他把这些东西买回来以后就交给了秦好月，说，秦姑娘别误会，这不是向你求婚，而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为人仗义，做事爽快，让我这个俄国人非常钦佩，往后我愿意和你继续交往。

秦好月也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说，交啥朋友，净来虚的，俗话说英雄爱美人，自然美人也爱英雄，这辈子我要是不嫁给你，那我的肠子就会悔青了。啥也别说了，我答应嫁给你了，挑个好日子咱们就把婚事办了。不瞒你说，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就因为我有的时候说话不利索，相了许多男人，都没有被相中，其实我爹给我介绍的那些男人我也是没有几个喜欢的。既然我能喜欢你，我爹也肯定能喜欢你。

他们在木香镇的野味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都觉得很尽兴。尤其是亚历山大，他觉得这辈子娶了这个结巴女人并不后悔，即便是市长大人不给他打开奥古斯特的销路，他也知足了。

秦好月说道，唐秘书跟我说过你的情况，觉得你酿酒有点儿瞎了人才，还是听我的，在哈尔滨市谋个官位吧。在哈尔滨不光有领事馆，还有俄罗斯商会，在哈尔滨经商的俄罗斯人和犹太人不少于一万人，现在的会长是低特克莱因，典型的犹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小个子，但是他在哈尔滨的产业很大，哈尔滨的老巴夺烟厂还有哈尔滨的四个亚麻厂和织布厂都是他的产业。但我父亲并不喜欢他。现在我父亲正在筹建哈尔滨市最大的炭场，还打算进行金属矿的进出口贸易。如果把这个贸易交给你，你就可以在哈尔滨的洋人商会中坐头把交椅……亚历山大笑了，我不想发大财，我只想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我酿制红酒是从我的姥爷那里学到的技术。我姥爷酿制的红酒连沙皇都喜欢，尤其是尼古拉二世在宴席上专门指定要喝我姥爷酿制的红酒。我不是俄罗斯的贵族，但我绝对是最出色的匠人。我不想过大富大贵的日子，我就想在中国让我的奥古斯特占领哈尔滨的市场，乃至于关东市场和全中国的市场，这样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想过平淡的日子，每个月有肉吃有酒喝，有刚出炉的列巴和刚烤出来的里道斯……

秦好月一笑，说道，日子可以平淡，男人的一生总应该有一两回轰轰烈烈的经历，我就想让我的男人一生中轰轰烈烈一次。如果你亚历山大能够办到的话，我这辈子嫁给你那就一点儿也不委屈了。

亚历山大说，那我就听你的，在我以后的生活中一定给你一次轰轰烈烈的经历。

一直没说话的唐秘书这时说道，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绝配，啥也别说了，我劝劝市长，让他早日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2.如果他这一枪打不死郭长林，那么就等于摊上了横祸

亚历山大和秦好月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没料到，唐久凌他父亲惹出了大事。松江省省长郭长林是大总统黎元洪的亲信。黎元洪有意识派他到松江省做省长，要他做出政绩来。郭长林在松江省暗访了一个多月就发现了松江省的两大隐患：一是匪患，二是烟患。三泉山有两帮土匪，经常下山扰民，他们不光抢劫百姓、商贾，还偷袭民国政府的军火仓库。清除匪患郭长林有好的办法，他到山上去招安，让两帮土匪的匪首下山做民国政府军的军事长官，且给他们的官衔都不小，有的被封了局长，有的被封了副市长，山上的匪徒们也都下了山归顺了民国政府。但另一个难题让郭长林有些束手无策，那就是清理大烟市场。哈尔滨市有两处大的毒品交易场所，一个是香坊的大豪俱乐部，另一个是哈尔滨西郊的贩马场。这批毒贩子不光在松江省倒卖毒品，还将毒品运到内蒙古的王爷府去贩卖。还有就是散落在农村的熬制大烟膏的毒品贩子。唐久凌的父亲贩卖大烟膏已经十多年了，家里有地，有榨油坊，还有手工麻织作坊，而支撑这些买卖的资金来源靠的都是他贩卖大烟膏。当然，唐久凌的父亲是有后台的，但他的后臺不算太大，是江北巴彦镇警察署的署长。唐久凌父亲的大烟膏一般都是通过巴彦镇销售到全省各地有名的烟馆和药店。只是药店对外不卖大烟膏，却卖罂粟壳，也叫大烟葫芦，这也是民国的禁品。巴彦镇警署的署长因为得罪了上司而被免职，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唐久凌的父亲被人告发了。

亚历山大和秦市长的秘书唐玉玺知道了此事也很为难，难的是帮不上他的忙。因为新来的这个郭省长心狠手辣，重要的是他有黎元洪这个靠山，为捞政绩，他什么都敢干;更要命的是这个郭长林拒不接受贿赂。

唐久凌不得不找他的好友唐玉玺，说道，这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你们要替我出主意，想办法既要保住我父亲的性命，还不能让政府没收我的家产。

这时，秦好月已经和亚历山大以及唐玉玺、唐久凌他们打成一片。秦好月听了这件事情很兴奋，说道，这事好办，我出个主意你们看如何？

唐久凌急忙问道，啥主意？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会去做。

秦好月说，第一，把这个省长郭长林给杀了，他在松江省没有背景，死了也就死了。二是把你们唐家的田产都租出去，不租给别人，就租给亚历山大。你们之间是好朋友，等事情平息了之后，亚历山大再把你家的田产归还给你。

唐久凌想了想说道，这两个主意还真不错。不过这两个主意对我说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两件事都要干，第一件事是要把郭长林除掉，第二件事把我的家产都转到亚历山大的名下。

唐久凌说，这个郭长林来到松江省之后，听说他也有贴身保镖，要想把他除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亚历山大说，这事不难，交给我就算他的命到期了。

唐玉玺说，如果能够成功除掉郭长林，那么唐久凌家的财产也就算是保住了，也不必把财产转让给亚历山大了。依我看你给亚历山大三十亩地——也就是菲克图那片适合葡萄生长的好地，就算是两清了。亚历山大说，那不行，我和久凌是兄弟，我不能乘人之危，这地我不能要。只是我还要把他剩余的这些地租下来，租金可以降低。

秦好月一拍桌子，说道，就这么办了，这也是给我们家亚历山大一个好机会，这个机会那才叫无限风险，方显男人气魄！

唐久凌想了想说道，这样做我觉得有些冒险，也觉得对不起亚历山大，如果他这一枪打不死郭长林，那么他就等于摊上了横祸。

秦好月说，这个你们都不必担心，打死了郭长林是他该着命短，如果没打死，也算是他逃过了一劫。我父亲给我在后边做靠山，我们并不怕他。听我爹说过，这个黎元洪只是个临时总统，将来的天下不是他的，他的身后还有孙文，还有段祺瑞。郭长林想在关外做土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关外还有大帅张作霖。听说张作霖知道了郭长林到松江省来，就想除掉他，如果亚历山大把他除掉了，很可能不是坏事，而是好事。

这几个人在亚历山大动手前在威尔逊西餐厅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西餐，他们要为亚历山大的壮举践行。西餐厅里的侍应生和女招待跟亚历山大及唐久凌他们很熟，他们喝酒，跳舞，一直狂欢到半夜。第二天，唐玉玺向他们报信，市政府知道郭长林今天下午在江北的呼兰县视察，而尾随的士兵也都是哈尔滨市政府派去的。

唐玉玺对亚历山大说，这是极好的机会，即使把这个郭长林干掉了，市政府也可以把这次郭长林遇难事件说成是土匪下山的举动。唐玉玺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他把此次暗杀郭长林的行动布置得天衣无缝。呼兰县最高的建筑，是日本人刚刚建立不久的水塔，水塔上面可以隐蔽枪手。亚历山大就躲在水塔的背后，端着两把枪，随时准备开枪向郭长林射击。第二天下午，郭长林终于露面了，他坐着市政府给他安排的德国洋轿车，在呼兰县下车之后，也偏偏距离水塔不太远，亚历山大就在水塔的后面开了枪。这个亚历山大不愧为神枪手，果然一枪就把郭长林撂倒了。但事件又奇迹般地有了转折，这个郭长林倒下以后又爬了起来，而在塔后的亚历山大却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了，连枪都举不起来。谁也想不到唐久凌不知什么时候也爬到了水塔顶上，他拿起枪，向郭长林连发三枪，这下郭长林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郭长林死后京城并没有来人进行调查，他们一直认为是东北王张大帅所为，而这个张大帅又独霸东北，就是京城的护卫军也不敢向东北迈进一步。枪杀郭长林这件事就算大功告成了，但是秦好月却对亚历山大这次行动很不满意。她的理由是亚历山大在最好的位置，用最好的枪，又得到了最好的机会，却没有把郭长林打死。而唐久凌却在无意中开了三枪把郭长林打死了。

秦好月是一个非常直爽的姑娘，她对亚历山大说，亚历山大先生，你没有能力经历苦难，也没有能力去经历风险，在这一点上，你远不如唐久凌。

亚历山大胆怯地说道，我应该是一个好猎手，但面对野兽和人，我所能承受的永远都不会一样。因为面对野兽的时候，我完全忘了我自己，甚至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当我的枪口对准人的时候，我就能清晰地意识到和我一样可怜而又卑微的人的生命就要在我的手下断送了，于是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变了颜色，我也就看到了我头上的阳光在照射着我们人类的生命。

秦好月就骂他，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在男人堆里就是个娘们儿。

亚历山大气馁地说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忽然秦好月问唐久凌，久凌大哥，你娶妻了吗？如果没娶妻，我倒是愿意嫁给你！

唐久凌见眼前这个放荡不羁的市长闺女，竟然当着亚历山大和唐玉玺的面向自己求婚，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尽管他现在还没有娶妻，但他毕竟和亚历山大是好友，他不能做对不起亚历山大的事情，就说道，秦小姐，这可使不得，我早就娶妻生子了，妻子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我的儿子也已经九岁了，现在他们都在乡下。秦好月说，你在乡下有老婆有孩子，为什么不守着田地，睡着热炕头，而到哈尔滨来讨生意呢？

唐久凌说，人各有志，我不会种庄稼，天生就是个做商人的料。我的生意虽然做得不太红火，但总还是要比在家里种地挣得多。

秦好月说道，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和你的老婆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在哈爾滨做生意，那就对了。我看你应该把你现在的老婆休了，你就踏踏实实地在哈尔滨做生意。做估物生意对你说来是有点儿屈了材料，将来我让我爹把哈尔滨的商会交给你，然后再把哈尔滨市的六大产业给你投入股份，那么将来你在哈尔滨可就是个大人物了！

这时亚历山大说道，久凌，我看你跟秦好月也是天生的一对，我不配娶秦家姑娘，你还是把秦家姑娘娶了吧！

唐久凌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秦家小姐是个女中豪杰，你虽然不如她，可将来你在她的调教下也会成为真正的爷们儿，也会成为真正的英雄好汉。

唐玉玺觉得在他们的谈话中他插不上嘴，但他却知道了事情的严峻，就说道，一家女百家求，我们家的秦大小姐如此优秀，你们也都看见了。但你们两个男人孰是孰非还得需要秦大小姐去衡量，再做权衡也不为迟，今天那就到这儿吧。

3.我的姑爷唐久凌，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秦家的人了

……唐久凌的估物生意因为给亚历山大介绍对象而耽搁了好几个月，但结果又让人出乎意料。亚历山大和唐久凌都是重情义的人，他们不会因秦好月而产生隔阂，但他们相互之间又都不希望对方远离秦好月。因为秦好月在哈尔滨的势力难以攀比。秦市长的老家是辽西人，和张作霖张大帅沾亲带故，据说他们小时候还一起读过几天私塾。后来张作霖立竿子，秦国臻也尾随其后，最初给张大帅做军师，后来张大帅觉得哈尔滨是个军事要地，又是东北的重镇，就让足智多谋的秦国臻做了市长。哈尔滨人都清楚，只要东北王不离开东北，哈尔滨的天下自然也就是秦国臻的，对于这样的人物，不依靠他那就是傻子。这一天，唐久凌和亚历山大回到了唐久凌的老家——哈尔滨西边的菲克图镇，两个人既是来散散心，也是亚历山大来看望刚刚出狱的唐久凌的父亲。唐久凌的父亲知道亚历山大救了他，就对唐久凌说，咱们家在菲克图最好的地界还有二十亩地，这二十亩地就归亚历山大所有了。

亚历山大摆摆手说道，这不行，我不会种地，只会酿酒，这地还归你们唐家，只是你们唐家每年要给我提供五万斤的葡萄，我用它来酿酒，按照我收购葡萄的价格一分也不少。

亚历山大和唐久凌又扛着猎枪到山上去打猎了，这次他们去的仍然是三泉山。在山上他们守候了一天一夜，打死了一只熊瞎子。这熊瞎子也是好物，四只熊掌能卖十多块大洋，而熊瞎子的肉要比野猪肉和狍子肉、鹿肉还要香，只是熊瞎子的肉需要煮一天一宿，却不能在屋里煮，要在野味店的院子里支起个十五印的大锅，在大锅下不断地往里续柞树根子，整天地燃着，一天之后，这满条街就能溢出熊肉的香味来。这些肉烀熟了以后，唐久凌和亚历山大只割下一块放到唐久凌的父亲家，剩下的熊肉就被装在偌大的篮子里，运回了哈尔滨。到了哈尔滨他们也不停留，唐久凌找到了唐玉玺，他们商量了几句以后，就让唐玉玺把秦市长的闺女秦好月叫来了。

秦好月从来没有吃过熊肉，但她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敢吃。吃了一块熊肉以后，说道，这肉可比猪肉和狍子肉好吃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头野猪肉。

唐久凌笑道，大小姐这回你没猜对，你吃的不是野猪肉，是熊瞎子肉。昨天上午我们在三泉山的北坡打到的，昨天在木香镇老胡家的野味馆烀了一整天，才将这熊瞎子肉烀烂。所以我们就急着回哈尔滨，请大小姐尝个鲜。

秦好月笑道，野猪肉我倒是吃过，熊瞎子肉却是第一回，这肉既香又有嚼头儿，多少斤猪肉都换不来它。久凌大哥，这肯定又是你的枪法。

唐久凌说道，这次你可猜错了，这头熊瞎子绝对是亚历山大用火枪一枪打中了脑袋，另一枪打到了熊的肚子，这熊就麻溜地死了，都没见到它遭罪。这也是亚历山大狩猎的原则，他不想让他打中的大动物死前遭罪。

秦好月笑道，久凌大哥的话我根本就不相信，这好枪法不是你才怪呢！啥也别说了，我这一生当中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另一个就是你了。

唐久凌说，秦大小姐，你是个直爽的姑娘，但是你和我一样是一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只要我们自己认准了，说它真就是真，说它假就是假。我对着天起誓，这个熊瞎子就是亚历山大为你打的。

秦好月说道，是谁打死了这头熊只有你们知道，因为不是我亲眼所见，那我今天就信你一回，就算这头熊是亚历山大打死的。

一直不说话的亚历山大说，打死这头熊确实是用了两枪，第一枪是我打的，也就是这一枪才把山洞里的熊瞎子引了出来。但第二枪却是久凌打的，他枪法稳，对什么事情都能沉得住气，所以，打死这头熊的功劳真的应该归功于久凌。

唐久凌说，这件事就不必再细说了，现在我们要好好地摆上一桌，把熊掌还有熊头的肉各自切上一盘端上来，并佐以亚历山大的奥古斯特葡萄酒，咱们今天好好喝它一场。

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见亚历山大已经把该吃的熊身上的东西都切好了放在盘子里，酒杯和酒也都准备好了，于是几个人就都举杯将头一杯酒干了下去。

喝完第一杯酒，亚历山大忽然问道，那个被我们打死的郭长林怎么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黎元洪难道也没有派人来调查？

唐玉玺说，郭长林这个人到东北来，他错了两步棋：第一步棋他没有和张大帅搞好关系;第二步棋是他没有和秦市长搞好关系。所以他的死被说成是匪患所害，民国政府也不会不相信。好在黎元洪也自身难保，民国政权实际现在是两个政府，一个是南京政府，一个是北平政府，而张大帅独占东北，民国政府对大帅也束手无策。民国政府还要请张大帅进京为其效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个郭长林无疑就是一个牺牲品。

唐久凌说，该死，郭长林真是该死。看来民国政府并没有把郭长林遇害的事情当回事，听说顶替黎元洪的是北洋政府总理段祺瑞。

唐久凌说，我们喝酒吃肉，大可不必去谈政治。现在民国政府如一盘散沙，連秦市长对当前的政治局势都不感兴趣。

秦好月说，我爸是啥心思我知道，他是跟定了张大帅。如果张大帅执意要上京城，我爹就不一定跟他去，张大帅也会让我爹留守在松江省。当务之急我们要控制哈尔滨的资源，也就是说，我们要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也可造福于松江人民。第二杯酒喝下，秦好月破例给大家斟酒，将酒杯斟满后说道，你们今天请我来是请对了，我不是一个贪吃的人，我是一个胸有大志的女人，这一点唐玉玺看得清楚。我已经年近三十还未曾嫁人，就是不想嫁个军人，而是想嫁一个有头脑有大智慧的商人。休怪我直言，亚历山大不是一个大商人，但他会处理人际关系，所以他在生意上也不会吃大亏。但他也不能挣大钱，在哈尔滨平淡地活着，不缺吃不少穿，对于一个俄国侨民来说就已经知足了。今天我还得要说我说过的话，你们几个男人都在，也都是不卑不亢的男人。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在你们中间我确实看好了唐久凌，要嫁我就只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如果唐久凌不想娶我，那也无妨，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婚姻这东西也不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久凌不娶我，我肯定不会嫁给军人，更不会嫁给政府官员，就只找商人。在哈尔滨有四家商会，这四个商会的会长和我父亲的来往都很不一般，因为哈尔滨的财富基本是由这四个商会来控制，而我父亲个人没有经济实体，但是他控制住了四个商会。如果久凌娶了我，我就会让我父亲把你推到会长的位置上，现在你是卖估物的，将来你玩的这些估物只能算作是茶余饭后的趣味罢了。

亚历山大说，我非常赞成秦小姐的想法，如果我久凌哥对你要是有眼不识真金的话，那他会后悔一辈子。今天我对秦大小姐也说实话，我不配娶你，而你绝对配嫁给唐久凌。其实唐久凌跟你没说实话，他原来是娶过一房老婆，是菲克图南边最大的一个财主，也是唐老爷的朋友的女儿，长得五大三粗，却又丑又懒，久凌和她结婚不到半年，就把这个女人给休了。休她的代价是久凌给了她十亩好地。唐玉玺说，我跟久凌亲如兄弟，可他有这么简短的婚姻我却不知道。唐久凌对他父亲很孝顺，他把前妻给休了也没让他父亲知道。但唐久凌休他的前妻也算是休对了，也就是他把前妻休了之后才来的哈尔滨。他在哈尔滨做的虽然是小生意，可还是要比在家种地挣的钱多。久凌有眼力，善交际，在哈尔滨他也如鱼得水，别人淘不到的东西他能淘到，这就是本事。今天既然秦大小姐对你提出了要求并愿意嫁给你，你也应该在心里好好琢磨琢磨，你和秦好月在一块将来肯定会有更好地展示你才华的机会，难得，很难得啊！

亚历山大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顾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把话已经和你说清楚了，秦小姐也把她内心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就别犹豫了！唐久凌无语，他在想什么别人也看不出来，但他的内心却是想要和秦好月成就一桩好婚姻。但这么草率地就答应秦好月，肯定会让亚历山大和唐玉玺瞧不起，就随意说道，那就请秦小姐再等我几天。我们家只有兄妹两人，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说过，我的媳妇必须要经过他过目。我知道秦大小姐虽说称不上仙女，可在我们唐家眼中也是名门贵族的大小姐，我父亲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过程要走。

这时秦好月举起杯子来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父亲什么时候要见我，跟我吱一声，我可以去菲克图，也可以在哈尔滨接待你父亲。亚历山大举杯说道，为我久凌哥的气魄，更为秦大小姐的胆识和直爽，我们把杯中的酒干了。

大家一饮而尽。这次酒大家喝得都很畅快淋漓。太阳沉下去，哈尔滨的街道亮起路灯时他们才散去。

两个月以后秦好月和唐久凌结婚了。他们的婚礼没有让别人操办，而是在本市最大的饭店王爷御膳宫举行。席间，市长秦国臻对参加婚礼的达官贵人们说道，我的姑爷唐久凌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秦家的人了。列位知道，我们秦家不是行伍出身，多年跟随大帅为东北的庶民百姓尽心尽力。经过省政府向张作霖大帅请示，大帅下令，我姑爷唐久凌任东北军上校团长。这也是我们秦家为民造福、维持良好秩序这些年的见证。我们哈尔滨有驻防军，其实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护卫军。从现在开始，哈尔滨市内的治安都由唐久凌去管理。列位放心，唐久凌虽然是上校团长，但他和列位当是平起平坐，有什么困难你们办不了的可以让唐久凌帮助你们办。

唐久凌在婚宴上突然听到岳父大人宣布自己是上校团长，这也让他毫无准备。但岳父大人既然已经宣布了，那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唐久凌不仅仅是商人，而且是地道的军人了。他心里清楚，现在民国的政府衙门形同虚设，而真正控制东北的还是东北军，换句话说，东北是张作霖的天下。

亚历山大和唐玉玺自然也都参加了婚宴。亚历山大对这次婚礼没有感到丝毫的窘迫，他知道自己远比不上唐久凌的气魄，更比不上唐久凌的智谋。唐久凌当了东北军的团长，将来无疑也是他亚历山大的靠山。所以他在这个婚宴上显得格外兴奋。这时唐久凌和秦好月也举杯过来。

秦好月对亚历山大说道，亚历山大先生，我很敬佩你。在我们中国，婚姻讲究的是两个人的命相和属相。从命相上来看，我属水命，久凌属木命，而且久凌又是船底木命。从属相上看，我属蛇，而久凌却属兔，这就应了命相家的俗话：蛇盘兔，有人护。亚历山大，你是火命，应该和金命相和，你的属相又属鸡，鸡和蛇必有一折。往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妹，在哈尔滨这块地界上如果谁要欺负你，久凌是不会看笑话的。

亚历山大说道，秦大小姐说得太对了。你和久凌成为夫妻，不光是命相和属相相近，而且从面相上也有夫妻相。我是一个俄罗斯人，早年受到的教育都是俄罗斯贫民的教育，我们视手艺为天下第一，一辈子除了靠劳作，再就是靠朋友。有了久凌和你这对夫妻做我的朋友，我在中国哈尔滨就不会怕那些酒贩子整治我了……

唐久凌对亚历山大和唐玉玺说，等我们把家安排稳妥以后，我邀请你们二位和我的太太好月一块儿去三泉山打猎。这次出去打猎我们就不用土枪土炮了，而都是用德国造的洋枪。

亚历山大说，我现在用的那支枪是我自己造的，也可以说是组装的，既有洋货又有中国铁匠铺里出的部件，使着也很顺手。

秦好月笑着说，我腰里常常别的都是勃朗宁手枪，到时候我也可以给你们露一手。

唐玉玺说道，秦大小姐曾经用勃朗宁快枪打死过一个欺辱中国姑娘的日本商人。

亚历山大说，秦大小姐不愧是一個女英雄。

4.眼前这个女人不光是精明，做事也不会给你留有余地

……唐久凌和秦好月的日子算是过上了。原来秦市长有三处住宅：一处住宅在江北的呼兰镇，那里是一处三十六间房子的四合大院，这个大院住着秦市长的父母还有几个丫鬟;另一处住宅是在政府衙门的后院，是个三层小楼，是法国人建的，一共有九间房子：一楼是市长的会客厅，二楼是餐厅和秦好月的寝室，三楼是市长的书房和寝室，这个住处也是市长全家长年居住的地方;还有一处住宅是在哈尔滨西郊距双城堡不远的一个村落里，这个村子实际就是秦市长的老家，对外叫秦家屯，但屯子路口的牌坊上却用石头凿刻着：九户营子。原来这个屯子只有九户人家，现在已经变成了十二家，另外的两家虽然和秦国臻不沾亲不带故，可也姓秦。这两户姓秦的人异常精明，投奔秦市长也是经过了他们的深思熟虑。秦家屯有最大的一个四合院，一共有十八间房子。这个住处平时由秦市长的弟弟秦国良暂时打理，因为在这个屯子里秦国臻的土地就占了一多半，他弟弟主要是管理佃户，年底收租子。这三个地方除了政府衙门后院是市长的常年住宅之外，另外两个住处就让他的女儿秦好月随意去挑。而秦好月也在征求唐久凌的意见。

唐久凌说，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秦好月说道，如果你要听我的话，那么我们就应该定居在江北的呼兰镇，和我爷爷奶奶在一起。他们都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顾，而他们又不习惯于在人多而又拥挤的哈尔滨市里生活，我们要是在那定居，我的爷爷奶奶会高兴死的。另外呼兰镇上我家的住宅有三个保姆，三个护院家丁，在呼兰镇的北边还有四十亩地。我们去了以后，保姆和丫鬟就不用再另请了……

唐久凌忽然说道，咱家的这四十亩地租给了佃户，实际并没有多大收益，咱们家既不缺钱又不缺粮食，何必要种地呢？再说，双城堡那里至少还有二百多亩地租给了佃户，呼兰这个地方要是再把地租给佃户，就让人觉得这个地的主人就是一个会伺弄庄稼的山炮。依我看这四十亩地还是让亚历山大去用吧，咱们不收他的租金，但每年他要给咱们五百坛子奥古斯特红葡萄酒。然后咱们用这红葡萄酒去走动关系，每年给张大帅送去一百坛子，咱们留一百坛子，剩下的三百壇子交给你父亲，他要招待衙门里和衙门外的朋友，就用这酒。

秦好月赞道，你的安排太稳妥了，看着一点都不小家子气，就照你的意见办。

唐久凌说，这些地要让亚历山大去种，得由你去说，这会让亚历山大对你感激不尽。

秦好月说，好，亚历山大虽然让人看了有些窝囊，还有些胆小，但我们也不能失去这样的朋友。

唐久凌说，听说亚历山大不想在哈尔滨久留，他还想回俄罗斯。如果他走了，他就会把他的奥古斯特品牌葡萄酒转卖给我，这样的话就等于遵守了岳父大人秦国臻的意图，我既是军人，又应该是商会的会长。

秦好月说道，好，就这么办了。

唐久凌在果戈里大街上的估物店，并没有因为他和秦好月结婚而关闭。因为他喜欢估物，也喜欢他的店，这个店不是他租的房子，而是他用一百五十块大洋买下来的，虽然屋子不算太大，但它毕竟还是俄国人的建筑。唐久凌和秦好月结婚以后就在呼兰镇落户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把亚历山大请过来，吃了一顿定居饭之后秦好月就告诉亚历山大，她在呼兰镇还有四十亩好地，这地就归你种了。在这儿种葡萄要比在菲克图种葡萄更容易使葡萄生长，因为这四十亩地都是平川地，又距离呼兰河很近。还有这四十亩地的地里面还有两间青砖瓦房，原来是用于看地的，现在我不仅把这四十亩地交给你，也把这两间房子交给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租赁关系，我的地和房子都归你无偿使用。

亚历山大感激地说，用中国话来说，我是遇到了贵人，你们两位都是我的贵人。既然秦大小姐把地和房子转给我使用，那么我就不必去菲克图占用久凌的地了。

唐久凌说，不，这两块地都归你使用。我知道你会感到过意不去，这无妨，每年你可以给我五百坛奥古斯特葡萄酒。

亚历山大说，这样还能让我感到欣慰，五百坛子红葡萄酒其实有两亩地就够酿制的了，只是往后我的酒的销路还得靠你们二位的支持。

秦好月说，你的奥古斯特酒，我替你包销了。过些日子久凌就要担任哈尔滨商会的会长了，整个哈尔滨的商业都归他控制，你这点儿葡萄酒算个什么！我父亲准备还要把他的炭场、洋油公司一并交给久凌去管理呢。

其实唐久凌要操纵哈尔滨的商会是在亚历山大意料之中的事。以后把自己生产的葡萄酒交给唐久凌去销售，那也绝对不会是问题。但亚历山大担忧的是这些酒要让他们去包销，自己会获得多少利。他心里在想，嘴上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你们二位包销了我的奥古斯特酒，我也就该发财了。

唐久凌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我包销了你的奥古斯特葡萄酒，我们各自的分成是多少。你我两人相处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你这酒的利润我们可以六四分成，我要四你要六，你觉得这样还合理吗？

亚历山大说道，合理，合理。

秦好月想了想说道，既然我们替你包销了奥古斯特酒，这应该是两笔买卖，你把酒卖给我，我的利润多少和你无关。

亚历山大已经看出了眼前这个女人不光是精明，做事也不会给你留有余地。他心里也明白，尽管唐久凌他们是夫妻，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会倾向自己的，于是他说道，我听秦大小姐的。

秦好月说，你和我得改口了，不能叫我秦大小姐了，你当叫我久凌嫂子。

亚历山大说，叫您大小姐是对您的尊重，如果叫您久凌嫂子就有点儿攀亲了。

唐久凌说，怎么能是攀亲呢，我们原本就是生死兄弟，亲如手足。唐久凌又对亚历山大说，在市区，我的估物店不能撤店，虽然我不能亲自去打理，但过几天我会让我的妹妹打理这个估物店，在她没来之前，你还得帮我照管一下。

亚历山大笑道，现在久凌大哥你在嫂子的扶持下，在您岳父的提携下，应该是在哈尔滨没人能够跟你抗衡，估物店这种小生意依我看往后你就别做了，把它出兑掉就行了。

秦好月说，那不行，这种生意虽然不赚钱，可久凌喜欢，他喜欢做的事情我就得由着他。我们不会靠估物店去赚钱，把这店交给他妹妹也算是给他妹妹一条出路。

亚历山大说，你的妹妹唐淑芬也够可怜的了，结婚三年丈夫就得了痨病死了，她一个人，还没有孩子，要嫁还嫁不出去。现在在菲克图她干的活不比长工们少，能到哈尔滨来也算是找到了好出路……呼兰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它的历史不比哈尔滨短。哈尔滨是满洲语晒网场的意思，当年打鱼的人一般都把网拿到江的北岸去晒，也就是呼兰镇的镇南。后来晒网的人多了，就迁移到了江南。所以这里也有先有呼兰后有哈尔滨的说法，在金朝属上京路会宁府。呼兰镇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清朝末年的时候，这里有三个人进京进行殿试，一人入甲榜，另有榜眼和探花各一人。这个探花叫萧子善，后为朝廷中的工部尚书。

唐久凌对这个古老的城镇还算很熟悉，当年这里有一个大户收粮食，唐家在菲克图打下的粮食大多都送到了呼兰镇。每次送粮食的时候唐久凌都要和他的父亲一块来，他父亲如果不来他就和账房先生一块来，几大车粮食卸下来，他们就在呼兰镇的大馆子吃饭。呼兰镇的大馆子名号不大，叫张大海饼店，这个饼店的生意很好，但这个饼店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搬走了，据说是搬到了长春。

唐久凌送走了亚历山大就和秦好月在镇上溜达。这时太阳已经当午，自然他们要找饭店去吃饭。唐久凌就问秦好月，你想吃什么？秦好月说，我什么都能吃，不能吃的就两样，一个是鱼，还有就是猪下水。这时唐久凌就看到了一个馆子，叫胡来大饺子。唐久凌笑着对秦好月说，胡来，就是不着调，就是招惹是非，这家伙开的饺子铺会是啥样？

秦好月也看到了那块招牌，说道，咱就到这儿吃。进了胡来饺子馆，他们坐下。

秦好月问店小二，你这饺子馆咋还叫胡来呢？

店小二说，我们的掌柜姓胡名来，这样叫有何不当？

唐久凌就大笑，原来如此，这个名字也成全了掌柜的。

一会儿饺子就上来了。秦好月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品咂着说道，这馅里有猪肉，有木耳，还有南瓜……果然这个掌柜的是胡来。

唐久凌也夾了一个饺子，咬了一口说道，还算很顺口。我们吃东西和做人是一样的，我们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胡来，但只要把这件胡来的事情做得认真就不是胡来了。

秦好月说道，有我和我爸爸在，我们不会胡来。

……

唐久凌的妹妹唐淑芬是一个很厚道的女人。这些年她经历了不幸的婚姻，一直厮守着父亲，管着她家已有的三十多亩地，整天像个男人一样在地里劳作。虽然她才二十七岁，可她的面相已有四十岁左右。唐久凌回到菲克图，把他的意图跟父亲说了，父亲自然也就听他的，因为老爷子知道儿子的能耐有多大。只是让他感到不满意的是，儿子结婚的时候，老秦家并没有请他参加婚宴，他也知道他是一个庄稼人，在市府衙门那些官老爷眼里，他就是个土包子。

在结婚前秦市长曾经对唐久凌说过，结婚的时候要把你父亲请来，虽然婚事没有在你们乡下办，可这也是你们唐家给我们秦家面子。唐久凌却说，我爹的身体不适，就不参加了，其实这也是唐久凌好面子，他只想让未来的岳父知道自己是哈尔滨最大的估物店的掌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现在唐久凌能到这个地步也是他爹万万想不到的，就对唐久凌说，往后咱们家的大事小情都由你来做主，不光你妹妹听你的，就连我也听你的。

唐久凌说，将来把菲克图这一带的地卖掉，跟我一块去呼兰，到了呼兰，我不是想让你帮我打理事情，而是让你去到我那里享福。到那里你并不孤单，因为好月的爷爷奶奶还都在，他们都八十多岁了，可身子骨都很硬朗，他们也需要有个年龄和他们相仿的亲戚在他们跟前。

唐久凌的父亲说，我听你的，将来就是我去了呼兰也不会吃闲饭。你也知道，这几年咱们家没有雇账房，是因为我做了账房的活，我能打算盘，还会唱账，可以给你们当一个好管家。

唐久凌说，今年快过冬的时候我就把你接走，因为地里的粮食还没有打下来，亚历山大种的葡萄还没下架。

5.秦市长让我做一件冒险的事，就是暗杀邢再复

第二天，唐久凌就把他的妹妹领走了，送到哈尔滨他的估物店。秦好月和唐久凌把家安到了呼兰县，但并不妨碍他们来哈尔滨，因为父亲给了她一台别克洋轿车。唐久凌回老家的时候并没有坐轿车回去，因为他和秦好月都不会开车，但几天以后唐玉玺就给他们找来了一位专职司机。这个司机是个混血，父亲是俄国人，母亲却是中国人，他的名字叫伊凡·帕格里。中国的名字叫王吉祥。

回到了哈尔滨，唐久凌就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洋轿车，他知道这是岳父送给他们的轿车，因为他答应给他们一辆洋轿车。秦好月就让唐久凌上了车，混血司机把他们拉到了哈尔滨市区去兜风。夫妻两个很惬意，觉得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主宰。

唐久凌说，轿车我们有了，可我们也不能总去雇司机，我们两个要学会开车。他们在哈尔滨兜了一圈以后，就将车径直开到了市府衙门。秦好月和唐久凌去了市长办公室。市长秦国臻正坐在沙发上，见女儿和女婿来了，就站了起来，说道，正好你们来了，不然晚上我也要和你们见上一面。我今天为啥着急见你们，是因为国内的局势动荡，日本人已经开进中国东北了。大帅原本是想把他们驱赶走，不料民国中央政府不让我们和日本人面对面地干，让我们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我们得考虑退路，首先我们要在经济上控制哈尔滨，不管将来谁占领哈尔滨，他们都得向我们讨饭。现在我们虽然是哈尔滨的主宰，但是也有人在打我们的主意，这个人就是现在哈尔滨市商会的主席邢再复。这个人表面上跟我很不错，但暗中他也在打我的主意。他的靠山是民国政府的一个官员，这个官员是谁，我也不清楚，很可能是冯玉祥。

唐久凌问道，岳父大人，有何吩咐你只管说。

秦国臻说，要想办法干掉这个邢再复。不过干掉他不能像干掉郭长林那样明着开枪，要让人看出他是意外死亡。

秦好月说，爸，你就别跟久凌兜圈子了，该怎么干你就明说。秦国臻说道，邢再复平时身边总有两个保镖，这两个保镖是哈尔滨成林武馆的武师，你们一对一地和他们干，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要趁保镖没在邢再复跟前时下手，这就只好晚上在邢再复的住处干掉他。邢再复在哈尔滨有三个住处，这三个住处的具体地点我会详细地告诉你，限你们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周。因为一周以后日本开拓团要进入哈尔滨，这帮日本人要来东北无非就是掠夺我们的财富。说不准他们会把邢再复拉过去，作为他们的挡箭牌……

唐久凌想了想说，这事交给我没问题，哈尔滨成林武馆的教头是我的哥们儿，他叫吴成林，也是菲克图人。

秦国臻说，那我就听你的消息。不过你这个上校团长也不是白任命的，白天没事的时候你要穿上军装，在呼兰咱们家的大院门前要有两个卫兵常年护卫。

唐久凌说道，明白。

……暗杀邢再复不是一件小事，虽有岳父做靠山，可一旦这件事情失手或者被邢再复的人知道了底细，那么他唐久凌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唐玉玺经过调查后对唐久凌说道，这个邢再复的后台其实就是他的哥哥，在民国政府里做事，被称为民国大笔杆子之一，曾给汪精卫做过秘书，现在在南京的民国政府里做事。如此看来，如果秦国臻和邢再复较量，很难分出胜负。

这天唐久凌把亚历山大和唐玉玺都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也就是亚历山大在哈尔滨租的两间装葡萄酒的仓库。唐久凌买了一些红肠和牛杂碎，三个人边喝奥古斯特边吃着红肠和牛杂碎。

亚历山大问，咋没把秦好月一块儿带来？

唐久凌说，今天有个大事想和二位商量，这件事是不能让秦好月知道的。这件事是我一生当中最不愿意做的事，因为无论是做好了还是做坏了，都有死亡跟着，所以我就想让你们二位给我出主意，因为只有你们两个才是我的挚友……这件事可能玉玺已经知道了。

唐玉玺说，最近秦市长行动诡秘，许多事情都瞒着我，我也知道他是在做一件不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当然你是例外。

唐久凌说，秦市长让我做一件冒险的事，就是暗杀邢再复，其目的就是他想把邢再复干掉以后把我推到商会会长的位置。我只是一个招牌和门面，其目的就是他要控制整個哈尔滨的经济，控制哈尔滨资产在十万美元以上的资本家。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做。

唐玉玺说道，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为了你，实际也是为了他的家族。我今天把话说得直截了当，你唐久凌能不能是秦好月白头到老的丈夫都很难说。秦好月任性，头脑简单，你将来也未必能够降服住她。所以为了他们你做出无谓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亚历山大说，久凌大哥你听我的，这事无论如何你不能干，你还得为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着想。

唐久凌说，如果我要是雇人做这件事情你们看行不行？邢再复有两个贴身保镖，是成林武馆的武师，但武馆的教头吴成林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买通了他，再让他买通他的两个徒弟，这事就好办多了。只要邢再复的两个贴身保镖给我创造机会，我就能得手。

唐玉玺说，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还是希望你别做枪手，你的枪法我是知道的，根本就不行。

唐久凌说，不能用枪，先把他擒住，堵严他的嘴，把他捆得结实一点儿再塞到麻袋里，然后把他放到汽车里拉到江边再把他抛到江里去。亚历山大说，好，就该这么办！

唐玉玺不说话，半天他才说，我是在想，如果把邢再复杀了也未必你就能把事情做圆满了，因为哈尔滨还有一个人物，小视不得。他是个大侦探，不是中国人，是俄国人叫安德烈。哈尔滨所有疑难的案子都是他破获的。这个人很有意思，从来不和别人交朋友，也不和女人结婚。他破案上瘾，他感兴趣的案子他可以不收钱。如果邢再复的人将来要请安德烈破这个案子你是逃不过这个坎儿的。

亚历山大说，这个安德烈我对他很熟悉，他的父亲也是俄国皇家侍卫队的，和我父亲有过一面之交。这个安德烈异常聪明，但是他胆子很小。如果他将来要出来为邢再复破案的话，我就告诉你用什么方法吓唬他，让木匠做一口小棺材扔到他的院子里……

唐久凌一声长叹，经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反倒没主意了。这件事我总觉得凶多吉少。

亚历山大说，现在你已经被秦市长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经没法退步了，要退步结果恐怕更惨。

唐玉玺说，亚历山大说的有道理。

唐久凌举起杯来说道，看来这回我是要赌一次了。我们把酒干了……秦国臻给唐久凌一周的时间把邢再复干掉，但唐久凌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并没有顺利地进行下去。他先是去吴成林那里说说自己的想法，还拿出了一千块大洋送给吴成林，但吴成林绝对不干这种谋杀别人的事情。吴成林不参与这件事，这就使得唐久凌根本无法把谋杀邢再复的事情进行下去。

这一天，唐久凌一天也没出去，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闷酒，晚上他把亚历山大叫来和他一块儿喝酒。亚历山大这几天住在了呼兰镇唐久凌的住宅里。唐久凌把呼兰的四十亩地给了他，他正在让长工们把地里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高粱割下来，然后要翻地，栽他的葡萄苗。因为亚历山大住在唐久凌的新居里，自己单独住在后院的一间空房子里，他也不便去打扰唐久凌。唐久凌叫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做饭，家丁让亚历山大到唐久凌的客厅去，他以为是叫他吃饭，就匆匆地拿起了两瓶奥古斯特红酒去了唐久凌那里。亚历山大一进唐久凌的客厅就看见唐久凌的脸色很不好，秦好月没在客厅。这个大小姐每天都懒床，太阳不升三竿绝不起来。

亚历山大就问他，久凌大哥怎么如此闷闷不乐？唐久凌说，乐得起来吗？

亚历山大说，谁遇到你这种麻烦事都会发愁，况且这又是你的岳父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如果你要是办不好这件事，往后这秦市长就不会看中你。

这时厨娘进屋问道，老爷，现在开饭吗？

唐久凌说，先给我们上两个菜，等夫人起床以后再把早餐都端上来。

一会厨娘就端上了一盘熘豆腐还有一盘炸得通红的河虾。

唐久凌把亚历山大拿来的红酒打开，将两个杯子斟满，说道，跟我一块儿借酒消愁吧。

亚历山大说，我们俄罗斯有一句谚语，怕狼就采不到蘑菇。你可以赌一次。

唐久凌说，我倒是想赌一次，不过我觉得我和邢再复无冤无仇，岳父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才要谋害邢再复，这与我们的德行和人性都说不过去。.我们的做法也和强盗没有什么两样。

亚历山大说，这么说也不对，我听唐玉玺说过，这个邢再复也不是什么好饼，他在哈尔滨有亚麻厂、大顺洋行、木材厂等十几家产业，这些产业大都是欺行霸市所得。据说为了控制木材市场，他把哈尔滨最大的一个木材大亨给杀了，如果能够把这个邢再复干掉，也算是为民除害。

唐久凌说，现在的关键是吴成林他不帮我，很显然他不仅仅是为了守武行的规矩，极有可能是他们收了邢再复的钱。好在他是我的朋友，只劝我别胡来，还没有把我们的行动透露给邢再复，也算是跟我讲义气。我也跟他许愿了，往后成林武馆全由我们出钱养活。

亚历山大喝了一杯酒想了想说道，久凌哥现在这么犯愁，我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我想在关键时刻得帮帮你，干掉邢再复这件事由我来办，不过你得给我找一支像样的德国枪。我知道，现在国军中最好的枪支就是德国生产的伯格曼冲锋枪，有了这样的枪，一梭子打出去，能撂倒四五个人。

唐久凌说，驻哈的军队都是东北的军队，他们很穷，军队中的枪大都是陈旧的汉阳造，而且这些汉阳造都集中在奉天城张大帅的亲信部队中。

亚历山大想了想说道，这个不难，只要有钱就能把事办了。咱们哈尔滨有个黑枪市场，那里也有人倒卖伯格曼，因为这东西稀少，价格就很贵，大约也得千八百块大洋。

唐久凌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了。枪的事由我来解决。如果把这个邢再复干掉了，我会让秦市长给你一笔大钱。

亚历山大说道，我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大哥你才出手的。现在我的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你把家里的地大部分都给了我去种葡萄，还能帮我包销奥古斯特红酒，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现在生活的改变还不是因为你的提携……

亚历山大和唐久凌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摸到了哈尔滨西郊邢再复居住的地方。他们在居住地旁边的树林子里等着邢再复露面。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邢再复一露面就由亚历山大开枪把他干掉。正在他们亢奋的时候，谁料到秦好月也尾随他们来了，她还别了一把勃朗宁手枪。

唐久凌就埋怨她，这么冒险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别跟着掺和。一旦露了马脚会牵涉到你父亲！

秦好月说，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喜欢做这些冒险的事，你们商量如何干掉这个邢再复，从头到尾怎么计划的，其实我都知道。这么排场的事我要是不参加，这辈子就没有机会去和别人一块谋杀一个人。

邢再复没在家里，快到半夜的时候，一辆卡列宁轿车缓缓地开过来，在宅院的门口停了下来，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保镖，随后邢再复和另一个保镖同时下了车。唐久凌他们隐藏的地方是这三个人的背后，也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唐久凌说，我们动手吧。

亚历山大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朝这三个人猛地开了一梭子枪，三个人应声倒下，唐久凌说道，他们都完蛋了。

亚历山大说，还不能说他们都完蛋了。

于是他急忙跑过去，见两个保镖都死了，邢再复好像还在喘气，亚历山大又给他们每个人补了一枪。秦好月见车上还有一个司机，那个司机要开车逃跑，秦好月掏出勃朗宁手枪，向这个司机开了一枪。秦好月的枪法很糟糕，她连轿车的窗户都没有射中，倒是亚历山大又端起枪向他打了一梭子。唐久凌和亚历山大把那个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他们把两个保镖抬起来塞到了车的后座上。

亚历山大对秦好月说道，你和久凌哥开车把这两个家伙拉回哈尔滨，将他们扔到江里，我一个人赶回呼兰。

秦好月坐在驾驶位上，说道，你在后边挤一挤，咱们还是都一块儿走吧。

亚历山大说，我看邢再复的院子很冷清，大概这家里头也没有人，要是有人的话也吓得不敢出来。这个院子里有两匹好马，我骑着马赶回去。说着他就进了邢再复的院子里，把一匹洋马牵了出来，连鞍子都没有用，亚历山大就飞身上了马背，然后拍了一下马的屁股，马就出了院子奔向大路。这马奔跑的速度不比轿车慢。

第二天，邢再复被害的消息很快在哈尔滨就传开了，哈尔滨的《江城日报》刊登了这条消息，还有他被害的照片。当天，市府衙门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个会议让市府衙门的公安署长、商贸局长、卫生局长以及商会的副会长等人都参加了。

秦国臻在会议上说道，这是近几年来我们哈尔滨市发生过最大的一起谋杀案，这个案子破坏了我们整个哈尔滨的经济秩序，我命令警署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缉拿凶手。这个案子不允许商会的所有副会长参与，我这样提醒你们，你们自然也明白我说话的含义。这几年我们商会出现过一些内讧的现象，邢再复虽然是哈尔滨最大的资本家，但也有几个资本家的资产接近和邢再复抗衡。尤其本市的煤炭商行和粮食行业被咱们商会的七八个人控制，而邢再复是最大的股东，这就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对此我也可以理解，钱不能让一个人都占了，也不能不给其他资本者一些福利，但是有人用谋杀的办法去解决这种不平衡也是我们市府衙门不该坐视不管的……

秦国臻在这次会议上针对哈尔滨的经济形势和哈尔滨市人民的生活保障都大肆地高谈阔论。参加会议的几个副会长好像也没把市长的侃侃而谈听进心里去，因为在他们中间并没有谋杀者，他们都坦然面对这起谋杀案。其中一个副会长狡狯地说道，这起案件不是我们商会共同的纠纷所致，一人得利的事情早晚也会露出端倪。

6.这么招待你是应该的，因为我今天要跟你说一件大事

唐久凌、秦好月、亚历山大还有唐玉玺又在一起聚餐了。他们还是没有到大饭店里去吃饭，而是在呼兰镇的马家酱肉馆。这个馆子的掌柜是个大胖子，长得慈眉善目，在此地有个外号叫马善人。刚和唐久凌他们认识，他就看出了这几个人的来头。所以他就把罐子里最好的酱肉端上来，又无偿地给了他们一坛子呼兰烧锅。这个马胖子很热情，但也是一个话痨，无论哪个顾客到这里吃饭，他都很嘴碎地说一些刚刚发生的事情。四个人正在喝酒的时候，马掌柜就小声地对他们说，江南市里出大事了，大资本家邢再复让人给杀了。现在市里很乱，有钱人都会被人惦记，几位爷可得加小心。

唐久凌问，掌柜的，你还听到了啥消息？

马胖子想了想说道，邢再复是个大人物，他被杀了，肯定不会太消停了。听说警察局出动了上百号警力去抓凶犯，也不知道抓没抓到凶犯。

从饭店出来，他们又回到了宅院，秦好月已经起床了，她正在收拾床铺，见唐久凌回来了就说道，我得去我爸那儿，也不知道邢再复被害以后会怎么样？

唐久凌说，最好我能和你一块儿去。

秦好月想了想说道，你最好别去了，最近这些天你就和亚历山大老老实实地在这里。你们两个人到地里和长工们一块儿收割庄稼，有我在，什么消息我都能知道。

唐久凌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我又是当事人，我必须得要跟我的岳父大人商量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好月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块儿去我爸爸那里吧。如果你想和我一塊儿回去，我看就让亚历山大也和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唐久凌说，杀邢再复虽然是亚历山大开枪把他打死的，我们却不能让你父亲知道是他干的。一旦事情的结果有了什么意外，一定要把亚历山大择出去。这次行动他完全是为了我，他讲义气，我也要讲义气。他们在说话的时候被在屋外的亚历山大听到了，他进了屋说道，久凌哥放心，就是事情将来有什么意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最后他们三个人坐着轿车过了江南在哈尔滨的大街上慢慢地行驶着。

亚历山大说，和你们在一起我感到很轻松。

秦好月说，要是一个月以前，我能见到你亚历山大这么男子汉、这么敢于冒险，枪法又这么好，也许我会嫁给你。

唐久凌笑着说，当时我就跟唐玉玺说过，你秦好月要是不嫁给亚历山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已经看出来了，现在你已经后悔了。亚历山大说，我们别开玩笑了。

秦好月说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市府衙门仍然很冷清，市府衙门里的官员们都在办公大楼里，不知道都干些什么，看不出他们出出进进，也看不出他们有多么紧张。秦好月推开爸爸的办公室门的时候，见父亲躺在沙发上好像刚刚睡醒。他见女儿和唐久凌进来，亚历山大也来了，就请他们坐在沙发上。秦国臻又叫在另外一个屋子里的警卫人员说道，让女工沏茶来。一会儿茶沏好了，放在桌子上，秦好月把茶杯都倒满。

秦国臻问，好月，你们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啥？

秦好月说，干啥你还不知道？让我们在呼兰那边待着能待得住吗？秦国臻说道，有什么待不住的，这边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唐久凌问，邢会长被害市里的商会也不知咋样了？

秦国臻说，现在你还不能进入商会，更不能去当会长，这会引起人们的猜疑。暂时让副会长主持工作，副会长姓杨，叫杨子森，他是咱的老乡，老家也是奉天省海城人，离张大帅的家不到七十里，十年以前来到哈尔滨做药材生意，现在哈尔滨有二十多家药堂。当年他来哈尔滨也是投奔我来的，这人很可靠。将来你做商会会长，他不会不支持。

唐久凌问，岳父大人，那我现在干什么？

秦国臻说，你就在哈尔滨东郊办个大厂子，这个厂子是生产烟草的，和老巴夺烟厂不发生冲突。老巴夺烟厂生产的是普通香烟，而咱们生产的是雪茄，这种烟是达官贵族富豪大亨吸的烟，在东三省到处有售。原来这个烟厂的老板是天津卫的人，后来得病死了，他的儿子不争气，不愿意经营烟厂，到南方去开赌场去了，他就把这个烟厂卖给我了。原来这个厂子是好月她舅舅管理，经营得一塌糊涂，以后这个厂子就由你来经营管理吧。

唐久凌说，我对烟草业很陌生，恐怕也难以经营，关键我们要有一个行家，就是给烟草配方的工程师，这个烟厂才能撑得起来。

这时亚历山大说道，我有一个俄国朋友，他就是烟草专家，当年和我一块从俄国来到哈尔滨，他开始受聘于老巴夺，后来他因为老巴夺给他的钱少就不给他们干了。现在他在珠河那一带种烟草，每年的收益还不如他原来在老巴夺烟厂，如果需要，我能把他请回来。

唐久凌想了想说道，光有专家配烟料是不够的，这得需要进烟草，重要的是还要找销路。

秦国臻马上显得有些不悦，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那你到底能干啥？

唐久凌说，我想开个大饭店。我早都想好了，这个大饭店在哈尔滨肯定是独一无二，就叫宫廷御膳庄，主营满汉全席。据我所知清末的时候，京城有几个皇家饭庄，会做满汉全席的大厨不下几十人，现在他们有的能开饭庄，有的却闲置起来，到北京我们就可以请来大厨……

秦国臻说，满汉全席在哈尔滨并不新鲜，在哈尔滨只有两种饭店受欢迎：一个是西餐;另一个是野味饭店。但是西餐厅都被洋人控制了，他们自己也有商会;野味餐厅主要是经营鹿肉、狍子肉、熊掌、虎骨酒。后者虽然受欢迎，但是他们毕竟还都是小生意，掌柜的是进不了商会的。

这次三个人在市政府秦市长的办公室里谈得气氛压抑，好像所有事情都没有着落。

忽然秦好月说道，啥也别说了，我已经有了主意。进商会有个最好的办法，还是原来的打算：咱们把亚历山大的奥古斯特洒拿过来自己经营，如果包销他的酒，这个生意是不会小的。

唐久凌说，现在亚历山大酿酒的原料还是有点儿不足，我在菲克图有二十亩地，在呼兰还有四十亩地，一共六十亩地，酿出来的酒不过也就是一万四千瓶，根本就不够咱们销的。如果成倍地销售，那么我们这个买卖才是大买卖，进了商会，谁也不会觉得不合理。

秦国臻说，既然这个酒由我们包销了，那么大掌柜就得由唐久凌来当。

唐久凌说，管理奥古斯特酒我是外行，还是聘亚历山大做大掌柜吧，我做二掌柜。其实我这个二掌柜也是徒有虚名，我想干我喜欢干的事。我在果戈里大街的那个估物商行我经营起来很过瘾，商行里的东西你们都没有见过，有德国的老式自行车、东洋的镀金电话、瑞士的落地钟，还有俄罗斯禁卫军的皮大衣，都是水牛皮的，还有海豹帽子，女人的水獭披肩……我太喜欢了。

秦好月瞪了他一眼，你太没出息了！

秦国臻也说，你这个买卖是小打小闹，你以为你卖的东西都很值钱吗？什么叫估物，就是国外的破烂，你一脑子小商人的意识。

……亚历山大的生意这几个月也是淡季，因为葡萄还没有采摘下来，暂时也不能酿酒了。每年这个时候，亚历山大都要到俄国侨民聚集的地方和在哈尔滨的洋行去推销他的奥古斯特酒。其实他每年的销售也很困难，卖不出去的酒他就低价卖给西餐厅，甚至他还通过阿穆尔河口岸将这些酒运到俄罗斯去。

亚历山大是一个能吃苦的俄罗斯汉子，但他这些年除了经营不善，生活也很不顺。他来到哈尔滨之后曾经爱过一个比他大九岁的俄罗斯女人，但这个女人嫌亚历山大不懂生活，长得又丑，和他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婚了。后来他又娶了一个俄罗斯和中国的混血，这个混血姑娘很虚荣，结婚以后她要让亚历山大给她买一辆卡列宁轿车，一台卡列宁轿车至少要卖出一千多瓶奥古斯特酒，他买不起，就买了一辆旧的卡列宁轿车。这台旧卡列宁轿车车身有很多伤疤，车漆已经剥落得根本就不像一台卡列宁轿车了。这个混血姑娘笑着对他说，我亲爱的亚历山大，你买不起轿车，真不如给我买一挂马车，在哈尔滨的大街上奔跑，看着就像个财主。第二天，这个混血姑娘就无影无踪了。一向不顺的亚历山大也有幸运的时候，巴彦镇那一年有七百多国军在那儿驻防，当官的是一个上校团长。这个团长在国外读过军校，喜欢喝红酒。他几乎每顿饭都要喝红酒，团长爱兵如亲兄弟，他愿意喝的东西就让他的士兵们也喝。这支国军也叫十三团，团长有一次去哈尔滨在威尔逊西餐厅喝了一瓶奥古斯特葡萄酒，觉得无比惬意，就问这个西餐厅的经理这酒是在哪儿买的。西餐厅的经理威尔逊就告诉他是谁卖的。这个上校团长就打发十三团的军需官找到亚历山大，一次就拉走了两汽车奥古斯特酒，有六千多瓶，几乎让这一年亚历山大生产的酒全部卖出去了。后来十三团又到别的地方驻防去了，亚历山大的酒就没了销路。十三团走的那天他去看十三团的团长，团长是坐着车走的，亚历山大就坐在路邊上呜呜地哭，像个娘们儿。此后亚历山大就再也没有见过像十三团上校团长那样的贵人。

……唐久凌去菲克图接他父亲。秦好月趁机就请亚历山大到威尔逊西餐厅，两个人要了许多好吃的西餐，有法国田螺、鹅肝酱煎扇贝、鸡肉沙拉、卷心菜包肉。这些都是法国大餐，也是亚历山大头一次吃。

亚历山大说，秦大小姐，你这么招待我，让我受宠若惊。

秦好月一笑，今天这么招待你是应该的，因为我今天要跟你说一件大事。

亚历山大说道，大小姐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秦好月说，这事你能办到，但你得办。就是我决定和唐久凌离婚，我要嫁给你。

亚历山大愣了，也有点儿傻了，半天才说，这怎么行……我，我和久凌可是好朋友，像亲兄弟一样。中国有一句老话，宁穿朋友衣，不夺朋友妻。

秦好月说道，俄罗斯也有一句格言，美丽的花朵不是一个人看的，可口的苹果不是一个人吃的。

亚历山大小心翼翼地说，大小姐，如果我不娶呢？

秦好月笑着说，那不行，既然我都相中你了，你不娶我，那你就完蛋了。在哈尔滨也呆不下去了！

亚历山大说，那我就离开哈尔滨，去奉天。

秦好月说，刚才我是和你开玩笑，你要不娶我，我也不能硬嫁给你。不过我会让唐久凌劝你娶我。

亚历山大说，你真荒唐。

秦好月说，人活在世上要想好好活就得荒唐。啥也别说了，下个月你就把我娶了吧！

……唐久凌从菲克图回来了，他父亲没有跟他到呼兰镇来。他父亲和秦好月只见过一面，对这个姑娘有些惧怕，因为秦好月瞧不起庄稼人。唐久凌也没再劝父亲。

亚历山大见到唐久凌，痛苦地说，久凌哥，我摊上事了，想不到秦好月这么任性，她要和你离婚，嫁给我，估计明天她从哈尔滨回来就得跟你摊牌。你看咋整？

唐久凌没有惊讶，说，亚历山大兄弟，你愿意娶她吗？跟我说实话。

亚历山大说，秦好月年轻漂亮，说实话我还真挺喜欢她的。但是这个女人有点儿阴险，我有点儿害怕她，我是想娶又不敢娶。依我看你还是别和她离婚，去找秦市长跟他诉诉苦，再多说一些你的能力。唐久凌说，算了，不想说。

7.这场婚姻看起来很不近情理，但三个人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天以后秦好月回来了，她让唐久凌和亚历山大一块去马胖子的酱肉馆。到了马胖子酱肉馆，亚历山大没有带他的奥古斯特酒，他们在马胖子家要了一瓶白酒。他们开始什么也不说。马胖子端上来一盘酱驴肉，一盘蘑菇炖火鸡。

秦好月说，今天咱们吃好喝好。亚历山大先看看秦好月，又看看唐久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人喝完了一杯酒，秦好月这才说道，今天说个大事，久凌你也别怪我，今天我是要对你说个大事。

唐久凌笑道，你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要跟我离婚，嫁给亚历山大。我没意见，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成为夫妻很般配。既然如此，我就祝贺你们，我也应该知道好歹，你们就把婚结了吧！亚历山大说，这件事我感到过意不去，我不能娶秦好月，秦好月，我看你也别逼我了。

秦好月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这怎么能是逼你呢，我相中了你，这是天意，你不能不同意。你不考虑考虑，天下还有比我更好的姑娘吗？久凌，你不觉得我跟亚历山大更合适吗？

唐久凌说，合适，没有比你们成为夫妻更合适的。啥也别说了，咱们两个该离就离，该娶就娶，我祝福你们！

亚历山大沉默了许久才说，现在我是有点儿进退两难，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成全你们两个吧，我把秦好月娶了。亚历山大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痛苦。

秦好月又问唐久凌，这是最后的决定了？你也别怪我，更不要怪亚历山大。

唐久凌说道，不怪你们，你们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几天以后他们终于结婚了。这场婚姻看起来很不近情理，但三个人却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好月回到哈尔滨她父亲的家里，对她父亲说，我和唐久凌离婚了，他不是一个汉子。我已经嫁给了亚历山大。

秦国臻说道，闺女，你是有眼光的。谋杀邢再复唐久凌不如亚历山大勇敢，亚历山大的枪法很准。要是没有亚历山大，邢再复也死不了，而唐久凌却显得很懦弱。将来他就是做了商会会长我也不放心。

秦好月说，亚历山大做商会会长也是称职的，因为他的奥古斯特酒在哈尔滨已经有了名气，而且他的奥古斯特酒的产量也非常可观。秦国臻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过几天商会开会，我就可以决定让亚历山大做商会的会长。同时他还可以兼洋人商会的会长。

秦好月说，我和亚历山大结婚也不能让唐久凌吃亏，我可以把呼兰的那个四合院送给他。

秦国臻说，这不行，那个四合院是你爷爷奶奶的，如果把那个四合院给了唐久凌，你爷爷奶奶都不会同意。

秦好月说，这样做是不是也亏了唐久凌？

秦国臻说，给他点儿钱让他在哈尔滨买一所大房子，给他做估物店。秦好月说，这还说得过去。

……亚历山大被迫当上了两个商会的会长，他的酿酒作坊也扩大了，又雇了两个俄国伙计。

唐久凌并没有收秦国臻给他的钱，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估物店，每天都经营着估物，又恢复了他的愉快。他和亚历山大的关系不但没有生疏，反倒更好了。

……这年秋天来得很早，没到立秋，天上就飘起了小雪。亚历山大在他的地里收割葡萄，看着葡萄地里落满了清雪，就感叹着，看来今年要不顺哪。

唐久凌这天也去了亚历山大的葡萄地，望着地上的雪，和亚历山大一样感慨，这是天灾。

亚历山大说，天灾不怕，怕的是人祸。

人祸终于来了。

……张作霖势力壮大，清政府无力征剿，就将其招安。张作霖协助清缴土匪势力，后又消除蒙患，维护国家统一，被逐步提升，先后担任奉天督军、东三省巡阅使等，号称东北王，成为北洋军奉系首领。他成立了东三省陆军整理处，与孙中山、段祺瑞及卢永祥结成同盟。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张作霖打进北平，任陆海军大元帅，代表中华民国行使统治权……

自然作为张作霖的亲信，秦国臻也杀入北平。秦国臻离开了哈尔滨，随后秦国臻一手操持起来的两个商会自然也就黄了。

亚历山大又开始酿酒了，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他酿起酒来仍然其乐无穷。唐久凌继续开他的估物店，他仍然狡猾地做他的生意，不断地廉价购来一些估物。这些估物除了有落地钟、洋自行车，他竟然还买了一臺卡列宁轿车，这也是他购进的最大的一件估物。这件估物他没有马上卖出去，唐久凌整天开着这台旧的卡列宁轿车在哈尔滨的大街上招摇。

唐久凌和亚历山大找回了自己的生活，也找回了自己的欢乐……

责任编辑 成 林

插 图 王明浩